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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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珂陪着旷课的李小兵玩了两节课的时间，他带着他到学校附近餐厅吃了东西，又给他买了一些文具，最后看到李小兵经过玩具店盯着几个变形金刚的模型就走不动路的样子，又笑着给他买了那几个模型。
李小兵很兴奋，抱着一堆玩具爱不释手，王珂给他买的文具反而是王珂自己拿着，虽然这是大多数小男孩的天性，但王珂还是忍不住教育李小兵：“小兵，玩具是要玩的，但要在作业完成之后才可以玩。你要记着，你必须要好好学习才能有……”
“才能有出路！”李小兵看着王珂嘻嘻一笑，直接接过了他的话头，这让王珂有些无奈，他摇头一笑：“男孩子果真是要调皮多了。”
李小兵经过这一个半小时，跟王珂熟悉亲近许多，他大着胆子问道：“你认识女孩子吗？”
王珂笑着反问道：“难道你不认识女孩子？”
李小兵撇撇嘴：“她们都不跟我说话。我也不爱跟她们玩儿。”
王珂莞尔，之后又说道：“我有个妹妹，所以跟女孩子打交道还是挺有经验的。”
李小兵有些好奇地问道：“她多大了？”
“很大了，比你大很多。”王珂笑着说道，李小兵眨眨眼：“她长得好看吗？”
“当然，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比余丹丹还漂亮？”“余丹丹是谁？”这回轮到王珂好奇了，李小兵赧然一笑：“我们班的学习委员，长得挺好看的。”
王珂会心一笑，同时也觉得宽慰些许，这孩子虽然被庄城摧残了，但至少……还没有完全毁掉。
他的人生，还有希望的，只要那个畜生不再成为阻碍。
王珂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下，陌生的号码，他心知肚明是谁，这一次很快就接了起来，果然是庄城上完了课，依照之前的约定，来找他。
王珂接过电话之后，便把通话记录删除了，他跟庄城的所有通话或者短信的记录都被他彻底删除了，他不想留下任何端倪。
他弯下腰，按着李小兵的双肩：“小兵，哥哥现在有点事情要忙，没空继续陪你了，不过，你也该回去上课了。对了，这个你拿着。”
他说着从口袋里找出一张卡，然后让李小兵从书包里取出一支笔，在上面写了一行数字，之后把笔和□□一起塞给李小兵。
李小兵有些茫然地看着手里的□□，似乎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王珂摸着他的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拿回去给奶奶，后头写了密码，你以后上学就从这里面取钱。记着，除了奶奶之外，不可以把这张卡给任何人。”
李小兵终于有些明白了，他意识到这张分量很轻的卡里头可能有一笔钱，而这时眼前的这位哥哥送给他的。
他拿着□□，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看着王珂，王珂笑了笑：“你一定要好好念书，你的未来……一定会很好的，但你必须去争取。以后不能再贪玩了，必须像个男子汉那样坚强起来。”
“男子汉……”李小兵明白男子汉是什么意思，就像是电视里演的超人那样嘛，李小兵觉得眼前的大哥哥就挺像超人的，他一下子就解决他家里奶奶忧心了许久的学费问题，李小兵不禁有些崇拜起这个人。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你也回去上课。”王珂站起来，拍拍他的后背，“你以后不准在这样逃学了，听到没？”
李小兵点点头，接着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我……”王珂的嘴唇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不愿意对小孩子说谎，他凄凉地笑了一下，“大概以后都不会来了。”
李小兵的心情一下子失落起来，孩子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低下头不说话，王珂很无奈，但也没有办法。
“我走了，再见。”王珂冲那个男孩挥挥手，之后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李小兵在他身后又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为什么……不会再来看他呢？小男孩百思不得其解。
王珂按照庄城电话里说的那样，到了学校的停车位去等他，期间接到了陆缜的电话，他听得出陆缜关切的语气，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透露给他，但他也不想再跟陆缜说谎，最后只好匆匆挂了电话。
只是挂了电话之后，他的心里又空落落的。
“小王子。”背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王珂闭上眼睛，之后转过身，有些讽刺地看着来人：“是因为附近没有人，你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露出你的真面目吗？”
庄城因为王珂不同以往的语气怔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露出他那一贯虚伪的笑容，要说些什么，王珂却忽然转过身：“你的车在哪儿？”
庄城又是一愣，但还是走到了自己的车前，只是他开了车门之后，王珂却开口了：“我来开吧。”
庄城很是意外地看着他，王珂却看着他手上缠着的纱布，嘲讽一笑：“你的手不是伤了吗？你开的话，我会担心我的生命安全的。”
庄城摇头失笑，他显然把王珂的话当成是一个玩笑，而他那右手两根手指确实伤的不轻，开车不够方便，他还是把车钥匙给了王珂，然后自己坐上副驾驶，等到王珂在驾驶座坐好之后，他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自己学生开的车呢。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出去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看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王珂发动了汽车，往外开去，听到庄城这番感慨，他的手握紧了方向盘，然后加快了车速，车子很快驶出学校，开上了公路。
庄城自顾自地说了一堆，本想故意激一下这个他迷恋过的昔日学生，谁知道今天的王珂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对他说的话不闻不问，像是完全没有听到。
庄城未免感觉无趣，便心不在焉地说道：“王珂啊，你不是说有事情要问我吗？怎么现在倒是一句话都不说了？你这么大老远跑来看老师，难道不打算跟老师叙叙旧吗？”
王珂听到庄城这话，面色微有波动，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容：“也是，我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
庄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来意？”
王珂只看着挡风玻璃的正前方，似乎很专心在开车的样子，他淡淡地说道：“我的来意，你不是一清二楚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庄城笑起来：“哦，你是说那些照片？”
王珂听见“照片”两个字，眉心一跳，抓着方向盘的指节也有些发白，庄城注意到他心绪的波动，终于有了些愉悦的感觉：“唉，如果不是那些照片，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来见我吧？”
“你为什么，要见我？”王珂忽然问道，这个问题让庄城怔了一下，接着他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看着王珂说道：“我想，大概是因为你是我唯一迷恋过的对象。哪怕你已经不是当初我迷恋的模样了，但我对你总有一份特别的情愫在。”
王珂听到庄城说出的这个答案觉得自己差点要吐出来，他冷笑着对庄城说：“那你的妻子呢？”“因为我需要一个妻子，所以我就有了一个妻子。”庄城摇着头叹息，“人总是要随大流的，否则生活会变得很艰难。”
“那你的孩子呢？她算什么？”王珂又问道，庄城又是一哂：“她身上有我的血脉，是我生命的延续，也是我结婚最大的目的，我自然是爱她的。”
“不，你看重的，你爱的，只是你自己而已。”王珂冷声说道，“你用那些照片来威胁我，只是因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让我猜猜，你想得到什么呢？是钱吗？我那个堂叔堂婶，他们也很想从我这里得到钱呢。”
庄城被他这么一说很有些尴尬，他看着王珂吞吞吐吐地开口：“不，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那个女儿，总是闹着要去b市上学，说实在，还是因为你那个乐队啊，她是你们的粉丝，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你还记得吧？上次我还带着她去参加了你们的活动……当然了，我也希望她能在b市上学，她快上高中了，如果能在那边找一所学校的话，也许以后就能考b市的大学了。她妈妈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这件事情，我都快让那一大一□□疯了。可我毕竟只是个当老师的，要送女儿去b市上学的话，要花的钱很多……我也是没办法啊。”
王珂转过头去看着他，似笑非笑：“这么说，你还是一片苦心了？”
庄城摇头：“身为人父，总是希望能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你以后当了父亲的话，就会知道的。”
“以后？你觉得我还会有以后吗？”王珂喃喃道，庄城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珂笑了起来：“没什么意思。于是你缺钱，所以就打定主意来敲诈我吗？”
“看你说的，这是你能力范围可以做到的事情。”庄城微笑道，“就当是帮你老师一把好了，说真的，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就不好意思来麻烦你了……”
王珂打断他的冠冕堂皇：“所以，你打算敲诈我多少钱？”
庄城面色微变：“王珂啊，虽然老师的做法有些不合适，但是，当年你和你妹妹，我也看在你们孤苦无依颇为可怜的份上，帮衬了不少的……”
“所以，就要用我的一辈子来还吗？！”王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仍然很平静，甚至是带着笑容说出来的，庄城瞥见他那笑意却有些怵然，他第一次对这个软弱的学生产生了一点畏惧的心理。
他勉强维持着笑容：“看你说的，你看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事业有成，名利双收……”
“你还是不悔改。”王珂出声打断他，他转过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恨意，“庄城，你一点都不悔改。你对你做过的那些事，那些天打雷劈的事情，一点后悔之心都没有，对不对？”
“你是在对我说教吗？”庄城笑起来，“说起来，我毕竟是当老师的，这种事，我可比你擅长多了。”
“我也并没有打算说服你什么。事实上，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原谅。”王珂也笑了，“我只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孩子，李小兵，你对他做了什么？”
庄城瞧了王珂一眼，随后不屑地笑笑：“我只是疼爱了他一番，就像……”他是看着王珂说这话的，“就像对当初的你一样。他和你一样，都那么弱小可怜，我看着这样的孩子，总是忍不住多关心几分。”
王珂咬紧牙关，忽然猛的一脚踩下了油门，庄城即使是系着安全带还是淬不及防地往前一倾，他有些不满地看着王珂：“你怎么这么毛躁……”
结果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打住了，因为他才发现，王珂开出去的路，是一条他十分陌生的路，并不是通往市区的公路。
“你要去哪儿？”庄城这才感觉到一丝异样，不只是这条陌生的公路，还有身边的王珂。
“到了你就知道了。”王珂笑着说道，“庄城，你不仅没有悔改之心，而且，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你为了满足私欲所做的那些龌龊事，毁了多少人的一辈子……我，李小兵，还有其他的受害者……而我在来到这里之前，还是懦弱地想着花钱来了结你我之间的事情。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像你这样的畜生，根本没有可以谈得上了结的方式，你会像一只蛆虫一样，永远缠着我……除非，除非你死了，你就再也不能威胁我了！所以，”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加着速，之前还是循序渐进的，庄城一开始甚至没意识到王珂在加速，而现在，在到了一条毫无人烟，甚至连过往的车辆都不多的郊区外的高速路，他已经没有顾忌了。
“你疯了啊？！”庄城终于开始感觉到恐惧，看着几乎要飚出时速表盘的指针，庄城忽然意识到了王珂可能要做的事情。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不相信，会有人这样不看重自己的性命。
但王珂确确实实地在不断加速，他还在一边说：“所以，你绝对无法得到原谅，而我，会永远憎恨着你，无法得到救赎。既然是这样，那我便不愿再这样活着……”
听到这里的时候，庄城终于相信这个曾经软弱可欺的王珂是真的要他的命，而不只是一个停留在口头的威胁。
“你停车！停车啊！你这个神经病！”庄城扑过去要踩刹车，但王珂却腾出一只手来格挡他，他死死地抓住了庄城那两根手上的手指，庄城吃痛，躲了一下，王珂大笑起来：“庄城，你毁了我，作为交换，跟我一起去死吧。”
“你这个疯子！你要死自己去死！不要拉上我！！！”庄城看着王珂那神经质的笑容，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恐慌，他仍然不放弃地想夺回汽车的控制权，但车体在两个人的肢体冲突下，已经开始失去了控制。高速行进下的轨道开始变得蜿蜒而不规则，庄城感到更加的焦躁。
“你害怕吗？不安吗？恐慌吗？”王珂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东西，现在，我把它们全都还给你！”
他说着突然猛地转了一下方向盘，车体往右转去，庄城的头猛地撞到了前面的操作台，但他很快又红着眼要来抢方向盘，王珂的头被他一下下地用拳头砸着，但仍然没有放弃。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之前就把手机调了静音，来电铃声是听不到的，但这一次是震动，那应该是短信。
王珂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这条短信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拿出来读一读，但现在，他恐怕没有办法做到了。
他最后踩了一下油门，庄城也终于如愿把他推开，王珂干脆放下了自己的手，他靠在椅背上，轻声笑着：“来不及了，庄城，来不及了。我说过，你要跟我一起去死的。”
庄城见他主动放开了方向盘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对了，听他这么说，他急忙睁大眼看着前面，但眼前的却是一片触手可及的护栏，而护栏底下，就是一片悬崖。
王珂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开进了一条盘山公路。
庄城惊恐地大叫起来，他连忙踩下刹车，但这已经无法阻止失控的汽车往护栏撞去，王珂在一边疯狂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有痛快，有悲愤，有凄凉，但最多的，还是不舍。
对不起。王珂的心里，有无数个对不起要说，但他想道歉的人，却一个都不在眼前。
他身边的人，只有一个禽兽不如的庄城。
到最后，还是要跟这个人渣死在一起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明明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到最后，却要得到这样的惩罚，真不公平啊……王珂在车子即将撞上护栏的一刻，有些恍惚地想道，而他的眼前，忽然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王君，一个是陆缜。
好想……好想见见你们啊……哪怕是最后一面……
“砰！”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全身一震，随后便被弹开的安全气囊挤在了座椅上。与此同时，剧痛袭上全身，王珂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血液像是坏掉的水泵，一刻不停地流出，他甚至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只感到眼前全是黑的，感觉不到任何的声音和色彩。
而他最后的清醒意识告诉他，也许是因为庄城刚刚那一脚狠命的刹车，车子最终没有掉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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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陆缜接到了杜承宇的电话，王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她只是随口一提，那两个人一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却是真的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甚至还架了一副眼镜。
“没有被发现吧？”王珺见到杜承宇的额头上满是汗，便顺手递了一包纸巾给他，陆缜在一边回答她：“还好，不过外头的记者真的不少。”
王珺倒抽一口冷气，杜承宇的脸色很难看，他捏着纸巾的手指有些发白，随后侧过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在哪里？”
陆缜面色和王珺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王珺的眼泪又差点夺眶而出，她急忙背过身，陆缜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然后看着杜承宇，轻声道：“走吧，一起去看看他。”
杜承宇一下子咬紧了牙，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无声地点点头。
接着他们一起到太平间里去见了死去的王珂，杜承宇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人毫无生气的脸，王珺却是又要接近崩溃的边缘，陆缜没有办法，只得半拖半抱地带着她先出去了。
只是这一回她却没有再哭，只是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不停发抖，但这样反而更让陆缜担心。
只是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徒劳地抓着她的手，希冀着能让她感到安定些：“别怕，别怕。”
王珺慢慢抬起头，陆缜看着她的眼睛，停顿一下，然后说：“其实……我也有过一个姐姐的。”
王珺原本有些呆滞的脸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色，她从小就认识这个人，但他几乎没有跟别人谈过他家里的事情。
“不过，”陆缜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有悲哀也没有难过，只是带着一点缅怀，“她也死掉了。”
王珺一下子想起来当初在s市那个公墓前，他送出的那束百合花。
王珺看着他垂下的眼睑，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这个时候，杜承宇在护士的催促之下从太平间里走了出来，在走出来的那一刻，一向高大的男人看起来竟有些摇摇欲坠，身边的护士不禁担心他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栽倒，只是很快他又恢复了端正的身形。他走到陆缜和王珺的面前，皱着眉问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陆缜面色一暗，沉声道：“车祸。”
“他怎么会？”杜承宇说什么也不相信，王珂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虽然经常开车，但超速的经历一次也没有。这样的人，告诉他说是因为违规超高速驾驶而送了命，杜承宇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我也觉得很奇怪……”王珺摇着头，“我总觉得很不对劲，哥哥他……他总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陆缜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去问杜承宇：“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很混乱。”杜承宇的眉头愈发纠结，“公司内部也很乱，他们都想知道真相，只是联系不上你们。”
“真相……”陆缜喃喃自语，“我也想知道什么是真相……”
但他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揉着太阳穴略带歉意地说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早点联系你们的。”
杜承宇摇摇头，他自然看得出陆缜此时有多憔悴疲惫，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王珺，这个姑娘的面色很不好，他有些担忧，不过……
他瞥了一眼她与陆缜紧紧交握的手，心说，如果有他在的话，那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之后他拿出手机给陈凯莉打了电话，细细说了这里的情况，陆缜和王珺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不久后便听到杜承宇轻声安慰的声音，这时候王珺忽然看着陆缜：“你之后，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陆缜怔了一下，才明白过她在问什么，他笑了笑：“好像是的。”
王珺垂下眼，陆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谁知她又突然开了口：“应付那些人，一定会很辛苦的。”
公司的人，媒体的人，喜欢他们的人，不喜欢他们的人……如果都要应付一圈的话，那确实是会很辛苦。
陆缜慢慢闭上了眼睛，但那却是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是很辛苦，但总有人要去媒体面前露面。”陆缜重新睁开眼，眼中的疲惫之色更甚，他微笑着望着她，“很显然，那个人只能是我。”
“你喜欢这份……职业吗？”王珺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问出口，陆缜又是一怔，随后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这份职业吗？有喜欢的地方，也有不喜欢的地方……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这份职业。”
他说的“适不适合”，而不是“喜不喜欢”，但王珺没有再去计较这处细节，她只是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哥哥他……大概是不适合的……”
“不过，他是喜欢的。”陆缜打断了她，王珺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陆缜淡淡一笑，“他亲口跟我说过的啊。”
“真的吗……”王珺喃喃道，“可是，如果当初他不是为了我的话，不是为了要把我送到日本读书的话，就不会签约出道了，如果他没签的话，是不是就不会……”
“小珺，你哥哥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王珺能感觉到他在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签约，出道，做艺人，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他自己的……我们的心愿。一直都是。”
“是吗？是吗？真的是那样吗？”王珺原本是想笑的，但最后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陆缜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伸手为她抹去脸上的眼泪。
打完电话之后的杜承宇过来告诉他们说陈凯莉和公司的某个高层都会在不久之后到达c城，又说双胞胎也请了假打算要过来，不过被陈凯莉阻止了。
陆缜摇头：“他们俩过来做什么？还是别过来了。”
“想见他最后一面。”杜承宇说道这里的时候很是难过，他之后又看了看王珺，“他的后事？”
王珺有些茫然，她一直沉浸在悲痛里，还没有想过王珂的后事要怎么办，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并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
陆缜瞧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此刻的状态不是能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便冲着杜承宇摇了摇头：“我们出去说吧。”
他说罢要起身，王珺却仍然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讷讷地松开手：“对不起……”
陆缜拍拍她的手背：“一会儿就回来。”
之后他跟杜承宇特意走到离王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说话，杜承宇又一次问起了王珂的后事该怎么处理，陆缜往王珺那边看了一眼，随后摇摇头：“我现在不敢跟她说这些，不过，我想她也许会希望把王珂留在他们父母的身边。”
杜承宇点点头：“也好。”
“晚一点还是要问问她。”陆缜说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也打算一直陪着我们耗在医院里吗？其实没必要，这里……”
“出去，很难。”杜承宇打断他的话，随后皱着眉看他，“还有，你很糟糕。”
陆缜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然后笑了一下：“是啊，很久没刮胡子了。”
杜承宇知道这人又在装傻，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沉默了一会儿，又提起了另一个沉重的话题：“乐队……怎么办？”
陆缜闻言也安静下来，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很认真地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之前一段时间，他们乐队的活动也是在王珂缺席之下进行的，但每个人都只是把那个阶段当成是一个过渡，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知道王珂是要回来的。
但现在……一个极重要的角色缺失了，所有人，公司、歌迷，包括他们自己，都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要怎么走下去？还能走下去吗？这是此时陆缜和杜承宇不约而同在想的事情，甚至更悲观一点——会散吗？这个问题盘旋在他们的脑海里，无法驱除，现在也给不出答案。
而恰恰是这样的不确定会更让人心生不安。
“我现在……没办法想这些。”最后陆缜终于不再硬抗，他颇为虚弱地歪倒在椅子的靠背上，“我现在只想先把王珂的事情处理好。”
杜承宇点点头：“你说得对。”之后他把手放到陆缜的肩上：“你该休息了。”
陆缜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之后杜承宇又接了个电话，便匆匆往外走，陆缜问了一句，他说公司那边的意思是先让他们出一个人去应付外头的记者，因为现在网上的传言太过纷乱，所以他打算出去接受一些采访。
陆缜正要主动请缨，杜承宇却看了一眼不远处蜷缩成一团的王珺，对着陆缜摇摇头：“你还是陪着她吧。”
陆缜语塞了一下，最后只得说：“那就麻烦你了。”杜承宇摇摇头，接着便行色匆匆地往外走。
随后陆缜回到了王珺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珺说起了话。
“杜大哥，好像有什么心事呢。”王珺却是往杜承宇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随后又转过头瞧了瞧陆缜，“他去哪里啊？”
陆缜见她还有心情注意杜承宇，想来心境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也略感安慰：“现在这种时候，心情总是不会太好的。”他故意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话。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但王珺却是敏锐异常：“是因为乐队的事情吗？”
陆缜面上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王珺还是注意到了，因此他也没有否认。
王珺目中满是哀伤：“你们很为难吧？哥哥也真是的，明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做完……”
“小珺。”陆缜突然叫出她的名字，王珺便不再出声，陆缜想着之前让他和杜承宇心生无力的那个问题，又想了一会儿，心境便渐渐清明起来，他恢复到平时那般语气，对王珺说道：“他没有做完的事情，我，还有他们，我们会一起替他做完的。”
“你们……”王珺低声自语道，她的眼睛里也不再全是厚重的化不开的悲伤，多了一些别的东西，陆缜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敢打扰她。
以至于在时间过去好一阵子之后，差点忽略了她的一句低语。
“或许，我也能帮着他做完那些他做到一半的事情。”
她的声音很轻，陆缜没太听清楚，他正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串突兀的脚步声，他转头望去，来的人是一个中年妇人。
王珺同样被引去了注意力，只是她一见那女人便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直到那女人来到她面前，面色不善地开了口：“你是害死我丈夫那个人的妹妹？”
王珺听到她的声音终于记起来者何人了，不过她的话还是让她皱起了眉头：“你是庄城老师的妻子？”
“老师？”庄城的妻子打量了一下王珺，“你是庄城的学生？”
王珺点点头：“他是我的小学老师。”
陆缜在一边插了一句：“请问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那女人拧起一对细细的眉，“交警都跟我说了，出事的原因就是因为开车的那个违规超速，所以才撞到护栏，害我老公丧了命！”
她说着目光不善地看着王珺：“开车的人，是你哥哥吧？”
“所以呢？”王珺本就心情低落，看到对方咄咄逼人的模样，不愿跟她多说，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想怎么样？”
陆缜在一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庄夫人的回话。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语气？！”王珺的态度显然不是庄夫人想要的，她大怒，“我老公被你哥害死了你就这个态度……”
“你是因为钱来的吗？”王珺忽然打断了她，这下不只是庄夫人，连陆缜都侧目了，他心说这丫头犀利起来还真是很犀利的，话说的可真直白啊……
那庄夫人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了：“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什么叫……”
“钱的话，等到交警那边责任认定出来之后，如果要赔偿的话，我自然会赔的。”王珺背过身去，她不想再看着这个女人令人厌憎的脸，“所以麻烦你，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请回吧。”
她说着就拉着陆缜匆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留下庄夫人一个人站在远处有些难堪，她原本是气势汹汹来算账的，却没想到对方的态度比她还强硬。
“总之，你是肯定要赔的，别想赖！”她声势稍显不足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觉得站在原地实在没有意思，又快步走到已经坐下来的两人面前，指着他们的脸，狠声道，“我跟你们说，赔偿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如果数额我不满意的话，你们也别想讨好！反正你们都是要面子的人，到时候别怪我大闹一场给你们抹了面子！还有死了的那个……”
王珺目光一冷，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陆缜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钱包，然后把里头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塞到那女人手里：“庄太太，现在可以让我们安静一会儿了吗？”
庄太太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她又咒骂了几声，陆缜实在不堪其扰，只能摊手：“我身上真的只有这么多了，要不您晚点再来，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
那庄太太终于在羞愤中离去了。
王珂陪着旷课的李小兵玩了两节课的时间，他带着他到学校附近餐厅吃了东西，又给他买了一些文具，最后看到李小兵经过玩具店盯着几个变形金刚的模型就走不动路的样子，又笑着给他买了那几个模型。
李小兵很兴奋，抱着一堆玩具爱不释手，王珂给他买的文具反而是王珂自己拿着，虽然这是大多数小男孩的天性，但王珂还是忍不住教育李小兵：“小兵，玩具是要玩的，但要在作业完成之后才可以玩。你要记着，你必须要好好学习才能有……”
“才能有出路！”李小兵看着王珂嘻嘻一笑，直接接过了他的话头，这让王珂有些无奈，他摇头一笑：“男孩子果真是要调皮多了。”
李小兵经过这一个半小时，跟王珂熟悉亲近许多，他大着胆子问道：“你认识女孩子吗？”
王珂笑着反问道：“难道你不认识女孩子？”
李小兵撇撇嘴：“她们都不跟我说话。我也不爱跟她们玩儿。”
王珂莞尔，之后又说道：“我有个妹妹，所以跟女孩子打交道还是挺有经验的。”
李小兵有些好奇地问道：“她多大了？”
“很大了，比你大很多。”王珂笑着说道，李小兵眨眨眼：“她长得好看吗？”
“当然，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比余丹丹还漂亮？”“余丹丹是谁？”这回轮到王珂好奇了，李小兵赧然一笑：“我们班的学习委员，长得挺好看的。”
王珂会心一笑，同时也觉得宽慰些许，这孩子虽然被庄城摧残了，但至少……还没有完全毁掉。
他的人生，还有希望的，只要那个畜生不再成为阻碍。
王珂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下，陌生的号码，他心知肚明是谁，这一次很快就接了起来，果然是庄城上完了课，依照之前的约定，来找他。
王珂接过电话之后，便把通话记录删除了，他跟庄城的所有通话或者短信的记录都被他彻底删除了，他不想留下任何端倪。
他弯下腰，按着李小兵的双肩：“小兵，哥哥现在有点事情要忙，没空继续陪你了，不过，你也该回去上课了。对了，这个你拿着。”
他说着从口袋里找出一张卡，然后让李小兵从书包里取出一支笔，在上面写了一行数字，之后把笔和□□一起塞给李小兵。
李小兵有些茫然地看着手里的□□，似乎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王珂摸着他的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拿回去给奶奶，后头写了密码，你以后上学就从这里面取钱。记着，除了奶奶之外，不可以把这张卡给任何人。”
李小兵终于有些明白了，他意识到这张分量很轻的卡里头可能有一笔钱，而这时眼前的这位哥哥送给他的。
他拿着□□，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看着王珂，王珂笑了笑：“你一定要好好念书，你的未来……一定会很好的，但你必须去争取。以后不能再贪玩了，必须像个男子汉那样坚强起来。”
“男子汉……”李小兵明白男子汉是什么意思，就像是电视里演的超人那样嘛，李小兵觉得眼前的大哥哥就挺像超人的，他一下子就解决他家里奶奶忧心了许久的学费问题，李小兵不禁有些崇拜起这个人。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你也回去上课。”王珂站起来，拍拍他的后背，“你以后不准在这样逃学了，听到没？”
李小兵点点头，接着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我……”王珂的嘴唇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不愿意对小孩子说谎，他凄凉地笑了一下，“大概以后都不会来了。”
李小兵的心情一下子失落起来，孩子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低下头不说话，王珂很无奈，但也没有办法。
“我走了，再见。”王珂冲那个男孩挥挥手，之后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李小兵在他身后又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为什么……不会再来看他呢？小男孩百思不得其解。
王珂按照庄城电话里说的那样，到了学校的停车位去等他，期间接到了陆缜的电话，他听得出陆缜关切的语气，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透露给他，但他也不想再跟陆缜说谎，最后只好匆匆挂了电话。
只是挂了电话之后，他的心里又空落落的。
“小王子。”背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王珂闭上眼睛，之后转过身，有些讽刺地看着来人：“是因为附近没有人，你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露出你的真面目吗？”
庄城因为王珂不同以往的语气怔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露出他那一贯虚伪的笑容，要说些什么，王珂却忽然转过身：“你的车在哪儿？”
庄城又是一愣，但还是走到了自己的车前，只是他开了车门之后，王珂却开口了：“我来开吧。”
庄城很是意外地看着他，王珂却看着他手上缠着的纱布，嘲讽一笑：“你的手不是伤了吗？你开的话，我会担心我的生命安全的。”
庄城摇头失笑，他显然把王珂的话当成是一个玩笑，而他那右手两根手指确实伤的不轻，开车不够方便，他还是把车钥匙给了王珂，然后自己坐上副驾驶，等到王珂在驾驶座坐好之后，他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自己学生开的车呢。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出去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看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王珂发动了汽车，往外开去，听到庄城这番感慨，他的手握紧了方向盘，然后加快了车速，车子很快驶出学校，开上了公路。
庄城自顾自地说了一堆，本想故意激一下这个他迷恋过的昔日学生，谁知道今天的王珂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对他说的话不闻不问，像是完全没有听到。
庄城未免感觉无趣，便心不在焉地说道：“王珂啊，你不是说有事情要问我吗？怎么现在倒是一句话都不说了？你这么大老远跑来看老师，难道不打算跟老师叙叙旧吗？”
王珂听到庄城这话，面色微有波动，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容：“也是，我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
庄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来意？”
王珂只看着挡风玻璃的正前方，似乎很专心在开车的样子，他淡淡地说道：“我的来意，你不是一清二楚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庄城笑起来：“哦，你是说那些照片？”
王珂听见“照片”两个字，眉心一跳，抓着方向盘的指节也有些发白，庄城注意到他心绪的波动，终于有了些愉悦的感觉：“唉，如果不是那些照片，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来见我吧？”
“你为什么，要见我？”王珂忽然问道，这个问题让庄城怔了一下，接着他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看着王珂说道：“我想，大概是因为你是我唯一迷恋过的对象。哪怕你已经不是当初我迷恋的模样了，但我对你总有一份特别的情愫在。”
王珂听到庄城说出的这个答案觉得自己差点要吐出来，他冷笑着对庄城说：“那你的妻子呢？”“因为我需要一个妻子，所以我就有了一个妻子。”庄城摇着头叹息，“人总是要随大流的，否则生活会变得很艰难。”
“那你的孩子呢？她算什么？”王珂又问道，庄城又是一哂：“她身上有我的血脉，是我生命的延续，也是我结婚最大的目的，我自然是爱她的。”
“不，你看重的，你爱的，只是你自己而已。”王珂冷声说道，“你用那些照片来威胁我，只是因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让我猜猜，你想得到什么呢？是钱吗？我那个堂叔堂婶，他们也很想从我这里得到钱呢。”
庄城被他这么一说很有些尴尬，他看着王珂吞吞吐吐地开口：“不，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那个女儿，总是闹着要去b市上学，说实在，还是因为你那个乐队啊，她是你们的粉丝，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你还记得吧？上次我还带着她去参加了你们的活动……当然了，我也希望她能在b市上学，她快上高中了，如果能在那边找一所学校的话，也许以后就能考b市的大学了。她妈妈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这件事情，我都快让那一大一□□疯了。可我毕竟只是个当老师的，要送女儿去b市上学的话，要花的钱很多……我也是没办法啊。”
王珂转过头去看着他，似笑非笑：“这么说，你还是一片苦心了？”
庄城摇头：“身为人父，总是希望能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你以后当了父亲的话，就会知道的。”
“以后？你觉得我还会有以后吗？”王珂喃喃道，庄城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珂笑了起来：“没什么意思。于是你缺钱，所以就打定主意来敲诈我吗？”
“看你说的，这是你能力范围可以做到的事情。”庄城微笑道，“就当是帮你老师一把好了，说真的，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就不好意思来麻烦你了……”
王珂打断他的冠冕堂皇：“所以，你打算敲诈我多少钱？”
庄城面色微变：“王珂啊，虽然老师的做法有些不合适，但是，当年你和你妹妹，我也看在你们孤苦无依颇为可怜的份上，帮衬了不少的……”
“所以，就要用我的一辈子来还吗？！”王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仍然很平静，甚至是带着笑容说出来的，庄城瞥见他那笑意却有些怵然，他第一次对这个软弱的学生产生了一点畏惧的心理。
他勉强维持着笑容：“看你说的，你看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事业有成，名利双收……”
“你还是不悔改。”王珂出声打断他，他转过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恨意，“庄城，你一点都不悔改。你对你做过的那些事，那些天打雷劈的事情，一点后悔之心都没有，对不对？”
“你是在对我说教吗？”庄城笑起来，“说起来，我毕竟是当老师的，这种事，我可比你擅长多了。”
“我也并没有打算说服你什么。事实上，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原谅。”王珂也笑了，“我只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孩子，李小兵，你对他做了什么？”
庄城瞧了王珂一眼，随后不屑地笑笑：“我只是疼爱了他一番，就像……”他是看着王珂说这话的，“就像对当初的你一样。他和你一样，都那么弱小可怜，我看着这样的孩子，总是忍不住多关心几分。”
王珂咬紧牙关，忽然猛的一脚踩下了油门，庄城即使是系着安全带还是淬不及防地往前一倾，他有些不满地看着王珂：“你怎么这么毛躁……”
结果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打住了，因为他才发现，王珂开出去的路，是一条他十分陌生的路，并不是通往市区的公路。
“你要去哪儿？”庄城这才感觉到一丝异样，不只是这条陌生的公路，还有身边的王珂。
“到了你就知道了。”王珂笑着说道，“庄城，你不仅没有悔改之心，而且，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你为了满足私欲所做的那些龌龊事，毁了多少人的一辈子……我，李小兵，还有其他的受害者……而我在来到这里之前，还是懦弱地想着花钱来了结你我之间的事情。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像你这样的畜生，根本没有可以谈得上了结的方式，你会像一只蛆虫一样，永远缠着我……除非，除非你死了，你就再也不能威胁我了！所以，”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加着速，之前还是循序渐进的，庄城一开始甚至没意识到王珂在加速，而现在，在到了一条毫无人烟，甚至连过往的车辆都不多的郊区外的高速路，他已经没有顾忌了。
“你疯了啊？！”庄城终于开始感觉到恐惧，看着几乎要飚出时速表盘的指针，庄城忽然意识到了王珂可能要做的事情。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不相信，会有人这样不看重自己的性命。
但王珂确确实实地在不断加速，他还在一边说：“所以，你绝对无法得到原谅，而我，会永远憎恨着你，无法得到救赎。既然是这样，那我便不愿再这样活着……”
听到这里的时候，庄城终于相信这个曾经软弱可欺的王珂是真的要他的命，而不只是一个停留在口头的威胁。
“你停车！停车啊！你这个神经病！”庄城扑过去要踩刹车，但王珂却腾出一只手来格挡他，他死死地抓住了庄城那两根手上的手指，庄城吃痛，躲了一下，王珂大笑起来：“庄城，你毁了我，作为交换，跟我一起去死吧。”
“你这个疯子！你要死自己去死！不要拉上我！！！”庄城看着王珂那神经质的笑容，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恐慌，他仍然不放弃地想夺回汽车的控制权，但车体在两个人的肢体冲突下，已经开始失去了控制。高速行进下的轨道开始变得蜿蜒而不规则，庄城感到更加的焦躁。
“你害怕吗？不安吗？恐慌吗？”王珂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东西，现在，我把它们全都还给你！”
他说着突然猛地转了一下方向盘，车体往右转去，庄城的头猛地撞到了前面的操作台，但他很快又红着眼要来抢方向盘，王珂的头被他一下下地用拳头砸着，但仍然没有放弃。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之前就把手机调了静音，来电铃声是听不到的，但这一次是震动，那应该是短信。
王珂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这条短信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拿出来读一读，但现在，他恐怕没有办法做到了。
他最后踩了一下油门，庄城也终于如愿把他推开，王珂干脆放下了自己的手，他靠在椅背上，轻声笑着：“来不及了，庄城，来不及了。我说过，你要跟我一起去死的。”
庄城见他主动放开了方向盘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对了，听他这么说，他急忙睁大眼看着前面，但眼前的却是一片触手可及的护栏，而护栏底下，就是一片悬崖。
王珂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开进了一条盘山公路。
庄城惊恐地大叫起来，他连忙踩下刹车，但这已经无法阻止失控的汽车往护栏撞去，王珂在一边疯狂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有痛快，有悲愤，有凄凉，但最多的，还是不舍。
对不起。王珂的心里，有无数个对不起要说，但他想道歉的人，却一个都不在眼前。
他身边的人，只有一个禽兽不如的庄城。
到最后，还是要跟这个人渣死在一起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明明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到最后，却要得到这样的惩罚，真不公平啊……王珂在车子即将撞上护栏的一刻，有些恍惚地想道，而他的眼前，忽然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王君，一个是陆缜。
好想……好想见见你们啊……哪怕是最后一面……
“砰！”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全身一震，随后便被弹开的安全气囊挤在了座椅上。与此同时，剧痛袭上全身，王珂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血液像是坏掉的水泵，一刻不停地流出，他甚至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只感到眼前全是黑的，感觉不到任何的声音和色彩。
而他最后的清醒意识告诉他，也许是因为庄城刚刚那一脚狠命的刹车，车子最终没有掉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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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陆缜接到了杜承宇的电话，王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她只是随口一提，那两个人一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却是真的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甚至还架了一副眼镜。
“没有被发现吧？”王珺见到杜承宇的额头上满是汗，便顺手递了一包纸巾给他，陆缜在一边回答她：“还好，不过外头的记者真的不少。”
王珺倒抽一口冷气，杜承宇的脸色很难看，他捏着纸巾的手指有些发白，随后侧过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在哪里？”
陆缜面色和王珺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王珺的眼泪又差点夺眶而出，她急忙背过身，陆缜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然后看着杜承宇，轻声道：“走吧，一起去看看他。”
杜承宇一下子咬紧了牙，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无声地点点头。
接着他们一起到太平间里去见了死去的王珂，杜承宇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人毫无生气的脸，王珺却是又要接近崩溃的边缘，陆缜没有办法，只得半拖半抱地带着她先出去了。
只是这一回她却没有再哭，只是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不停发抖，但这样反而更让陆缜担心。
只是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徒劳地抓着她的手，希冀着能让她感到安定些：“别怕，别怕。”
王珺慢慢抬起头，陆缜看着她的眼睛，停顿一下，然后说：“其实……我也有过一个姐姐的。”
王珺原本有些呆滞的脸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色，她从小就认识这个人，但他几乎没有跟别人谈过他家里的事情。
“不过，”陆缜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有悲哀也没有难过，只是带着一点缅怀，“她也死掉了。”
王珺一下子想起来当初在s市那个公墓前，他送出的那束百合花。
王珺看着他垂下的眼睑，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这个时候，杜承宇在护士的催促之下从太平间里走了出来，在走出来的那一刻，一向高大的男人看起来竟有些摇摇欲坠，身边的护士不禁担心他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栽倒，只是很快他又恢复了端正的身形。他走到陆缜和王珺的面前，皱着眉问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陆缜面色一暗，沉声道：“车祸。”
“他怎么会？”杜承宇说什么也不相信，王珂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虽然经常开车，但超速的经历一次也没有。这样的人，告诉他说是因为违规超高速驾驶而送了命，杜承宇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我也觉得很奇怪……”王珺摇着头，“我总觉得很不对劲，哥哥他……他总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陆缜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去问杜承宇：“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很混乱。”杜承宇的眉头愈发纠结，“公司内部也很乱，他们都想知道真相，只是联系不上你们。”
“真相……”陆缜喃喃自语，“我也想知道什么是真相……”
但他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揉着太阳穴略带歉意地说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早点联系你们的。”
杜承宇摇摇头，他自然看得出陆缜此时有多憔悴疲惫，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王珺，这个姑娘的面色很不好，他有些担忧，不过……
他瞥了一眼她与陆缜紧紧交握的手，心说，如果有他在的话，那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之后他拿出手机给陈凯莉打了电话，细细说了这里的情况，陆缜和王珺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不久后便听到杜承宇轻声安慰的声音，这时候王珺忽然看着陆缜：“你之后，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陆缜怔了一下，才明白过她在问什么，他笑了笑：“好像是的。”
王珺垂下眼，陆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谁知她又突然开了口：“应付那些人，一定会很辛苦的。”
公司的人，媒体的人，喜欢他们的人，不喜欢他们的人……如果都要应付一圈的话，那确实是会很辛苦。
陆缜慢慢闭上了眼睛，但那却是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是很辛苦，但总有人要去媒体面前露面。”陆缜重新睁开眼，眼中的疲惫之色更甚，他微笑着望着她，“很显然，那个人只能是我。”
“你喜欢这份……职业吗？”王珺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问出口，陆缜又是一怔，随后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这份职业吗？有喜欢的地方，也有不喜欢的地方……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这份职业。”
他说的“适不适合”，而不是“喜不喜欢”，但王珺没有再去计较这处细节，她只是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哥哥他……大概是不适合的……”
“不过，他是喜欢的。”陆缜打断了她，王珺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陆缜淡淡一笑，“他亲口跟我说过的啊。”
“真的吗……”王珺喃喃道，“可是，如果当初他不是为了我的话，不是为了要把我送到日本读书的话，就不会签约出道了，如果他没签的话，是不是就不会……”
“小珺，你哥哥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王珺能感觉到他在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签约，出道，做艺人，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他自己的……我们的心愿。一直都是。”
“是吗？是吗？真的是那样吗？”王珺原本是想笑的，但最后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陆缜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伸手为她抹去脸上的眼泪。
打完电话之后的杜承宇过来告诉他们说陈凯莉和公司的某个高层都会在不久之后到达c城，又说双胞胎也请了假打算要过来，不过被陈凯莉阻止了。
陆缜摇头：“他们俩过来做什么？还是别过来了。”
“想见他最后一面。”杜承宇说道这里的时候很是难过，他之后又看了看王珺，“他的后事？”
王珺有些茫然，她一直沉浸在悲痛里，还没有想过王珂的后事要怎么办，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并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
陆缜瞧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此刻的状态不是能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便冲着杜承宇摇了摇头：“我们出去说吧。”
他说罢要起身，王珺却仍然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讷讷地松开手：“对不起……”
陆缜拍拍她的手背：“一会儿就回来。”
之后他跟杜承宇特意走到离王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说话，杜承宇又一次问起了王珂的后事该怎么处理，陆缜往王珺那边看了一眼，随后摇摇头：“我现在不敢跟她说这些，不过，我想她也许会希望把王珂留在他们父母的身边。”
杜承宇点点头：“也好。”
“晚一点还是要问问她。”陆缜说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也打算一直陪着我们耗在医院里吗？其实没必要，这里……”
“出去，很难。”杜承宇打断他的话，随后皱着眉看他，“还有，你很糟糕。”
陆缜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然后笑了一下：“是啊，很久没刮胡子了。”
杜承宇知道这人又在装傻，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沉默了一会儿，又提起了另一个沉重的话题：“乐队……怎么办？”
陆缜闻言也安静下来，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很认真地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之前一段时间，他们乐队的活动也是在王珂缺席之下进行的，但每个人都只是把那个阶段当成是一个过渡，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知道王珂是要回来的。
但现在……一个极重要的角色缺失了，所有人，公司、歌迷，包括他们自己，都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要怎么走下去？还能走下去吗？这是此时陆缜和杜承宇不约而同在想的事情，甚至更悲观一点——会散吗？这个问题盘旋在他们的脑海里，无法驱除，现在也给不出答案。
而恰恰是这样的不确定会更让人心生不安。
“我现在……没办法想这些。”最后陆缜终于不再硬抗，他颇为虚弱地歪倒在椅子的靠背上，“我现在只想先把王珂的事情处理好。”
杜承宇点点头：“你说得对。”之后他把手放到陆缜的肩上：“你该休息了。”
陆缜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之后杜承宇又接了个电话，便匆匆往外走，陆缜问了一句，他说公司那边的意思是先让他们出一个人去应付外头的记者，因为现在网上的传言太过纷乱，所以他打算出去接受一些采访。
陆缜正要主动请缨，杜承宇却看了一眼不远处蜷缩成一团的王珺，对着陆缜摇摇头：“你还是陪着她吧。”
陆缜语塞了一下，最后只得说：“那就麻烦你了。”杜承宇摇摇头，接着便行色匆匆地往外走。
随后陆缜回到了王珺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珺说起了话。
“杜大哥，好像有什么心事呢。”王珺却是往杜承宇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随后又转过头瞧了瞧陆缜，“他去哪里啊？”
陆缜见她还有心情注意杜承宇，想来心境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也略感安慰：“现在这种时候，心情总是不会太好的。”他故意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话。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但王珺却是敏锐异常：“是因为乐队的事情吗？”
陆缜面上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王珺还是注意到了，因此他也没有否认。
王珺目中满是哀伤：“你们很为难吧？哥哥也真是的，明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做完……”
“小珺。”陆缜突然叫出她的名字，王珺便不再出声，陆缜想着之前让他和杜承宇心生无力的那个问题，又想了一会儿，心境便渐渐清明起来，他恢复到平时那般语气，对王珺说道：“他没有做完的事情，我，还有他们，我们会一起替他做完的。”
“你们……”王珺低声自语道，她的眼睛里也不再全是厚重的化不开的悲伤，多了一些别的东西，陆缜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敢打扰她。
以至于在时间过去好一阵子之后，差点忽略了她的一句低语。
“或许，我也能帮着他做完那些他做到一半的事情。”
她的声音很轻，陆缜没太听清楚，他正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串突兀的脚步声，他转头望去，来的人是一个中年妇人。
王珺同样被引去了注意力，只是她一见那女人便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直到那女人来到她面前，面色不善地开了口：“你是害死我丈夫那个人的妹妹？”
王珺听到她的声音终于记起来者何人了，不过她的话还是让她皱起了眉头：“你是庄城老师的妻子？”
“老师？”庄城的妻子打量了一下王珺，“你是庄城的学生？”
王珺点点头：“他是我的小学老师。”
陆缜在一边插了一句：“请问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那女人拧起一对细细的眉，“交警都跟我说了，出事的原因就是因为开车的那个违规超速，所以才撞到护栏，害我老公丧了命！”
她说着目光不善地看着王珺：“开车的人，是你哥哥吧？”
“所以呢？”王珺本就心情低落，看到对方咄咄逼人的模样，不愿跟她多说，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想怎么样？”
陆缜在一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庄夫人的回话。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语气？！”王珺的态度显然不是庄夫人想要的，她大怒，“我老公被你哥害死了你就这个态度……”
“你是因为钱来的吗？”王珺忽然打断了她，这下不只是庄夫人，连陆缜都侧目了，他心说这丫头犀利起来还真是很犀利的，话说的可真直白啊……
那庄夫人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了：“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什么叫……”
“钱的话，等到交警那边责任认定出来之后，如果要赔偿的话，我自然会赔的。”王珺背过身去，她不想再看着这个女人令人厌憎的脸，“所以麻烦你，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请回吧。”
她说着就拉着陆缜匆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留下庄夫人一个人站在远处有些难堪，她原本是气势汹汹来算账的，却没想到对方的态度比她还强硬。
“总之，你是肯定要赔的，别想赖！”她声势稍显不足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觉得站在原地实在没有意思，又快步走到已经坐下来的两人面前，指着他们的脸，狠声道，“我跟你们说，赔偿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如果数额我不满意的话，你们也别想讨好！反正你们都是要面子的人，到时候别怪我大闹一场给你们抹了面子！还有死了的那个……”
王珺目光一冷，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陆缜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钱包，然后把里头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塞到那女人手里：“庄太太，现在可以让我们安静一会儿了吗？”
庄太太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她又咒骂了几声，陆缜实在不堪其扰，只能摊手：“我身上真的只有这么多了，要不您晚点再来，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
那庄太太终于在羞愤中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