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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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音虽然久居深宫,但跟墨家大房的关系一直不错,袁夫人经常带着小檀进宫来看望她,她和墨醉白毕竟在墨家住过一段时间,大家都很亲厚。
舜音刚嫁进墨府的时候,小檀才九岁,一晃眼小檀都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及笄的年龄。
当年在墨府,小檀乖巧懂事,跟舜音关系很好,舜音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得知她及笄的事,便传召她进宫来,想要送她一件及笄的礼物。
袁夫人和花明疏也跟着一起来了,花明疏早在几年前就嫁给了墨崇书,夫妻恩爱,孩子都已经生了,现在脸颊微微圆润,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幸福感。
她嫁过去之前,墨崇书就已经把一切处理好,直接将大房和二房分了家,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成婚的时候也减少了很多流言蜚语,前两年,墨崇书担心会有人说闲话,怕花明疏会受到干扰,便继续留在澎城任职,今年才回到京城。
二房虽然心中有气,但也知道当年是墨子风糊涂做错了事,不敢将事情闹大,只在分家的时候多要了些好处,再没有生事过。
墨子风早就娶了新妇进门,他娶的那位娘子是位强势的暴脾气,跟冯二夫人的脾气有的一拼,因此两人成婚之后,他娘子和冯二夫人经常争吵不休,墨子风夹在中间比较难做,幸好她娘子和冯二夫人都知道他是个没有主意的人,所以只管自己吵,从来都不去找他做主。
墨子风虽然渐渐成了有名的耙耳朵,但他媳妇利落能干,帮他支撑起整个门庭是不在话下,两人互相弥补不足,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舜音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正在看桌上的兰花。
小檀跟在袁夫人和花明疏身后走进来,对着舜音裣衽为礼,她长相甜美,一转眼出落的亭亭玉立,已经是一位大姑娘了,只是还像小时候那样胆小,容易害羞。
舜音给她们赐坐,对她们笑了笑,让冰兰把她给小檀准备的贺礼拿上来。
舜音准备的是一套精美的头面,小檀打开锦盒后受宠若惊,看着里面华美名贵的头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袁夫人在旁边笑着提点,“还不快谢谢皇后娘娘。”
小檀连忙起身福了福,局促不安道:“小檀谢谢皇后娘娘。”
舜音莞尔,看着她规规矩矩放置在身前的双手,疑惑问:“今日看起来怎么好像格外紧张?”
小檀抿起嘴角,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又行了一礼,才紧张开口:“回皇后娘娘,因为母亲说臣女现在已经及笄,应该更稳重一些,所以臣女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
她素来跟舜音亲厚,小时候不懂事,一直把舜音当做亲嫂嫂,后来长大意识到舜音身份尊贵才逐渐改了口。
舜音莞尔,“你在别处稳重一些无妨,在本宫这里不必拘束。”
“对啊!”花明疏早就憋不住了,跟着开口道:“娘娘向来把我们当自己人,小檀在外面稳妥些就是了,何必在娘娘面前还要拘着自己,这不是辜负了娘娘一片关爱之情么。”
小檀抬头对上舜音关切的目光,唇边缓缓绽开笑容,终于如以前一般自在起来,舜音招了招手,让小檀坐到她旁边来,小檀甜甜的笑了笑,听话的坐了过来,亲昵地挨着舜音的手。
袁夫人听到花明疏的话,在旁边打趣道:“就属你最没有规矩,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没大没小的。”
“娘。”花明疏晃了一下她的衣袖,笑道:“还不是你们惯着我。”
当年花明疏和墨崇书能成功在一起,多亏了袁夫人开明,还帮忙劝说了家中的长辈,这些年花明疏一直都很孝顺袁夫人。
舜音掩唇而笑,故意都花明疏,“你这性子可不是我们惯的,明明是墨大哥惯的。”
袁夫人和小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墨崇书和花明疏成婚之后,她们都将他俩的恩爱看在眼里,花明疏成婚之后还能保留这骄纵的性子,自然跟墨崇书脱不了干系。
花明疏脸红了起来,羞赧道:“你们就别拿我打趣了。”
她四处看了看,试图转移话题,“娘娘,太子和公主哪去了?臣妇上次答应他们要给他们带空竹来玩,臣妇都已经带来了,想要送给他们呢。”
舜音没继续逗她,回答道:“他们舅舅回京了,这两日一直缠着琉铮到处带他们玩呢。”
说曹操曹操到,琉铮抱着小棣安和小馨宁走了进来。
琉铮今年已经二十三岁,身高又拔高了不少,五官端正,因为久居边关,面庞微微泛着古铜色,他腰间配着一把剑,那把剑是舜音以前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他一直佩戴在身上,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脚下踩着锦靴,看起来俊美非凡。
两个小家伙像树袋熊一样勾在琉铮身上,幸好琉铮够强壮,不然以他们两个现在的重量,琉铮根本抱不住他们。
来到屋里,小棣安和小馨宁蹬了蹬腿,从琉铮身上下来,一溜烟跑的舜音身前,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微微喘息着,奶声奶气的唤,“母后。”
琉铮见屋子里有女眷,没有多话,给舜音行了一礼,跟其他人微微颔首,因为小檀还未出阁,他只匆匆掠过,没有细看就移开了目光。
小檀却一直偷偷看着他,微微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舜音见小棣安和小馨宁玩的额头上都是汗,拿出绣帕给他们擦了擦,“舅舅带你们玩什么了?”
小棣安张开手臂,眼神明亮的比划了一下,“舅舅带我们骑大马。”
小馨宁在旁边高兴地跳了跳,用小奶音口齿不清地说:“大马超漂亮,舅舅抱着宁宁,宁宁给大马编辫子。”
舜音一怔,抬头看向琉铮,“……编辫子?”
琉铮挠了下头,窘迫道:“我的战马马鬃比较长,宁宁给它编了条辫子,还用红绳绑了一个蝴蝶结……挺好看的。”
舜音哑然失笑,“你也别太惯他们了。”
琉铮现在是大邺的少将军,在外面威风凛凛,如果让别人看到他带着小馨宁给自己的战马编辫子,不知道传出去要惹来多少笑话。
“没事,宁宁高兴就行。”琉铮笑起来透着几分憨气,他无论在外面多威风,在舜音面前仍然是那个呆呆愣愣的乖弟弟。
舜音见他额头上有汗珠滚过,便让他低了低头,也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琉铮走近,微微弯下身来,听话的将脸凑到舜音身前,任由舜音细致的给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他近距离靠过来,小檀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像青草一般的味道,清新阳光,舜音给他擦汗的时候,他微微闭上眼睛,小檀看到他上翘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有一颗汗珠从上面滚下,他眉宇动了一下。
小檀缩了缩脚,匆忙收回视线,一颗心紧张的跳动着。
这就是大邺的少将军,年轻有为,威震四方,回家的时候却会陪着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到处玩,也会在阿姊给他擦汗的时候偷偷弯起嘴角。
小檀心中悸动,再不敢去看他。
这里有女眷,琉铮不方便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花明疏把空竹拿出来,小棣安和小馨宁高兴的玩了起来,叽叽喳喳的笑着,比那群鹦鹉还要吵人,舜音让冰兰和萌兰将他们带出去玩儿了。
小馨宁出去的时候被什么绊了一下,舜音垂眸望去,看到琉铮的剑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就落在她旁边,她低头捡起来,连忙唤人送给他,刚才她只留了冰兰和萌兰伺候,现在冰兰和萌兰都出去了,屋子里没有宫女。
小檀站起来,红着脸,磕磕巴巴道:“皇后娘娘,臣女去送吧。”
舜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檀双手接过剑穗,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舜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收回目光时,注意到袁夫人脸上也带着同样的神色。
小檀向来胆子小,很少有这么主动胆大的时候,她们都觉得有些奇怪。
只有花明疏笑了一下,声音爽朗道:“臣妇听说,小檀一直都很崇拜少将军呢。”
舜音诧异地看向她,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花明疏唇边带笑道:“你不知道吧?少将军每次一回来,京城里不少小姑娘都春心荡漾呢。”
“……啊?”舜音微微吃惊,她一直觉得琉铮对小姑娘们太冷了一些,还担心不会有小姑娘喜欢他,他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受欢迎。
舜音和琉铮同岁,舜音的孩子都已经四岁了,琉铮却还未成婚,长孙雄急的屡次三番跟舜音提起此事,舜音每次问琉铮,琉铮都说还没有娶妻的打算,只想先立业再成家。
花明疏笑容满面道:“每次少将军回京,从城外骑马进来,路边的茶楼里都站满了人,经常有小姑娘往下面丢绣帕,小檀的闺中密友们也喜欢去凑热闹,经常拉着她过去,据我所知,少将军每次回京,小檀都会去茶楼那里等,后来就算她的好友们不去了,她也会独自前往。”
袁夫人惊讶地张了张嘴,拧眉看了一眼小檀离开的方向,问花明疏,“你如何知道的?”
花明疏甩了甩手里的绣帕,笑道:“我之前人虽然不在京城,但我家中姐妹多,我那群姐妹经常给我通风报信,她们现在都嫁人了,闲来无事最喜欢看这些小姑娘们和小郎君们的佳话。”
袁夫人面露愁色,如果小檀真的喜欢琉铮,以后找夫君的时候恐怕会打麻烦,毕竟琉铮是少年英雄,不但年纪轻轻就做了少将军,还是当朝的国舅爷,将来还会继承长孙家的爵位,身份贵重,他们家是不敢高攀的。
舜音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你们不必担心,小檀对少将军顶多是崇拜,谈不上喜欢。”花明疏看出他们的担忧,声音含笑道:“小檀平素最喜欢去茶楼里听说书的讲少将军的故事,我还跟着她去听了两次,那叫一个精彩绝伦,小檀听多了难免会崇拜几分。”
舜音错愕不已,“茶楼里还说琉铮的故事?”
“是啊!”花明疏掰着手指,兴致勃勃道:“《少将军智斗三千鞑靼》、《长孙家小公子的崛起之路》、《冷漠无情少将军》《国舅爷的两三事》……这些平时最受那些小姑娘们的欢迎,我回京之后跑去听了两场,可精彩了!”
舜音:“……”
琉铮从大殿里走出来,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惦记着回府陪外公吃晚饭,打算在回去的路上买两壶酒,吃饭的时候陪外公喝两杯。
“少将军!”
小檀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喊着,琉铮腿长,迈的步子也大,她追了好半天才追到他。
琉铮回头,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是刚才坐在阿姊旁边的小姑娘。
小檀快步跑过去,双手递上剑穗,磕磕绊绊道:“少将军,你掉、掉的……”
天边晚霞灿烂如织,在少女甜美的侧颜染了一层金光,她站在高大的少年将军面前,显得格外娇小。
“多谢。”琉铮将剑穗收了起来,重新拴到配剑上。
小檀低头看向他腰间的剑,剑鞘上嵌着宝石,看起来流光溢彩,可上面的剑穗已经陈旧了,看起来很不搭。
她抬起头,琉铮已经转身离去。
……
墨醉白处理完正事,回到上清殿已经是傍晚,舜音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身后是开的糜艳的繁花,她对着他眉眼弯弯的笑,眼眸亮晶晶的,眼中带着期待和憧憬。
墨醉白一看她这副表情就懂了,“想做什么?”
舜音嘻嘻笑了一下,充满暗示道:“明疏说外面的茶楼里有说书先生,那些说书先生最近很喜欢讲少将军的故事……”
墨醉白明白过来,轻挑了一下眉梢,“你想去看?”
舜音眨了眨眼睛,继续暗示,“孩子们今天玩累了,都早早就睡了。”
墨醉白把她的话直接翻译过来,“你想现在去看。”
舜音飞快点了点头,抓着他的手,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墨醉白顺势把她的手握住,将她从秋千上拽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出宫。”
舜音雀跃的欢呼一声,抬脚就想往外走,墨醉白站着未动,把她拉了回来。
“怎么了?”
墨醉白抱着她不放手,轻轻挑了下眉,“没有奖励?”
舜音立马踮起脚尖,从善如流的在他侧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墨醉白嘴角勾起,满意的带着舜音出了宫。
两人乘着马车来到京城最大的茶楼,提前让人准备好了包间,直接从后门进去,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天虽然已经黑了,茶楼里却一片热闹,灯火辉煌,来喝茶的人不在少数。
说书先生站在包间对面的台上,正在口若悬河的说着,舜音侧耳听了听,说书先生现在说的不是少将军的故事,竟然是她和墨醉白当初找到官粮的事。
舜音惊讶的听了一会儿,回忆起往事,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说书先生说的也太夸张了,我们当时哪有这么神乎其神。”
墨醉白给她倒了一杯茶,用手指摸了摸杯壁,试好温度后递给她,“说书的多少都要带点夸张成分,不然哪里有这么多人喜欢听。”
舜音笑了一下,“现在想起来,找官粮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成婚,连牵一下手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墨醉白抬眸,眼里浮现起笑意,“我怎么觉得好像还在昨天,我到现在还能清晰的记起来你那时候的样子,你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拽着我的衣袖往前走,满眼都是依赖。”
舜音嘴角轻勾,想起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墨醉白的真实身份,连自己喜欢的人就近在咫尺都不知道,就觉得有些好笑。
墨醉白促狭地看了她一眼,故意轻轻勾起唇角,“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眼睛明明已经恢复了,却还假装没有恢复,就为了能在晚上光明正大的看我。”
“……你乱说。”舜音禁了下鼻子,坚决不肯承认,“当时明明只恢复了一点点,我就只是能隐隐约约看到而已。”
“是么?”
“当然!”
“哦……”墨醉白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喝了一口茶,用只有舜音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当初我洗澡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个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的小娘子有没有趁机偷看。”
“当然没有!”舜音轻轻磨牙。
墨醉白笑得肩膀抖动,好半天都没有停下来。
说书先生讲完他们找官粮的事,终于开始讲起少将军的故事,两人没有再说笑,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这天晚上,他们只听到了《少将军智斗三千鞑靼》和《国舅爷的两三事》,每个故事的惊险刺激,险象环生,舜音听得意犹未尽,跟墨醉白约好,下次再来听《冷漠无情少将军》。
从茶楼里出来,街上灯火如昼,两人现在身份特殊,没有在街上多逛就上了马车。
舜音本来靠在墨醉白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墨醉白低头望了过来,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面庞越来越近,唇齿相碰,墨醉白把她抱到了腿上。
昏黄的马车里,舜音跨坐在墨醉白的身上,抱着他的脖颈,低头跟他亲吻。
车轮压在泥土上,发出吱嘎的响声,他们躲在马车里接吻,吻里带着清淡的茶香。
回到朱漆琉璃瓦的皇宫,墨醉白粗喘着气,心猿意马地放开舜音,下了马车,没用马凳,他亲自把舜音抱了下来。
路边烛火晃动,映照着高高的宫墙。
墨醉白没有将舜音放下来,直接抱着她大步往上清殿走。
舜音意识到他的心急和即将发生的事,微微红了面庞,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脸颊灼烫。
墨醉白迈着大步回到门前,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脚步,身体一滞。
舜音疑惑抬头,看到小棣安趴在门前,两只小手把着门呜呜的哭着,“母后呜呜……我要母后……”
小馨宁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手里捧着大大的肉包子正在吃,她眼睛红肿着,显然刚哭过,不过她比较好哄,只要有了肉包子,基本就不会哭闹了。
宫女们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显然拿两个小主人没有办法,看到舜音和墨醉白连忙低下头去,躬身行礼,眼睛不敢乱看。
舜音和墨醉白无声地对视一眼,“……”
墨醉白将舜音放下,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只能散了。
两人把小棣安和小馨宁带进房间,询问后得知,是小馨宁睡了一会儿就醒了,然后跑去把小棣安闹了起来,还吵着要找舜音,小棣安便像个小大人一样带着妹妹过来,结果发现母后和父皇都不见了,便哭的停不下来,比小馨宁还要崩溃,最后就变成小馨宁反过来安慰他。
舜音听了事情的始末简直哭笑不得,看着两个小家伙红红的眼睛,没好意思告诉他们她和墨醉白是趁着他们睡着后偷偷玩去了,心里生出点愧疚,只好抱着他们安慰,后来他们两个赖着不肯走,便在他们寝宫里住了下来。
月亮爬上树梢,上清殿终于安静下来。
床幔下的大床上,小棣安和小馨宁沉沉的睡了过去,身体微微起伏着,舜音和墨醉白一人怀里抱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望着彼此。
墨醉白轻轻碰了碰舜音的指尖,在被子下偷偷握住她的手,舜音回握回去,贪恋他指尖的温度。
小棣安在墨醉白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声。
舜音和墨醉白吓得飞快松开手,身体绷紧,直到听到小棣安平稳的呼吸声,才放松下来。
他们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递给彼此一个无奈的眼神,只能任命的搂着孩子睡了过去。
长夜漫漫,墨醉白睁着眼睛,看了看旁边的大的,又看了看边上两个小的,觉得这夜可真漫长啊。
舜音虽然久居深宫,但跟墨家大房的关系一直不错,袁夫人经常带着小檀进宫来看望她,她和墨醉白毕竟在墨家住过一段时间,大家都很亲厚。
舜音刚嫁进墨府的时候,小檀才九岁,一晃眼小檀都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及笄的年龄。
当年在墨府,小檀乖巧懂事,跟舜音关系很好,舜音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得知她及笄的事,便传召她进宫来,想要送她一件及笄的礼物。
袁夫人和花明疏也跟着一起来了,花明疏早在几年前就嫁给了墨崇书,夫妻恩爱,孩子都已经生了,现在脸颊微微圆润,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幸福感。
她嫁过去之前,墨崇书就已经把一切处理好,直接将大房和二房分了家,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成婚的时候也减少了很多流言蜚语,前两年,墨崇书担心会有人说闲话,怕花明疏会受到干扰,便继续留在澎城任职,今年才回到京城。
二房虽然心中有气,但也知道当年是墨子风糊涂做错了事,不敢将事情闹大,只在分家的时候多要了些好处,再没有生事过。
墨子风早就娶了新妇进门,他娶的那位娘子是位强势的暴脾气,跟冯二夫人的脾气有的一拼,因此两人成婚之后,他娘子和冯二夫人经常争吵不休,墨子风夹在中间比较难做,幸好她娘子和冯二夫人都知道他是个没有主意的人,所以只管自己吵,从来都不去找他做主。
墨子风虽然渐渐成了有名的耙耳朵,但他媳妇利落能干,帮他支撑起整个门庭是不在话下,两人互相弥补不足,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舜音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正在看桌上的兰花。
小檀跟在袁夫人和花明疏身后走进来,对着舜音裣衽为礼,她长相甜美,一转眼出落的亭亭玉立,已经是一位大姑娘了,只是还像小时候那样胆小,容易害羞。
舜音给她们赐坐,对她们笑了笑,让冰兰把她给小檀准备的贺礼拿上来。
舜音准备的是一套精美的头面,小檀打开锦盒后受宠若惊,看着里面华美名贵的头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袁夫人在旁边笑着提点,“还不快谢谢皇后娘娘。”
小檀连忙起身福了福,局促不安道:“小檀谢谢皇后娘娘。”
舜音莞尔,看着她规规矩矩放置在身前的双手,疑惑问:“今日看起来怎么好像格外紧张?”
小檀抿起嘴角,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又行了一礼,才紧张开口:“回皇后娘娘,因为母亲说臣女现在已经及笄,应该更稳重一些,所以臣女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
她素来跟舜音亲厚,小时候不懂事,一直把舜音当做亲嫂嫂,后来长大意识到舜音身份尊贵才逐渐改了口。
舜音莞尔,“你在别处稳重一些无妨,在本宫这里不必拘束。”
“对啊!”花明疏早就憋不住了,跟着开口道:“娘娘向来把我们当自己人,小檀在外面稳妥些就是了,何必在娘娘面前还要拘着自己,这不是辜负了娘娘一片关爱之情么。”
小檀抬头对上舜音关切的目光,唇边缓缓绽开笑容,终于如以前一般自在起来,舜音招了招手,让小檀坐到她旁边来,小檀甜甜的笑了笑,听话的坐了过来,亲昵地挨着舜音的手。
袁夫人听到花明疏的话,在旁边打趣道:“就属你最没有规矩,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没大没小的。”
“娘。”花明疏晃了一下她的衣袖,笑道:“还不是你们惯着我。”
当年花明疏和墨崇书能成功在一起,多亏了袁夫人开明,还帮忙劝说了家中的长辈,这些年花明疏一直都很孝顺袁夫人。
舜音掩唇而笑,故意都花明疏,“你这性子可不是我们惯的,明明是墨大哥惯的。”
袁夫人和小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墨崇书和花明疏成婚之后,她们都将他俩的恩爱看在眼里,花明疏成婚之后还能保留这骄纵的性子,自然跟墨崇书脱不了干系。
花明疏脸红了起来,羞赧道:“你们就别拿我打趣了。”
她四处看了看,试图转移话题,“娘娘,太子和公主哪去了?臣妇上次答应他们要给他们带空竹来玩,臣妇都已经带来了,想要送给他们呢。”
舜音没继续逗她,回答道:“他们舅舅回京了,这两日一直缠着琉铮到处带他们玩呢。”
说曹操曹操到,琉铮抱着小棣安和小馨宁走了进来。
琉铮今年已经二十三岁,身高又拔高了不少,五官端正,因为久居边关,面庞微微泛着古铜色,他腰间配着一把剑,那把剑是舜音以前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他一直佩戴在身上,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脚下踩着锦靴,看起来俊美非凡。
两个小家伙像树袋熊一样勾在琉铮身上,幸好琉铮够强壮,不然以他们两个现在的重量,琉铮根本抱不住他们。
来到屋里,小棣安和小馨宁蹬了蹬腿,从琉铮身上下来,一溜烟跑的舜音身前,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微微喘息着,奶声奶气的唤,“母后。”
琉铮见屋子里有女眷,没有多话,给舜音行了一礼,跟其他人微微颔首,因为小檀还未出阁,他只匆匆掠过,没有细看就移开了目光。
小檀却一直偷偷看着他,微微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舜音见小棣安和小馨宁玩的额头上都是汗,拿出绣帕给他们擦了擦,“舅舅带你们玩什么了?”
小棣安张开手臂,眼神明亮的比划了一下,“舅舅带我们骑大马。”
小馨宁在旁边高兴地跳了跳,用小奶音口齿不清地说:“大马超漂亮,舅舅抱着宁宁,宁宁给大马编辫子。”
舜音一怔,抬头看向琉铮,“……编辫子?”
琉铮挠了下头,窘迫道:“我的战马马鬃比较长,宁宁给它编了条辫子,还用红绳绑了一个蝴蝶结……挺好看的。”
舜音哑然失笑,“你也别太惯他们了。”
琉铮现在是大邺的少将军,在外面威风凛凛,如果让别人看到他带着小馨宁给自己的战马编辫子,不知道传出去要惹来多少笑话。
“没事,宁宁高兴就行。”琉铮笑起来透着几分憨气,他无论在外面多威风,在舜音面前仍然是那个呆呆愣愣的乖弟弟。
舜音见他额头上有汗珠滚过,便让他低了低头,也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琉铮走近,微微弯下身来,听话的将脸凑到舜音身前,任由舜音细致的给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他近距离靠过来,小檀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像青草一般的味道,清新阳光,舜音给他擦汗的时候,他微微闭上眼睛,小檀看到他上翘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有一颗汗珠从上面滚下,他眉宇动了一下。
小檀缩了缩脚,匆忙收回视线,一颗心紧张的跳动着。
这就是大邺的少将军,年轻有为,威震四方,回家的时候却会陪着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到处玩,也会在阿姊给他擦汗的时候偷偷弯起嘴角。
小檀心中悸动,再不敢去看他。
这里有女眷,琉铮不方便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花明疏把空竹拿出来,小棣安和小馨宁高兴的玩了起来,叽叽喳喳的笑着,比那群鹦鹉还要吵人,舜音让冰兰和萌兰将他们带出去玩儿了。
小馨宁出去的时候被什么绊了一下,舜音垂眸望去,看到琉铮的剑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就落在她旁边,她低头捡起来,连忙唤人送给他,刚才她只留了冰兰和萌兰伺候,现在冰兰和萌兰都出去了,屋子里没有宫女。
小檀站起来,红着脸,磕磕巴巴道:“皇后娘娘,臣女去送吧。”
舜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檀双手接过剑穗,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舜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收回目光时,注意到袁夫人脸上也带着同样的神色。
小檀向来胆子小,很少有这么主动胆大的时候,她们都觉得有些奇怪。
只有花明疏笑了一下,声音爽朗道:“臣妇听说,小檀一直都很崇拜少将军呢。”
舜音诧异地看向她,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花明疏唇边带笑道:“你不知道吧?少将军每次一回来,京城里不少小姑娘都春心荡漾呢。”
“……啊?”舜音微微吃惊,她一直觉得琉铮对小姑娘们太冷了一些,还担心不会有小姑娘喜欢他,他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受欢迎。
舜音和琉铮同岁,舜音的孩子都已经四岁了,琉铮却还未成婚,长孙雄急的屡次三番跟舜音提起此事,舜音每次问琉铮,琉铮都说还没有娶妻的打算,只想先立业再成家。
花明疏笑容满面道:“每次少将军回京,从城外骑马进来,路边的茶楼里都站满了人,经常有小姑娘往下面丢绣帕,小檀的闺中密友们也喜欢去凑热闹,经常拉着她过去,据我所知,少将军每次回京,小檀都会去茶楼那里等,后来就算她的好友们不去了,她也会独自前往。”
袁夫人惊讶地张了张嘴,拧眉看了一眼小檀离开的方向,问花明疏,“你如何知道的?”
花明疏甩了甩手里的绣帕,笑道:“我之前人虽然不在京城,但我家中姐妹多,我那群姐妹经常给我通风报信,她们现在都嫁人了,闲来无事最喜欢看这些小姑娘们和小郎君们的佳话。”
袁夫人面露愁色,如果小檀真的喜欢琉铮,以后找夫君的时候恐怕会打麻烦,毕竟琉铮是少年英雄,不但年纪轻轻就做了少将军,还是当朝的国舅爷,将来还会继承长孙家的爵位,身份贵重,他们家是不敢高攀的。
舜音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你们不必担心,小檀对少将军顶多是崇拜,谈不上喜欢。”花明疏看出他们的担忧,声音含笑道:“小檀平素最喜欢去茶楼里听说书的讲少将军的故事,我还跟着她去听了两次,那叫一个精彩绝伦,小檀听多了难免会崇拜几分。”
舜音错愕不已,“茶楼里还说琉铮的故事?”
“是啊!”花明疏掰着手指,兴致勃勃道:“《少将军智斗三千鞑靼》、《长孙家小公子的崛起之路》、《冷漠无情少将军》《国舅爷的两三事》……这些平时最受那些小姑娘们的欢迎,我回京之后跑去听了两场,可精彩了!”
舜音:“……”
琉铮从大殿里走出来,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惦记着回府陪外公吃晚饭,打算在回去的路上买两壶酒,吃饭的时候陪外公喝两杯。
“少将军!”
小檀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喊着,琉铮腿长,迈的步子也大,她追了好半天才追到他。
琉铮回头,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是刚才坐在阿姊旁边的小姑娘。
小檀快步跑过去,双手递上剑穗,磕磕绊绊道:“少将军,你掉、掉的……”
天边晚霞灿烂如织,在少女甜美的侧颜染了一层金光,她站在高大的少年将军面前,显得格外娇小。
“多谢。”琉铮将剑穗收了起来,重新拴到配剑上。
小檀低头看向他腰间的剑,剑鞘上嵌着宝石,看起来流光溢彩,可上面的剑穗已经陈旧了,看起来很不搭。
她抬起头,琉铮已经转身离去。
……
墨醉白处理完正事,回到上清殿已经是傍晚,舜音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身后是开的糜艳的繁花,她对着他眉眼弯弯的笑,眼眸亮晶晶的,眼中带着期待和憧憬。
墨醉白一看她这副表情就懂了,“想做什么?”
舜音嘻嘻笑了一下,充满暗示道:“明疏说外面的茶楼里有说书先生,那些说书先生最近很喜欢讲少将军的故事……”
墨醉白明白过来,轻挑了一下眉梢,“你想去看?”
舜音眨了眨眼睛,继续暗示,“孩子们今天玩累了,都早早就睡了。”
墨醉白把她的话直接翻译过来,“你想现在去看。”
舜音飞快点了点头,抓着他的手,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墨醉白顺势把她的手握住,将她从秋千上拽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出宫。”
舜音雀跃的欢呼一声,抬脚就想往外走,墨醉白站着未动,把她拉了回来。
“怎么了?”
墨醉白抱着她不放手,轻轻挑了下眉,“没有奖励?”
舜音立马踮起脚尖,从善如流的在他侧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墨醉白嘴角勾起,满意的带着舜音出了宫。
两人乘着马车来到京城最大的茶楼,提前让人准备好了包间,直接从后门进去,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天虽然已经黑了,茶楼里却一片热闹,灯火辉煌,来喝茶的人不在少数。
说书先生站在包间对面的台上,正在口若悬河的说着,舜音侧耳听了听,说书先生现在说的不是少将军的故事,竟然是她和墨醉白当初找到官粮的事。
舜音惊讶的听了一会儿,回忆起往事,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说书先生说的也太夸张了,我们当时哪有这么神乎其神。”
墨醉白给她倒了一杯茶,用手指摸了摸杯壁,试好温度后递给她,“说书的多少都要带点夸张成分,不然哪里有这么多人喜欢听。”
舜音笑了一下,“现在想起来,找官粮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成婚,连牵一下手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墨醉白抬眸,眼里浮现起笑意,“我怎么觉得好像还在昨天,我到现在还能清晰的记起来你那时候的样子,你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拽着我的衣袖往前走,满眼都是依赖。”
舜音嘴角轻勾,想起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墨醉白的真实身份,连自己喜欢的人就近在咫尺都不知道,就觉得有些好笑。
墨醉白促狭地看了她一眼,故意轻轻勾起唇角,“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眼睛明明已经恢复了,却还假装没有恢复,就为了能在晚上光明正大的看我。”
“……你乱说。”舜音禁了下鼻子,坚决不肯承认,“当时明明只恢复了一点点,我就只是能隐隐约约看到而已。”
“是么?”
“当然!”
“哦……”墨醉白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喝了一口茶,用只有舜音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当初我洗澡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个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的小娘子有没有趁机偷看。”
“当然没有!”舜音轻轻磨牙。
墨醉白笑得肩膀抖动,好半天都没有停下来。
说书先生讲完他们找官粮的事,终于开始讲起少将军的故事,两人没有再说笑,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这天晚上,他们只听到了《少将军智斗三千鞑靼》和《国舅爷的两三事》,每个故事的惊险刺激,险象环生,舜音听得意犹未尽,跟墨醉白约好,下次再来听《冷漠无情少将军》。
从茶楼里出来,街上灯火如昼,两人现在身份特殊,没有在街上多逛就上了马车。
舜音本来靠在墨醉白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墨醉白低头望了过来,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面庞越来越近,唇齿相碰,墨醉白把她抱到了腿上。
昏黄的马车里,舜音跨坐在墨醉白的身上,抱着他的脖颈,低头跟他亲吻。
车轮压在泥土上,发出吱嘎的响声,他们躲在马车里接吻,吻里带着清淡的茶香。
回到朱漆琉璃瓦的皇宫,墨醉白粗喘着气,心猿意马地放开舜音,下了马车,没用马凳,他亲自把舜音抱了下来。
路边烛火晃动,映照着高高的宫墙。
墨醉白没有将舜音放下来,直接抱着她大步往上清殿走。
舜音意识到他的心急和即将发生的事,微微红了面庞,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脸颊灼烫。
墨醉白迈着大步回到门前,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脚步,身体一滞。
舜音疑惑抬头,看到小棣安趴在门前,两只小手把着门呜呜的哭着,“母后呜呜……我要母后……”
小馨宁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手里捧着大大的肉包子正在吃,她眼睛红肿着,显然刚哭过,不过她比较好哄,只要有了肉包子,基本就不会哭闹了。
宫女们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显然拿两个小主人没有办法,看到舜音和墨醉白连忙低下头去,躬身行礼,眼睛不敢乱看。
舜音和墨醉白无声地对视一眼,“……”
墨醉白将舜音放下,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只能散了。
两人把小棣安和小馨宁带进房间,询问后得知,是小馨宁睡了一会儿就醒了,然后跑去把小棣安闹了起来,还吵着要找舜音,小棣安便像个小大人一样带着妹妹过来,结果发现母后和父皇都不见了,便哭的停不下来,比小馨宁还要崩溃,最后就变成小馨宁反过来安慰他。
舜音听了事情的始末简直哭笑不得,看着两个小家伙红红的眼睛,没好意思告诉他们她和墨醉白是趁着他们睡着后偷偷玩去了,心里生出点愧疚,只好抱着他们安慰,后来他们两个赖着不肯走,便在他们寝宫里住了下来。
月亮爬上树梢,上清殿终于安静下来。
床幔下的大床上,小棣安和小馨宁沉沉的睡了过去,身体微微起伏着,舜音和墨醉白一人怀里抱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望着彼此。
墨醉白轻轻碰了碰舜音的指尖,在被子下偷偷握住她的手,舜音回握回去,贪恋他指尖的温度。
小棣安在墨醉白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声。
舜音和墨醉白吓得飞快松开手,身体绷紧,直到听到小棣安平稳的呼吸声,才放松下来。
他们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递给彼此一个无奈的眼神,只能任命的搂着孩子睡了过去。
长夜漫漫,墨醉白睁着眼睛,看了看旁边的大的,又看了看边上两个小的,觉得这夜可真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