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一号大秘 > 第133章 她老了吗?

第133章 她老了吗?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一个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也注定要被他们在后来的日子里深深地记住。

    苏芩跟邓一川,谈的真是太兴奋太心潮澎湃了。

    谈话的效果,大大超出了苏芩的预期。

    坦率讲,这个晚上,苏芩仍然是很茫然的。她的茫然一半来自于对局势的判断不明。另一半,则来自于压力。

    苏芩跟邓一川不同。邓一川就算什么作为也没,就他个人而言,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让器重他的人,比如说普天成失望一下罢了。

    苏芩则不。她到省里一趟,虽然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自己暂时不会被调离开吉东,但是,普天成那场深刻的谈话明着看是批评她,暗,则是普天成普着法子给她交任务,压担子。

    吉东到底怎么办?

    这个盖子究竟要不要揭,怎么揭,靠谁来揭?

    普天成话里话外都有这些音,但就是没给她交给办法。

    一切都要由苏芩自己来完成。

    但是苏芩真的完不成。

    倒不是她没这个能力。不。原因在于,一,她是女性。女性为官,更多的是起到辅助作用,优势在于能细致地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但在独创性方面,却比男性要差。

    二,她掺杂了太多的情愫,或者说,有太多的东西干扰了她的思考。尤其她自身的处境以及未来的发展空间。人一旦掺上自己的东西,不管分析事物还是判断问题,就会首先从自身利益出发。而这恰恰是致命的。

    邓一川则不,他没太多的顾虑,甚至没有这么多想法。他就一条,为陈原而奔,为对手而奔。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陈原困住,并且下决心将陈原暂时脱开时,他脑子里就什么禁忌也没了,什么阻挡也没了。

    这个时候他看问题,就比苏芩清晰得多,也现实得多。

    而且邓一川起始受普天成影响,后来又受陈原影响,他的智慧还有深刻性,其实不是来自于他自己,而是来自两位对他有过深刻影响的领导。

    这两个领导正好又是颇具政治智慧的。

    甭看陈原暂时败了,邓一川却从不怀疑或否认陈原超常的能力。也许陈原是太强了,也许,是太正。太不合群,将自己一个人摆在最明处,同时也摆在最最孤独处,这样的人,不中枪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原的中枪已经在影响着邓一川,或者说,正是陈原的中枪,让他明白了许多,也开始避开锋芒,避开陷阱,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这也是他能迅速从乱麻一样的线索中理出三条线,并当机立断,知道从哪条线入手的关键所在。

    因为较之以前,他成熟了。

    谈及这个问题时,苏芩仍然有摆不开的阴影,或者叫对自己的否定。还在纠结普天成批她的那些话,纠结他们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邓一川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说:“我倒不那么认为,也不十分同意秘书长的批评。秘书长在高处,他当然看得远看得清,可我们在低处,很多事是罩在我们头顶的。秘书长又不可能一开始就把这些给我们讲清楚,那是原则绝不许的。我们只能靠自己先撞。”

    邓一川这番话,在这个特别的夜晚,为苏芩抹去了心头很多灰色。让苏芩最终从纠结与懊悔中走了出来。

    邓一川接着又说:“如果不走弯路,哪有这样的认识。我们也是一步步在混乱中摸索出来的。相信这段弯路,走得值,走得很有价值。”

    很有价值!苏芩最终认同了这一点。

    好了,这个晚上真是太丰富了。不但解决了苏芩心头的困惑,而且这么快就把普天成要让理的线索全理清。

    后者真是太关键太关键。

    他们终于知道从哪个方向下手,终于知道,一只拳头不可能同时打向三方,要想赢得这场胜利,第一拳至关重要,而最聪明的打法,就是将第一拳打向最薄弱最有懈可击的那一方。

    一方一乱,各方皆乱。这就叫连锁效应。

    往好里说,或许可以称作是多米诺骨牌效应。

    迷雾终于扫除,目标一下变得清晰变得伸手可触。

    苏芩兴奋得不行。她站起来,不停地在客厅走来走去,边走边说,一川你让我服气。跟你在一起谈事,就是不一样。怪不得当时我想把你要过来,陈原说啥也不肯。现在我明白了,他离不开你,真的离不开。

    邓一川忙说:“苏书记您别这样夸我,脑洞是您打开的,我只是顺着您的思路往具体里捋了捋。再说苏书记您一提市长,我心里就难受,是我失职,该掌握的信息没掌握,该提醒的事没及时提醒,结果……”

    “一川你别这样谦虚,更别给自己添负担。你在陈市长那里已经很尽职了。他栽跟斗,一是自己太过固执,当时我们都提醒过他,不要把自己搞成孤家寡人,要想打击他人,必须先团结一批力量,他听不进去。他总觉得每个人都不入他法眼,他那双眼睛,看到的总是别人的缺点。省里首长说他目空一切,高傲自大,我倒觉得事实真不是这样,他就是心太强,对各方要求太高,结果自己把自己空架了起来。”

    “二是他跟我们犯了同样的错误,哪里发现问题都要查,结果四处都捅,四处都又捅不到要害。反倒让人觉得他不是想堵住哪个口子,就是成心跟别人挑毛病。真的,当时这方面的流言很多,市里很多人都不看好他。”

    邓一川已经没有心思探讨陈原了,类似的话在陈原出事后他听到不少。就是现在,关于陈原的各种评价,仍然如潮水般铺天盖地。

    谈来谈去有什么用呢,总结再到位,也已经于事无补。而且现在谈陈原的缺点,真的有些残忍。

    时间已经很不早了。邓一川看看表,已是凌晨三点多快要四点,估计天很快要亮了。

    苏芩也看了眼表,惊讶了一声:“这么晚了啊,时间过的真快。”又道,“奇了怪了,怎么跟你在一起,一点困意都没,原来还想,事情说不完,不定我就睡过去了,结果越谈越兴奋,越谈越有思路。”

    苏芩说的一点没错,这晚上她确是越谈越精神,越谈越有感觉。此刻更是精神灼灼,哪还见半点疲累的样子。

    她是彻底地卸下那一身重了。思想一轻,整个身体就轻。苏芩竟像做晨操一样,不断地护胸,伸展胳膊,借以舒展坐了一晚上的身体。

    邓一川也开心地说:“我也有同感,今晚真是收获太多了,是书记给了我力量。”

    说完这句,邓一川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暗暗朝苏芩看了一眼。不知是他感觉在苏芩面前说话如此随意,甚至比以前跟陈原说话还随意。还是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夜晚,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奢侈。

    因为天一明,一回到白天的工作中,他跟苏芩,又要恢复到旧有的模式上。再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如此放得开的畅所欲言了。

    他暗暗叹了一声。

    这一声却被苏芩敏锐地听到了。

    “一川你怎么又叹起来了,难道哪里还有问题?”

    邓一川连忙摇头:“没,我觉得所有问题都清澈了。”

    “那你叹什么?”

    邓一川当然不会把刚才闪出的那些想法说出来。回到各自的本位上,本来就是一种规矩,能赢得苏书记信任,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朝苏芩略带矜持地笑了一下,大胆说:“我就觉得这个晚上特别有意义,能跟苏书记谈这么多,真是让我不敢想象,我都有点做梦的感觉呢。”

    “不会吧?”苏芩笑嘻嘻地看住他,“让我摸摸你的头,看看你是不是在做梦?”

    苏芩这句本来是玩笑话,也许谈的太投机,让她也忘了彼此间身份的不对等。竟真的伸出手在邓一川额头上摸了一把。还说:“没烧,证明不是梦。”

    苏芩还想笑呢,蓦然就觉刚才这动作不合适,脸上一下闪出不自然来。

    这不自然影响到了邓一川,尤其苏芩伸手摸他那个动作,既亲切又自然,让邓一川感觉到了一股温暖。可是,可是……

    苏芩尴尬一会,突然低下声音问:“一川啊,有没有跟女同志一块谈工作谈到大半夜的?”

    这话更是让邓一川一惊。不过他还是认真回答:“没有。”

    苏芩又是一笑:“一川你还是不老实,怎么会没有呢,你们男同志不都喜欢跟小女孩在一起嘛,是不是不好意思跟我讲?”

    说着,还俏皮地冲邓一川扮个怪脸。

    邓一川听不出苏芩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审问他,一时变得结巴。

    苏芩也不想让他难堪,她本来就是调节气氛,借以掩饰刚才自己那个动作。朗笑一声道:“今晚苦了你了,陪一位老大姐谈工作,这份功劳我先给你记着,等吉东这场战役胜利后,好好在秘书长那里为你请功。”

    “谢谢苏书记了,我不求苏书记替我说什么好话,只求能在您这样的领导手下好好干工作。”

    “真的?”

    邓一川重重点头:“真的。”

    “那我可当真了,等机会成熟,一定要把你调过来。”

    苏芩默了片刻,换幅表情又说:“一川啊,这个世界上人真的不缺,但要找一个能谈到一起的人,且敢于谈出内心话,谈出真话的人,却难。尤其工作当中,大家恨不得把自己包裹上十层、百层,每个人脸上都裹着厚厚的壳,心里更是。别以为我们当领导的就敢啥也谈,没那回事。你刚才说,这个晚上对你很有意义,这话我信。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受,真的,说句不该说的,这是我近年来谈得最痛快最淋漓的一个夜晚,希望我们都能珍惜。”

    邓一川喃喃道:“苏书记,我会的,请您放心。”

    “别总是书记长书记短的,这样不自在,相信你也不想老是被书记两个字压着。以后呢,在我面前,尽量保持今晚这状态,我喜欢听真话,也想跟别人说点真话。可人只有完全放松的时候,才能讲出真话,也能听到真话。”

    “苏……”邓一川差点又叫出书记二字了,但不这样叫,一时又不知称呼什么好,只好结巴着,有点犯傻地看住苏芩。

    “如果你不介意,以后就唤我大姐吧。”

    “这……不合适吧?”邓一川并不是一个给过梯子就顺势爬的人,知道有些领导说话随意,但人家并不是真的随意。

    领导面前,你得始终保持警惕,保持一颗敬畏心。上下级之间,永远有一条鸿沟,不是哪个人想跨就能跨过去的。邓一川也从没想过要跨这条沟,领导越是对他好,越是让他随意,他却越随意不了。

    这是他跟田瞳他们最大的差别。包括在陈原面前,都那么熟悉了,他心里仍然有一条明确的界河,从不容许自己跨过去。

    有人为此说他愚,但他情愿这样愚。

    此刻更是这样,面对苏芩的随意,或是坦诚,抑或是成熟女性释放出来的某种友好,他非但没顺势迎合过去,反而心里一紧,检点自己今晚上有没有过分的地方?

    确信这一晚上,他都中规中矩并没有冒犯苏芩时,他才释然一笑:“我做不到,苏书记您越是客气,我心里压力反而越大。曾经有人批评过我,说我没出息,也许这辈子,我都没出息了。”

    说着,他垂下了头,好像真的犯了错一样。

    苏芩又一次被他逗笑:“是没出息。”

    她这样说了一声,突然盯住窗外。天来黑乎乎的,窗外什么也看不到,但苏芩看得很是认真也很是专注。良久,转过身来,盯住邓一川,很认真地问:“是不是嫌我老?”

    “老?”邓一川突然愕住,脑子就有点接不上线了。

    苏书记这什么意思,他们谈话,商量如此重要的事,跟老不老有何关系?再说,在他心里,苏芩真的不老,虽然大他十几岁,但人家保养得好,又是领导,有范。

    而且她们这种人,根本不是拿年不年轻来衡量的。

    邓一川没有回答这问题,也无法回答。他这张嘴,说笨也真是笨,从来就不知道讨好女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搞得一本正经,连一句轻松点的玩笑都开不了。

    苏芩失望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再说。此时的她,心绪好像又被什么打翻了,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代之以灰蒙蒙的颜色。她在客厅默站一会,突然进了书房。

    邓一川站在那,一时手足无措。

    这个晚上就这样让他们熬了过去。天亮透时,苏芩从书房走出来,冲邓一川说:“对不起,我想起一些事了,其实我也是个俗人,也有过不去的坎,更有孤独无力的时候。陈原出事后,我在吉东,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那种境遇,一川你想象不到。”

    邓一川心里说:“我能,这个世界,其实每个人都是孤绝的,不只是你,也不只是我,是每个人。”

    但他没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