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十九种武器 > 第三卷 忘情剑 第三十章 凤狂龙躁

第三卷 忘情剑 第三十章 凤狂龙躁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三十章凤狂龙躁

    杂货铺。叀頙殩伤

    有间杂货铺。

    有间杂货铺实在是个标标准准的杂物铺。

    刷墙的石灰,各色各样的桐油和漆,冰糖,花生,大米,小米,鸡蛋,鸭蛋,花粉,针线,鞋子,布疋,旱烟,老酒…橼…

    只要你能想得到的东西,这里都有,连想都想不到的东西这里也有。

    一间好大好大的屋子里,堆满了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大柄已生了锈的刀枪,和一大堆线装的旧书。

    张沧澜和种无忌一走进来,眼睛就看花了嚓。

    可是,他们看来看去,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郑绍楠已经在喊:“大蛐蟮,有生意上门了!你还不快点钻出来?”他又微笑着向张沧澜和种无忌解释道:“大蛐蟮就是这个有间杂货铺的老板。”

    张沧澜道:“为什么叫他大蛐蟮?”

    郑绍楠道:“因为他就像你肚子里的蛔虫、泥田里的蛐蟮一样,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只有一样事不知道。”一个人慢吞吞的从破书堆里钻了出来,苍白的头发,佝偻着腰,看来不像蛔虫,倒有点像是个虾米。

    郑绍楠笑道:“大蛐蟮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

    大蛐蟮道:“只有一样。”他一张满布皱纹的脸看来虽然又疲倦,又苍老,一双眼睛里却总是带着恶作剧的笑意,眯着眼笑道:“你跟王大娘究竟在搅什么鬼?我就一点都不知道。”

    郑绍楠有点笑不出来了。

    大蛐蟮大笑,上上下下的打量张沧澜和种无忌,道:“你们是从外地来的?”

    张沧澜和种无忌微笑着点头。

    他们已经开始觉得这条大蛐蟮很有趣了。

    大蛐蟮道:“是你们要买白石灰?还是他?”

    种无忌道:“当然是我们。”

    大蛐蟮道:“你们买刷墙的白石灰干什么?”

    种无忌笑着道:“买白石灰,当然是刷墙了。”

    大蛐蟮一哦道:“难道你们准备在这里长时期呆下去?”

    种无忌道:“嗯。”

    大蛐蟮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你们一定呆不久的,也许连墙还没有干,你就已呆不住了!”

    顿了顿,他才接下去道:“这地方没有人能呆得下去,连鬼都呆不下去。”

    张沧澜道:“为什么?”

    大蛐蟮却已不再望他们,慢慢地转过身,去找刷墙的白石灰。

    他的背并不驼,腰却总是直不起来,就好像总是有副看不见的重担压在他背上一样。

    再看郑绍楠,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尴尬。

    他跟王大娘之间究竟在搅什么鬼,他自己心里当然知道。

    王大娘虽然是跟朱仙镇朱四爷作对的,朱四爷却又天天请她喝酒。

    ——在王大娘的女儿那里喝酒。

    张沧澜和种无忌已渐渐发觉,这市镇虽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很复杂,复杂的要命。

    大蛐蟮忽又回头问道:“你准备买多少白石灰?”

    张沧澜不知道,种无忌也不知道。

    他们从来也没有刷过墙。

    大蛐蟮立刻看出这一点,就改变了方式问:“你们准备刷多长多宽的墙?”

    张沧澜道:“大概有四五丈,五六丈,七八丈吧。”

    大蛐蟮道:“只刷一面墙?”

    张沧澜道:“只刷一面,不过,一刷就是两次。”

    大蛐蟮又叹了口气,喃喃道:“要当王大娘的情人容易,要做她的女婿可实在不容易,好好的一个年轻人,闲着没事,为什么偏偏捉只虱子往自己头上放呢?”

    张沧澜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做王大娘的女婿?”

    大蛐蟮道:“谁说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虱子不但会咬人,还会吸人的血,而且一咬一吸过后,就会叫人痒,也疼得要命。”

    他转过身,手里已提着袋白石灰。

    外面又有生意上门了,是来买酒的。

    四个醉汉东倒西歪的闯进来,大声叫道:“把这里的酒统统拿出来,今天我们要喝个痛快。”

    看见这四个人,大蛐蟮就皱起眉,把一袋白石灰递给种无忌,又转身去拿酒。

    四个人站在那里又吵又闹,有个人连站都站不稳了,忽然一个踉跄,撞在张沧澜身上。

    另外一个人赶紧过来扶他,嘴里还在向张沧澜打招呼,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张沧澜还在笑,道:“没关系。”

    他好像根本没看见已有两柄刀向他小腹上刺了过来。

    两把又薄又快的短刀,只有经常杀人的人,才会用这种刀。

    这两个醉汉,不但会用这种刀,且用得很好。

    他们踉跄倒过来的时候,两把刀已出鞘,无声无息的刺向张沧澜小腹,刀锋划过,就像是水中的游鱼,轻柔而自然。

    被刺的人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们甚至已可想像到刀锋刺入柔软肚皮时,那种残酷的快意。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佛很遥远,又仿佛很近。

    他们听不出这是什么声音,因为他们从未听见过自己骨头碎断的声音。

    等他们倒下去时,张沧澜还好好的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微笑看着他们手里的刀。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脸色变了。

    这小子手里虽然没有拎着袋白石灰,却只用一只手,怎么能同时击倒两个人。

    两个人肋骨都已碎裂,一个人左肋断了六根,一个人右肋断了五根。

    张沧澜的一条手臂上,竟有两个拳头,一个在手上,一个在肘上。

    他抬起头,微笑着,看着站在门口的这两个人,道:“你们都很会用刀。”

    这两个人的脸上已完全没有血色。

    种无忌道:“只可惜你们不会装醉。”他微笑着又道:“真正喝醉了的人,眼睛是发直的,眼珠子绝不会转。”

    这两个人的手虽已伸进怀里,刀却没有拔出来,已开始一步步往后退。

    张沧澜忽然沉下脸,道:“站住。”

    这两个人不敢不站住。

    种无忌道:“是谁叫你们来的?”

    这两人还没有开口,门外已有人冷冷道:“是我。”

    街上也有灯,一个人慢慢的走进来,竟是那穿红衣裳的老太婆。

    张沧澜皱眉道:“你想杀我?”

    老太婆道:“很想。”

    张沧澜道:“为什么?”

    老太婆道:“袁姑娘自己也要做生意!”

    顿了顿,她才轻轻的道:“做生意的姑娘,绝不能养小白脸。”

    张沧澜笑了,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老太婆道:“是她的奶妈,她从小就是吃我奶长大的。”

    张沧澜冷冷道:“其实,你根本用不着杀我,她……”

    突听一个人冷冷道:“要杀你的并不是她,是我。”

    外面又有个人走进来,是个年轻人,身上穿着件水绿色的袍子,手里还在摇着柄折扇。

    这年轻人非但长得不难看,装束打扮也很考究,却偏偏有点讨人厌。

    种无忌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道:“我是牛妈妈的干儿子。”

    牛妈妈当然就是那穿红衣裳的老太婆。

    张沧澜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人道:“因为我吃醋。”

    张沧澜道:“为了袁心怡袁姑娘吃醋?”

    这人点点头,道:“她若要养小白脸,本该养我的!”

    顿了顿,他才接下去道:“你倒是看看,我哪点不比你强?”

    张沧澜又笑了。

    “只有一点,”他微笑着走出去,指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道:“你的鼻子太扁了。”

    这人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自己鼻子,他的鼻子并不扁。

    事实上,他的鼻子比大多数男人都挺得多,只可惜现在很快就会扁了。

    因为,张沧澜的拳头已打到了他鼻子上。

    牛妈妈跳了起来,狠狠的盯着张沧澜。

    张沧澜不理她。

    她从身上拿出个乌黑的圆饼吞下去。

    牛妈妈忽然跪下来,跪在街心,然后则张开双手,朝向西方黑暗的苍天,口中喃喃地道:“这个人的鼻子,一定会被割下来,眼睛也一定会被挖出来,这个人的心肝,一定会被挖出来喂狗,等到墙上的白石灰一干,他的尸体就一定要发臭。”

    这已不是在骂人,已经像是一种邪恶而妖异的诅咒。

    一种可以直传至幽冥世界的诅咒。

    张沧澜还是不理她,大步走出去,对面忽然有个人走了过来。

    这个人一直都静静的站在对面屋檐下的阴影中,就像是个幽灵的影子。

    他很瘦,又穿着紧身的黑衣服。

    他的脸色阴沉,就像是黑暗的苍穹,眼神却锐利如刀锋。

    他的脚步轻快,却走得很慢,眼睛一直在刀锋般盯着张沧澜和种无忌。

    他的腰带上插着把刀。

    一把新月般的弯刀,漆黑的刀鞘上,画着个半人半兽的妖兽。

    张沧澜仿佛见过这种刀。

    在那幅图画上,妖魔鬼怪们用来割破自己中指的刀,仿佛就是这种弯刀。

    这个人是谁?

    他是不是也来自那个未知的幽冥世界?

    牛妈妈还跪在街心,向黑暗的苍穹膜拜诅咒。

    带着弯刀的黑衣人已走过来,走到张沧澜面前,一动不动的站着。

    张沧澜也只有站住。

    黑衣人忽然注目问道:“那个女人是个巫婆。”

    张沧澜道:“巫婆?”

    黑衣人道:“她刚才吃的那小圆饼,就是种魔药。”

    张沧澜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黑衣人道:“那是用粪便,月经,眼泪和脓血混合面粉做成的恶心东西。”

    张沧澜和种无忌忽然想呕吐,但也只得勉强忍住。

    他们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真有人肯吃这种东西。

    黑衣人道:“据说吃了这种魔药后,就可以跟妖魔鬼怪们沟通交流,甚而是交往。”他盯着张沧澜,慢慢的接着道:“所以这里有很多人都怕她,因为她的诅咒一向很灵验。”

    张沧澜忽然笑了笑,道:“你怕不怕?”

    黑衣人道:“只有我不怕。”

    张沧澜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我比她更强,她若诅咒我,诅咒就会回到她自己的身上去。”

    张沧澜又笑了,笑得却已不太自然。

    种无忌的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又渐渐感觉到,有些事听来虽然荒诞,却偏偏是真的。

    ——至少有些人认为是真的,而且深信不疑。

    黑衣人道:“只不过真正要杀你们的人,并不是她,也不是她那个宝贝干儿子。”

    张沧澜道:“不是他们是谁?”

    黑衣人道:“就是王大娘。”

    种无忌道:“就是袁姑娘的妈么?”

    黑衣人道:“不错。”

    种无忌道:“你知道她要杀我们?”

    黑衣人道:“只有我知道。”

    种无忌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她雇来杀你们的刺客,就是我。”

    在街上的灯光仿佛骤然暗了,跪在街心的牛妈妈也已不见踪影。

    春风吹过,这灯光辉煌的小镇,竟在一瞬间变得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有间杂货铺里倒还燃着灯,却又不见人影了。

    事实上,附近简直一个人都看不见,只剩下张沧澜,种无忌和那黑衣人。

    他们三个人,就那样面对面的站着。

    黑衣人缓缓地说道:“我刚才已见到你出手。”

    张沧澜道:“哦?”

    黑衣人道:“你的武功不弱。”

    张沧澜道:“谢谢你的夸奖,同时也谢谢你的美意!”

    黑衣人道:“你也许可以避开我十三刀。”

    张沧澜道:“十三刀?那倒真不少了。”

    黑衣人道:“也许是十二刀。”

    顿了顿,他才指着种无忌道:“至于他嘛,最多能避开我十刀!”

    张沧澜道:“第十三刀我一定躲不过?”

    黑衣人道:“没有人能躲得了我的第十三刀。”他冷酷的眼睛里忽然露出极疯狂炽热的表情,一字字接着道:“那一刀是魔刀,已经被诸魔和厉魂们祝福、诅咒过了。”

    无论谁看到他眼睛里的表情,都可以看得出他不是在说谎。

    张沧澜忽然道:“我见过你的刀。”

    黑衣人很意外:“你见过?真的见过么?”

    张沧澜道:“在幽冥世界,九地神魔,十方厉魂们就是用这种刀割破自己的中指,滴出吸血饿鬼来的。”

    黑衣人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张沧澜故意装作看不见,淡淡的接着道:“所以我也知道这种刀的用处。”

    黑衣人立刻问:“什么用处?”

    张沧澜道:“用来割自己的指头,甚而是自己的头。”

    这次,黑衣人没笑。

    他的脸冷酷坚硬如花冈石,他这一生很可能从未笑过。

    除了那双有时冷酷,有时炽热的眼睛外,他脸上根本完全没有表情。

    他拔刀的时候脸上也全无表情。

    他的刀已出鞘。

    新月般的弯刀,带着种奇异的寒光,一刀向张沧澜削下。

    刀是弯的,刀光如圆弧。

    连张沧澜都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刀法,这绝不是中原的刀法。

    很可能这也不是人间的刀法。

    张沧澜很想看看他第十三刀,经过诸魔厉魂们祝福、诅咒过后的魔力。

    可是他忽然发觉,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恐惧,一种人类与生俱来的恐惧。

    一种无知的恐惧。

    那就像是人单独外出时,总是会觉得害怕,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怕的是什么,却还是害怕。

    高手相争时,只要有一点恐惧,往往就足可致命。

    张沧澜不敢再等下去。

    圆弧的刀光又弯弯的削了过来。

    张沧澜的手里,还有他的忘情剑。

    忘情剑,就是他的武器。

    “噗”的一声,一剑挥出,就像是忽然起了满天迷雾。

    好快的出手。

    好厉害的一着“言语兰花”!

    黑衣人立刻什么都看不见了。

    弯刀飞舞,刀光护身。

    看不见也是种恐惧,谁都无法避免的恐惧。

    他手中的刀飞舞不停,“刷,刷,刷”,也不知削出了多少刀。

    只听身后一个人道:“这是第十三刀。”

    他刚听见这声音,刚听见一个字──

    又是“哼”的一声,忘情剑已破空飞来,刺在他耳后的穴道上。

    张沧澜远远的站着,忽然道:“你用的是魔刀,我用的是魔剑。”

    黑衣人没有反应。

    他已倒下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听见张沧澜说的话。

    满天剑影潇潇落下,落在他身上,还有满天尘埃飞扬。

    张沧澜道:“你先躺在这里休息休息,我会把这袋白石灰的价钱告诉你的,你若没有钱支付,我还可以让你用你的刀来抵账。”

    有间杂货店里的灯光仿佛又亮了些,却还是不见人影。

    这次张沧澜和种无忌学乖了,一进来就大叫道:“大蛐蟮,又有生意上门了,快出来。”

    书堆里没有人钻出来,他们身后却有人冷冷道:“你若还想买白石灰的话,还是换个地方去买的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