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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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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湮世渊所有的怨灵不知为何,突然间聚拢了起来,如同凶猛的野兽,朝着猎物奔袭而去。

    成群结队的怨灵,聚在天边,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黑压压的乌云。

    伽阖被衡奕拽着手,两人停止了拉扯,纷纷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黑影。

    如此异动,令她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她错愕的回头看了一眼衡奕,只见他并没有过于讶异。

    她缩回手,问道“怎么回事?”

    他还未来的及来回答,便有一道银光迅速掠至他们眼前,那声势浩大的黑影也随之奔赴而来。

    周遭叫嚣声尖锐,令人感觉头晕目眩。

    被重重怨灵包围的瞬间,所有的声音犹如碎片,插入她的脑海里。

    “云时,我们等你很久了!”

    “哈哈哈哈,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得以重见战神!”

    “我族之仇,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

    “云时,我要扒你的皮,喝你的血,把你的骨头碾碎,祭奠我们死去的同胞!”

    ……

    伽阖痛苦的捂住双耳,许许多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诡谲凌厉,仿佛像什么咒似的,令她头痛欲裂,比第一次疼上百倍。

    云时将她揽入怀中,手中结印灵光一闪,结界将三人暂时保护了起来。

    耳边的喧嚣逐渐淡去,沉重的脑袋也慢慢轻松,她放下手,抬起头便看见云时正冷清的望着衡奕。

    他漫不经心的笑道“别来无恙啊,太傅大人”

    云时将伽阖护在身后,手中凝出一柄锋芒的剑,剑锋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已然渗出了一丝鲜血。

    一句太傅大人,戳了三个人的心窝。

    怨灵此消彼长的攻击着结界,它们仿佛重新获得了无限生长的能力,消散后又重聚。

    伽阖的脑海里却凭空生出一些记忆,混乱的在脑海里乱窜,三百年前,她也是闯入了这样的风云诡谲的结界。

    记忆仿佛像一粒迅速生长的种子,在她脑子里扎根,她捂着快要喘不上气的胸口,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杂乱理清。

    云时慌乱的放下手里的剑将她揽住,焦急的询问道“伽阖,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他的眼神迷茫又无助,脆弱的宛如薄冰,她低声呢喃道“我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什么?”

    她呆滞的看着前方的黑云,小声说道“三百,三百年前,结界,天雷”

    云时的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他托着她冰凉的脸颊,问道“你在人间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她努力回想着,疑惑又迟钝的说道“好像是,找你的时候”

    抱着她的手臂忽然间缩紧了,恐惧瞬间将他吞噬,他从未如此害怕过。

    莽龙从黑色的云团里慢慢走了出来,明眸善睐的看着他们三个,笑道“久别重逢,别来无恙啊,我的朋友”

    说完他便一挥手,那些怨灵便朝两边退散。

    云时看着许久未见的莽龙,心内滋味繁杂,曾经老魔尊教导他们,君子抱仁义,无惧天地倾,而他的仁义早已被欲望权利吞噬,空有无惧无畏,没有底线仁义。

    莽龙打量着他,笑道“如今你与我这外甥女倒是如胶似漆啊”

    他仍旧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以一种护住她的姿态沉声道“莽龙,恩怨过去数千年,今日,我们便来个了解”

    莽龙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云时啊云时,我们三个,就数你最为天真,事到如今,竟还以为你能掌控”

    云时的心不断往下沉,昔日他拼经全力将天魔族封印至此,又舍弃树灵得以保全赤桓军残灵。

    可他如今却没有万全的把握,不敢再如三百年前那般,赌一个未知的可能。

    他沉声说道“莫要再痴心妄想,魔灵辗转三人,早已彻底失了灵性,它现在不过是一附着的死物罢了”

    莽龙笑道“是不是,不过你宽慰自己的话罢了,云时,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死,我只是要拿回曾经天帝随手赐给我他不要的东西罢了”

    “你休想!”

    莽龙依旧轻笑着,身后的怨灵如同校场的士兵,整齐又蓄势待发的陈列着。他负手站在最前面,一如从前指挥千军万马那般的意气风发。

    只见他手中凝出那柄所向披靡的破阵,锋芒的剑指云时,他身后的怨灵便如同山洪倾泻般争先恐后的朝他们再次涌去。

    云时一只手牵着她,另一边去抵挡侵袭而来的怨灵。

    伽阖挣开他的手,奋力的用绫罗击打着那些怨灵,她却发现,这些怨灵没有上一次的好对付。

    这一次的来势汹涌猛烈,每一个都带着必死的冲锋之势,难缠的很。

    云时转身一把抓住伽阖的肩膀,点地一跃,便轻车熟路的带她回到了临北山崖。

    莽龙身边黑色逐渐散去,周边露出灰败萧条的景色。

    衡奕一身黑袍慢慢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块翠绿的宝石。

    积玉石强大的灵气与这荒芜的湮世渊格格不入,仿若一汪清泉流入了污泥之中。

    万年来,他费尽心机都只为一桩事。

    造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将云时锁在里面。既然他抓不住云时,那么他就只能以整个魔族为界,划一道结界,将他困住。

    三界之中,唯有以狐族至宝积玉石为锁,才能将叱咤风云的天界战神牢牢锁住。

    从前,他一道灭蚀咒将魔族的光明剥夺,并将自己隔绝在了外面。

    如今,他多番筹谋,让他永留于此,若非还他们光明,便与之一起沉沦。

    一切的一切,因果轮回,自有定数。

    元崎正蹲在地上,伸出手想要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

    她厌恶的偏了偏头,并不想让他碰自己。

    他的手停在空中一滞,眼睛里的落寞和难过还未来得及闪过,便生生承受了突如其来的一击。

    伽阖脚跟还没站稳,便看见玉若无力的靠在树上,元崎还想要对她动手动脚。她当即便怒火中烧,使出浑身解数凝结出灵力朝他袭去。

    奈何自己少了一半元神,灵力在反噬之下更加所剩无力,用了十成功力,也只能将他掀倒在地。

    气愤之下她提起裙角,上前不由分说便是几脚踹在了他身上。

    云时替玉若解除了身上的禁制,她慌乱起身,随手擦了擦眼泪便朝崖边奔去。

    伽阖迅速丢出绫罗将人拉了回来,她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企图让她镇静下来。

    “玉若,玉若怎么了”

    她执拗伤心的紧盯着崖边,心里妄想着母亲下一刻便能从那里上来。

    她双目通红,悲痛的指着她身后的元崎,艰难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刀刻一般落在她的心上“你骗我!”

    那颗赤诚澄明的心,被他亲手按进了污浊泥泞中。

    一个是她最亲近的人,这是她最信任的人,两个人联手将她天真的保护壳敲碎,按着她的头,让她看清什么是现实。让她直面恶寒的谎言,和诡谲的人心。

    元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澄澈耿直的眼神,无论悲喜都不加以掩饰,像飞驰过来的箭矢,带着劲风将他的心射出两个大窟窿。

    他一直都在黑暗里,阴暗里的肮脏是他生长的养分。而她不同,她活在阳光里,在美好和幸福中被滋养的欣欣向荣。

    可是,不堪如他。

    硬生生要用污秽的手将她拖进黑暗里,让泥泞的蚂蚁啃噬掉她所有的信念和希望。

    元崎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碾压,他几乎快要窒息。即便如此,他觉得难受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卑劣,可是他没有退路。

    他终究是配不上她纯净的喜欢。

    天空慢慢聚集起了灵光,将黑暗的魔族映照的如同白昼。

    她们纷纷抬起头惊诧的望着天边的异象,云时恐慌的瞪大了眼睛,慌乱的拉起她的手,无措的张望着四周。

    还不待他认清出引阙阁的方向,那灵光便如同流星,迅速四散,幻化成一层带着碧玉色的结界。

    他神色凝重,对她说道“伽阖,我们出不去了”

    她抬起头看着突如其来的碧色结界,不自觉的抓紧了他的手。

    她望着他,心中的不安逐渐平静,好像只要有他在,便无惧山崩地裂。

    “为什么?”

    玉若无力的跌落在地上,绝望的说道“因为三界最坚不可摧的锁,落在这里”

    伽阖回头瞧着她少有的凝重神色,隐约猜到了此事与青丘的关系。

    元崎上前,心疼的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却被她猛然伸手挡了回去“你别碰我!”

    她突然间脑子里瞥过一瞬惊天的念头,而后仰起头定定的望着那层结界。

    遂即一跃而起,娇小的身姿飘在半空中,半透明的穹顶结界之下的背影渺小却又坚毅。

    玉若回眸之下,长发被风扬起,遮挡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那双含着泪光悲伤的双眸。

    伽阖见她此般异样,抓着云时的手不由紧了几分,眼里止不住的颤抖,心底里陡然升起一股凉意,害怕的问云时“她要做什么?”

    她笑了,随之一滴晶莹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美的宛若清晨抖落露珠的芙蕖。

    只是那绚烂的花,自己朝着猛烈的凋零而去。

    “仙尊,今日我便赌上一切替你们打开这牢笼,还望此事了结,不要累及我青丘无辜之人”

    玉若眼神坚定,不同于以往的稚嫩,脸上满是坚定和沉稳。她双手结印,积玉石与宿主一脉相承,一旦落锁,除非宿主消亡,否则它将永世长存。

    她是狐后最疼爱的女儿,是她捧在掌心的明珠,身上流着她的血,那么她的命,自然也是打开的钥匙。

    玉若含泪凝视着手里的破阵,当初狐后赠与她之时便说过,赐吾儿,不为除佞,只为身常有坚韧之力,心间长存善意。

    她将剑锋架在脖子上,心道,母亲啊,身常有坚韧,心长存善意,我都没有辜负。

    只是事到如今,大义将先,不能因一人只过累及全族甚至三界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