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剑墟塚 > 第十三章:泠风落

第十三章:泠风落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兽性总裁求负责纯阳第一掌教通天神捕正版修仙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泠风落

    今日的天气极好。

    安丰帝朝的东南面,直至太阳偏落西山时,都还能感觉到冬日里阳光下的一点点温恂。

    和讯的风轻轻拂过行者的面庞,就好像是情人的纤纤玉手抚摸在了脸颊,让人倍感温馨和知足。

    萧寂坐在玉阙山的山脚,望着夕阳逐渐染红的半边天,绯红而不艳丽,灿烂而不尊贵。

    其实这一路来,尤其是没有骑马,而选择了徒步,不仅仅是为了修行,更想要的是一种自由。马匹随快,可未必就能什么路都走。而坐骑一般走的道儿,都是人人走过的道儿,众人之多,来回踩踏,也就失了原本应有的自在和风貌。

    萧寂起身,在不远处的小河池中,蹲下身子,用手舀起了一捧一捧水,渐次全部饮了下去。或许是因为连日来为了应约,赶路的有些仓促,再加之这一路走来,要么都是高山峻岭,被皑皑积雪所覆盖,要么就是荒山峭壁,除了怪石嶙峋,身形不一的石头,就是被季节更替而催枯风干的草叶干枝。一路尽显荒凉与寂静,竟然在途中没有心思喝过一次饱水。虽然,偶尔也会有北风肆虐而过,也直至匆匆擦肩而去,就连一个想要叨扰心神的声音,也是极难见到听到。

    冬季的江南,相较于北方的气候,总是会少那么一些交替分明的感觉。常年温润暖和的天气,偶尔会迎来降雪。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雪未着地,便已经化作甘露,滋养着来年的植被,能在春至时还这个区域原有的面貌。

    云亘山的气候,应该是属于例外。峰高岭绝的险要之地,决定了它会在冬天有一个冬天的样子。

    萧寂躺在玉阙山的山脚下,感受着不期而遇的暖和,天气带给人的温馨,往往会让身处异地的远游人,心生出不同的慰藉。这份慰藉,有对积年累月跋山涉水过后的疲倦,也有他乡遇知己红颜时的怀念,还有对无常世事中的种种羁绊坎坷,心存侥幸后得以还生,或是破难而去时的敬畏。

    人的一辈子,没有十之八九的遭遇,就不会体会的到日落西山时的万般无奈,与纠结苦痛。

    干枯的草叶已经失去了原本应有的脆质,但萧寂依然揪了两三根枯草,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他想到了很多事————

    得益于云亘山末端的挑战,萧寂在江南乐府府主的苍生赋里,看到了自己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零碎七八的碎片,尘封半阙光阴的晦暗记忆,这次竟然能在迁徙往复的人身上,参差不齐的展露在心和头脑里面,萧寂不曾想到过。自己终有一天也能泛起感怀般的女儿心,一件一件,一个一个,慢慢的在心中逐次翻阅着珍藏在灵魂深处的人和事,物和情。

    ‘他们,都是在顺着心做事吗?’

    萧寂想到了不久前分开的江南乐府的府主……

    想到了那个在过川酒馆闷酒烂醉的女子,日日不缺席的千拾雨,只为传承绝技的恩情,终日在咫尺之间的酒馆里,对着酒倾诉着江湖的纷杂与孤寂。未出江湖,也未进江湖,那个女子却执拗的在泛黄陈旧的兵器谱上,一指一指的勾画着以后对江湖的样子

    想到了因为少年时生于帝室之家的宁弋沣,残酷的生存境地,免不了要付出平民百倍千倍的心力,带着创伤后还可以刮骨疗伤的心,为了一座城,为了在一起共同生活了长时间的百姓,为了在极北荒原上遇到的天真女孩儿。少年的他忘记了自己尊贵的身份,跪在业火滔天的尸体血海中嚎啕大哭,仰天长嘶。最后一刻,当少年寻到极北荒城的街道上,一起谈笑嬉闹的女孩儿的身旁时,他无力的瘫倒在地,头塞到了女孩儿的喉咙处,嘶哑的哭声在眼泪的滋润下,更显得哭泣的没有声音,干涩而又枯燥的喉咙,似乎被女孩儿脖子嘴里流出来的血,以及粗布单裳下面渗出的鲜血,将少年的唾液燃烧殆尽。那一夜,屠城后的第一个晚上,他用自己华丽尊贵的锦丝绸缎外衫,裹住了女孩儿冰冷的身体,背着她,手执着普通士兵的剑刃,穿过入侵者的驻扎地,一把火烧尽灭绝人性的军队,手刃敌军敌将六十余人,剑光所过,都是残肢断臂,肝胆俱裂而亡的敌人。而待到镇北大将军寻到少年时,敌军营帐已经人去帐空,只剩下他抱着女孩儿,静静的坐在血火万丈的空地中,搂着女孩儿喃喃自语,却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血流过面庞,少年的影子在那时,被北边的月亮映射的更加狰狞恐怖。

    那一刻,少年在女孩儿安详的神态中,扭过头问了镇北大将军一句话,“昨夜值守的将领军卒何在。”

    “都在我身后。”

    “杀……”命令似的声音还没有落地,少年已经绕过了镇北大将军,在其不知反应过来时,拔出了镇北大将军佩戴的朴刀。

    人影穿梭,刀起血飞。待到少年掠过所有将军士兵后,能站在原地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且都在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回头看着他们身后的少年。

    少年背着身子,手提着血流成线的朴刀,寒声戾气的说道,“跪下吧,向着她的尸体跪下。三叩首,自裁以报他们的恩德。”

    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望着少年。

    “你们跪的不是安丰帝朝庙堂上的帝王将相,而是养育你们,供给尔等衣食吃穿的百姓。”

    “殿下?”镇北大将军咽喉梗塞的说道。

    “不该吗?”少年突然间怒不可遏的吼道,“安丰是我安家的,难道还由得你镇北将军掺和不成。”

    少年没有等待镇北大将军接下来的话,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是他压根就没有给镇北大将军开口的机会。他就已然手起刀落的又砍倒了几个军卒。

    这一夜,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在那天值守的军卒,以及镇北大将军,在后面的杀戮中,自始至终,都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着刀刃划过脖颈的时候。

    这一夜,边境所有活着的人,还有生灵,都被少年疯魔般的凌厉,吓得鸦雀无声。

    这一夜,镇北大将军一直跪至天命,睁开眼时看到自己的佩刀插在他的面前,刀刃擦着他自己的鼻梁,毫厘之间。

    这一夜,乌鸦秃鹫没有在天亮时出来打扫战场。

    这一夜,少年陪着沉沦天堂的女孩儿,在残垣断壁,火光冲天的战场,天为被,地为榻,火为灯,烟为香,风为纱,共枕而眠,直至翌日午时。

    玉阙山,山脚下……

    萧寂望着西边仅剩的半轮红日,余晖映衬下的天穹,像极了美丽的女子,在娇羞时不经意间殷红了脸颊,好不叫人心生怜爱。

    然而,到得此时,萧寂贫困的心中,一直疑惑着那日在碧水河畔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若是对,他该如何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见钟情,而带给自己的措手不及。若是错,那缘分也就此让他背负了反向的负累,多了心有悸动的空欢喜罢了。在萧寂的心中,空欢喜总是要比猝不及防好的多,毕竟在他的心里面,何时少过负重,何时轻松过。对于他而言,这倒不是什么坏事,他最不在乎的就是身边的负累,负累越多,他就越是清醒。

    此刻,萧寂想到了碧水河畔,那个肆无忌惮的女子。

    就像千拾雨在分离时所说的那样,‘一个人的江湖,没有人守护的后背,就是凄美而又绝厉,让人潸然泪下的角斗场。纵然可以使后人铭记在心,成为千古绝唱,也不过是被人当做谈资和歌颂的残酷世事而已。’

    “萧寂,我不希望你是如此结果。”

    千拾雨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朵里。

    萧寂拿出嘴里咀嚼的枯草,喃喃自语道,“玄淨无,你究竟是为何?”

    “是你找到的我,还是我找到的你,或是……”萧寂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往下想。他伸出左手,在夕阳的余晖中,仔细的看着手心的掌纹。

    记忆再次拉扯,把萧寂扯进了命运相互交叉的中心点。

    萧寂仍然记忆犹新,他跟问氏唯一的后人玄淨无,初次相遇是在西域偏远的荒漠里。广袤无垠的极原之漠,唯一的一处绿洲,安详寂静的海子旁,两个人,一个自极西而来,一个自极北而来,却毫无误差的相聚到了极原之漠的海子边。

    据闻,这一处绿洲,曾是当年无影者和影的相遇之地,但到头来他们的契约并不怎么好。履约之后,影带着江湖的高手,对无影者实施了一次秘密的绝杀任务。

    任务很成功,如果当时老天没有眷顾无影者,或许后世就不再有上古遗留下的三神阵现世,或许那时候的泽王朝,会像三百年前的安丰开国帝王一样,屠戮南海之域的前朝余党一般,杀绝寒朝的余孽,又或许泽王朝在立国不到几十载的西域众国之战中,让本就没有稳固江山根基的泽王朝雪上加霜,一蹶不振。

    所以,就是这么一处奇迹般地方,这么一次酷似上天安排的缘分,无巧不成书的际遇,任谁都会在心里面扎着刺似的难受和不解。

    偌大的荒漠,偏偏就他们两个人同时站在了海子的边缘……

    “你来了。”

    萧寂想着事情,不禁想得出神了些,没有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年轻人。

    “怎么不到上面去,怕我怠慢了萧公子不成。”

    闻声,萧寂坐起身子,后头看了看身后的年轻人,微笑的说道,“闲散不羁的风流少年,何时调侃人调侃的这么顺口了。”

    年轻人听着,挠挠后脑勺,讪讪说道,“江南的冬虽不及极北的冬荒凉,可毕竟也是入了寒冬的江南,比起逢春盛夏初秋时分,还是显得萧条了许多。”

    “再者,在此等境地景色中,能遇见故人知己,不调侃一两句,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嘴了,是不是?”年轻人一撇头,朝着萧寂潇洒的说道。

    萧寂瞅着坐到自己侧旁的年轻人,摇摇头,无奈般的说道,“你倒是飒沓自在。”

    “就是不知问家唯一的血脉,见没见的到娃娃亲的那位阁主来着?”萧寂盯着年轻人,笑道,“淨无,剑阁阁主有没有你想象中的样子?”

    年轻人抱着后脑勺,缓缓的躺下,苦笑道,“哪儿能啊。”

    “剑阁开宗立派数千载,既不为后世浊流淹没,自有其立身之道,岂容任何人说闯就可以闯进去的。”年轻人侧过头,没有直面对着萧寂的眼神说话。而是脑袋枕着双手,斜眺着夕阳落下去的天空,在逐渐驱向黑暗,傍晚的灰色像是更添了几分秘感。

    年轻人说道,“剑阁大阵密布,环环相扣,我能将玄令掷于剑阁上,顺利溜出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可我却得知,祭魔箭的传人在你之后,潜藏登上了剑阁。”萧寂搓着指腹说道。

    “什么?”年轻人悚然翻身而起,惊异的问道,“不会吧。”

    萧寂摇头示意道,“能知道那个秘密的人,现世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年轻人思量了片刻,说道,“剑阁上确实是有一条密道,但迄今为止所知之人不出三指之数,若你萧氏一族已经不记得这条密道的存在,那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可为什么呢?”年轻人揉了揉额头,一改之前吊而啷铛,散漫不着调的样子,若有所思的说道,“真实匪夷所思的事情啊。”

    萧家点点头,说道,“是有些匪夷所思。”

    年轻人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的立在萧寂的身侧,瞭望着天边的一朵云,沉稳有力的说道,“难道这天下间还有知道剑阁秘密的人,而且不止我一个。”

    萧寂抬头挑眉看着年轻人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跟前的人,似乎变得越来越不认识了。

    ‘他,不再是当年极原之漠中,海子边上认识的那个玄淨无了。’

    ‘可你究竟背负着什么样的使命了?’

    “和我一样,还是另有企图。”

    ‘玄淨无,你果然不是这么简单。这场相遇,是殊死相争,还是各取所需,你我的缘分最终会代表着问氏族人和萧氏族人的利益,还是就只有你我二人之间的拼力一搏呢?’

    萧寂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分秒之中竟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多,难以自圆其说的遭遇。

    深思了半晌,萧寂也顺着年轻人的视线,凝视着天际仅有的云朵,感慨似的说道,“天下之变,世事之幻,也不过是顷刻霎那间的事情,你我终将成为历史潮浪中的一朵浪花。”

    “是么?”年轻人嘴唇轻合,微微一笑,“可还没有到认命的时候,我绝不会就此臣服在天地之中。”

    “你呢?萧寂?”年轻人低头瞅着萧寂,英气勃发的说道。

    萧寂对上了年轻人的视线,毅然决然的回答道,“我的宿命不在这红尘中,自然就不会成为这方山水间的尘埃。”

    “是啊,我可是差点忘了,你是萧咒的血脉,自然要有不凡的际遇,才能对的起萧家先祖的血脉传承之情。”

    “可是天要变了,你我的时间也就随之少了很多。”年轻人伸袖拂过身前的池水,元力荡漾起池塘,掀起池水泛开一圈圈的涟漪。

    萧寂也随口应声道,“是啊……”

    “可我玄淨无不想认命!”年轻人咬牙切齿的转身,扭头望着天际的尽头,恨入骨髓般的声音,像是在向天地宣告着不可弥补的怨气。

    “你有了打算?”萧寂起身问道。

    “在密旨履约之前,我要再去一趟剑阁。”玄淨无闭上眼睛,缓缓说道。

    “嗯……”

    片刻后,玄淨无睁开双眼,看着身边的萧寂,问道,“你呢?不如一同前去?”

    “密旨之期,我会赶赴剑阁。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事情要做,西域这一趟,我就先代你前去,探一探原由,以备日后我们再去之时能有个全身而退的准备。”

    萧寂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拾脚往玉阙山的山顶走去。

    身后,玄淨无抬目盯着萧寂的后背,直至萧寂走出十步开外的距离时,他才舒展了一下筋骨,人也随之回到了之前慵懒的模样。

    “哎,这次长途中,你可否遇到过红颜佳人?”玄淨无几个恍惚踪跃间,就立马赶在了萧寂的身前。

    “有没有,有没有……”

    一声接一声的‘有没有’,直至把萧寂问的烦了,萧寂才停下坚实的脚步,站定后,用看玩物丧志的废物似的,不忍直视的视着玄淨无。须臾,方才答道,“遇到了。”

    玄淨无听罢,人就瞬间乐呵起来了,“那长得怎么样,漂不漂亮,漂不漂亮?”

    萧寂无奈的为闭上眼睛,沉声静气的说道,“漂亮,是你想要的女子,有灵气的。”

    “那你有没有遇到让你怦然心动的呢?”

    “不知道。”

    “那你这趟远游,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么。”

    ……

    萧寂终于受不了他那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不禁正色道,“我是出去办正事儿去的,又不是逛青楼。”

    “嘁。”玄淨无不屑的瞅着他,就像是在看木头桩子似的,一副你不懂风情的表情。

    “那你……”

    “要不过过招儿?”还不等玄淨无把话说完,萧寂忽然转身,调笑的对玄淨无说道。

    此刻,玄淨无在听到要过招儿的话,瞬间就蔫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偃旗息鼓,不敢再啰啰嗦嗦的问这问那。玄淨无静静的跟在萧寂的身后,踩着他前面走出的脚印,一步一步,准确无误的每一步都能他在萧寂前面的脚印上。

    “要是这一辈子,都能这么走下去,是有多好多幸运的事情。”玄淨无的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而不是听到。

    “什么?”萧寂听见玄淨无模糊不清的声音时,头也不回的问道。

    “噢,没有什么。”玄淨无连忙答道。

    玉阙山的高度并不怎么高,但因为这里是个不怎么重要的地方,不会像云亘山似的,会被安丰帝朝看得万般重要。所以,没有美名又没有什么罕见的天材地宝,玉阙山就不会像安丰帝朝的其他山系受众人修道之士的欢迎。所以,这里依旧还是最原始的模样,以及风雨季节交替时冲刷淘洗后的面貌,没有小道幽径。有的就是高大的树木,繁茂干枯的各种草植,所以对于这座山初次光临的人来说,攀爬是极为吃力困难的事情。虽然萧寂和玄淨无都是尘世中修行的人,可再怎么说,修行不易,不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所有的事情都要靠修行后的本事去解决任何困扰和艰难的。

    这是生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修行之人明白的道理。

    修行秉承机缘而来,而机缘则是传承修行所至。可修行又不单单只有打打杀杀,更多的是对世间百态的体察与悟解,以及对苦修的坚持与守恒。

    走路,徒步,跋涉,入乡随俗,待人接物等等,这些都有可能在嘈杂纷扰的尘世中,擒住命运抛下的缘分,使得修行者变强,变得更强。直至最后,秉承天地遗泽,再而超越天地规则,洞穿大道的最深奥义,这才是修行与江湖,乃至人人都期望甚高的要义。

    玉阙山的山腰上,此时两个人兴许是走累了,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俯瞰着玉阙山下面的景色。虽然现在是寒冬之时,但放眼眺望,还是可以在密杂的草木中,想象的到春至酷夏秋初时的玉阙山,是多么的引人入胜,美不胜收。

    此刻,微风吹过,掀起萧寂和玄淨无的衣襟微微摆动着。

    “风乍起,吹绉一江春水。”玄淨无感受着江南寒冬的风抚过脸面,此时又想到了刚才在山脚下,拂袖之间,元力荡过水面时的情景,不觉一时间感慨道,“不知道‘谒金门’的主人,是怎么染墨了这么一首绝作。”

    “其实,春末时的玉阙山是最秀丽的,夏中的玉阙山是最美的,秋至时分的玉阙山最是艳丽。”

    玄淨无侧头问萧寂,道:“是不是很像女子的一生。越是漂亮,和蕙质兰心的女子,越像玉阙山的四季。”

    “可惜这样的女子不多了,这样的景色恐怕也会越来越少。”玄淨无没有理会萧寂的神情,转过头自顾自的说道。

    然而,玄淨无不知道的是,在他侧头问萧寂的那刻时,萧寂其实在心里面想到了一个人,只是没有表现得出来而已。

    沉藏在心里的故事,未必在说出来后,才会得到最好的结果。有时候,只有自己知道时,也许会更加珍贵,也很珍惜。

    “你要去哪儿?”萧寂的脑海中想起了女子的声音。

    她明明很心善,却要非得背负着包袱;她明明可以很洒脱,却要倔犟的追根溯源;她明明不会饮酒,却硬要强自是酒徒。

    她的几年时光,在无意中被他这么一个局外人目睹的清清楚楚。淌进酒水中的泪,他用杯盏盛满了一寸又一寸,直到溢了出来。他给了掌柜足够喝好几年的酒钱,每年换回的是烂醉不省人事的纠结与哭诉,她的痛,只能被她装在自己的心里面,不曾对着酒杯放声说过。而他,亦是如此。

    “我要去见一个朋友。”萧寂还记得当时的情节,这是他回答给她的话。

    可是,不料她的嘴也很尖酸刻薄。那刻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儿,惊奇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后,说道,“你这样的榆木疙瘩也会有朋友?”

    “就一个。”萧寂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成亲的事儿呢?”她主动问道。

    “嗯……”萧寂立时一个趔趄,差点儿就伏在了湿滑的地面上。他回头看了看她,又拍了拍刚才因为惊悚而不慎咳在胸前衣服上的吐沫星子,这才背着身影,疾步往前走去。

    “你准备好了告知我,我来接你回家便是。”

    “噗……”她身旁正在喝米酒的女子,被萧寂的一句话骇的将正要喝下去的酒,嘴里的,连带碗中剩余的酒,都被一口气呛的洒了一地。

    而她,这次却是被萧寂噎得双目呆滞,一瞬不瞬的盯着离去的那道背影。

    身旁,喝米酒的女子,用手绢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有些好笑的道,“耸人听闻的事情还真不在少数呢。”

    那次,离开时,萧寂将自己的本命之物送于了她,与她的剑璏烙印在了一起。

    “等我……”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