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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数日后,大军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中找到了坤德帝周景玄一行。身为首辅大臣的段子心连同他的家人一个也没有随行,全部留在了建安。

    周景玄的情况很不妙。他自幼跟随秦老爷子习武,讲得是江湖义气,见得是快意恩仇。这几年的帝王生涯已经让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如今丧家犬一般逃离都城,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在邺胜安到来之前,他已经病了一场。如果不是因为皇袍压身,他早单枪匹马去找梁铮和李显报这奇耻大辱了。

    大军一路向建安进发。走到建安城外三百里,才知道建安已经在数日前被攻陷。留在城中的人全部没了音讯。只是,梁铮低估了龙虎军的行军速度,也低估了邺胜安的实力。他攻下建安还没有站稳脚跟,龙虎军已经兵临城下。西陈的援兵迟迟没到。城外驻扎的人马却不断被龙虎军绞杀。

    邺胜安战术上的诡滑梁铮从前听说过,却从来没放在心上。邺胜安给他的印象还是那个衣衫褴褛,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乞丐。时到今日,梁铮十分的后悔当初没有一剑杀了那个叫花子。当初在登州,一时心软放了他一条生路。今天给自己找下这么大一个麻烦。

    说实话,到了此时,梁铮还是没有将邺胜安放在心上。对于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来说,邺胜安再诡滑也还稚嫩的很。况且,梁家军和李显的东饶军合起来足有二十万之众。要不是邺胜安还有些伎俩,区区五万龙虎军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所以,尽管邺胜安使劲了浑身解数,龙虎军最后还是被逼困到建安城外的卧羊岭。

    眼看上穷水尽,魏鹏程带着胭脂兵赶到。内外夹击之下,梁家军和东饶军损失惨重。李显和梁铮不过是利益上的交易。看事情不好,东饶军扔下梁家军败退回了老窝。剩下梁家军孤掌难鸣。

    梁铮意识到大事不妙,已经被邺胜安围困在了建安。望着城下横马而立的邺胜安,又恨又怒。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孽畜。”

    邺胜安仰望着城头的梁铮,心头五味杂陈。因为大小姐的原故,她心里是恨梁铮的。也是因为大小姐的缘故,她从没想过要梁铮的性命。

    “大将军,我从来没想过伤你。你不该擅起刀兵,置黎民百姓于不顾。”

    “忤逆的孽障。你不过是个讨饭的花子,又知道什么?真正置百姓于不顾的是周家的狗皇帝。骄奢淫逸,残害忠良。弄得举国上下乌烟瘴气,民不聊生。你问问你身后的人,看看老夫说的是也不是?”

    邺胜安回头。肖从龙、郭尚仪、魏鹏程、赵承、郑大彪等一众将领,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梁铮道:“老夫要是没看错,那位是肖从龙,肖小将军吧。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肖从龙面色一片青白,看了看邺胜安,撇开了目光没有说话。郑大彪是个鲁莽之人,粗声道:“肖寨主怎么磨叽起来,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说我老郑说。”说着向着城头道:“那老匹夫……”话音未落,冷不防被旁边一人踹了一脚。郑大彪定睛一看,是邺胜安的家将王武。瞪眼道:“你踢我老郑做什么?”

    王武唬着脸道:“你想死么?城楼上那位也是你能骂的?”

    郑大彪还要说什么,邺胜安已经开口:“老将军既然一心为民,何不放下刀剑。大家坐下来商量商量?小子虽然粗鄙,却也知道祸不及儿孙的道理。以前的老皇帝怎么样那都已经过去。乾和帝虽然英年早逝,但是其英明果敢也是有目共睹。当今圣上又年轻,躬耕勤勉未尝不能做个好皇帝。老将军以为呢?”

    “滥杀忠良的好皇帝么?”梁铮鄙夷道。周景玄身上江湖习气很重,也没有其兄周景佑的城府。初登大宝,对于那些腐臣污吏的铁腕清洗确实引起了不小的动荡,朝中人人自卫。就连三朝元老的郭庆都逼不得已隐退。

    后方压阵的周景玄早已憋了一肚子火,闻言哪里按捺的住。一把将身上的龙袍扯下,露出里面的短打。掣出双刀纵身往城墙上扑去。

    单论武功,周景玄深得秦老爷子真传。年纪轻轻已经独步武林。可是他生性争强好胜,暴烈直爽。气上来完全不管这是两军阵前,有多少弓弩手严阵以待。

    邺胜安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电射而来,叫道:“保护皇上。”话音未落,郑大彪率先冲了出来。其余众人却动都没动。而羽林军被大军隔在后方,干着急却过不来。

    邺胜安挡开城墙上的箭雨,抬头看时,周景玄已经上了城头。和城头上的梁家军打在一起。一波箭雨过后,城下众人只是漠然看着。主将不动,那些士兵当然也不会动。

    邺胜安的目光从肖从龙等人脸上扫过,毅然向紧闭的城门冲去。新一轮箭雨劈头而下。不知谁喊了一声:“保护将军。”龙虎军仿佛江河之水瞬间被提起了闸门,潮涌而上。

    攻城的圆木被运来,百人一组撞击着紧闭的城门。

    城头忽然竖起几根长杆。魏鹏程的脸色顿时苍白一片。因为其中一个杆头绑着的正是七岁的女孩儿阿暖。旁边是魏氏娇容。再旁边是小皇子周逸闲。一支利箭毫不留情的射向周逸闲的胸口。一个黑色的身影突起,替他挡住了那支箭。迅速将他从长杆上救下,带着他从城头滑落。

    邺胜安看得清楚,救下小皇子的正是周景玄。急忙策马过去接应。周景玄人在半空把小皇子抛到邺胜安怀中,自己重重跌落尘埃。邺胜安这才看清,他背上插了十数支羽箭。他竟然是用身体替侄儿挡住了箭雨。

    邺胜安冲到了他的跟前,翻身下马。有亲卫紧随上来,用盾牌搭起一道屏障。黑衣让鲜血显得没有那么刺目,可谁都知道,周景玄这个样子是活不成了。

    周逸闲大约是吓坏了,连哭都忘了。邺胜安道:“你去磕个头吧。他是你亲叔叔,用命救了你。”

    周逸闲跪下去,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匍匐在地上的人。这个人他并没有什么印象,心里却莫名难过。周景玄望着他,吐出了最后一句话:“莫要生在帝王家……”

    周逸闲望着那双不能瞑目的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

    邺胜安伸手将周逸闲抱起,重新上马。忽然城头上的箭雨停歇。喊杀声停歇,战场一片静寂。

    邺胜安抬头,只见梁铮被一个少年挟持在手里。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长得国字方脸,浓眉虎目。面上一片狰狞。向着城下叫道:“叫你们将军说话。”

    邺胜安道:“我就是。”

    少年凝目望去,只见一个黑瘦的男人胸前搂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坐在马上。目中顿时泪光闪过,强自镇定道:“你要是答应我,不伤我外公。我这就让人打开城门。如若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郑大彪叫道:“好奇怪的小子。你跳一个爷爷看看……”正说着,被王武又是一脚踢在腿上。

    郑大彪道:“怎么,这个小子也不能说吗?”却发现没人理他。

    邺胜安望着那少年。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可隐约还有希宁儿时的印迹。当下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城门大开。龙虎军长驱直入。梁家军主帅被俘,余部几乎没怎抵抗就全部被俘虏。消息传进皇城。率领着城中府兵家将退守皇宫的梁鸿驰和段子心,带人打开了宫门。将坤德帝周景玄的遗体迎进大殿。幸存的文武官员人人戴孝,建安城内外一片缟素。

    小皇子周逸闲做为周家皇室唯一的继承人,理所当然被推上宝座。这个只有八岁的孩子,许是被吓坏了。本就潦草的登基仪式上死活不肯离开邺胜安半步。无奈只能由邺胜安牵着他完成了登基仪式。

    这个时候,邺胜安才第一次领略了段子心的能耐。经过了那样一场大乱。身为宰辅的段子心以一届文人之躯,挺立朝堂。大大分担了邺胜安的压力。从坤德帝停灵、小皇子登基、再到坤德帝发丧。虽然一切从简,可对于邺胜安来说还是不胜繁琐。多亏了段子心才能有条不紊。

    尘埃落定,已经是坤德六年。天宝帝登基的第一个新年。

    国丧期间无人敢公然娱乐,连炮仗也不闻一个。在小皇帝声嘶力竭的哭声中回府的邺胜安,草草吃了口饭就倒头睡下。近来,无数的国家大事压下来,她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醒来听说大公子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了。走出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下雪了。台阶下跪着的少年已经被雪糊了眉眼。

    邺胜安心疼的去拉他,责怪道:“你这孩子,冻坏了怎么办?”

    少年倔强的不肯起,红着眼圈道:“你不是答应不伤害外公的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还是就像外公说的,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我娘,忘了我了?”

    邺胜安缩回手道:“你怪我吗?”

    少年点头,又摇头哭道:“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你不是我亲生的父亲,可我不相信。”

    邺胜安垂眸道:“你起来。我们屋里说话。”

    这次少年乖乖站了起来,跟着邺胜安进了屋子。站在当地兀自抽噎。邺胜安仔细的把他身上的积雪拂去。拉着他坐在炭火旁。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她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希宁说。

    少年道:“我到底是不是你和梁静贞的儿子?”大小姐从小不喜欢这个孩子,希宁对这个母亲也并无太多感情。

    邺胜安却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沉声道:“你怎么能直呼你母亲的名讳?”

    少年嘟着嘴,脖子一梗,显然毫无认错的打算。

    邺胜安想了又想,低头道:“我确实不是你的父亲。”

    “你胡说。”少年豁然起身,叫道:“你就是不想要我。你把我丢在齐州的时候就不想要我了。我娘以前总哭,说你会嫌弃她。我娘到底是怎么死得?你说,是不是你故意不救她,让她死了。你好娶年轻漂亮的女人。”少年说着,像一头愤怒的乳虎扑向邺胜安。紧紧揪住了她的衣领。

    邺胜安想也没想,反手一掌打在希宁的脸上。这一掌用了七成的力道。少年被抽的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白皙的面颊顿时红肿起来。一线血痕顺着嘴角淌下。

    邺胜安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希宁虽然不是她亲生,可她真的……

    “我恨你!”少年回过神来,嘶吼着冲了出去。

    “宁儿。”邺胜安急忙追了出去,叫道:“拦住大公子。”几个侍卫不敢怠慢,将希宁团团围住。冷不防少年拔出一柄匕首,抵在自己颈项上叫道:“谁敢近前,我就死给你看。”

    侍卫们不敢硬拦。少年一路往内院去了。邺胜安紧跟在他后面。只见他径直进了供奉着大小姐牌位的房间。片刻抱着大小姐的牌位走了出来。

    早惊动了魏氏,上前一把拉住他道:“大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希宁一下把魏氏甩开,叫道:“我不是什么大公子,不要管我。”

    邺胜安真是怒了,喝道:“你胡闹够了没有?”走上前把大小姐的牌位从少年手中夺出,交给了旁边的魏氏。

    少年红着眼睛看着邺胜安道:“我们都不是一家人,你凭什么不让我把我娘的灵位带走?”

    邺胜安道:“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何苦打扰你娘的清静?”

    “我说什么?你要我说什么?说我是个野种吗?”少年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泪光。

    邺胜安怒道:“你……”扬起的手生生在半空停住。

    少年将脖子一扬:“你打,你打。你打死我我也这么说。谁不知道我是个野种。小时候登州城的人谁见了我都要啐我一口。你把我扔到齐州,那些奴才明里暗里谁不笑话我?后来,你把我卖到落雪山庄,那些人表面对我好,我心里却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在笑话我。你说,你把我卖了多少银子?”

    邺胜安真是被气的都要笑了。甩袖便走。少年嘶声叫道:“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这就去从城墙上跳下去。”说完,向着门口方向直冲了过去。邺胜安忍无可忍,喝道:“把大公子绑了。”

    这次换了王武等几名家将。不由分说将希宁五花大绑。少年挣扎不开,怒道:“我死我活,是我的事。我又不是你生的,你凭什么管我?”话音未落,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就是她生的。”

    此时,院子里聚集了许多人,闻言纷纷向着说话的人望去。只见满面病容的梁鸿驰斜靠在门柱上,望着希宁缓缓开口道:“除了她邺胜安,谁能生出你这样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小畜生?”

    “你……”

    梁鸿驰望向邺胜安:“怎么?我说错了?”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忘了。邺将军高风亮节。人家那是大义灭亲。也不对。连亲都不是,算的哪门子的大义灭亲?”说话间目光转向希宁:“我真后悔,当初怎么没把你烧死在你娘肚子里。”

    “舅舅……”少年忘了挣扎吵闹,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梁鸿驰仰天呢喃一声:“冤孽。这就是冤孽。”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身蹒跚离去。

    邺胜安吩咐道:“把大公子押回屋子,没我的话不许出来。”

    少年突然安静下来,由着人押走。

    魏氏上前道:“老爷,大公子毕竟还小。”

    邺胜安道:“十五岁了,还小吗?”

    魏氏语结。邺胜安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做了父亲。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已经要养起一家四口,还要忍受各种刁难。

    魏鹏程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邺胜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我没事。你去陪阿暖吧。”说完出了内院。恍惚间想起当年在雷公岭救了大小姐。二人在大雨中逃命的情景。那时候,她虽然朝不保夕,虽然年幼懵懂。可是,却可以没心没肺的笑。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梁鸿驰的院子前。

    梁铮被俘,梁鸿驰又大病了一场。平时很少出屋。邺胜安又忙,两人虽然在一个屋檐下,却已经两三个月没照过面了。

    邺胜安走进屋。梁鸿驰站在窗前,对着雪白的窗纸发呆。听见脚步声,头也没回道:“他什么时候问斩,告诉我一声。”

    邺胜安知道他问的是梁铮。在软塌上坐下道:“他不会有事的。”

    梁鸿驰回过头来,问道:“什么意思?”

    邺胜安道:“如果杀了大将军,梁鸿骏和霍庭辉必然会破釜沉舟。到时又是一场战乱。百姓何其困苦。能不动刀兵,还是不动的好。”

    梁鸿驰想了想道:“说的好听,大约是国库空虚,打不起了吧?”

    邺胜安点头道:“连番巨变,国库是已经捉襟见肘。只不过,我要是说,我不用国库一分一毫也能把梁鸿骏和霍庭辉的人马收拾掉,你信吗?”

    梁鸿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道:“信。我怎么不信……”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尖刀,毫无预料的向邺胜安腹部刺去。邺胜安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尖刀取下。淡淡道:“如果你不犹豫那一下子,这一刀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