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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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以要先为将父亲下葬为由，提出发完丧再报官的说法。
于是姜眠母女便被暂时又扔回家中，庄子前后叫人封了路，众邻里也都瞧着看着，好让她们没法溜走。
但万万没想到，夜间再度响起脚步声。
门被撞开，来的人脸上戴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市集之上最常见的那种恶鬼面具，只露出眼来。
姜眠拼死反抗，这人开了口，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你不怕我明日便去报官说你的女儿害了人命吗？”
那天晚上，在门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姜眠将她赶到后院去，让她解之前那盘她没解开的棋。
那盘棋的白子几乎是必死，其实连姜眠也没解开。
可是这人大抵不会想到，林献实在担心她，只想快些解了棋局回屋子去。
竟真叫她下出一手绝处逢生之路来。
她着急跑回先前翻出来的窗边，想要再翻进去，却正好撞见这幕。
于是七岁的她，躲在窗前，咬紧拳头，看着那人听完这话时没了反抗，备受欺凌。
但到这却没完，戴着面具的人出了门，过一会儿又再进门，进了门又出门。
林献大概从没觉得夜有这么长，那是她此生最悲愤最痛苦的时候，可是她太小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保护母亲？
后来她果然没有被报官抓走，但老村长死的事总要有人担，于是庄子上先前指认过她的那些人纷纷改口说是庄子上一个疯了许久的小孩做的。
说是那疯小孩疯疯癫癫，不知道从哪捡来包毒粉往水缸里倒，天色太暗看不清，那人披头散发、身形也与林献相近，便叫人生了误会。
还是昨夜巡夜时，发现这疯小孩拿着包毒粉又在别家水缸里倒，这才发觉。
疯小孩爹娘早逝，只有一个又聋又瞎的祖母，听说原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孩，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竟变得疯癫。
柳庄的人往日里倒是可怜他们祖孙俩，也是能帮一把是一把。
但现在竟因为疯小孩干出的疯事，害了人命，自然也姑息不得。
只有林献知道，老村长的死与这小孩无关，是柳元干的，这人也不过是眼下最适合拿来替罪的人罢了。
不，或许姜眠也知道。
疯小孩被带去见官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呵呵地笑着。
自从他被带走，便再也没回来过。
而在这之后，姜眠每日夜里都会偷偷去照顾这小孩的祖母。
她原以为自己趁着夜深人静去，不会有人知晓，但林献每次都在她出门之后，从床上爬起来开窗看着她远去。
姜眠想带她走，但又带不走那年迈体弱、既看不清路又听不见声的老人。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在等人。
似乎也就注定了，她会在柳庄继续这样痛苦下去。
庄子上的人越发得寸进尺，男人污辱她，女人憎恨她，却还要她继续帮着她们挣钱，要她把往日所赚银两悉数交出。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庄子上的妇人、女子也都戴起那一样的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起来。
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家中的人越见憔悴、身心俱疲。
终于，林献八岁那年的年初，姜眠病了。
那人整日躺在病榻之上，双目无神地偏着头看着窗外。
她还是在等人。
但她等了这么多年，若真能来，只怕早就来了。
林献给她喂药、喂饭，她也只呆呆张了嘴，再没了往日的风采。
姜眠病了之后，家里的门夜间终于不会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照顾疯小孩祖母的人从姜眠变成了林献，她照顾两个人。
但两个人似乎都不想活了。
终于，年过完的时候，那天夜里，她照常去看那个老人。
但她看得出，她快死了。
她死前一直叫着一个小名，似乎是’阿拂‘。
哦，原来替她死的那个小孩叫柳拂啊。
那个老人死后，她更紧张起姜眠来。
庄子上的人还是会时不时来看一眼姜眠的状况。
但林献不知道的是，她每日在外或是寻药、或是赚些只够买点米的钱的时候，这些人还是没有放过姜眠。
那日是霜降，是她的生辰，她想提前些时候回来，才走到院中，便听到屋子里有说话声。
她小心趴在门后边，发现有几人站在床前逼着她绣东西，“你也不希望我把那个小贱货拖去卖了吧？你别说，那丫头长相随你，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姜眠刺绣一绝，绣出来的东西反手便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庄子上没人不知道这事。
原来，她以为她日日熬药是为了救这人，她以为庄子上的人终于放过了早就一无所有的她们，她以为只要姜眠的身子一日一日好转，那么一切都是万幸。
却发觉，是她一直在拖累着这人。
是她的存在让这人有所顾忌，是她让这人日复一日受着折磨、痛不欲生。
她趴在门边看着这些人拿到姜眠费尽心力绣好的绣品满意离去。
她看着那碗汤药，失神地看了很久，忽然笑出声来。
以前她们屋子门前的院子里总会种些花草，自从姜眠病了之后，便很少打理这些花草了。
前面一段日子姜眠喝了药看着精神头好些了，也撑着下过几次床，打理了一番前院的花草。
姜眠病后，林献翻出家里的医书苦心钻研、也曾多次到镇上求医问药，也常常到后山去采药。
但她直到今日才发现，前院的一堆花草里早就种下几株毒性极强的草药。
这人早就想寻解脱，只是放心不下她，才一直这样放任自己痛苦下去。
她端了汤药进门，久病之人，榻上那人早已瘦骨嶙峋，脸色白的不见血色。
她努力扯出抹笑来，“阿娘，你痛苦么？”
“喝了这碗药，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那人抬眼，眼角已深深陷下去，再不见当初的绝色风姿，深深地看着她，“阿献想让阿娘喝吗？”
林献眼角含泪，冲她一笑，“献儿保护不了阿娘，也不想再让阿娘受苦了。”
所以她给她一个解脱。
柳元以要先为将父亲下葬为由，提出发完丧再报官的说法。
于是姜眠母女便被暂时又扔回家中，庄子前后叫人封了路，众邻里也都瞧着看着，好让她们没法溜走。
但万万没想到，夜间再度响起脚步声。
门被撞开，来的人脸上戴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市集之上最常见的那种恶鬼面具，只露出眼来。
姜眠拼死反抗，这人开了口，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你不怕我明日便去报官说你的女儿害了人命吗？”
那天晚上，在门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姜眠将她赶到后院去，让她解之前那盘她没解开的棋。
那盘棋的白子几乎是必死，其实连姜眠也没解开。
可是这人大抵不会想到，林献实在担心她，只想快些解了棋局回屋子去。
竟真叫她下出一手绝处逢生之路来。
她着急跑回先前翻出来的窗边，想要再翻进去，却正好撞见这幕。
于是七岁的她，躲在窗前，咬紧拳头，看着那人听完这话时没了反抗，备受欺凌。
但到这却没完，戴着面具的人出了门，过一会儿又再进门，进了门又出门。
林献大概从没觉得夜有这么长，那是她此生最悲愤最痛苦的时候，可是她太小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保护母亲？
后来她果然没有被报官抓走，但老村长死的事总要有人担，于是庄子上先前指认过她的那些人纷纷改口说是庄子上一个疯了许久的小孩做的。
说是那疯小孩疯疯癫癫，不知道从哪捡来包毒粉往水缸里倒，天色太暗看不清，那人披头散发、身形也与林献相近，便叫人生了误会。
还是昨夜巡夜时，发现这疯小孩拿着包毒粉又在别家水缸里倒，这才发觉。
疯小孩爹娘早逝，只有一个又聋又瞎的祖母，听说原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孩，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竟变得疯癫。
柳庄的人往日里倒是可怜他们祖孙俩，也是能帮一把是一把。
但现在竟因为疯小孩干出的疯事，害了人命，自然也姑息不得。
只有林献知道，老村长的死与这小孩无关，是柳元干的，这人也不过是眼下最适合拿来替罪的人罢了。
不，或许姜眠也知道。
疯小孩被带去见官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呵呵地笑着。
自从他被带走，便再也没回来过。
而在这之后，姜眠每日夜里都会偷偷去照顾这小孩的祖母。
她原以为自己趁着夜深人静去，不会有人知晓，但林献每次都在她出门之后，从床上爬起来开窗看着她远去。
姜眠想带她走，但又带不走那年迈体弱、既看不清路又听不见声的老人。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在等人。
似乎也就注定了，她会在柳庄继续这样痛苦下去。
庄子上的人越发得寸进尺，男人污辱她，女人憎恨她，却还要她继续帮着她们挣钱，要她把往日所赚银两悉数交出。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庄子上的妇人、女子也都戴起那一样的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起来。
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家中的人越见憔悴、身心俱疲。
终于，林献八岁那年的年初，姜眠病了。
那人整日躺在病榻之上，双目无神地偏着头看着窗外。
她还是在等人。
但她等了这么多年，若真能来，只怕早就来了。
林献给她喂药、喂饭，她也只呆呆张了嘴，再没了往日的风采。
姜眠病了之后，家里的门夜间终于不会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照顾疯小孩祖母的人从姜眠变成了林献，她照顾两个人。
但两个人似乎都不想活了。
终于，年过完的时候，那天夜里，她照常去看那个老人。
但她看得出，她快死了。
她死前一直叫着一个小名，似乎是’阿拂‘。
哦，原来替她死的那个小孩叫柳拂啊。
那个老人死后，她更紧张起姜眠来。
庄子上的人还是会时不时来看一眼姜眠的状况。
但林献不知道的是，她每日在外或是寻药、或是赚些只够买点米的钱的时候，这些人还是没有放过姜眠。
那日是霜降，是她的生辰，她想提前些时候回来，才走到院中，便听到屋子里有说话声。
她小心趴在门后边，发现有几人站在床前逼着她绣东西，“你也不希望我把那个小贱货拖去卖了吧？你别说，那丫头长相随你，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姜眠刺绣一绝，绣出来的东西反手便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庄子上没人不知道这事。
原来，她以为她日日熬药是为了救这人，她以为庄子上的人终于放过了早就一无所有的她们，她以为只要姜眠的身子一日一日好转，那么一切都是万幸。
却发觉，是她一直在拖累着这人。
是她的存在让这人有所顾忌，是她让这人日复一日受着折磨、痛不欲生。
她趴在门边看着这些人拿到姜眠费尽心力绣好的绣品满意离去。
她看着那碗汤药，失神地看了很久，忽然笑出声来。
以前她们屋子门前的院子里总会种些花草，自从姜眠病了之后，便很少打理这些花草了。
前面一段日子姜眠喝了药看着精神头好些了，也撑着下过几次床，打理了一番前院的花草。
姜眠病后，林献翻出家里的医书苦心钻研、也曾多次到镇上求医问药，也常常到后山去采药。
但她直到今日才发现，前院的一堆花草里早就种下几株毒性极强的草药。
这人早就想寻解脱，只是放心不下她，才一直这样放任自己痛苦下去。
她端了汤药进门，久病之人，榻上那人早已瘦骨嶙峋，脸色白的不见血色。
她努力扯出抹笑来，“阿娘，你痛苦么？”
“喝了这碗药，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那人抬眼，眼角已深深陷下去，再不见当初的绝色风姿，深深地看着她，“阿献想让阿娘喝吗？”
林献眼角含泪，冲她一笑，“献儿保护不了阿娘，也不想再让阿娘受苦了。”
所以她给她一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