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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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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慢点。”胤禔将明珠给架到了西华门, 自从明珠听说这个消息, 好像腿都软了,无法支撑自己。

    胤禔看他这个样子, 忍不住劝道:“萨布素将军说未卜,说不定表哥平安无事,舅舅千万不要这样。揆叙、揆方还年轻, 还有舅母,都需要舅舅您支撑。”

    “你放心。”明珠的眼珠子亮的吓人,声音却很低沉:“我就是要不成了,也一定帮你、帮你铲掉太子的羽翼。也要, 徐乾学那个混账好看!”

    舅舅……胤禔的话没说出来,明珠就被家人扶上了马车。大阿哥眼睁睁的看着明珠走了,见了鬼了这是, 这老头想要干什么?

    那样子太吓人了, 好像这未经确定的丧子之痛没有将明珠击垮, 反而激发了他疯狂、冒险的一面。胤禔心中忐忑, 要铲掉太子的羽翼, 明珠舅舅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又要怎么做……

    正如大阿哥猜测的, 成德可能殉国的消息摧毁了明珠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警戒线, 他回到家就告诉次子揆叙“这个消息你得瞒着你额娘,勿要令她知晓。”

    然后叮嘱揆方:“你派人,去帮阿玛叫几个人过来。”

    从傅拉塔到科尔坤,再到如今的文华殿大学士余国柱,户部尚书佛伦等人, 都被叫到了明府。明珠就是不叫,听说成德之事的几位大人也想过来,老来丧子人生惨事,他们也想劝慰一二。

    不成想,一进明珠书房,几个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和半老狐狸都打了个哆嗦,明珠的状态眼看着不对:那眼神如鬼火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看得人汗毛倒竖。

    傅拉塔试探着喊道:“舅舅?”

    余国柱紧跟着小声:“太傅?”

    “明相!”这是科尔坤和佛伦异口同声。

    明珠叹道:“咱们是不是有背景干净的御史?过去我总想有些事情不能急,要慢慢来。如今看来是不能再等了,如果我儿子……成德他真有个好歹,索额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汤斌与徐乾学交好,徐乾学和索额图眉来眼去,我听说还在老家写书的熊赐履也和他们勾勾搭搭。”明珠冷笑:“还有个于成龙在里头裹乱。他们难免要对咱们下手,有道是,先下手为强。”

    明珠如今真是深恨徐乾学,如果不是他站在岸边不说话,成德会因为流言而远赴墨尔根吗!

    佛伦这个铁杆已经陪着抹起了眼泪:“明相您说怎么办!咱们都跟着。”

    “是啊,这书房中都是自己人。我等都是受过太傅大恩、提携。”余国柱也道:“如今太傅您说要怎么办,我等若是推脱一二,就不配做人了!”

    这帮人虽然各有各的狡猾,但客观来说,真的是不打折扣的明珠铁杆。所以明珠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几个人又合计了一下,大略方案就此定下。

    一时之间,明珠派人悄悄地四面出击,康熙也被他绕在局中。毕竟明珠在那天之后就上书养病,康熙理解他的心情,倒也没有过多苛责。谁能想到他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搞风搞雨!

    明珠本人从头到尾在府里“养病”,他的门生故旧在外悄悄联络,很快的,就有御史弹劾太子的老师汤斌“在巡抚任上,多有怨望之词,收买人心之举”云云。

    康熙还没来得及召汤斌去南书房问话,时任工部尚书的汤斌因为夏季中了暑热,如今又急火攻心,竟然于十月一命呜呼。

    而太子的另一位书法老师耿介,看到汤斌的下场,深觉兔死狐悲,随即上书称病,祈求告老还乡。太子詹事府的詹事尹泰却跳出来,说耿介是诈病。

    汤斌死了,耿介就算诈病,康熙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最后挥笔允许了耿介的辞官奏折,让他回乡养病。至此,太子身边新来的汤斌、耿介、达哈塔,就剩一个达哈塔了。

    康熙原打算让饱学大儒逐渐靠拢在胤礽身边,最好是汉人名士,这样也是为太子锦上添花。但这事闹成这样,康熙就决定,以后还是朝廷、詹事交叉体系吧。

    自己用着顺手,确定没问题的才能给太子用,才能教导太子。放在中枢多看几年,交给太子用也免得出乱子,反而不好。

    成德落水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索额图在家惋惜两句,最后还道:“他要是真没了,明珠这老家伙可得去了半条命!看他以后还敢盯着太子爷身边的人。”

    话音才落下没有两天,太子身边增光添彩的两位大儒就折在了朝堂上,索额图都傻眼了。可是上奏的御史并不是明珠的人,难道真是赶巧了?何况尹泰是太子詹事……真的是巧合?

    索额图疑神疑鬼,却听说明珠在病中还上折子,坚决支持靳辅治河,还公开说于成龙并非水利专长。索三老爷松了口气,或许真的是巧合罢。

    以明珠的性格,不会一边对付徐乾学,和可能出手的自己,一边还要招惹小于成龙那个沽名钓誉的疯狗。

    “学士,我想问问,靳辅和小于成龙到底是怎么结怨的?”康熙时候有两个于成龙,一个是已经去世的清端公于成龙,另一个就是现在的直隶总督小于成龙。

    戴梓的病好了,晚秋时节开始陪胤禔读书,在头所外书房给他上课。这一日,胤禔就问到这个问题。戴梓对治河也颇有兴趣,这个问题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

    “阿哥有所不知,他们俩的恩怨从二十三年开始就结下了。”戴梓给胤禔说起了原委,论起来,这事还是要怪康熙。

    靳辅治河原本已经有了成效,修出了中河,漕运也好了起来。但就在应当继续的时候,康熙和靳辅的观点发生了分歧:靳辅觉得应该趁热打铁,多修减水坝巩固成果。

    但康熙希望靳辅能够更多的注意下游洪泽湖的问题,疏通好了,洪泽湖不发水,能够保住两岸良田。

    君臣观点分歧,康熙还是尊重这位治河能臣的,但他也希望靳辅为朝廷想一想,治河多年耗费无计。如果只修减水坝,而不疏通下游,洪泽湖承担压力。两岸良田一旦淹没,百姓流离失所,又是个大问题。

    胤禔听到这里,隐隐有了猜测,他想问就问:“学士,那时候正在任安徽按察使的小于成龙,是不是对皇上说了什么?”

    “是。”戴梓叹道:“臣当时正在南书房,此间种种也是亲眼所见。小于成龙原本就对靳辅的办法不以为然,可是境内黄、淮、运河务都归河道总督管着。

    小于成龙就上书皇上,奏请自己疏浚境内的下游河道,然后皇上允准了。”

    胤禔道:“我好像记得,二十四年的时候,他们还进过京?”

    戴梓道:“那年年初,他们进京述职。靳辅觉得小于的办法有后患,小于认为靳辅是吹毛求疵,那场御前讨论明相也参加了,他支持靳辅的看法。因为与会大员各有看法,甚至皇上都一直犹豫……”

    “所以最后不了了之。”戴梓给胤禔讲,随手还画图,胤禔看明白了:“原本他们各安其位也行。可是随着中游疏浚完成,下游就成了两边必争之地。”

    戴梓笑笑,当然还有别的,如今这件事炒的这么热,和明珠旗帜鲜明的支持靳辅不无关系。那位纳兰太傅,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朱彝尊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成德遇险,他还跑去渌水亭和顾贞观、吴兆骞相对垂泪,哭的老泪纵横。然后明相一系列操作就让几个人看呆了。

    最后还是沈瞭当机立断:“顾先生之前不还说要去亲眼看看吗?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会避出去也是好的。成德公子若在此,也不会让几位先生牵连进这种事情里吧?”

    “……我也奇怪,明相并没有叫我做什么。”朱彝尊有些苦恼,这几年他站稳了脚跟,在康熙面前比高士奇有信用多了。如今这个情况,“我要不要说些什么表态?”

    “千万别。”顾贞观这会极为果断:“你不说话,只要在南书房,就是好事。”

    朱彝尊如今最好保持一个中立态度,他和成德交情尽人皆知,和明珠干系不大,皇帝也知道。他保持中立,才能在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说话,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下元节前,顾贞观和自告奋勇带路的吴兆骞都要北行,除了明珠派来的随扈,沈瞭和沈宛居然也跟着去了。胤禔前往送行,惊讶的问沈氏姐弟:“北边寒冷,你们这样去,不要紧吗?”

    男装的沈宛摇头:“成德公子给我们一个安身之所,如今他遇难,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去看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走这一趟,也算尽了心。

    胤禔看了自己身后的几个哈哈珠子,现在想想住在宫里真是不方便,他想要派哈哈珠子跟着去都不行。胤禔叹口气:“先生们一路顺风罢。”

    “大阿哥听我一句。”顾贞观道:“阿哥如今已经成婚,就是大人了。明相的事情,阿哥不要开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说话。”

    “先生的意思是?”

    “这么多年了,太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略有心得。”顾贞观低声道:“成德公子的事情……太傅恐怕是怨恨上徐乾学。这次打算一口气将徐乾学打下去,让他永远滚出朝堂,不能翻身。”

    “如今徐乾学、索额图,于成龙搅合在一起。如果阿哥入朝之后也被裹进去,那就不只是朝堂之上的大臣之争……阿哥要明白。汤斌身死、耿介避祸辞官,总会有人将这些同您和太子联系在一起。”

    胤禔默默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指教。顾先生、吴先生,沈姑娘,中正,你们一路顺风。”

    徐乾学那边,汤斌的丧礼刚刚结束,市井上开始流传一句歌谣“九天供赋归东海,万国金珠献澹人。”徐乾学号东海,高士奇字澹人。

    至此,原本和明珠走得近的两位大臣,都被一竿子扫了进来。

    胤禔在头所看的叹为观止,他舅舅真是有一把刷子,就算确认是明珠干的又如何?没有将矛头直指索额图,康熙就不会因为担心太子而立刻下手处置,只要不牵连太子,大臣互相撕咬就是常态。

    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康熙暂时也只能冷处理前朝这些争斗,太皇太后病重不起,太医束手无策。康熙决定率领太子、诸皇子和王公大臣们一起步行到天坛,为太皇太后祈福。

    “臣玄烨早失祜恃,自幼蒙祖母抚养,方有今日。”康熙跪在祭坛下,声泪俱下的祝祷:“臣愿折寿,以稍稍弥补祖母之寿。”

    可生老病死、非人力所及,不论做多少努力,要离开的人还是会离开。太皇太后的病愈发不好,时不时陷入昏迷,十二月二十四这一天,老太太的精神头很好,说想见孙子们。

    到了这个份儿上,大家都知道老太太这是回光返照,包括一直留在康熙身边的胤礽和胤禔在内,八阿哥以上的皇子们都到了慈宁宫。年纪更小的阿哥也被奶娘伺候好,随时准备戴孝。

    一直住在慈宁宫的淑慧长公主也和皇太后,带着季兰守在病榻边上,一步不敢轻离。

    在祖母榻旁侍奉汤药近一月,胡子都来不及刮的康熙依旧保持了惊人的冷静,一件件吩咐道:“顾问行,你派人去裕王、恭王、纯王府中传信,叫带着孩子们入宫,都来。叫老太太看看孩子。”

    裕王、恭王带着孩子跪在内室,胤礽和胤禔搀着康熙,跪在太皇太后床下。皇太后坐在塌边上拭泪,太皇太后正在拉着小纯王富尔祜伦的手:“只管跟着你汗阿玛,给你阿玛留下香烟,好好的呀。”

    “曾祖母。”富尔祜伦跪在榻边哭的喘不上气,又转身给康熙磕头:“汗阿玛。”

    康熙一手拉着富尔祜伦,一手拉着皇太后,对太皇太后发誓:“母后和侄儿,都交给孙子,都交给我,您放心、一切都有我,您放心!”说到最后,皇帝哽咽着不能说话。

    老太后微笑,又让胤礽做好太子,听阿玛的话。最后拉着胤禔道:“你是长子,要辅佐你阿玛,日后也要帮扶你弟弟,要做咱们家的栋梁。”

    “是。”胤禔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也满是泪水,“曾孙一定竭尽全力,一定做到。”

    太皇太后的目光最后还是放在了康熙身上:“我还是最放心不下你。”她留恋的看着这个孙子,微阖双目,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妈妈、妈妈!”康熙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哀嚎:“您就扔下我了吗,您别扔下我!”他哭着靠在榻边,死死地抱着太皇太后的胳膊不撒手。

    在他失去了父母之后,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说说心事的亲祖母也没了,都没了。

    康熙哭的以头抢地,胤禔和胤礽两个半大小子都没能拉住他,裕王和恭王过来劝,富尔祜伦跟着哭,都没用。

    最后还是皇太后和淑慧长公主过来劝,康熙和这位嫡母太后,还有亲姑姑相对哭的昏了头,这才被儿子们小心地从房间里扶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被扶出去的康熙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将冷静两个字扔在一边,直接拔刀说要截发成服。慈宁宫外,大臣们已经聚齐哭丧,结果听说了这个消息。

    索额图和明珠互相对视一眼,明珠安生的和弥勒佛一样。最后还是索额图和佟国纲、佟国维嘀咕一阵,拉上了礼部侍郎阿拉木,进了慈宁宫。

    “皇上,按照国朝旧例,后丧是不必截发的。”佟国纲小心劝道:“皇上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可感天地……就不必非要截发了。”

    太皇太后这个岁数,谁看都要说是喜丧,在大臣们看来,没必要搞得如皇帝驾崩一样的规制。

    可康熙不干,他的中心思想就一条:“没有祖母,哪有我?我如今要是连截发成服都做不到,还算什么好孙子,我要截发,你们谁也别劝我!”

    阿拉木去向皇太后请旨,皇太后说老太太临终的时候嘱咐过“不要让皇帝哀毁过甚”,但康熙进去朝着太后大哭,哭的太后也没了主见,只好随他去了。

    最后还是皇帝截发成服,所有丧服由素帛改为棉制,越粗陋越能体现孝心。自皇帝开始,凡是领朝廷俸禄的男女全部要素服戴孝。

    康熙又对大臣道:“朕还要为太皇太后守孝二十七个月,报答养育之恩。只有朕自己在宫中持服,并不禁止臣民婚丧嫁娶,这样既不耽误朝政,也与他人无碍。”

    自汉朝至今,嗣皇帝为父亲守丧才守二十七天,以日带月,作为二十七个月的守孝。如今他开口就说要三年,大臣们又跪下劝道,万万不可。

    康熙的身体直打晃,声调却很高,语气近乎蛮横:“朕不管,我就是要为太皇太后截发、就是要守二十七个月!”话音刚落就一头栽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珠这是越战越勇,曲线死磕,一门心思搞死徐乾学。起码要让他滚蛋。

    原本好了,昨儿半夜和朋友看电影,没休息好又严重了。有昨儿看某电影的小可爱吗?

    来,快,抱团取暖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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