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那之前，我想你得先有命在（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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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儿的入学手续是穆凡办的，所以幼儿园的老师通知两个小孩子家长的电话打给了穆凡。
穆凡赶到幼儿园时，小人儿已经不大哭了，安静地坐在阿伟的大腿上，垂着小脑袋恹恹的模样，小肩膀时不时耸动一下，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宝宝。”穆凡一边走近一边温声叫小人儿，到了阿伟身边，从他手里将孩子抱了过来。
小人儿顺势就趴在他肩膀上，两只手臂抱着他的脖子，“爸爸，我想回家。”
声音委委屈屈，听得穆凡心都揪起了。
穆凡大掌轻轻在小人儿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好，爸爸带你回家。偿”
二话不说迈步就要出去，一直不敢开口的老师急了，忙道：“穆先生！深珩小朋友的爸爸！请等一等。”
穆凡顿了脚步，转过身。
他的目光自进门起除了落在小人儿身上是温和宠爱的，落在办公室其他人身上则都是冷漠不善的，且带着久居高处的压迫。
老师被那目光噎了一下，缓了缓，“穆先生，深珩和小朋友发生了一点误会，作为老师，我想还是解开误会对孩子们以后的相处比较好，您看如何？”
穆凡几个步子迈到了那和小人儿发生肢体碰撞的孩子和他的父母面前，那孩子被他看得怕怕的，缩着脖子往父母之间躲。
“妈妈……”
那对父母虽然也是上流社会的人，却依然忌惮他，但在老师孩子面前，孩子的父亲羞于示弱，也生气自己的孩子被推倒，挺着脊背和穆凡对视，“穆先生，您在商场上纵横驰骋威望崇高我自是不及，但以父亲的身份，今天您的孩子推了我儿子，就这件事，您是不是该让孩子道个歉再走？”
穆凡没有说话，关于事情如何老师打电话来大致说过后他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宝宝。”他让小人儿转过来，温声问：“告诉爸爸，你推倒小朋友了吗？”
小人儿嘟着嘴诚实地点了点头，“他和其他小朋友说妈咪的坏话，还说爸爸和妈咪要离婚了，我很生气叫他不要乱说，可是他还是要说，我真的很生气了，就推了他一下。”
“爸爸相信你说的，但是宝宝，我们先不管其他小朋友讲妈咪坏话和乱讲是不是不对，你知道你出于生气的原因推人的行为好不好吗？”
小人儿立即就明白穆凡说的话，看着躲在爸爸妈妈身后的小朋友，道歉：“我生气推了你是不好的，对不起。”说完转身又趴回穆凡肩上。
“嗯，宝宝真棒。”穆凡拍拍小人儿，冲老师微一颔首，返身向外走。
那个被推倒的孩子的父母脸上有些挂不住，孩子母亲目光含怒地拖出要躲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喊：“穆先生，事情还没完，我还有话……”
“这位……父亲？你的话有点太多了。”穆凡转过来，神情似笑非笑，“道歉就不必了，我儿子会理解你家孩子的行为的，但以父母的立场，我有个忠告送给你——身为大人至少得有不在孩子面前闲扯捕风捉影事情的自觉，身为父母就该有父母的样子。”
孩子最是天真烂漫，如果不是父母在他们面前口无遮拦，一个三岁的小孩怎么会知道今早八卦新闻的头条是温妍出轨徐子晟以及他和温妍要离婚的猜测？
再没有停留，穆凡抱着小人儿出了幼儿园。
阿伟跟着，在他把小人儿带上车前拦住在他面前，“晟哥快到了。”
不能把孩子给他那句话阿伟没说，穆凡却懂，但他还是抱着小人儿上车了，将孩子安置在儿童安全座椅，自己坐上驾驶座就开车了。
阿伟赶紧驱车跟上，并给徐子晟打电话。
穆凡也在打电话，却是打给温妍，“深珩我带回家了，你过来吧。”
温妍是什么反应他不管，大概是怕她拒绝或说出别的话，他把话说完就挂断了。
透过后视镜看后座，发现原本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的小人儿在他挂了电话后又恹恹地垂下脑袋，小嘴巴依然委屈地嘟着。
“宝宝，宝宝？爸爸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爸爸？宝宝？”穆凡一边注意前方路况，一边瞄后视镜和小人儿讲话。
却见小人儿嘴巴越嘟越高，垂着的小脑袋，豆大的眼泪珠子开始往下掉，“嘤嘤呜呜……”
穆凡眉头拢起，过了红绿灯，靠边停了车，下车绕到后座，开了车门解开安全座椅的环扣抱出孩子哄，“宝宝乖，不哭，有什么话都和爸爸说好不好？”
小人儿抱着穆凡的脖子趴在他肩上越哭越伤心，哽声抽泣，问他：“爸爸，你真的要和妈咪离婚了吗？你又不要我和妈咪了吗？呜呜～”
“没有，爸爸没有不要你和妈咪，爸爸最爱宝宝和妈咪了，怎么会不要你们？”
“那他们为什么说你们要离婚了？”
“你自己不是说是小朋友乱讲，你还因此生气推了小朋友，现在又怀疑自己了吗？”
“我……”小人儿被问住，止了哭，抽抽搭搭吸鼻子，“可是，我早上看到妈咪自己在晟晟家，我问妈咪爸爸你在哪里妈咪都不回答，还有我推了小朋友老师叫家长，小朋友的爸爸妈咪都来了，可是爸爸你来了，我的妈咪没有来，我就很害怕，我怕小小朋友说的是真的，我怕我又没有爸爸了。”
这个孩子真的是敏感又观察入微。
穆凡心里暗叹。
他亲亲小人儿肉乎乎又被眼泪沾得湿乎乎的脸蛋，心疼又喜欢，“不要怕，爸爸永远都是你的爸爸。”
“所以你和妈咪不会离婚，对吗？爸爸。”
“嗯，爸爸绝对不会和妈咪离婚。”他绝对不会同意离婚，无论如何。
“但是宝宝，如果，爸爸是说如果，”小人儿因为哭泣而显得湿漉漉的圆眼睛认真地看着穆凡，穆凡亦是认真地回视，“如果是妈咪不要爸爸了，如果是妈咪要和爸爸离婚，那么你要帮爸爸留住妈咪，让妈咪不和爸爸离婚，我们一家人才能一直在一起，懂吗？”
小人儿点头，“懂了，爸爸。”
“好儿子，乖儿子。”穆凡欣慰地摸摸小人儿脸蛋，“我们回家去等妈咪。”
……
温妍还没从徐子晟的坦白中完全缓过来就被告知小人儿在学校和小朋友起了争执推倒了别的小朋友，她和徐子晟赶往幼儿园，将要到，穆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对着一通忙音好一会儿才拿开听筒，敛了眸，对开车的徐子晟道：“去清廷别墅，他把孩子带走了。”
到清廷别墅是中午。
她天亮前才离开，不到半天的功夫又回来。包里钥匙还在，她拿出来开门，在玄关换鞋，如果没有追查真相那回事儿，动作稀松得就像是平常外出逛商城或散步回来。可积压了太多，到底不是平常轻松的心情。
屋里飘着饭菜的香味，穆凡和小人儿并排坐在餐桌用午餐，她和徐子晟走进餐厅的时候，小人儿脆生生喊她妈咪，而穆凡抬头，目光含笑温柔，他看她，说的话却是吩咐柳阿姨加碗筷。
温妍想说不用，然，小人儿开心地冲着她和徐子晟招手，“妈咪，晟晟，快来吃饭～”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咽下。
她和徐子晟坐在了餐桌边，穆凡和小人儿的对面。
柳阿姨盛好了饭，温妍拿起筷子，碗里就多了一筷子菜。看过去，穆凡给小人儿也夹了一筷子，小人儿乖乖的，“谢谢爸爸。”
父子俩相视而笑，看去颇是暖意温馨。
温妍却觉得心头滋味百般复杂。
都是她全心深爱的人，可如今，丈夫是害死双亲仇人的儿子，她做不到完全忽略丈夫的血缘关系想逃离，原本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切不断的牵连，可现在孩子不是她亲生的，那他们这一层牵连也断了，但这两件事，这两个人，每一件每一人，都令她喜悲无从。
各种冲击的澎湃及难过的压抑混在一起，让情绪乱糟糟的麻线团般。
她筷子拨着米粒，迟迟没有到嘴里。
“妈咪，你为什么不吃？”小人儿从碗里抬起头，唇边粘着米粒，小嘴油乎乎。
温妍伸长手臂捻走小人儿唇边粘着的米粒，“妈咪来之前吃了别的东西现在不饿，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回晟晟叔叔家。”
“我在晟晟家住了好多天啦，我现在暂时不想去了，我想和爸爸妈咪在我们的家里。”
温妍眉头轻蹙，“这里很快就不是……”
“先让孩子吃完饭。”徐子晟截住她的话。
小人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妈咪你说什么不是？”
“没什么，快吃饭吧。”徐子晟道。
“哦。”小人儿继续扒饭。
温妍没有继续刚才的话，而是问小人儿：“宝宝，你早上在幼儿园推倒了别的小朋友是吗？”
“嗯嗯，但我有向他道歉了哦。”
“这样，那你能告诉妈咪为什么要推倒小朋友吗？”
小人儿咽下一口饭，嘟起了嘴，声音带着委屈，“因为那个小朋友胡说八道，他和别的小朋友说妈咪坏话，还说爸爸和妈咪要离婚了。”
温妍心里咯噔一下。
避来避去，总绕不开。
小人儿继续说着：“我有告诉他不要再乱讲，可是他还是要乱讲，我太生气了，就推了他一下，他就哭了，我也哭了，可是我哭是因为害怕他不是乱讲，但是爸爸来幼儿园了，爸爸说小朋友讲的不是真的，妈咪妈咪，那个小朋友是乱讲的对不对？爸爸说的才是真的对不对？爸爸和妈咪不会离婚的对不对？”
望着她的眼睛，亮澄澄满是期待她说对的的光，还有一点害怕她否定的忐忑。
喉头晕开涩意，温妍嘴唇蠕动。
“爸爸和妈咪不会离婚。”低沉粗粝的嗓音说出和她本意相反的答案，穆凡揉揉小人儿的脑袋，“你还不相信爸爸吗？”
小人儿看看穆凡，又看看温妍，见温妍没有说不是，高兴地点着小脑袋，“嗯，我相信爸爸，爸爸和妈咪肯定不会离婚的！因为爸爸和妈咪离婚我会很难过很伤心，爸爸和妈咪这么爱我，一定不会舍得让我伤心的！”
“是的。”穆凡欣慰地又摸了摸小人儿，真是他的好儿子，表现很好。
温妍捏着筷子，抿着唇，心口满是涩酸。
徐子晟慢慢地咀嚼饭菜，清冷的眸光和穆凡对视，心如明镜。
小人儿吃完饭，徐子晟也跟着停筷，抱着孩子去客厅玩，餐厅里的空间留给了温妍和穆凡。
穆凡接着吃了几口菜就抽了纸巾擦嘴要出去，像要避开什么话题一样，然而温妍并不给他避开的机会。
“我没有打算不离婚。”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开得响，大概是徐子晟怕他们说的话被孩子听到，但她的声音还是尽量压低，尤其是说道离婚二字的时候。
穆凡站住，声音不大却坚定到毋庸置疑，“我没有打算离婚。”
“别这么固执阿凡。”
“你才是，别这么固执。”
他扶住温妍双肩，声音陡高了些，“没错我是你仇恨的穆青云的儿子，但你不能够一码归一码公平的看待我吗？我对你而言难道不可以只是一个叫穆凡的和你相爱的男人，一个深爱你的和你缔结了婚姻的男人？不可以么？”
“你可以，你也是。”温妍深吸口气，忍住鼻尖泛出的酸，“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这样看待你，可是我，”蜷着的手拍着心口，“我、我看着你就总会想起我爸妈死时的模样，想起他们会那样都是因为你父亲，因为救我，我良心太不安了啊，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不想起，怎么做才能心安理得继续和你在一起？”
看，又绕回来了。
穆凡心想。
“我不要你心安理得，只要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时间会抚平一切。”他会让她心安的。
“时间会抚平一切。”他的话听在温妍耳里却变了味道，“呵，你难道要我放弃报仇留在你身边等时间让我变得麻木变得不知道什么叫不心安理得吗？”
穆凡眉头拢深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歪解我的意思。听我说。”他叹气，扶着她拖得更近些，下巴搁在她肩上，“早上我做了决定。我知道我……我爸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对不起你和岳父岳母的事，而且他做的那类事或许不止一件两件，他的所作所为配不上挂在肩上的勋章，配不上民/众对他的期望，我也知道你不会放弃报仇，所以我会帮你，只要是通过正当合法的手段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莽撞的明枪或暗箭。”
“你要帮我对付你父亲？”温妍睁大了眼。
她从未想过他竟会要帮她报仇，尽管他们父子关系不睦。
“是。你知道的，他势力深广，就算你有证据，举报给了错的人也无济于事，我帮你走正当的途径让他绳之以法。”
“我不要！”温妍推开他，“我不要你帮我！”
如果他帮她，无疑可以更快速让穆青云伏法得到惩罚，可是，那怎么说都是他的父亲，一旦他出面，别人会怎么诟病他？
“就算你帮了我，我还是没法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会因为你帮我对付了你的父亲而无法面对你，我……”
“不要拿道德绑架自己也绑架我，我会做出帮你的决定不止是因为你，而是我迟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很多年之前他就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为了利益前途不择手段的人，他知道越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心里父亲的大山就多崩塌一点。这座山迟早会塌的，他或许总有一天再看不下穆青云而与他为“敌”，而韩雅舒和温家的事情，只是让这个时间点提前了而已。
“你也可以面对的，只要你肯给自己时间，以后会好起来的。”
“以后，没有以后了，时间不是万能的阿凡。”
“温妍，别钻牛角尖！”他低喝，眉间褶皱深深叠叠。
“我没有！你放开我！”温妍要挣开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我要带深珩回去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肯改变主意吗？”
“是！”
穆凡气结！
“温妍！你到底要怎样？！”
“我没有要怎样，我只求你尊重我！”
“尊重你放开你？！”
他们十六岁相识相恋至今，十二年有余，走过的近三十年人生中，其中一半除去初初二载余，分别的时间加起来亦有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才再找回彼此，要他如何尊重她的意愿放开她，忍受再一次失去？
他做不到！
穆凡攥紧了她的手腕，薄唇漾开苦苦弧度，“那深珩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深珩深珩……
温妍敛眸，垂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指甲嵌入刺痛掌心。
“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深珩是抱来的，他本来就不是你的孩子。”
穆凡身体一震，徐子晟告诉她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温妍抬眸，眼睛蒙了层水雾，“所以别拿他来做筹码，他不是你和我的孩子。”
但，依然是她的孩子。
穆凡扶着她肩膀的手力道不觉更加重，“我从来没想拿深珩做筹码！”
他真的没有拿孩子当筹码。
那天从徐子晟口中得知深珩不是他和温妍的孩子回来，在琴房看见母子俩一大一小弹钢琴，他唯一的想法，是，这一大一小就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会那样问，是因为心里眼里都真切地有这个孩子，希望他有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他不是我们亲生的那又如何，只要你承认他是你的儿子，只要他喊我一声爸爸，那他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温妍闭了闭眼，弱弱的声音却传进她和穆凡耳朵里。
“妈咪……”
餐厅门口，小人儿怯怯地看着温妍和穆凡，绞着手指，无措极了且要哭的模样。
徐子晟在一步之外，目光复杂。
温妍和穆凡均是心脏一颤，不知道这个孩子听到了多少。
“宝宝……”
“宝宝……”
温妍紧悬着一颗心，轻轻地叫小人儿，慢慢走近，“宝宝，听妈咪说。”
“妈咪抱抱。”她蹲在了小人儿面前，展臂要去拥抱。
小人儿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扁着的小嘴颤了颤，而后张嘴。
嚎啕大哭。
“呜哇～”
哭声听得三个大人心肝疼，尤其温妍和穆凡，既心疼孩子，又痛恨彼此间谈论起孩子的话题却因为情绪激动没有控制好音量注意到孩子走近门口。
“宝宝……”温妍环抱住了小人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孩子开口。
小人儿伤心极了，眼泪源源不断滚出，温妍眼眶亦跟着潮湿。
“妈咪呜呜～”小人儿边哭边叫温妍，然后努力地忍了忍，小肩膀不停地耸动，“妈咪，我、我不是你和爸爸亲生的孩子，那我是谁的孩子……呜呜呜～我是别人不要的吗？”
温妍一时泪如雨下。
是，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孩子是她当初活下来的希望之一，这个孩子代替了她死去的孩子给了她希望，给了她陪伴与温暖，给了她身为母亲的柔软和坚韧，她对这个孩子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实意，所以，不是亲生的又如何？
温妍抱紧了小人儿。
这是她的孩子。
这就是她的孩子啊。
穆凡就在旁边，唇抿着，眉头深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像揪扯心疼的心脏一样。
都怪他，情绪激动到声量失控，才会让孩子听到。
徐子晟轻呼口气，心底微有叹息。
其实在她面对真相心绪已经纷乱的时候他不应该就告诉她孩子非亲生的事实，可是，已经说出口，后悔没有用，但他相信以温妍和孩子的感情，亲生或非亲生的问题可以化解。
果然，温妍缓了一会，将小人儿从怀里拉开一些距离，手背抹去眼泪，“宝宝，听妈咪说。”
她轻捧住小人儿的脸，手指给他擦着眼睛下和脸上的泪水。
小人儿止了大哭，抽泣着，吸着鼻子，水光闪闪的眼看着温妍。
“宝宝，妈咪要诚实地告诉你，你确实不是妈咪和爸爸亲生的宝宝，但你绝对不是别人不要的孩子，因为你是上帝送给妈咪的天使，对妈咪来说，你就是妈咪最爱的宝贝，永远都是。你听得懂妈咪说的这些话吗？”
温妍一字一句说得慢而极认真，小人儿还有些似懂非懂，鼻音浓浓地问她：“那我还能叫你妈咪吗？”
“当然了。”她温和宠爱地微笑，“傻儿子，你是妈咪的宝宝，那妈咪还是你的妈咪呀。”
小人儿这下懂清楚了，睁着的大眼睛眨了眨，嘴巴又扁了，“妈咪，妈咪，妈咪……”
他伏在温妍肩上，小手紧紧圈着温妍的脖子，一连声地叫着温妍，好像这样才能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
温妍轻轻拍着小人儿的背，小人儿叫一声“妈咪”她便答应一声。
她知道孩子敏感，心里多少会受到影响，但这也只能靠以后不断爱来填补抚平，现在，她们得离开了。
“好了，宝宝，我们回去好不好？”她抱起孩子。
穆凡听到她的话，心里一紧，立即便挡了过来，在她面前。
“回去？”小人儿不解，“可是妈咪我们要回去哪里？我们家就是这里呀。”
“我们回晟晟叔叔家。”
“但是这里才是我们家耶。”
温妍还未回答，小人儿想到什么，紧张地揪住温妍的衣服，“妈咪和爸爸是不是要离婚？”声音忐忑的，不确定的。
温妍默了默，回答：“是的。”
小人儿眼睛在温妍和穆凡之间来回看，怯怯的，“可是爸爸说不会和妈咪离婚的。”
他眼睛看着穆凡，像在求证，穆凡动动唇，“爸爸……”
“爸爸不想离婚，但是妈咪想和爸爸离婚，因为一些原因，妈咪现在和爸爸在一起不幸福了。”温妍抢了话，说着，心里却是涩涩的。穆凡听着也难受。
小人儿不能理解大人的立场，但却知道自己因此也会很难过，手指绞着，声音弱了些，“可是妈咪和爸爸要是离婚了，我也会没有爸爸了。”
温妍心一疼，喉咙哽住。
孩子那么渴望父爱。
“你不会没有爸爸！”穆凡开了口，声音坚定，“因为爸爸说到做到。”他幽邃的眸子同样坚定，看着温妍，“要离婚，除非我死！”
孩子面前，温妍不想再同他争辩这个话题，默声抱着孩子要绕过穆凡，穆凡却挡在她跟前，随着她一步一移。
“子晟。”
徐子晟手臂格过穆凡胸前，“给她一点时间。”
声音依然是清冷的，却有些许人情味。
这段时间他和穆凡互相交流案情信息等，多少存了一点情谊。
穆凡没有再挡着温妍，但温妍走，他却还是跟在后面。
穆青云是在门口碰上的。
阿伟走在最前面，开了门，忽然就停下了，侧身让开，和他面对面的林悍也侧了身，令从前的她害怕又敬仰穆青云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温妍瞳孔一缩，全身都绷紧了。
连带抱着小人儿的手也收紧，直到小人儿因为被勒痛喊了她一声妈咪，她才发觉自己竟警惕得像一只全身的硬刺都竖起随时准备扎人的刺猬，高度防御的状态。
她忙放松了抱着小人儿的力道。
徐子晟本就和温妍并肩，看到穆青云的时候便往前一步，虽未完全挡住温妍，但是个护卫的角度，穆凡则是绕上前，将温妍和孩子都放在自己身后，“你来干什么？”
穆青云背着手，犀利锋锐的眼含着丝笑望穆凡身后的温妍，“怕我？”
温妍咬牙，她将小人儿给徐子晟抱着，拨开穆凡和穆青云面对面，“我为什么要怕你？该怕的是你！”
“哦？”穆青云扬眉，“你以为就凭你那所谓的证据能撼动我？”
“不能的话你当年又何必对我们一家下手！不就是因为已经威胁到你了吗？”温妍腰背挺得笔直，眉眼间霜幕重重，却已能冷静反应。
“不错。”穆青云没有笑意地笑了一下。
“我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那之前，我想你得先有命在。”
穆青云锋锐的眼里是刀剑般的寒凉，却被表面的笑遮盖住。
温妍攥紧了手，“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小人儿的入学手续是穆凡办的，所以幼儿园的老师通知两个小孩子家长的电话打给了穆凡。
穆凡赶到幼儿园时，小人儿已经不大哭了，安静地坐在阿伟的大腿上，垂着小脑袋恹恹的模样，小肩膀时不时耸动一下，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宝宝。”穆凡一边走近一边温声叫小人儿，到了阿伟身边，从他手里将孩子抱了过来。
小人儿顺势就趴在他肩膀上，两只手臂抱着他的脖子，“爸爸，我想回家。”
声音委委屈屈，听得穆凡心都揪起了。
穆凡大掌轻轻在小人儿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好，爸爸带你回家。偿”
二话不说迈步就要出去，一直不敢开口的老师急了，忙道：“穆先生！深珩小朋友的爸爸！请等一等。”
穆凡顿了脚步，转过身。
他的目光自进门起除了落在小人儿身上是温和宠爱的，落在办公室其他人身上则都是冷漠不善的，且带着久居高处的压迫。
老师被那目光噎了一下，缓了缓，“穆先生，深珩和小朋友发生了一点误会，作为老师，我想还是解开误会对孩子们以后的相处比较好，您看如何？”
穆凡几个步子迈到了那和小人儿发生肢体碰撞的孩子和他的父母面前，那孩子被他看得怕怕的，缩着脖子往父母之间躲。
“妈妈……”
那对父母虽然也是上流社会的人，却依然忌惮他，但在老师孩子面前，孩子的父亲羞于示弱，也生气自己的孩子被推倒，挺着脊背和穆凡对视，“穆先生，您在商场上纵横驰骋威望崇高我自是不及，但以父亲的身份，今天您的孩子推了我儿子，就这件事，您是不是该让孩子道个歉再走？”
穆凡没有说话，关于事情如何老师打电话来大致说过后他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宝宝。”他让小人儿转过来，温声问：“告诉爸爸，你推倒小朋友了吗？”
小人儿嘟着嘴诚实地点了点头，“他和其他小朋友说妈咪的坏话，还说爸爸和妈咪要离婚了，我很生气叫他不要乱说，可是他还是要说，我真的很生气了，就推了他一下。”
“爸爸相信你说的，但是宝宝，我们先不管其他小朋友讲妈咪坏话和乱讲是不是不对，你知道你出于生气的原因推人的行为好不好吗？”
小人儿立即就明白穆凡说的话，看着躲在爸爸妈妈身后的小朋友，道歉：“我生气推了你是不好的，对不起。”说完转身又趴回穆凡肩上。
“嗯，宝宝真棒。”穆凡拍拍小人儿，冲老师微一颔首，返身向外走。
那个被推倒的孩子的父母脸上有些挂不住，孩子母亲目光含怒地拖出要躲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喊：“穆先生，事情还没完，我还有话……”
“这位……父亲？你的话有点太多了。”穆凡转过来，神情似笑非笑，“道歉就不必了，我儿子会理解你家孩子的行为的，但以父母的立场，我有个忠告送给你——身为大人至少得有不在孩子面前闲扯捕风捉影事情的自觉，身为父母就该有父母的样子。”
孩子最是天真烂漫，如果不是父母在他们面前口无遮拦，一个三岁的小孩怎么会知道今早八卦新闻的头条是温妍出轨徐子晟以及他和温妍要离婚的猜测？
再没有停留，穆凡抱着小人儿出了幼儿园。
阿伟跟着，在他把小人儿带上车前拦住在他面前，“晟哥快到了。”
不能把孩子给他那句话阿伟没说，穆凡却懂，但他还是抱着小人儿上车了，将孩子安置在儿童安全座椅，自己坐上驾驶座就开车了。
阿伟赶紧驱车跟上，并给徐子晟打电话。
穆凡也在打电话，却是打给温妍，“深珩我带回家了，你过来吧。”
温妍是什么反应他不管，大概是怕她拒绝或说出别的话，他把话说完就挂断了。
透过后视镜看后座，发现原本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的小人儿在他挂了电话后又恹恹地垂下脑袋，小嘴巴依然委屈地嘟着。
“宝宝，宝宝？爸爸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爸爸？宝宝？”穆凡一边注意前方路况，一边瞄后视镜和小人儿讲话。
却见小人儿嘴巴越嘟越高，垂着的小脑袋，豆大的眼泪珠子开始往下掉，“嘤嘤呜呜……”
穆凡眉头拢起，过了红绿灯，靠边停了车，下车绕到后座，开了车门解开安全座椅的环扣抱出孩子哄，“宝宝乖，不哭，有什么话都和爸爸说好不好？”
小人儿抱着穆凡的脖子趴在他肩上越哭越伤心，哽声抽泣，问他：“爸爸，你真的要和妈咪离婚了吗？你又不要我和妈咪了吗？呜呜～”
“没有，爸爸没有不要你和妈咪，爸爸最爱宝宝和妈咪了，怎么会不要你们？”
“那他们为什么说你们要离婚了？”
“你自己不是说是小朋友乱讲，你还因此生气推了小朋友，现在又怀疑自己了吗？”
“我……”小人儿被问住，止了哭，抽抽搭搭吸鼻子，“可是，我早上看到妈咪自己在晟晟家，我问妈咪爸爸你在哪里妈咪都不回答，还有我推了小朋友老师叫家长，小朋友的爸爸妈咪都来了，可是爸爸你来了，我的妈咪没有来，我就很害怕，我怕小小朋友说的是真的，我怕我又没有爸爸了。”
这个孩子真的是敏感又观察入微。
穆凡心里暗叹。
他亲亲小人儿肉乎乎又被眼泪沾得湿乎乎的脸蛋，心疼又喜欢，“不要怕，爸爸永远都是你的爸爸。”
“所以你和妈咪不会离婚，对吗？爸爸。”
“嗯，爸爸绝对不会和妈咪离婚。”他绝对不会同意离婚，无论如何。
“但是宝宝，如果，爸爸是说如果，”小人儿因为哭泣而显得湿漉漉的圆眼睛认真地看着穆凡，穆凡亦是认真地回视，“如果是妈咪不要爸爸了，如果是妈咪要和爸爸离婚，那么你要帮爸爸留住妈咪，让妈咪不和爸爸离婚，我们一家人才能一直在一起，懂吗？”
小人儿点头，“懂了，爸爸。”
“好儿子，乖儿子。”穆凡欣慰地摸摸小人儿脸蛋，“我们回家去等妈咪。”
……
温妍还没从徐子晟的坦白中完全缓过来就被告知小人儿在学校和小朋友起了争执推倒了别的小朋友，她和徐子晟赶往幼儿园，将要到，穆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对着一通忙音好一会儿才拿开听筒，敛了眸，对开车的徐子晟道：“去清廷别墅，他把孩子带走了。”
到清廷别墅是中午。
她天亮前才离开，不到半天的功夫又回来。包里钥匙还在，她拿出来开门，在玄关换鞋，如果没有追查真相那回事儿，动作稀松得就像是平常外出逛商城或散步回来。可积压了太多，到底不是平常轻松的心情。
屋里飘着饭菜的香味，穆凡和小人儿并排坐在餐桌用午餐，她和徐子晟走进餐厅的时候，小人儿脆生生喊她妈咪，而穆凡抬头，目光含笑温柔，他看她，说的话却是吩咐柳阿姨加碗筷。
温妍想说不用，然，小人儿开心地冲着她和徐子晟招手，“妈咪，晟晟，快来吃饭～”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咽下。
她和徐子晟坐在了餐桌边，穆凡和小人儿的对面。
柳阿姨盛好了饭，温妍拿起筷子，碗里就多了一筷子菜。看过去，穆凡给小人儿也夹了一筷子，小人儿乖乖的，“谢谢爸爸。”
父子俩相视而笑，看去颇是暖意温馨。
温妍却觉得心头滋味百般复杂。
都是她全心深爱的人，可如今，丈夫是害死双亲仇人的儿子，她做不到完全忽略丈夫的血缘关系想逃离，原本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切不断的牵连，可现在孩子不是她亲生的，那他们这一层牵连也断了，但这两件事，这两个人，每一件每一人，都令她喜悲无从。
各种冲击的澎湃及难过的压抑混在一起，让情绪乱糟糟的麻线团般。
她筷子拨着米粒，迟迟没有到嘴里。
“妈咪，你为什么不吃？”小人儿从碗里抬起头，唇边粘着米粒，小嘴油乎乎。
温妍伸长手臂捻走小人儿唇边粘着的米粒，“妈咪来之前吃了别的东西现在不饿，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回晟晟叔叔家。”
“我在晟晟家住了好多天啦，我现在暂时不想去了，我想和爸爸妈咪在我们的家里。”
温妍眉头轻蹙，“这里很快就不是……”
“先让孩子吃完饭。”徐子晟截住她的话。
小人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妈咪你说什么不是？”
“没什么，快吃饭吧。”徐子晟道。
“哦。”小人儿继续扒饭。
温妍没有继续刚才的话，而是问小人儿：“宝宝，你早上在幼儿园推倒了别的小朋友是吗？”
“嗯嗯，但我有向他道歉了哦。”
“这样，那你能告诉妈咪为什么要推倒小朋友吗？”
小人儿咽下一口饭，嘟起了嘴，声音带着委屈，“因为那个小朋友胡说八道，他和别的小朋友说妈咪坏话，还说爸爸和妈咪要离婚了。”
温妍心里咯噔一下。
避来避去，总绕不开。
小人儿继续说着：“我有告诉他不要再乱讲，可是他还是要乱讲，我太生气了，就推了他一下，他就哭了，我也哭了，可是我哭是因为害怕他不是乱讲，但是爸爸来幼儿园了，爸爸说小朋友讲的不是真的，妈咪妈咪，那个小朋友是乱讲的对不对？爸爸说的才是真的对不对？爸爸和妈咪不会离婚的对不对？”
望着她的眼睛，亮澄澄满是期待她说对的的光，还有一点害怕她否定的忐忑。
喉头晕开涩意，温妍嘴唇蠕动。
“爸爸和妈咪不会离婚。”低沉粗粝的嗓音说出和她本意相反的答案，穆凡揉揉小人儿的脑袋，“你还不相信爸爸吗？”
小人儿看看穆凡，又看看温妍，见温妍没有说不是，高兴地点着小脑袋，“嗯，我相信爸爸，爸爸和妈咪肯定不会离婚的！因为爸爸和妈咪离婚我会很难过很伤心，爸爸和妈咪这么爱我，一定不会舍得让我伤心的！”
“是的。”穆凡欣慰地又摸了摸小人儿，真是他的好儿子，表现很好。
温妍捏着筷子，抿着唇，心口满是涩酸。
徐子晟慢慢地咀嚼饭菜，清冷的眸光和穆凡对视，心如明镜。
小人儿吃完饭，徐子晟也跟着停筷，抱着孩子去客厅玩，餐厅里的空间留给了温妍和穆凡。
穆凡接着吃了几口菜就抽了纸巾擦嘴要出去，像要避开什么话题一样，然而温妍并不给他避开的机会。
“我没有打算不离婚。”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开得响，大概是徐子晟怕他们说的话被孩子听到，但她的声音还是尽量压低，尤其是说道离婚二字的时候。
穆凡站住，声音不大却坚定到毋庸置疑，“我没有打算离婚。”
“别这么固执阿凡。”
“你才是，别这么固执。”
他扶住温妍双肩，声音陡高了些，“没错我是你仇恨的穆青云的儿子，但你不能够一码归一码公平的看待我吗？我对你而言难道不可以只是一个叫穆凡的和你相爱的男人，一个深爱你的和你缔结了婚姻的男人？不可以么？”
“你可以，你也是。”温妍深吸口气，忍住鼻尖泛出的酸，“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这样看待你，可是我，”蜷着的手拍着心口，“我、我看着你就总会想起我爸妈死时的模样，想起他们会那样都是因为你父亲，因为救我，我良心太不安了啊，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不想起，怎么做才能心安理得继续和你在一起？”
看，又绕回来了。
穆凡心想。
“我不要你心安理得，只要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时间会抚平一切。”他会让她心安的。
“时间会抚平一切。”他的话听在温妍耳里却变了味道，“呵，你难道要我放弃报仇留在你身边等时间让我变得麻木变得不知道什么叫不心安理得吗？”
穆凡眉头拢深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歪解我的意思。听我说。”他叹气，扶着她拖得更近些，下巴搁在她肩上，“早上我做了决定。我知道我……我爸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对不起你和岳父岳母的事，而且他做的那类事或许不止一件两件，他的所作所为配不上挂在肩上的勋章，配不上民/众对他的期望，我也知道你不会放弃报仇，所以我会帮你，只要是通过正当合法的手段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莽撞的明枪或暗箭。”
“你要帮我对付你父亲？”温妍睁大了眼。
她从未想过他竟会要帮她报仇，尽管他们父子关系不睦。
“是。你知道的，他势力深广，就算你有证据，举报给了错的人也无济于事，我帮你走正当的途径让他绳之以法。”
“我不要！”温妍推开他，“我不要你帮我！”
如果他帮她，无疑可以更快速让穆青云伏法得到惩罚，可是，那怎么说都是他的父亲，一旦他出面，别人会怎么诟病他？
“就算你帮了我，我还是没法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会因为你帮我对付了你的父亲而无法面对你，我……”
“不要拿道德绑架自己也绑架我，我会做出帮你的决定不止是因为你，而是我迟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很多年之前他就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为了利益前途不择手段的人，他知道越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心里父亲的大山就多崩塌一点。这座山迟早会塌的，他或许总有一天再看不下穆青云而与他为“敌”，而韩雅舒和温家的事情，只是让这个时间点提前了而已。
“你也可以面对的，只要你肯给自己时间，以后会好起来的。”
“以后，没有以后了，时间不是万能的阿凡。”
“温妍，别钻牛角尖！”他低喝，眉间褶皱深深叠叠。
“我没有！你放开我！”温妍要挣开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我要带深珩回去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肯改变主意吗？”
“是！”
穆凡气结！
“温妍！你到底要怎样？！”
“我没有要怎样，我只求你尊重我！”
“尊重你放开你？！”
他们十六岁相识相恋至今，十二年有余，走过的近三十年人生中，其中一半除去初初二载余，分别的时间加起来亦有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才再找回彼此，要他如何尊重她的意愿放开她，忍受再一次失去？
他做不到！
穆凡攥紧了她的手腕，薄唇漾开苦苦弧度，“那深珩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深珩深珩……
温妍敛眸，垂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指甲嵌入刺痛掌心。
“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深珩是抱来的，他本来就不是你的孩子。”
穆凡身体一震，徐子晟告诉她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温妍抬眸，眼睛蒙了层水雾，“所以别拿他来做筹码，他不是你和我的孩子。”
但，依然是她的孩子。
穆凡扶着她肩膀的手力道不觉更加重，“我从来没想拿深珩做筹码！”
他真的没有拿孩子当筹码。
那天从徐子晟口中得知深珩不是他和温妍的孩子回来，在琴房看见母子俩一大一小弹钢琴，他唯一的想法，是，这一大一小就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会那样问，是因为心里眼里都真切地有这个孩子，希望他有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他不是我们亲生的那又如何，只要你承认他是你的儿子，只要他喊我一声爸爸，那他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温妍闭了闭眼，弱弱的声音却传进她和穆凡耳朵里。
“妈咪……”
餐厅门口，小人儿怯怯地看着温妍和穆凡，绞着手指，无措极了且要哭的模样。
徐子晟在一步之外，目光复杂。
温妍和穆凡均是心脏一颤，不知道这个孩子听到了多少。
“宝宝……”
“宝宝……”
温妍紧悬着一颗心，轻轻地叫小人儿，慢慢走近，“宝宝，听妈咪说。”
“妈咪抱抱。”她蹲在了小人儿面前，展臂要去拥抱。
小人儿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扁着的小嘴颤了颤，而后张嘴。
嚎啕大哭。
“呜哇～”
哭声听得三个大人心肝疼，尤其温妍和穆凡，既心疼孩子，又痛恨彼此间谈论起孩子的话题却因为情绪激动没有控制好音量注意到孩子走近门口。
“宝宝……”温妍环抱住了小人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孩子开口。
小人儿伤心极了，眼泪源源不断滚出，温妍眼眶亦跟着潮湿。
“妈咪呜呜～”小人儿边哭边叫温妍，然后努力地忍了忍，小肩膀不停地耸动，“妈咪，我、我不是你和爸爸亲生的孩子，那我是谁的孩子……呜呜呜～我是别人不要的吗？”
温妍一时泪如雨下。
是，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孩子是她当初活下来的希望之一，这个孩子代替了她死去的孩子给了她希望，给了她陪伴与温暖，给了她身为母亲的柔软和坚韧，她对这个孩子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实意，所以，不是亲生的又如何？
温妍抱紧了小人儿。
这是她的孩子。
这就是她的孩子啊。
穆凡就在旁边，唇抿着，眉头深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像揪扯心疼的心脏一样。
都怪他，情绪激动到声量失控，才会让孩子听到。
徐子晟轻呼口气，心底微有叹息。
其实在她面对真相心绪已经纷乱的时候他不应该就告诉她孩子非亲生的事实，可是，已经说出口，后悔没有用，但他相信以温妍和孩子的感情，亲生或非亲生的问题可以化解。
果然，温妍缓了一会，将小人儿从怀里拉开一些距离，手背抹去眼泪，“宝宝，听妈咪说。”
她轻捧住小人儿的脸，手指给他擦着眼睛下和脸上的泪水。
小人儿止了大哭，抽泣着，吸着鼻子，水光闪闪的眼看着温妍。
“宝宝，妈咪要诚实地告诉你，你确实不是妈咪和爸爸亲生的宝宝，但你绝对不是别人不要的孩子，因为你是上帝送给妈咪的天使，对妈咪来说，你就是妈咪最爱的宝贝，永远都是。你听得懂妈咪说的这些话吗？”
温妍一字一句说得慢而极认真，小人儿还有些似懂非懂，鼻音浓浓地问她：“那我还能叫你妈咪吗？”
“当然了。”她温和宠爱地微笑，“傻儿子，你是妈咪的宝宝，那妈咪还是你的妈咪呀。”
小人儿这下懂清楚了，睁着的大眼睛眨了眨，嘴巴又扁了，“妈咪，妈咪，妈咪……”
他伏在温妍肩上，小手紧紧圈着温妍的脖子，一连声地叫着温妍，好像这样才能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
温妍轻轻拍着小人儿的背，小人儿叫一声“妈咪”她便答应一声。
她知道孩子敏感，心里多少会受到影响，但这也只能靠以后不断爱来填补抚平，现在，她们得离开了。
“好了，宝宝，我们回去好不好？”她抱起孩子。
穆凡听到她的话，心里一紧，立即便挡了过来，在她面前。
“回去？”小人儿不解，“可是妈咪我们要回去哪里？我们家就是这里呀。”
“我们回晟晟叔叔家。”
“但是这里才是我们家耶。”
温妍还未回答，小人儿想到什么，紧张地揪住温妍的衣服，“妈咪和爸爸是不是要离婚？”声音忐忑的，不确定的。
温妍默了默，回答：“是的。”
小人儿眼睛在温妍和穆凡之间来回看，怯怯的，“可是爸爸说不会和妈咪离婚的。”
他眼睛看着穆凡，像在求证，穆凡动动唇，“爸爸……”
“爸爸不想离婚，但是妈咪想和爸爸离婚，因为一些原因，妈咪现在和爸爸在一起不幸福了。”温妍抢了话，说着，心里却是涩涩的。穆凡听着也难受。
小人儿不能理解大人的立场，但却知道自己因此也会很难过，手指绞着，声音弱了些，“可是妈咪和爸爸要是离婚了，我也会没有爸爸了。”
温妍心一疼，喉咙哽住。
孩子那么渴望父爱。
“你不会没有爸爸！”穆凡开了口，声音坚定，“因为爸爸说到做到。”他幽邃的眸子同样坚定，看着温妍，“要离婚，除非我死！”
孩子面前，温妍不想再同他争辩这个话题，默声抱着孩子要绕过穆凡，穆凡却挡在她跟前，随着她一步一移。
“子晟。”
徐子晟手臂格过穆凡胸前，“给她一点时间。”
声音依然是清冷的，却有些许人情味。
这段时间他和穆凡互相交流案情信息等，多少存了一点情谊。
穆凡没有再挡着温妍，但温妍走，他却还是跟在后面。
穆青云是在门口碰上的。
阿伟走在最前面，开了门，忽然就停下了，侧身让开，和他面对面的林悍也侧了身，令从前的她害怕又敬仰穆青云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温妍瞳孔一缩，全身都绷紧了。
连带抱着小人儿的手也收紧，直到小人儿因为被勒痛喊了她一声妈咪，她才发觉自己竟警惕得像一只全身的硬刺都竖起随时准备扎人的刺猬，高度防御的状态。
她忙放松了抱着小人儿的力道。
徐子晟本就和温妍并肩，看到穆青云的时候便往前一步，虽未完全挡住温妍，但是个护卫的角度，穆凡则是绕上前，将温妍和孩子都放在自己身后，“你来干什么？”
穆青云背着手，犀利锋锐的眼含着丝笑望穆凡身后的温妍，“怕我？”
温妍咬牙，她将小人儿给徐子晟抱着，拨开穆凡和穆青云面对面，“我为什么要怕你？该怕的是你！”
“哦？”穆青云扬眉，“你以为就凭你那所谓的证据能撼动我？”
“不能的话你当年又何必对我们一家下手！不就是因为已经威胁到你了吗？”温妍腰背挺得笔直，眉眼间霜幕重重，却已能冷静反应。
“不错。”穆青云没有笑意地笑了一下。
“我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那之前，我想你得先有命在。”
穆青云锋锐的眼里是刀剑般的寒凉，却被表面的笑遮盖住。
温妍攥紧了手，“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