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借贾修真 > 第423章 423.道境(一)

第423章 423.道境(一)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信王喝得半醉,诚王让人扶他下去歇息。自己当窗独酌至月上中天。

    信王心里的对错是非,自然还不止他说出来的这些。这回忠顺王匆忙举事,连朝上那些墙头草迷瞪了几天都醒悟过来了,可还有人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要往大了闹。猿獠岭那样的地方,经营了二十余年,便是在江南全盘失势后都不曾放松过,想想让人心冷。虽有过相争之时,到底都是一个根子上下来的,竟用心险恶到这等地步。果然当年先生说的不错,那个位子是会让人发疯的。

    再另一边,皇帝为了让这回能将沉渣一网打尽,硬是熬着让忠顺王起兵。信王这些年手里掌着几个大商行,和民间往来的多了,未免有些于心不忍。可不忍又能如何?人心难测,一旦民心被煽动,是非真假都没有一股心气来得急,到时候才让人笑妇人之仁。从来治国理天下,问的都是十年百年的盛衰,哪里能处处论及一时一民的生死。慈不掌兵,善不为官,还真是言之成理。

    只是这些话,便是信王,也不敢随意说出口来。只好都和了酒吞入肚里。

    忠顺王起兵作乱,朝廷招安未遂,随即其一番悖天言论昭告天下,坐实了谋朝篡位之心。今上感其祖上功绩,几次三番欲予生机,只道罢兵不杀,却换来连下三镇,直逼京城的险境。众武将长跪午门请战出兵,京城百姓上万言书请朝廷出兵剿灭叛乱,今上难逆民心,挥泪授印。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同发,帅京西营、东安营人马出征,另有内兵部在胶东所建卯新军自外接应。

    里应外合,不过月余,几处乱党尽数剿灭,忠顺王见大势已去欲自尽未遂,被押往京城听审。王府查抄,今上念其世代功绩,存其一脉,余者皆诛,妻女姊妹入为官奴。忠顺王因民怨甚大,三司定其绞刑,其子随之,余者斩立决。府中奴仆尽数发卖,田地资财皆入国库。案定明发,长安城满城大庆,爆竹鞭炮不绝于耳,欢腾热闹尤胜年节。

    正这当口,李纨手里的解忧照却忽然寻不着贾兰了,想了想,让阿土往北边去了一趟,以阿土之能亦未能寻着丝毫踪迹。李纨心叹,从前听寻瑎说过几回此界中之事,也知道另有神仙司职,这回贾兰偌大动静,自然瞒不得人。如今,大约是到算账的时候了。

    正想着,忽然外头道苏先生来了。李纨心里诧异,换了衣裳出去,却见苏先生打扮全不同往日,竟穿着一身道袍,便稍稍一愣。苏先生自是觉察到了,一笑道:“来得匆忙,尚未来得及换下行头,让夫人见笑了。”李纨忙道不敢。

    苏先生却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一指来长的玉简来,交予一旁的青葙道:“哥儿去处同各中因由,皆在此间,夫人看过便知。”

    李纨见是一个玉简,心下一叹,运起神识往里头一探,遂点头道:“多谢老先生传讯,事情原委我已尽知,明日便启程拜望老仙师。”

    苏先生见李纨果然能从玉简里读取讯息,不禁激动道:“夫人果然是修道中人!”

    李纨忙道:“不敢,只是机缘巧合,得过指点。可惜资质驽钝,至今尚无大成。”

    苏先生羡慕道:“夫人才多大年岁,便已能于瞬间神识阅书,老朽到如今,虽能读简,却得好生打坐凝神才成。就这样,在我们这一辈里已算极好的了。夫人资质,令人艳羡哪。”

    李纨听说这事,倒极有兴趣,便问道:“老先生修道是依何而修?”

    苏先生道:“皆是门派传承,只入了通璧阁的才有资格学道,有书录法诀,只可惜成者寥寥,愧负师长一番用心。”

    两人又细说了一回,李纨大概知道了从前自己捐资所助者,便是此门中一脉,只这门中上以道为尊,能够资格学道者却寥寥无几,学了之后能有所成者更少。虽是如此,在此界中,也实在很了不得了。其所派生出的权、商、农、医、技,各成体系,不知聚拢了多少人才。原都是自道之一脉所化。

    苏先生见李纨言谈间对修道又是另一重见解,且对功法心得毫无自珍之意,也实属罕见,心下更是佩服。李纨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将珠界里与方才苏先生所言之修路相类的功法经略寻了一大摞出来,都送了他。苏先生喜得直要给李纨作揖,李纨又哪里肯受。

    送走了苏先生,李纨让人把迎春素云同碧月请来,又让阿土将惜春寻到,一盏茶功夫,皆在她跟前聚齐了。尤其惜春,见瞬间到了李纨跟前,大惊道:“嫂子!可是兰儿出事儿了?!”

    李纨摇摇头:“不是,他闯了祸,自有该他了结的因果,咱们管不上。我这回要出趟远门,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清了,有几句话想同你们再说说。”

    素云同碧月立时不干了:“奶奶你要去哪儿啊?带上我们,我们还伺候奶奶!”

    李纨看看那俩,摇摇头道:“不成,你们道行还差得远了,去不了。”

    那两个给嗝儿住了,迎春迟疑道:“大嫂子……莫不是要白日飞升?做神仙去了?!”

    李纨失笑:“你是听兰儿说书说多了!不过是一位前辈相请,我若去了,谁知道会不会如王质观棋,一去几百年呢!这才想把些话同你们说说。”

    几人心里始终不能放下,只是李纨这般说了,再过纠缠也不是修道之人该为之事,遂各强自忍了道:“洗耳恭听。”

    李纨想了想,缓缓开始道:“本来还该请了林妹妹同邢妹妹来才好,只如今她们两个都俗务缠身,恐不得轻易离开,便先同你们几个说了吧。兰儿这回实在是……此事你们听过便罢,说与旁人,怕也没人能信的。”

    说了便把贾兰这回设计将漠北军同北军精锐毁于一役,借当日被围歼的新北军人马怨念为引,以数十万人之执念念力打破天地桎梏,生生造出天堑的事说了一遍。几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碧月素云两个,怎么也不能信自家小小一个人的兰哥儿能作出这样事来。

    碧月含着泪道:“大奶奶,这、这是瞎话吧?……是瞎话吧?!哥儿怎么会、怎么会……那可是几十万的人命啊!这、这不是比忠顺王还坏了!”

    惜春已经回过神来,听了这话便不乐意了,斥道:“妇人之仁!什么叫比忠顺王坏了?!就是因为有忠顺王这样的狼子野心,才结成那样的死局。如果兰儿不出手,死的就是新北军那几十万人,还有往后更多的边民,世世代代冲突不断,不知道死多少呢!这回天堑一成,两边又都没了可挥的刀,可不就清静了。真是快刀斩乱麻的好手段,再好没有的!”

    碧月道:“四姑娘说得轻巧,那几十万人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哪个没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这一下子就没了,那些人又该多伤心?哥儿怎么能这样……”

    惜春揉太阳穴:“按你的意思,就该让他们自己慢慢杀,慢慢死,这爷爷不该死,该死的是孙子,是这个道理不是?还有北军同鞑子军的那些兵都可怜得紧,只新北军那些是该杀的,是这样?”

    碧月皱眉:“什么爷爷孙子的……四姑娘又胡扯了……”

    惜春道:“只要那地方还是从前模样,那北军城附近几个要镇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前到如今,一年打几回?哪回不死人?你可惜这回死的北军,那不就是说,眼前很不该一下子死这些儿,该往后同鞑子兵年年打,年年死才好?那不是爷爷不死,死孙子么!还是合作一次死太多了便不对,一回几千几百地断断续续死它几十上百年便是好的?!”

    碧月道:“那、那把鞑子兵打回去也罢,怎么连自己人都一块儿杀了……”

    惜春笑道:“好笑,你同人家自己人,人家可没同你自己人过。人家要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没看前两路援军都让人设伏给灭了?你这话说的,那些枉死新北军若有知,恐怕晚上都要找你理论理论。”

    碧月缩缩脖子:“毕竟北军镇守边疆这么多年了,忠顺王想谋反,他们不过是听令而行,说不准都被蒙蔽着呢。”

    惜春道:“所以我才说妇人之仁。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个决策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命。我只问你,北军听谁的?难道忠顺让他们打新北军,他们还敢不打了?还是忠顺让他们放过鞑子兵,任其劫掠,他们敢抗命出兵?还是照着你的意思,咱们两军对垒的时候,一个照面,举起刀,还得先问一句‘敢问这位兄台,参军来战究竟是自愿的还是无奈之举’?!”

    碧月撅了嘴扭头看素云,素云叹一声道:“同四姑娘辩什么?她向来正理不够还有歪理来凑的,连林姑娘都不爱惹她。”

    李纨却忽然道:“鞑子兵就不是人命了?都是人命,怎么碧月你光心疼北军那些,却不问漠北的那些?”

    碧月道:“是他们来打我们的,我们把他们打败了,有何不对!”

    李纨道:“这天生天地,边疆来回变动,如今他们经受大灾,民不聊生,只好往南迁移。咱们神州风调雨顺的,怎么就不能开恩接纳几十万漠北人,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就不用打仗了?”

    碧月语塞,喃喃道:“那、那哪儿成……那是咱们的地方儿……”

    李纨道:“正是因为他们想要,咋们又不肯给,才会打起来的。这么说来,咋们不是也有不对?”

    碧月哼一声,怒道:“你们干啥都问我来!你们怎么不去问素云!”

    素云看她一眼,“你如今这做法,论起来就同忠顺王府的北军差不离。”

    众人听了都笑,只迎春一言未发,还看着李纨等她的后话。

    李纨微微点头,笑道:“我今日要同你们说的,方才你们已经见着了。”

    大家相互看,不明所以。

    李纨道:“我要说的,便是这个境与道。碧月,我问你,兰儿这场大祸,你可知道原委?”

    碧月一愣:“知道啊,奶奶方才不是说了么。”

    李纨又问惜春,惜春也随意一点头。

    李纨才又问道:“那你们倒是说说看,当时战场上,那几十万人到底各自心里都是如何想的?”

    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李纨,李纨等了片刻,一笑道:“不知道了?可你们方才还说这事儿都知道了的。我也没问战场之外的事啊,怎么一个个都说不出来了。”

    碧月一皱眉:“奶奶也没说啊。”

    李纨笑着点头:“是这意思了。那我说的那么大一篇话儿,你听到的头一个要紧的大事是什么?”

    碧月长出一口气:“那么多人都没了……还是哥儿下的手。”

    李纨问惜春:“你呢?”

    惜春笑道:“一劳永逸,干得过!”

    李纨道:“就是这样。先说我说的这一通话,就当你们面说的这么一篇儿,可落到你们耳朵里,却各有面貌了。那我自己说这篇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恐怕同你们各自听入耳的又不是一回事了。这是为什么?

    这便是因为你们预先已有的念。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认为最最重要的东西。这些都是各人的念。这些念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境。境,是你对周遭这个世上的人事的所有认知。而等到新遇到一件什么事儿的时候,这事儿都得经了你既有的境再映到你心里,产生新的念,新的认知。

    这境好有一比,就像个杂花琉璃窗儿。外头的景儿,到你脑袋里,都是经了这杂花琉璃的,红的红,绿的绿。自然是两个相似些的窗户儿映出来的景儿相似些。那全然两个样子的,便是对着同一处景儿,各自得的印象也大不相同。”

    迎春皱眉道:“那岂不是说,咱们看见的,都……‘不真’?”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稿的日子太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