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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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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元崎的双眼,从背脊慢慢弥漫上一阵冷汗,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骇然瞪大双眼,双手止住的颤抖,胆战心惊的朝她喊道“不,不要!”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间她手腕一阵无力,还未反应过来,就又一次被火红的绫罗拉回了地面。

    当她错愕的抬起头,却看见绫罗的另一端缚在云时的手里。

    伽阖立马用绫罗将她绑了起来,一颗心仍旧后怕的止不住狂跳。带着些气急败坏,她红了眼眶,大声斥责道“你给我听好了,就算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我也不要你用性命去打开那个什么狗屁锁!”

    她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她是一阵随时消逝的风。

    云时默默的看了一眼伽阖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若不是从前那样痛苦的失去过,又怎会害怕至此。

    元崎上前一把将她扯过来,双手死死的按着她的肩膀,因为恐惧的余温还未消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眼角泛起一阵鲜红。

    玉若冷漠的挣开他的手,平静的望着他,眼睛里曾经清澈的灵光暗淡了下去。

    见他如此,她晦涩的笑了笑,眼里慢慢的蓄起了泪水“从前,我固执的想要找到你,也一直在痴心妄想着,你我之间能有一个好结果。可你即已欺骗辜负我,就狠心绝情到底。我相信你对我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真情,但元崎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对你没有了”

    眼眶里的泪水一直没有流下来,她冷静疏离的好像触手可及却抓不住的月光,令他感到陌生。

    她一如既往的洒脱和率真,从前执着于找他,到后来不问缘由的信任,曾经有多天真,现下就有多决绝。

    落子无悔,这局棋她输了,便要潇洒放手。她不会困顿于一场利用的欺骗里自怜自艾,那点点心怀叵测的真心她也不会自轻自贱当宝贝似的捧在掌心。

    元崎不知该说些什么,喉间哽住了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声。

    犹如面对这魔族无边的黑暗一般无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去。

    他抬起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身后是无妄的深渊,无论是头顶着的,还是脚踩的,都不能让他肆意去追寻心之所向。

    生于沼泽,长于灰暗,身上背负的是更多人的光明。

    他狠心回头,与她背道而驰,心如死灰的一脚踏入了属于自己的深渊。

    玉若坚持往前走了几步,终是停滞下了脚步,神伤的回眸,映入眼帘的只有漆黑一片的凉风。

    伽阖轻轻的扶过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她回过头,假装自己毫无羁绊。

    却在转身后,瞬间被抽光了精气,恹恹的化作一尾雪白的狐狸。伽阖将她收入荷包里,轻轻的拍了拍,说道“好好休息吧”

    在魔族的界线边缘,一墙之隔便是忘川,只是谁也出不去。

    伽阖抬起手轻轻的碰了碰那透明的结界,如水面般荡漾开一圈碧色的细波。

    云时始终凝重的皱着眉头,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好像真的出不去”

    他默默的用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沉声说道“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她回握住他的手,双眸明亮赤诚,含笑的点了点头,说道“有你在,我不怕的”

    狐后行走在浑浊的湮世渊中,或许是因为身上独有的天魔军的气息,那些残灵并未将她侵蚀。

    远处的混沌猛然散开,她定睛一看,奋不顾身穿越阴霾向前跑去,穿过阴郁的残灵,跑到那个人面前,仿佛她还是从前那个痴傻爱慕他的少女。

    见到莽龙,她口齿打颤,昔日尊贵的狐后,此刻连话都说不利索。

    “初鄞哥哥”

    莽龙叹了口气“哎,你又是何苦,摆脱天魔族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在三界立足不好吗”

    她摇了摇头,红着眼眶说道“可是魔族才是我的家”

    “禾儿,多年不见,你成熟了不少,在青丘你也有了家室,玉若和你当年稚嫩的模样如出一辙,待我唤醒魔息,就送你们回青丘继续过安稳日子”

    萧瑟阴凉的风刮着,撩动着她耳旁鬓角的碎发。

    安稳日子?

    千年前天魔一族被堕,她便将性命挂在了刀尖上,随时都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

    时光衰老了她的容颜,却在日复一日的安稳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青丘千年的时光,无数次令她感到备受煎熬。

    族人暗无天日,自己却天光大盛。

    穿过魔族街市,尽头有一处破烂小院。

    彼时临北山已传来阵阵低鸣的鸟兽声,还有羽翼在风里自由的声音。

    街上的人提着手里的灯笼形色匆匆,混乱的宛如急忙躲避一场兵荒马乱。

    伽阖见眼前动荡,内心竟不知为何十分沉重。

    风晃动着手里的烛火,一阵迁徙过后,那些人都躲进了黑暗里,熄灭手里来之不易的光。

    霎时间,偌大的黑暗里,只剩下他们手里的一叶孤灯,宛若无垠的大海之上飘荡的小舟。

    她心境有些沉重,低声问道“魔族陷入黑暗有多少年了?”

    云时略微一愣,时间久远,远至他早已忘却了年岁,带着几分犹豫说道“大概,好几千年了吧”

    好几千年,足够这世间沧海桑田变化了一遭,只是那漫长的时光能改变一切,却不丝毫改变不了这不见天日的深渊。

    “那他们,如何在这黑暗里生存”

    他们跌跌撞撞,孤立在三界里,被光明摈弃避讳,如何自由行走?

    云时不语,只是牵着她的手,不知不觉间以走近了尘封已久的小院。他抬起手中的烛火,定睛看着屋内简陋却又熟悉的摆设,往事涌上了心头。

    那时他还是一个在街头流浪的小树灵,不懂这世间的规则,只知道顺应本性,饿了找饭吃,渴了找水喝。

    那时的他,拥有这个世间最澄澈的心,和最无邪的双眼。

    世间纷扰终究让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双眸也变得深沉冷漠。

    走近屋内,阴腐潮湿之气扑面而来,仿佛呼吸在漫天尘埃之中。

    伽阖好奇的环顾四周,简陋的屋子一眼便看完,不过里外两间罢了,他们所站立的外间也不过只有一张蛛网缠绕的桌子和三个凳子而已。

    “这里是?”

    他扬了扬手,瞬间所有的泥尘被洗涤,变得干净整洁。

    他转身走向房间里面,说道“我家”

    尽管南望山窗明洁净,富丽堂皇,但那里不是家,只有在个老魔尊赠予他的栖息之所,在他心里才能称之为家。

    昨日仿佛还在眼前,他们三人坐在桌前对饮,他那孤僻却又肆意的年少时光,历经沧桑再回看,原来是那么美好。

    他将她拥入怀中,静静的想着,现下也一如当年那般,美好而又珍贵。

    伽阖轻抚着他的脸,说道“无妨,以后还有我陪你”

    许是旧宅令他放松了戒备,浑身的倦意如同漫天的浪潮将他席卷。

    他揉了揉眼睛,连声音里都带着困倦的慵懒“伽阖,现下该是入眠的时辰”

    她看着那一张孤零零的床情不自禁的脸红了起来,小声磕绊道“现在,现在好像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闭着眼睛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的柔软而旖旎的语调像一朵云,说道“可是我好困”

    说完便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她裹在怀里,一起钻进了被窝里。

    他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在她耳边响起,即使是睡熟了也紧紧的搂着她的腰。

    凭着那点微弱的光,她睁大眼睛,看清了他的脸,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心里沉重的压下一座山。

    若不是断生在他身体里,他又怎会如同一个凡人一样疲惫不堪。

    瞧着他熟睡的模样,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捂住胸前那块护心骨,若非缺了它,三界之内又有何能奈何得了他?

    玉若匍匐在桌上,听着屋里没有了动静,便跳下地,悄悄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微弱的光影忽然间被一阵劲风熄灭,她警觉的起身,发现不见玉若的身影。

    她从锦囊里掏出云时送给她的夜明珠,回头轻轻的替他把被子盖好。

    她小心翼翼的走出屋子,不远处站着一身黑袍的衡奕,他手里的那盏灯异常的亮,完全盖住了她手中夜明珠的光华。

    她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上前朝他小声说道“跟我来”

    看着她的背影,衡奕想,三百年来,她所有的温柔全都给了他,而自己只有她的恨。

    不知是不是他手里的思莹盏过于明亮,伽阖感觉临北山的残灵越来越微弱,光也越发的暗淡。

    那颗树下,一只眼睛悲伤却又明亮的狐狸,正踌躇的踏步在崖边。

    她回头提示衡奕嘘声,悄悄地放出化成锁链的绫罗,趁其不备,一把将她从崖边捉了回来,顺势将她栓在了树下。

    她匆忙的上前将她抱在怀里,顺着它光亮的皮毛,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去寻她,可你相信我,我会帮你把她找回来的”

    狐狸挣扎着,扑出去的一瞬间砸掉了恰好迎面而来的衡奕手里的那盏灯。

    白雾散开,伽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直到那雾色凝成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深邃俊朗的眉眼间挂着浓厚的愁。

    他望向伽阖,飞速的奔向她,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却还没捂热,又被一股力量使劲拽开,并随之摔了出去。

    伽阖无奈的望着远处的无边夜色,玉若的身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