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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任我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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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潘大洲戴着他的专属眼镜跑来了婚介所。

    “我来找你,又不是找夏夏,没事戴什么隐形。”潘大洲双标的明明白白。

    方妈在茶馆,婚介所里只有方岳一个人,电脑开着,潘大洲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方岳身边,他拿不定主意,想让方岳帮他参考怎么填报志愿。

    方岳:“镇上有网吧?之前去的时候没看到。”

    陈兮:“去年新开的,你记不记得大巴站对面有家旅馆?”

    方岳:“记得,那个时候你想让我住那家旅馆。”

    陈兮:“没有,我没想让你住那里,我是想给你找一家好的。”方岳:“有区别吗?”

    陈兮:“在诚意方面有很大的区别。”

    方岳:“好,那我送你一声迟来的道谢。”

    陈兮:“不客气啦,我到网吧了。”

    方岳正打字,桌下被潘大洲踹了一脚,“我说,我在跟你说话呢!”

    潘大洲觉得方岳在敷衍他,“那你复述一遍,我刚说的什么?”

    方岳说:“你说你的分虽然低,但报荷大也不是没有希望。”

    “哼,你还真听进去了。”潘大洲靠着桌子,托腮说,“我查过了,去年省排名五千三左右也能进荷大,只不过那专业不太好,是荷大最冷门的能源化工那块的,我本来想学计算机,但荷大的计算机专业,哎——”

    潘大洲叹了口气:“不是我说,我觉得连你报计算机都够呛,只有陈兮能进去。”

    荷川大学基本是大类招生,潘大洲所说的能源化工属于工科实验班,工科实验班还分信息类、机械与材料类、电气与自动化、航空航天等等,能源化工工科实验班是荷大最冷门的,计算机一向是大热门,荷大特设了一个班,那班的分数线,估计进庆大和荆大都是可以的。

    方岳发完一条信息,抬头问他:“你想挑学校还是挑专业?”

    他这问题一针见血,潘大洲烦恼的就是这个。

    潘大洲也说不上来,当初在茶馆里,楼明理几人问他想报考的专业,他当时说的是“计算机呗,热门专业”,选计算机的原因,就是因为热门,他对专业并没有强烈的喜好。

    他不像张筱夏,张筱夏想学新闻是因为她真心喜欢,她手机里的情报站工作在高中开展了整三年,她说到了大学她还会继续。

    潘大洲觉得他跟白芷和楼明理比较像,那两人其实更想学导演,但是最后,他们一个选了建筑,一个选了金融,他们没有任性妄为一味追求梦想,而是理智地向现实妥协。

    所以潘大洲当初很现实地随波逐流,说想学计算机,可是临门一脚,他发现自己的分数或许能够上荷大,他立刻就在挑学校还是挑专业之间摇摆不定了。

    毕竟如果说现实,荷大的招牌远比其他高校的计算机专业闪亮。

    方岳一心二用,还在跟陈兮发微信。

    陈兮的分数并非不能冲荆大和庆大,初中的时候她一听到这两所大学的名字就两眼放光,野心勃勃,但经历了高中三年,她性格也有所沉淀,现实教会她稳扎稳打和脚踏实地的重要性,她的分数还是太危险,尤其法律是热门专业。

    陈兮最近接到了天南海北各大高校的招生办电话,荷大的电话就是其中之一,她理性分析,始终认为荷大是最优选择。

    方岳:“昨天我去舅舅家吃饭,说起你想念法律,舅舅很开心,还劝我也念法律。”

    方岳:“没有。”

    潘大洲已经不再托腮,他下巴垫在桌上,突然文艺灵魂上身,问了方岳一个俗不可耐的问题:“岳啊,你说梦想是什么呢?”

    方岳一边打字一边说:“每个人的定义都不一样,对你来说,梦想大概就是一个拆不完的奇趣蛋。”

    潘大洲十分淡定地说:“那我这梦想已经完成了,我妈说我这次高考成绩太优秀,给她长了老大的脸,她决定未来将无限量给我提供奇趣蛋。”

    方岳说:“恭喜你圆梦了,你的人生圆满了。”

    潘大洲疑惑:“那我的后半生还有什么意义?”

    方岳建议:“提前退休?”

    潘大洲煞有其事说:“那我不如直接了结自己吧,顺便帮国家节省点能源。”

    方岳:“想法挺好,加油。”

    潘大洲看他一直分心盯着手机,现在完全是在敷衍聊天,实在气不过,潘大洲下巴离开桌子,手用力拍在桌上,“说,你在跟谁聊天呢!”

    方岳没有藏着掖着:“陈兮。”

    “哦,”潘大洲瞬间心平气和了,“难怪重色轻友。”

    方岳没搭理他,他把潘大洲的问题发给了陈兮。

    方岳问陈兮:“大洲刚我问我梦想是什么。”

    陈兮:“这个问题,我小学作文有写过。”

    方岳:“不是问你的梦想是什么,他问的是,梦想是什么。”

    陈兮:“这样啊……”

    方岳等了等,不一会儿,看到陈兮发来的微信。陈兮:“我觉得梦想就是,沮丧的时候,当我想到它,我就又能打起精神了。”

    方岳笑了笑:“我觉得是,梦想能让我坚定地往前走。”

    两人所定义的梦想都很朴实无华,却又有着本质上的云泥之别。

    陈兮坐在简陋的网吧里,听着各种嘈杂的声音,看到方岳又发来一条微信。

    方岳:“一直想问你,怎么想学法律?”

    陈兮:“舅舅当初为什么学法律?”

    方岳:“传统认知里,医生律师是最光鲜亮丽的职业,舅舅起初的目的很纯粹,现在倒是不纯粹了。”

    纯粹俩字或许要加上引号,陈兮:“我知道,他们律所在董珊珊的案子后名声大噪,不少聋人群体都去了他们律所求助。”这就导致他们律所接了不少亏本生意。

    方岳:“舅妈前几天还跟舅舅吵架,说他工作倒贴钱。”

    陈兮笑了笑,打字说:“我没舅舅那么伟大,我想学法律的原因,应该是名利地位排在前,伸张正义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发完这条,她话锋一转,“你登进去了吗?”

    方岳:“登进去了,怎么?”

    陈兮:“那应该是网络问题,我这边还在转圈圈。”

    方岳:“网吧网络也卡?”

    陈兮:“这家网吧很简陋。”

    客人很多,到处乌烟瘴气,网管只有一个,根本忙不过来,刚才网管还大声嚷嚷问这里的客人有没有想在网吧工作的,想的话就去他那里面试。

    方岳:“你一个人在网吧注意安全。”

    陈兮:“知道,你志愿填了吗?”

    方岳:“在填,荷大人类学。”

    国内高校中,本科很少有人类学专业,人类学最有名的也并非荷大。荷大有一个人类学研究所,但之前一直没开设本科人类学,今年人文科学实验班多了一个人类学分类,新开设的这个人类学,包含了文化人类学、考古人类学和体质人类学,据说将来还会建立一个综合实验室形式的跨学科人类学前沿机构。

    人类学专业在国内十分冷门,就业前景困难,方岳高考高分,他的志愿意向几乎惊掉所有人下巴,连陈兮刚得知的时候也不例外,在此之前,陈兮对人类学一无所知。

    但陈兮很快又觉得方岳的选择并不意外,她看过方岳的书架,知道方岳张口就能说出历史上第一根被人类发现的恐龙骨头,也见过方岳好奇大山里蓄水窖的样子。方岳喜欢人类学,他或许是除了张筱夏之外,他们之中另一个能够纯粹为梦想前进的人。

    他不用担心将来的就业问题,因为他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网页终于打开了,相隔万里的少年少女各自坐在电脑前。

    陈兮在第一志愿栏填报,荷川大学,社会科学实验班。

    方岳在第一志愿栏填报,荷川大学,人文科学实验班。

    荷川大学的大类专业,将来会通过考试进行分类。

    两人点击了提交。

    陈兮关机,收好手机,她走向网吧前台。

    陈兮想着这几天她跟陈爸的对话,她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她的心绪还是像风吹湖面一般,起了难以抑制的波动。

    张筱夏前不久跟她说的那句“人生处处充满意外和转折,谁知道老天会不会看我最近太舒坦,给我敲一记闷棍”,陈兮当初还安慰她,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巴纳姆效应是真实存在的,有些算命之所以准,因为找人算命人的会自动对号入座。

    陈兮最近就自己对号入座了,她觉得她在晴空万里时被敲了一记闷棍,其实晴空或许还没到,她得继续接受暴风骤雨的捶打。

    陈兮站在了前台,问网管:“你们招工是吗,招不招临时工?”

    婚介所里,潘大洲后一步填好了志愿,富贵险中求,他第一志愿还是填了荷大的工科实验班。

    事了一身轻,潘大洲靠着椅子背,翘着腿对方岳说:“在我了结自己之前,你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不然我怕我死不瞑目。”

    方岳:“说。”

    潘大洲凑近:“你跟陈兮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方岳猜他就想问这个,放下手机,方岳关掉网页,打开了婚介所的文件夹,说:“你不是看到了?”

    潘大洲一头雾水:“我看到什么了?”

    方岳瞥他一眼。

    潘大洲不确定:“看到你对她动手动脚?”

    方岳视线回到电脑上,没有吭声。

    没吭声,不否认就是承认,“我去,你还真对她动手动脚了,畜生,你是人吗,性|骚|扰知不知道!”潘大洲义愤填膺。

    方岳皱眉:“胡说八道什么。”他清了清嗓子,不太习惯说这种话,“我跟她……”

    潘大洲引颈等待。

    “在一起了。”方岳最后说。

    咣当,潘大洲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我靠,你说啥,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了?”这才几天,他又错过了什么?!

    方岳点着鼠标,淡定自若地说:“她回家之前。”

    听到劲爆八卦,潘大洲兴奋地不行,“你跟她表白了?她怎么就答应你了?”

    “没表白。”

    “没表白?”

    “嗯,”方岳说,“这事不用多说。”

    他和陈兮都清楚这几天发生的事,大家都不是傻子,他知道陈兮的种种用意,陈兮也看得出他的意思,有些话没必要,默认就够了。

    潘大洲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兄弟,你确定?”

    “嗯。”方岳斩钉截铁。

    但他毕竟年轻,缺少人生阅历,忘记了还有世事无常,女人善变。

    填完志愿后没几天,廖知时回国了,他在群里一声吆喝,方岳向方妈请假,次日几兄弟一块儿去了体育馆。

    廖知时没多大变化,痞帅腔调一如既往,一年没来,他插着兜,扫了一圈焕然一新的室内篮球馆。

    廖知时问:“装修过了?”

    方岳说:“去年十一月装修的,装修了一个多月,篮球架都换成了电动液压的。”

    大壮拍着篮球补充:“花了不老少钱。”

    廖知时:“看出来了,挺高级啊。”

    “高级吧,”潘大洲说,“就是因为变高级了,所以现在篮球馆改收费了。收费之后我们来这儿打球都少了,基本都在室外篮球场,这篮球馆谁爱来谁来。不过你刚从国外回来,咱们得给你接风洗尘,不能让你风吹日晒了,今天打篮球咱们几个请客!”

    廖知时笑了:“我可真是谢谢你们,别人接风都上酒吧KTV,你们几个好学生拉我来打篮球。”

    “酒吧KTV?”潘大洲说,“你喝酒吗你,我们这儿谁喝酒啊。”

    大壮说:“我不喝。”

    潘大洲:“我也不喝。”

    廖知时:“我喝啊。”

    潘大洲当他胡说:“你喝什么喝呀。”

    廖知时道:“国外多无聊,你们在这儿每天过得多姿多彩,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冷冷清清,只能借酒消愁。”

    潘大洲信以为真:“你说真的?”

    廖知时:“我没事骗你这个?”

    潘大洲:“那你平常可以跟我们视频啊。”

    “你们都忙着高考,我找你们视频,那多耽误你们。”

    “方岳那脑子,早恋也不耽误他高考,你该找他!”

    廖知时看向方岳,笑问:“你早恋了?”

    方岳接过大壮抛来的篮球,说:“大洲说话,你听一半就行。”

    大壮脱了T恤,露出一身比去年更加发达的肌肉,他冲着方岳挤眉弄眼,意有所指:“今天我可以光着打球了吧?”

    大壮觉得方岳现在撒谎不眨眼,还说没早恋,他记得方岳高二的时候,有一阵打球特别凶,为情所困的模样当谁看不出来,他那会儿还学了一回雷锋呢。

    不过很奇怪,他们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潘大洲瞧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大壮当时还捋了半天,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大洲啊,待会儿记得问问他。

    潘大洲在那对廖知时苦口婆心:“老廖啊,你可不能碰烟酒这玩意儿,女孩子都不爱闻。”

    廖知时莫名其妙,问方岳:“他什么毛病?”

    方岳投了一个篮,说道:“别搭理他。”

    昨天方岳去潘大洲那里买烧烤,水果茶摊前面正好有客人抽烟,张筱夏呛得不行,客人走后,张筱夏就说在公共场合抽烟的人都太没素质。

    潘大洲问她:“你讨厌人家抽烟啊?”

    张筱夏:“那肯定呀。”

    潘大洲:“那别人喝酒呢,你讨厌吗?”

    “也不太喜欢,不过偶尔消遣一次无所谓,白芷还说下次等兮兮回来,带我们一块儿去酒吧玩呢。”张筱夏又道,“但是常年喝酒抽烟的人真的很臭,有的人说喝酒是因为工作没办法,我真的不理解什么酒桌文化,难道不喝酒生意就泡汤了,他们是卖酒还是谈生意啊?”

    潘大洲附和:“没错,我也不理解。”

    张筱夏脸颊微红地说:“我觉得你挺好的,我们学校其实也有不少男生偷偷抽烟,我从来没见过你抽烟喝酒。”

    潘大洲说:“我跟你一样,不喜欢那玩意儿,我以后肯定也不会碰。”

    当时方岳看得无语,买完烤串立刻就走了。

    打篮球中场休息的时候,方岳站在看台旁边,给陈兮发了一条短信,问她在做什么。

    陈兮没马上回复,方岳又打了一会儿篮球,再次下场的时候,才收到陈兮的短信,陈兮说她在做饭。

    方岳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不早不晚,她做什么饭?

    陈兮在网吧里帮人泡了两桶泡面,送到客人电脑旁,她返回收银台。

    网吧里乌烟瘴气,陈兮看到方岳的短信,方岳说他在体育馆打篮球。

    店内开着空调,但制冷强度不够,陈兮忙来忙去,出了一点汗,刚才帮人泡面的时候,调料包还蹭到了手指,没来得及去洗。

    她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手上还有一股调料味,混着一股淡淡沐浴露花香。

    这款沐浴露香味浓郁,是陈兮在小镇商店里随便买的,昨晚洗过澡,今天这香味还没散,只是浓郁花香变得淡了。

    来到这里后,她没再闻见过雪松香。

    陈兮在网吧当临时工,工资很少,但苍蝇腿也是肉,昨天她给陈爸买了一部山寨智能机,这几天她得教会陈爸使用微信视频。山上网络不好,陈爸到时也只有偶尔下山的时候才能跟她通视频。

    陈兮不知道该回复方岳什么,想了想,她把手机收了起来。

    方岳起初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但一两天过去,到了三四天,方岳终于发现了陈兮的冷淡。

    陈兮刚回家的几天他们一直有聊天,山上网络不好,方岳给她打过两个电话,后来就是发短信。陈兮下山去网吧的时候,方岳就跟她聊微信,陈兮有问必答,有话必回,但这几天,陈兮回复越来越敷衍,也越来越少。

    比如方岳问她在忙什么,陈兮要么说在陪弟弟,要么说在打扫卫生,要么说在做饭。

    陪弟弟他理解,他只是不理解陈兮家里吃饭时间有这么混乱?而且老是打扫卫生,她家不大,哪里有这么多的卫生要做?

    方岳心头压着块石头,脸色不太好看,这天晚上吃烧烤,他沉默寡言居多。

    烧烤摊最近生意火爆,今天晚上却很冷清,南方的黄梅天还没过去,这会儿下着小雨,整个夜市都没见几个客人。

    张筱夏的水果茶摊是一张小桌子,她把摆摊工具都收到了一边,腾出桌子,又翻出几张矮塑料凳,让方岳几人坐。

    大壮和廖知时都是第一次过来,两人点了一堆吃的,潘大洲彰显大厨风范,刷酱料的时候简直像在写书法,一顿龙飞凤舞,烧烤上了桌。

    天空飘着绵绵细雨,几个男人无所谓地共享着一把雨伞,坐在塑料凳上品尝美味。

    廖知时吃进第一口,挑眉说:“不错啊,我还以为今天会吃到黑暗料理。”

    “那是,”潘大洲昂首扩胸,“你不看看我师父是谁!”

    廖知时吃着牛肉串问:“谁?”

    “陈兮啊!”潘大洲滔滔不绝,“她烧烤真的有一手,我刚开张的时候你是没见到,那叫一个手忙脚乱,她后来帮我顶了一下,同样是第一次干,她就井井有条,完全不慌不忙,烤出来的东西火候都刚刚好,客人说什么她都能记住,后来她就教了我一通,我真服了,感觉她干什么都厉害。”

    张筱夏在做水果茶,听到潘大洲夸自己同桌,骄傲说:“那当然,兮兮无敌!”说完问大壮,“甜度要多少?”

    大壮在请张筱夏做两份水果茶,待会儿他给他女朋友送去。

    小桌上,廖知时笑着说:“她是聪明。”

    提到陈兮,潘大洲不由问方岳:“欸,她什么时候回来?”

    方岳垂眸吃着烤串,不咸不淡地说:“你自己去问她。”

    潘大洲觉得这两天方岳周围的空气都有点低气压,刚才故意问了这么一句,听到方岳的回答,他确定这两人是吵架了。

    潘大洲浑不在意,心里还偷乐,他没再搭理方岳,拿了一串烤青椒,随口对廖知时说:“你还不知道陈兮回老家了吧,她过几天就回来了。”

    廖知时已经在吃第三串,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知道。”

    潘大洲刚咬住青椒,牙齿还没完全切下去,他声音含糊,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廖知时看他一眼:“她跟我说的。”

    潘大洲这口青椒没能下嘴,“啊?”

    方岳捏着竹签,终于掀起眼皮,看向了旁边。

    恰好廖知时手机响了一声,他从裤袋里拿出来,因为大家撑伞凑得近,目光又都落在廖知时这边,自然就看到了他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的署名为“陈兮”的微信备注。

    廖知时点进聊天框,陈兮发来一张摆在货架上的红糖照片,陈兮问:“是这款?”

    廖知时回复:“就是这个。”

    潘大洲惊呆了,“你、你怎么会有陈兮微信?”

    廖知时好笑:“很奇怪?”

    潘大洲:“你怎么没跟我们说过?”

    “特意跟你们说才奇怪吧,”廖知时放下手机,“我这里有几百近千个好友,你想知道?”

    潘大洲急了:“陈兮不一样!”

    廖知时拿起一串烧烤,“有什么不一样的?”

    潘大洲还没答,方岳终于开腔了,他语气是一贯的平静,“你怎么加的她微信?”

    廖知时瞅旁边,“啊,这得从一年前,我俩加上Q|Q说起。”

    潘大洲瞠目结舌:“你一年前就跟陈兮加了Q|Q?”

    廖知时:“你没她Q|Q?”

    潘大洲:“我有啊。”

    廖知时:“那我有她Q|Q,有什么奇怪?”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潘大洲正要开口,又被方岳抢先。

    “你怎么会想加她?”方岳问。

    廖知时笑了笑:“她挺有趣。”

    方岳:“这几天一直在跟她聊?”

    廖知时:“偶尔吧。”

    方岳:“那红糖是怎么回事?”

    廖知时真的是有问必答:“哦,她老家不是盛产红糖吗,我让她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几包,我妈要。”

    潘大洲在桌子底下不断踢廖知时,廖知时穿着短裤,嫌他鞋脏,在潘大洲又一次踢过来的时候,廖知时明知故问:“大洲,你腿抽筋了?”

    潘大洲殷勤道:“来来来,快吃烧烤,再不吃烧烤都凉了。”

    方岳说:“等会儿再吃,先聊聊。”

    廖知时懒懒地问:“聊什么?”

    方岳放下一直捏手里的竹签,看向廖知时:“你是什么意思?”

    潘大洲急了,一下把事情摊到了明面上,“你不知道老廖啊,他不会跟兄弟抢的!”

    “欸欸欸,”廖知时让潘大洲打住,“大洲,你这话不好听,人家是个独立的个体,别物化女性,什么抢不抢的,像什么样。”

    潘大洲气死:“你别玩过火!”

    桌子小巧轻薄,潘大洲一下没收住势,肚子往前一顶,桌脚在地面划出一阵刺耳响声。大壮跟张筱夏那边刚泡好两杯水果茶,听见动静,转头一看,潘大洲像火烧屁股,廖知时一如既往笑得漫不经心,方岳脸色冷淡,跟平时似乎差不多,但这气氛显然诡异。

    “咋回事啊,”大壮在状况外,“你们吵起来了?”

    这顿烧烤最后不欢而散。

    回去路上,潘大洲扯着方岳不停劝:“你知道廖知时那性子,他就是整天闲得慌,你忘了初中的时候有一回写作文,命题是希望明天如何如何,大家都希望明天美好,他写的是希望明天是世界末日。”

    他们两个班级是同一位语文老师,那位语文老师当初还担心廖知时有心理问题,特意找他谈过话。

    “他这人就这样,最喜欢凑热闹不嫌事大,你记不记得你当初在篮球场揍那个老外,我跟楼明理他们都是拉架,就廖知时,还嫌火不够猛,冲下去就帮你打人,拦都拦不住,他就喜欢找刺激!”

    方岳面无表情道:“他后来跟陈兮说过,他那架是帮她打的。”

    “啊,还有这事儿?”不是,他说了这么多,感情方岳一个字都没听,就听进了那句“冲下去就帮你打人”,还特意给他纠错。

    潘大洲说:“可能是你误会了,还有他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我都能说上几句花言巧语。”

    方岳没再搭理潘大洲,他翻出手机看了一眼,陈兮还没回微信。

    他刚才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从烧烤摊离开,他等到现在。

    他不知道陈兮跟廖知时是怎么回事,廖知时说他们已经加了一年的Q|Q,而那一年,他在陈兮的生活中是缺席的,他连陈兮晚自修是去自习室都不知道,还一直以为她是去夜跑。

    直到方岳到达小区地库,他才收到陈兮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复,方岳盯着那句文字看半天,最后把手机锁屏,用力阖上车门。

    他不知道陈兮又在玩什么把戏,但他不想再重蹈覆辙,回到高二那一年,成天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高考前他们相安无事,高考后他也遵守约定,并没有主动越界。

    接下来几天,方岳没再给陈兮发消息,他想着陈兮或许会主动给他发一条,但没有,陈兮一条消息都没主动给他发过。

    方岳有种自己被耍的感觉。

    陈兮确实不知道她能跟方岳聊什么,这段时间她努力心无旁骛,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每天都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浓郁花香的沐浴露她也逐渐习惯。

    方岳没再给她发过消息,陈兮有几次拿起手机,想随便跟他发点什么,但最后她还是克制住了这股淡淡的冲动。

    离开老家前,陈兮按照惯例,把自己课余赚的所有钱都留给了陈爸,陈爸依旧是那几句话,让她要听话,记得回报方家,孝顺方老板他们。

    陈兮都听了。

    来机场接人的是方岳,还有方茉。七月暑假正式开始,方茉已经回来好几天,一见陈兮出来,方茉大喊大叫扑上去就抱人。

    陈兮被她抱得差点窒息。

    方茉:“回家没有你的日子太不习惯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去你老家把你抢回来了!”

    陈兮好笑,憋红了脸说:“你力气好大,松一松!”

    方茉把人松开,指使后面的人:“没点眼力劲儿吗,在场唯一的男人,请拿行李!”

    方岳淡淡瞥了眼方茉,视线似乎没在陈兮脸上停留,一声不响拉住了行李箱拉杆。

    陈兮刚出来的时候有看方岳,但方岳不是在按手机,就是在看路人,于是陈兮也不再看他,她觉得他们或许有种默契。

    有些话不必要多说,默认就够了。

    只是方岳拉着行李箱转身后,陈兮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到了他的背影上。

    她没见过他这身衣服,他今天穿着白衬衫和休闲长裤,肩宽背阔,整个人的线条愈发干净利落,不苟言笑的样子,也更像皎洁明月。

    回去路上,陈兮也没能和方岳说上话,因为他们在机场还顺便接了方妈的小姐妹。方妈小姐妹旅游回来了,他们一家七口人,一辆车坐不下,多余两人打车回家不划算,两边凑巧,陈兮航班落地时间正好和方妈小姐妹差不多。

    所以陈兮到家后回想,也许方岳接她是顺便,接方妈小姐妹才是他的主要任务。

    陈兮到家第二天,就收到了廖知时的微信,廖知时就住附近,约她在锦缘豪庭门口见面,陈兮拎着一大袋子红糖下楼,把红糖交给廖知时。

    廖知时掂了掂:“分量不轻啊。”

    陈兮:“你要得多。”

    廖知时问她:“多少钱?”

    陈兮报了数额,廖知时给她现钞,陈兮特意带了零钱下来,数钱给他找零。

    廖知时看着陈兮低垂的眉眼,含笑问:“方岳在不在家?”“嗯,在家。”陈兮头也没抬。

    “他知道我来拿红糖吗?”

    陈兮奇怪,看向廖知时:“嗯?你要找他吗?”

    廖知时说:“算了,还是别跟他说我来了。”

    两人银货两讫之时,小区门口正好停下一辆轿车,方茉拎着一大袋子衣服从车上下来,叫了一声:“兮兮!”

    陈兮见到那个大黑袋子,就知道那里面都是淘宝店工作室的衣服,陈兮上前帮忙,廖知时跟方茉点了下头,算打声招呼,然后冲陈兮道:“走了,谢了。”

    陈兮:“再见。”

    方茉累得满头汗,跟陈兮一人提着塑料袋一边,“那不是廖知时吗,你跟他很熟?”

    陈兮说:“还行吧。”

    方茉问:“他找你干什么?”

    陈兮说:“我老家那边不是盛产红糖吗,他找我代购红糖。”

    大男人买什么红糖,方茉觉得陈兮太单纯了,原本想说什么,可是看到陈兮那张莹白坦荡的小脸,方茉又警觉起来,别是陈兮本来没开窍,结果她反而点醒了她。

    那不行。

    于是回到家里,趁着陈兮进洗手间,方茉叫住方岳:“廖知时什么时候回国了?”

    方岳在沙发上看新闻,闻言侧头看她:“前几天,怎么了?”

    方岳觉得自己身为姐姐,得替陈兮把好关,“我记得他挺花的吧,身边女孩儿就没断过,刚他来找陈兮,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方岳看回电视,“他找陈兮干什么?”

    “说是拿红糖。”

    “嗯。”

    “啧,”方茉不爽,“你就一个嗯啊,姓廖的可是你朋友,他做朋友我知道是没的说,当初我离家出走他还有份帮忙找我,但一码归一码,你让他离兮兮远点儿。”

    廖知时太有资本,他外形痞帅,极吸引女生,方茉怕陈兮涉世未深,招架不住。

    方岳淡声说:“我管不着。”

    “……你气死我算了!”

    方茉觉得方岳最近吃错药,冷得像冰川,却又莫名感觉他压抑的像火山。

    没几天,方茉偷偷拉着陈兮去理发店,千叮万嘱她千万不能告诉家里。

    方茉不知道她最近是不是乌鸦嘴,当初甜品店倒闭,她说了一句,担心其他充了会员的店也会倒闭,结果一语成谶,理发店发来了短信通知。

    她只能安慰自己,理发店也是有良心的,跟甜品店一样,没有卷钱跑路。

    可是甜品店倒闭那会儿,方茉已经被方奶奶骂了一顿,甜品店会员卡当初还剩三百多,理发店会员卡,现在还剩两千多。

    方茉觉得要是让家里知道了,她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陈兮纠结:“我就这么点头发,怎么剪也剪不了一千块吧。”

    方茉说:“那就染发!”

    陈兮倒是无所谓,但她不想染得花里胡哨,理发师就建议她染一个黑茶色。

    理发师说:“黑茶色染了不太看得出来,得在明亮光线下才能感觉到颜色变化,平常你头发看着还是黑的。”

    方茉和陈兮都觉得这颜色不错,陈兮认为够低调,方茉认为这样方便瞒天过海。

    理发的时候,方茉还在叮嘱陈兮:“记着,回家一个都别告诉,方岳也不能说!”

    陈兮答应:“哦。”

    方茉:“最近也不知道方岳怎么搞的,像谁欠了他钱似的,估计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陈兮一愣,耳垂突然发烫。

    又听方茉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方岳交了个女朋友,我妈让我谁也别说。”

    陈兮:“……阿姨知道?”

    方茉:“当然,能瞒得过我妈?人女朋友都找到茶馆去了。”

    “……你说什么?”

    “我说人女朋友都找到茶馆去了。”方茉说,“听说就是你们学校的,好像姓邵什么的,可漂亮一女的。”

    方妈之前问方岳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并非看到方岳买新衣服才无的放矢,方妈有确凿证据,就在前一天,她去茶馆的时候,店里一位女员工说:“老板娘,你来晚一步,不然就能看到方岳的女朋友了。”

    方妈诧异:“方岳女朋友?他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

    女员工:“好像跟他是同学,我记得叫邵落晚,前几天,就方岳跟他们一帮同学聚会的时候,他女朋友也来了,那天下雨,方岳特别贴心,还让我把围裙给她女朋友系了。”

    方妈这才知道方岳瞒着家里这件大事,但她也理解,年轻人面嫩,也许才刚交往,不想对外声张,所以方妈也就装傻。

    只是她到底是当妈的,藏不住心底的激动,方茉暑假回来后,她就悄悄把这事告诉了方茉。

    方茉坐在理发椅上,脑袋被理发师控制着,一动也不能动,自然也看不到隔壁座位陈兮脸上的表情。

    方茉说:“我这几天又想起了那回,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钟点工王阿姨?她被开除后,那一阵方岳脸色就老臭,最近方岳脸色又开始发臭了,我这几天得老实点,老虎胡须摸不得,你也是,离他远点。”

    陈兮看着清晰明亮的镜子,淡淡说:“哦。”

    方茉又说:“不知道他跟他女朋友什么时候和好,这日子可真难熬啊。”

    陈兮掐着理发围布,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