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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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结局

    太子是元衡帝的长子,曾经也是他寄予最多希望,最用心栽培的未来储君。经此一事,元衡帝失望至极,亦伤心后悔,原本重病缠身的身体,更加每况愈下,没多久便支持不下去,驾崩归天。

    这年秋天,怀王按照元衡帝遗命登基,年号正元。

    新皇临朝,少不得恩赦提拔一批人才,燕驰飞与倪之谦都在其中。

    燕驰飞提早调任回京,从正四品知府成为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而倪之谦则从知县升至知府,接任燕驰飞走后空出的芜城知府一职。

    燕驰飞与倪之谦交接过后,便带着孟珠与女儿燕柠上船回京,倪之谦与杨蔓君带着才七个月大的儿子倪清送行。

    满周岁的燕柠已会走路,天气暖和,穿得少,行动便利。下了马车,便由娘牵着手,一路晃晃悠悠地走上码头。

    “君娘娘再见,谦爹爹再见,相公再见。”燕柠刚学说话,能说的都是短句,大人也不知她究竟是否明白那些词句的意思,还是机械地学舌而已。

    不过杨蔓君总是逗弄她,让她唤自己与倪之谦爹娘,唤倪清相公,她倒是记得很清楚,临上船前不用人教,自己便说了出来,逗得四个大人大笑不止。

    只有仍应不解事的倪清哭了出来,仿佛明白自己与“小媳妇”要分离颇久一般。

    “柠柠快告诉弟弟,姐姐不会忘记你的,会写信给你,还会送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来,叫弟弟不要哭。”孟珠引导女儿安慰小伙伴。

    燕柠到底说话仍不利索,断断续续地重复一遍,简单的一句话只学了个六七成。

    “打勾勾。”这是她自己加的,说罢踮起脚尖,示意抱着倪清的杨蔓君俯身,探出小指与倪清肉嘟嘟的小指头勾了勾,又亲了一口小脸蛋,哄得倪清笑逐颜开。

    “……等你带着妻小回京来再聚。”燕驰飞对倪之谦说完,牵着妻女登上船。

    孟珽也在调职回京的人中。

    孟珠一家三口回到京城时,正赶上孟家与蒋家过大礼,准备给孟珽与蒋沁成婚。

    所有的一切,都与前世大同小异。接下来需要担心的,就只有晋国与瓦剌的那场战争,而既然她与燕驰飞都知道事情未来的走向,自然也会想办法不重复悲剧。所以,好像也没有什么真的需要担心的。

    日子平淡无波的过去,除了有那么一天,闲来无事,想起孟珠生了孩子一年多未在有孕,燕老夫人又念叨起让燕驰飞收房许承欢的事情。

    燕驰飞、孟珠、大蒋氏、燕靖,都十分默契地对此听而不闻。

    燕老夫人不甘心之下,想从许承欢这边用力,却被她哭诉,说自己已经有了燕鸿飞的骨肉,再不可能伺候燕驰飞。

    燕老夫人起初不信,可几个大夫轮番给许承欢诊脉,结果一致:她已有了三个月身孕。

    在外打理生意的燕鸿飞归家后,听闻此事倒是十分欣喜。

    燕老夫人却是气得不轻,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总是言听计从、从不违逆的宝贝长孙,竟然瞒着她与给弟弟准备的妾室勾搭在一起,还有了身孕。

    然而,燕老夫人更想不到的是,燕鸿飞隐瞒她的事情并不止一桩。

    与即将被揭开来的那件事相比,许承欢的事情虽然看着气人,其实根本不足一提。

    新皇登基,历来除了提拔一批有能之士之外,也少不得要做几件大事。

    因为之前治水之事,贪污的官员如今收敛许多,正元帝于是决定整顿一下违法行商之人,贩卖私盐者便首当其冲。

    忠王夏侯旸表示愿帮助皇兄分忧解难,自请接下此项任务。他有前世的积累,短短几个月就捉出数个私卖盐引并贩卖私盐谋利的商人,燕鸿飞赫然便在其中。

    贩卖私盐是大罪,只一斤一两便能就地正法。燕鸿飞被抓住时正在盐场,因而与消息一同送回燕家的,是他断了头又重新缝起的尸体。

    燕老夫人经不起这个打击,当场昏倒,醒来后手脚不能使力,说话口齿不清,连大小二便都不能自理。

    燕靖身为父亲,既伤心又愤怒。

    他早就告诉过燕鸿飞贩卖私盐的厉害关系,谁知儿子竟然阳奉阴违,私下行事。如今事发,就不是燕鸿飞一人被斩首能够解决的,他的妻儿都要流放。而一直由燕鸿飞全权打理的燕家商铺,也受到牵连,被封彻查账目,如果查清与私盐买卖所赚银两并不关系,才能交还燕家重开,否则一律充公。

    幸而燕家嫡庶分工明确,在整个晋京人所共知,燕鸿飞贩卖私盐的罪行才不至于祸及燕驰飞与燕骁飞兄弟两人。只是燕靖自觉教子不严,愧对皇帝,打算辞官,正元帝挽留不成,便决定尊重他的决定,并将京营交在了燕驰飞手上。

    至于燕家二房的燕竣夫妇,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私盐生意,但因为在燕鸿飞鼓动下参了股,自然少不得受到流放之刑。

    最悲惨的莫过于许承欢。她攀附燕鸿飞,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寻一个能够享受容华富贵的好归宿,根本没有半点真情实意。如今姨娘做了才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尚未落地,便要和汪氏等人一起被流放边关。个中滋味,与当初惧怕的,年纪大了却没有男人肯要相比,究竟哪一种更凄凉,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眼见瓦剌争端又起,夏侯旸暗自得意。

    朝中众人对是否再起战事各持己见,有人主站,自然有人主张议和。

    夏侯旸趁机添柴加火:“皇兄初登大位,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此事乃是良机。何况皇兄你早有征战经验,御驾亲征,只有旗开得胜,扬我国威,没有道理不执行。”

    正元帝似乎被说得有些动摇,但其后却久久不表态。

    夏侯旸不免觉得不耐烦,上辈子没有他挑唆,皇帝还不是自己就决定了御驾亲征了去。怎么现在不管他怎么说,竟然好似半点用都不管?

    其实真正改变的,不是有人唆摆或是没有,也不是以燕驰飞为代表的一派,一直劝说正元帝不可贸然开战,让他犹豫不决。而是这一世的正元帝与上一世这时候相比,一直不那么一帆风顺,志得意满。

    他失去过妻子孩子。

    治水时见过人间百态,也因此知道这个江山表面繁华似锦,其实有许多蛀虫一样的官员在上面蛀出虫洞,实则岌岌可危,并不像他曾经以为的那样坚不可摧。

    还有,他曾经两次差点失去性命。

    所有的经历,都让他变得更成熟谨慎,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自以为是。

    所以,正元帝不愿开战,最终决定议和。他不想让本可以不耗费兵力少量财物便能解决的事情升级,更不想因为战争而让百姓流离失所,像他一样失去亲人,甚至连自己的命也失去。

    忠王府。

    乔歆不疾不徐地走在回廊上,身后跟着一个提食盒的丫鬟。

    食盒里装的是准备送给夏侯旸的冰镇酸梅汤。

    她初入小南宫的几年里,确实受了许多磋磨,少女时养成的骄纵性格早已被磨得半点不剩,反而学会了讨好旁人。

    先想方设法赢得了贤妃的喜爱,借着她的嘴向夏侯旸甚至先皇说过许多关于乔歆的好话。所以,当初夏侯旸封王时,先皇才愿意赏一个侧妃的位置给她。而夏侯旸呢,似乎没什么长性,时日久了,对让人折磨她的事情也失去了兴趣,所以乔歆的生活也慢慢好起来。

    她学会了打算,知道自己这一世已经是这样了,不管恨也好,怨也罢,总之是不可能离开忠王府,回到过去的生活。那就只有努力讨好王府的主人——夏侯旸。

    自从忠王府开府之后,乔歆已经不被禁足,她便主动张罗起夏侯旸的衣食起居。

    刚开始时,他当然很反感。喝止,讽刺,甚至辱骂,乔歆都受过。

    也曾经难过,感觉屈辱,甚至哭泣。

    可她不想一辈子如此,于是更用心的打听夏侯旸的喜好,一次次放下自尊厚着脸皮继续讨好他。

    慢慢地,夏侯旸似乎也不难么抗拒了,虽然他对她还是喜怒无常,但是也愿意在书房忙碌时接受乔歆送去的点心茶水。

    今日赶巧,乔歆到时,夏侯旸竟然不在书房。

    她见桌上散乱的铺着许多书信、奏折与书籍,一时好心,打算帮忙归类收拾起来。

    总要腾出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才能放下酸梅汤碗吧。

    乔歆如是想。

    她对夏侯旸多有避讳,自然不敢擅自翻看这些,可是一封信自己从书簿里掉了出去。乔歆俯身去捡,白纸黑字的内容便不期然映入眼帘。

    起先只是不经意读了几句,之后便不能罢休,从弯腰变成半蹲,待整封信读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在炎炎夏日竟然瑟瑟发抖起来。

    “侧妃?你身子不适吗?”丫鬟轻声问。

    乔歆这才回神过来,匆忙捡起那封信夹回书中,又将书依照记忆摆回原位。再看书桌上,幸好她刚动手,并未挪动什么,看不出痕迹。

    “我有点头晕呢。”她说,“咱们快些回去吧。对了,酸梅汤刚从冰窖里取出,外热内冷,会沁出水珠来,若是放在桌上恐怕要湿了王爷的信函书册,还是放在那边的条案上好了。”

    乔歆指挥着丫鬟放好汤盅,便如常离去。

    自从搬到忠王府后,不光行动自由起来,她也可以与家人通信了。虽然不多,但每个月都会有一两次规律的书信来往。

    为了不引起夏侯旸怀疑,乔歆硬是等到三日后,才按照从前的日子把给孟珠的信送出去。

    夏侯旸肯放她与燕国公府的人联系,当然也要暗中监视,每次送信出去前小厮都会检查过,信上没有不该有的内容才能顺利送出去。

    今日的信也不过是闲叙家常,先问起燕国公府众人是否还好,外祖母也就是燕老夫人病情是否好转等等,又与孟珠提起在书院时的少女时光一些叛逆的行为,还说自己出门不便,上次孟珠说起街市上新开的西洋国点心铺子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品尝,不知道孟珠是否可以买些送来给她尝尝。

    因为乔歆近来十分乖巧,夏侯旸听过小厮汇报后,在乔歆如常送点心来时还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如果想吃什么尽管让管家去买就是。”

    孟珠收了信,像往常一样最先念给燕驰飞听,信上内容听来稀松平常,燕驰飞也并不如何专注,不时逗弄着娇气的趴在他怀里的燕柠。

    不想孟珠念着念着,突然“咦”了一声,仿佛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怎么了?”燕驰飞问。

    就见孟珠根本不理他,自己跑去西次间拿了笔过来,把信铺在榻桌上,快速地圈了几个字,然后露出恍然大悟、又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来。

    “驰飞哥哥,你快来看。”孟珠捂着心口,因为害怕而发出颤音来。

    燕驰飞皱眉,抱着燕柠凑过去。

    燕柠已经开蒙识字了,当然识得字还不多,孟珠圈出的话她只识得几个字,可是因为孟珠教她识字时也爱用笔圈字,她便自然而然地念起来:“书房有信,之古反国。”

    八个字错了四个。

    正确的应是:书房有信,通敌叛国。

    “驰飞哥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疑了。”孟珠不大确定地说,“从前在书院时,我们怕夫子发现,就经常在书信里用藏头诗的方法表述真的想说的事情。你说会是这样吗?夏侯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重要。”燕驰飞把微微发抖的孟珠搂进怀里,平静地说,“只要查一查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就好。你不用担心,交给我。”

    忠王府的防卫并不严密,当晚罗海就潜入进去,从书房里找出夏侯旸与瓦剌部落首领来往的信函。

    信上鼓动对方主动进攻,攻占晋国边关城镇,说唯有如此才能有足够的筹码争取更多的利益。至于对方质疑他为何要替瓦剌打算,夏侯旸则胡乱编造了正元帝抢夺皇位,他才是真正的继承人,所以希望借着这次战争鼓动正元帝亲征,再被瓦剌杀死在战场,正元帝没有儿子,继位的自然是他这个唯一的弟弟。

    其实不论关于帝位的内容是真是假,只前面鼓动敌国开战的部分,就足以让夏侯旸身败名裂了。

    受封不到三年的忠王殿下因通敌叛国、罪大恶极,被处以极刑。

    他的生母贤妃被送入皇家寺庙,带发修行,礼佛终身。

    而侧妃乔歆,因为揭发忠王罪行,受到皇帝嘉奖,准许从皇家玉牒中除名,恢复自由身。

    至于曾做过皇子侧妃的女子,之后的命运会如何,能不能觅得相伴终身的良人,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燕驰飞忙完公事,回到家中时已是傍晚时分。

    孟珠正带着燕柠回廊下散步,落日的余晖尽情泼洒下来,将院中每一景每一物都染上一层金光。

    “爹爹回来了!”燕柠眼尖,最先看到大步而来的燕驰飞,她飞奔出去,却忽然止步,小媳妇似的扭回孟珠身边,不好意思地说,“柠柠要照顾娘,扶着娘慢慢走,不能摔倒。”

    孟珠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以示赞许。

    燕驰飞上前举起女儿,笑问她:“怎么看到爹爹还躲?”

    燕柠只说:“放我下来,柠柠会走,摔倒不疼!爹爹扶着娘!娘不能摔!”

    燕驰飞疑惑地看向妻子。

    孟珠踮起脚尖,凑在燕驰飞耳边轻声说话。

    “又是这个时候。”燕驰飞挑眉,答一句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懂的话。

    “就是啊。”孟珠双眼笑出个月牙,“和上辈子一样的时间,驰飞哥哥,天祐真的要回来了。”

    燕驰飞心中思潮起伏,紧紧将孟珠与女儿一起拥在怀中。

    上天到底待他们不薄,有一次一切重来的机会,如今风波已平息,曾失去过的孩子也要重新回到身边,真真正正的一家团聚,再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