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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完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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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22号晚上8点,谢兰生的新作《一天》在xyz酒店举办首映。它是艺联专线电影, 会在艺联专线发行。

    《一天》首映签名环节与众不同。它并没请大量明星走上台子签名助阵, 而只请了电影主创、电影主演签字合影。每个人把自己名字写在一块方形拼图上,再按在巨大的背板上。等所有人拼好拼图, 《一天》那极具设计感的横幅海报的全貌才被展现出来, 又暖又美。

    首映先放电影《一天》。

    现场灯光渐渐灭下, 一个女人的画外音轻轻柔柔地响起来:“如果, 您的大脑出现病症, 永远地失去记忆, 您只能想起过去的某一天,唯一一天, 您会选择哪一天呢?那天发生什么事了?””

    接着,足足过了半分钟后, 大屏幕才开始放映。

    第一个故事是《携手》,第二个故事是《生产》。

    大屏幕上,女人微微地笑着说:“我的女儿平平庸庸, 成绩下游, 甚至在末尾,跟她班里那些耀眼的小天才不能比, 我有的时候有些失望, 又有的时候有些愤怒。但是,我想记住,不想忘了……我是冒着死亡风险才生下了这个女儿的,我想记住我多爱她。”

    影厅开始有啜泣声, 一丝一丝,呜呜咽咽。

    第三个故事是《跳舞》,第四个故事是《征战》。

    解说员在八角铁笼的正中间大声高喊“perfect”,而ufc第一人在他脚边如死狗般不省人事,最后,浑身肌肉的运动员在镜头前泣不成声,说:“我想记着那些横幅,记着‘中国武术的尊严’‘中国武术的脊梁’,也记着那一记ko,那次送医。”“我要自己拼死努力,为将来有朝一日,我能成为台上那个被寄予厚望的自己。”

    到这,整个影厅到处都是在吸鼻子的声音了。

    幸好,在进场时首映观众全领取了首映礼物,其中就有一包纸巾。

    放映继续。

    第五个故事是《分道》,第六个故事是《别离》。

    演员躺在病床上哭,说:““珍珍,真的,别太难过。妈妈永远爱珍珍,珍珍永远爱妈妈,妈妈、珍珍之间的爱不会因为生命有尽头而消失掉一分一毫。”

    在情绪的感染下,所有观众都在痛哭。

    最后一个故事是《饮冰》。

    高高瘦瘦的警察说:““我想记住那一天,我想记住两面锦旗,‘金色盾牌’‘为民除害’。”“我想说,因为那些场景,我舍不得这身蓝色,舍不得这个身份,我想记住那一天,督促自己,告诉自己:我,十年饮冰,热血还未凉。”

    现场观众集体失态谢兰生竟始料未及。

    《一天》最后法官、主唱ceo等人的平静叙述也没能让现场气氛冷静下来。

    到中场休息时,首映观众全在拿着自己手机狂发状态,不管是在微博上还是在微信上:

    【大哭片!!!】

    【哭死了!!!】

    【我这样的纯女汉子竟然哭到嗓子哑了……】

    【最要命的是,这部片子它并不是故意煽情强行催泪,它们全是真实的,全是存在的……】

    还有,

    【一定要到电影院里看谢导的新作《一天》!我就不信你们不哭!】

    【这个电影艺联上映,全国艺联的官网上可以查到加盟影院。】

    与此同时,微博上面一个大v偷偷录了首映现场一片哭声的视频,还发在网上,说:

    【今晚《一天》首映现场……你们听听,全场哭到撕心裂肺……】

    她在评论里面还写道:

    【它不是悲,它是真实,它真实到我流眼泪。】

    因为场面过于骇人,微博一下转发过万。

    可以想象,明天开始,全国艺联《一天》的场会被观众抢购一空,全国艺联也会正式被观众们记在心里。

    …………

    中场休息结束以后谢兰生到台上互动。

    “拍《一天》的原因”等等几个常规问题过去,主持人问谢兰生:“那,我很好奇,谢导您的《一天》会是哪天呢?”

    “嗯……”谢兰生手捏着话筒,嗓子有些发紧,回答,“1991年3月21号。”

    “哦?为什么呢?”

    谢兰生则望着台下的莘野,说:“那天,我走进了一家赌场。”

    “……啊?”

    “洛杉矶的一家赌场。”谢兰生又继续回答,“我当时想拍摄《生根》,民间融来20万块,还差5万块,可最后这5万块我绞尽脑汁也凑不来。到3月时,我作为翻译跟潇湘厂去洛杉矶学习考察,临回国,我陪几个领导、导演到赌场里开开眼界。”“那个赌场的角落里放着几台老虎机子,50美元一次,我如果能赢上一次5万块就凑齐了。我……我太想拍电影了,于是把我一年工资全投进去,孤注一掷,结果……真中了个777。”

    下面一片“哗”的声音。

    谢兰生又笑了笑,说:“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最幸运的日子,远比擒熊那天幸运,也远比擒狮那天幸运。我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以为中‘777’就是那天最幸运的事,可它竟然还不是。”

    台下:“……???”一下中了五万块还不是最幸运的事???

    “具体原因我不说了。”谢兰生又继续笑着道,“这涉及到我的家人。我想保留这个秘密。”

    主持人:“哇……好吧,您好神秘!”

    “嗯,”谢兰生又说,“我后来无意中发现,那年的3月21号,是春分。”

    从此,他一辈子都是春天。

    他在那里遇到莘野,莘野同样注意到他。他的痴,他的疯,让莘野对他产生好奇,走近了他,爱上了他。

    太想记住那一天了。

    电影选中了他,莘野也选中了他。

    …………

    主创回答问题以后,主演又被主持人问话。他们几个再一次泣不成声,现场观众也再一次掉出泪来。

    等采访问题全部结束,流程进入了互动环节。

    “好!”主持人道,“刚才入场的礼物包有一张纸跟一支笔。谢导他呢,想请大家回忆自己的那一天,写下来,等一会儿出会场时投到两边的小箱子里。不要忘记一起写上邮箱等等联系方式,我们会在多年以后联系您的,寄回纸片。”

    “???”现场观众全兴奋了。

    “那个时候,您也许已厌倦了丈夫,又或许厌倦了子女,厌倦了父母,厌倦了工作,厌倦了梦想,那个时候,你们可以重新想想,那一天,还是不是你们生命最重要的那一天了。如果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又为什么?”

    “……”台下观众都把那纸放在膝盖上,凝神思考。

    有人开始动笔,书写认真,神情肃穆。

    谢兰生看到莘野寥寥几笔就写好了。

    两三分钟后,首个观众走到出口,投入纸片,深深呼气而后离开。

    接着,陆陆续续地,大家都把手中“一天”郑重其事投入箱子。有些年轻的女孩子说她们可想不出来,谢兰生在台上笑笑,回:“正常的,你们还小呢。如果转折的那一天在18岁前就来过了,反而奇怪了。”

    渐渐地,首映现场的人少了。

    莘野是最后一个到门口投“一天”的。他一手插兜,一手把纸投进箱子。

    投完,他与兰生并肩出来。

    今天是正月十五。天上月亮又大又圆,满天星子露了出来,在这些年的北京冬天难得一见,仿佛奇迹。

    “喂,莘野,”谢兰生说,“咱们沿街走一走吧。”

    莘野颔首:“嗯。”

    他们沿着霓虹闪烁的大路走了下去。路灯照在人行道旁的护栏上,护栏呈现出奇异的金铜色泽。天上月亮那么美,敷着一层好像正在融化着的淡金。

    谢兰生又想起来了夏目漱石的那一句“今夜月色真美”。

    旁边出现一条小巷,兰生带着莘野拐进去。

    “莘野,”整条小巷空无一人,兰生拉过莘野的手,十指交叉,缠缠绵绵,“咱们一起二十年了,真真正正二十年了。”

    莘野看看谢兰生:“嗯。”

    1996的元宵节他们两个成为恋人,一晃眼,今天竟是2016的元宵节。

    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过去了。

    谢兰生想:他们还是这样恩爱。莘野对他,既有恩,又有爱,这个词儿真的好美。他故意把《倚天》首映选择上元的这一天。

    想了想,谢兰生又问莘野:“你的‘一天’是哪天?”

    莘野说:“一样。1991年3月21号,春分。”

    兰生低低地笑了。

    谢兰生一直以为莘野、电影同样重要,可是,在准备首映礼时,在考虑“哪一天”时,他竟突然问他自己,如果不是记住一天,而是只能记住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他会选择哪个小时?哪一分钟?哪一秒呢?

    他在“中777”跟“莘野忽地抬眸看他”的两个瞬间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选了莘野忽地抬眸看他的那个瞬间。

    于是谢兰生知道了,莘野还比电影还重要。

    真是不可思议。

    “二十年了。”莘野嗓音低低的,又问谢兰生,“究竟还能再过几个二十年?一个?两个?三个?”

    “都有可能。”谢兰生答,“你害怕吗?”

    莘野笑笑:“走在后头,就不怕,走在前头还是有一点怕的。”

    “感觉应该是差不多时候走吧?”谢兰生说,“我妈说过,非常恩爱的老夫妻如果一个没了,另一个也就快了。”

    “那还行。”莘野挑挑眉,“你呢?怕吗?”

    “嗯……”谢兰生笑,“我有三个问题,如果三个问题答案全都是‘是’,就不怕。”

    “说说看?”

    “好。”46岁的谢兰生还是爱笑,“第一个问题,天堂的人会做梦吗?”

    莘野点点头,挺肯定地说:“会的。”

    “第二个问题,天堂里有电影院吗?”

    “有的。”

    谢兰生又看看月亮:“第三个问题,咱们还能在一起吗?”

    莘野更加肯定地答:“当然能。”

    三个答案全都是是,谢兰生盖棺定论:“那就不怕。”

    莘野喉间发出轻笑。

    正元月色又白又亮,两侧建筑古色古香,青瓦朱檐,花木扶疏,仿佛已经矗立千年。

    一步一步踏着砖石,谢兰生再次文艺起来:“莘野,拍《死别》那一场时,见‘妈妈’总结人生,我突然把自己将来的墓志铭给想好了。”

    “嗯?是什么?”

    这要换了其他的人墓志铭能写一长串,什么几座金熊几座金狮几座金棕榈,或者写写别人封的“中国独立电影第一人”“中国独立电影之父”“中国电影领军人物”等等等等肉麻的词,或者……谢兰生的电影成就可以罗列上百行。

    “嗯,就写,‘这是一个幸福的人’,”谢兰生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攥着莘野的手,让莘野指根生疼生疼,“就写,‘这是一个幸福的人。他这一生从未离开他的挚爱,与梦想。’”

    【《独立电影人》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