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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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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好一会,他们脚下才踩到实地上,从异境缝隙延伸过来的浓雾不减,恢复视线后发现已置身在昏暗的某处树林。

    “叔子,你可还安好?”

    这似乎是羊祜首次穿越异境,他脸上虚汗惨白。

    不过实际上,现在人世间与异境已无界限,因为还在模糊融合的神秘过程中,这些裂隙还能起余下的位移通道作用。

    “没事……这癫乱得小弟我有点胸烦,便无什么大碍。”

    他们说话间,恍惚一道青光闪过,穿透眼前浓密幽暗,指向司马师的背后。

    子元扶起羊祜,两人就随光消去的方向而行,踏在林地的败叶暮色间。

    他身上也感到有点酸痛,抬头一望,暮霭与林木遮住了几乎整个天空,只依稀还能看到一点,残淡暗红的天光。

    他们行进的小径上,杂乱灌木和怪叶扭结丛生,地表有的地方裸露,突兀出爬满藤蔓的荒岩。

    根本无法分辨方向,司马师谨慎地前行,刚才那光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得随往勉强猜测出的方位。

    “子元兄,那边……”羊祜从背后忽然一拍他,指了指左首远处。

    两人不自觉地低下身子,子元随着所指,看到那边相对稀疏些的树木间,有一条荒废的道路和一些低矮的屋宇。

    穿入荒草丛近看一点,屋和路都非常破败,像是人去经年。

    他们转上这条荒芜破碎的道路,走了不久,林中越来越暗。道两旁总有似有似无的影动,以及模糊的怪响。

    蓦然间,道边出现一些黑色的铜制杆柱,上面都安着古旧灯盘和烛架,昏幽火光低燃着。

    顺着这难得光亮看去,林地竟然已到了边缘,荒道开阔起来,隐约都能望见林外黑压压的城墙。

    出林之前,碎径尽头是一座阴沉的院落,院中几间楼阁,看起来已不那么朽败。

    子元从院子外墙石缝瞧进去,古老的木制结构暗沉斑驳,但盖不住其本身的精细朴雅。

    他抓了抓下巴,扭头问羊祜,

    “叔子,你能感觉到这院中的什么气息么?”

    “是活人……不过和人间不太一样,愚弟也不知如何。”

    “嗯……走,进去一探便知。”

    二人越墙而过,纵到靠中间的阁楼之后,其内映出亮红烛光,还有欢声宴语。

    闻到醇香的酒气,子元鼻翼轻轻抽动几下,和羊祜互看一眼,转到楼宇的正门侧边。

    门楣之上,果真有一面酒旗,在暗闷的林风中耷拉着摇摆。

    这酒肆处于荒郊林边的诡院,不过子元已见怪不怪了,他稍微正正衣冠,过去轻轻叩响门板。

    吱呀一声门扇朝里洞开,一个黑衣小厮迎在他俩面前,小厮上下打量了下子元,仿佛暗暗有笑意,便对门内一挥手。

    “两位贵客,请。”

    一入门内,司马师就感到很强的妖气,他表情不变,跟着小厮落坐靠窗的一席。

    羊祜在对面坐下,盯着窗户旧得起皮的底框,上面却有几点不易察觉的、明显新近的血迹。

    “二位郎君,意下喝点什么?”

    既然是在长安……

    “来壶柳林,再加两盘烧肉和饼。”

    “好,稍候便来。”

    羊祜将那血迹指给他看,子元点点头,将剑放在席边紧靠腿的位置。

    司马师环视下馆内,座席几乎全满,每一席间都由屏风或垂帘隔开。

    “叔子,这里,应该没有一个是常人。”子元压低了声音。

    羊祜眼中浅蓝色灵光跳动,好像感到了,某种很不寻常的异样。他“嗯”了一声,面色凝沉地倾听感知四周。

    黑衣小厮举着木托盘回来,酒肉上席案,他便退了下去。走回去时,小厮偏头偷瞄一眼他们二人,眼珠子颜色变幻了一下。

    司马师举起酒杯,细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尝了下肉菜,也还尚可,便与羊祜先吃喝起来充饥。

    快要食毕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悸动,身体的脉动与心中意念,仿若被这馆内的莫名无形事物,一下子牵引撩动。

    羊祜似也有同样的感觉,他猛转头向右边张望,脸上浮出青气。

    “叔子?”

    羊祜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睛忽然一瞪,一把翻出案旁的军刃在手。

    子元随他视线也向右看去,就见那黑衣酒保小厮返了回来,手里擎着一把剔骨尖刀。

    然后周围的酒席瞬间全部噤声,人影和烛火也都消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吃了吾家酒肉,两位该付饭资了罢?”

    小厮邪笑着,咧开一嘴发绿的尖牙,它脚底下流出褐色液体,吐出的舌头变作蛇信一样。

    这感觉子元遇到过,血邺之战中相柳邪水一族,就是这样的鬼气味道。

    ……相柳,不是被子桓大人带着洛神,封毙了么?

    不过这水鬼小厮有点无自知之明,司马师一看他,就知道只是相柳众杂兵的级别。

    ……居然主动上来要吃我了。

    羊祜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位小哥,不知这顿酒,你要我们怎么付?”

    小厮跨出一步,红肿的蛇信舔舔嘴唇,恶声道,“两位贵郎的生魂灵魄,鄙人看着那是相当可口,就笑纳了!”

    喊罢,它抡着刀就扑了上来,眼睛里充满血丝、口中喷出唾液,褐色邪潮气盘上它的刀尖。

    司马师冷笑,“叔子,这位店倌,怕是说笑了。”

    羊祜没有废话,挥动胳膊一甩,军刃飞出去直接扎进小厮的心口。

    它都没有反应过来,还狰狞地叫着,就斜斜栽倒在地,下半身急速化成血水脓液。

    等到一半身子都烂掉了,水鬼才惊恐回过神来,羊祜起身过来,拔出插进其胸前的利刃,回手削掉了它脑袋。

    头颅滚出去也化成一滩烂臭,只剩下畸形的白骨。

    子元嗅了嗅说,“这酒肆里的人影都是幻象,不是这愚怪能作出之法。”

    羊祜把剑尖上的鬼血,在背后屏扇上抹干净,附和道,

    “这妖孽痴到,连自己的斤两都掂不清,以为你我是送上门的凡人肥肉……不过,这楼仍是诡深,我觉得上面才是主菜。”

    “然也,我们上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