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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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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瑾走了。

    送走了傅瑾,言喻关上了门。

    言学之看著言喻,「喻儿,我们该走了?」

    言喻望著言学之,她低眸,「小叔,死就死吧。我想…干干净净的死?」

    「没什么比活著重要的,喻儿?」

    言学之说:「喻儿,我不能再失去亲人了?」

    言喻沉默了很久。她茫然的望著天空,很久、很久…

    她的手指抓著小臂,一点、一点,割裂出血痕。

    「…我知道了?」

    如果这是您的期望,我会尽力遵从。

    …

    「妳…」男人轻抚著她的脸,「当我的女人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嘴里满怀施舍怜悯的意昧。

    言喻闪过他的手。

    这算什么?言喻讽刺地笑了。

    她应该对他的施舍感恩戴德吗?因为这个垃圾东西没有将她糟蹋到底,还留了一点点余情而感恩戴德?

    糟蹋十分和糟蹋八分,一旦有了比较,这个狗货色竟然就能自我感觉良好的开始认为,自己对她还挺好。

    言喻张了张嘴,正要出言讽刺。脑海里却闪过了小叔的脸。

    于是,她闭上了嘴。

    言喻走在路上。不知撞到了谁,跌倒在地。

    傅瑾望著倒在地上的言喻。

    脸上、身上,她所有的光都完全消失了,一片黯淡。

    下雨了,言喻浑身被淋得湿透。

    傅瑾撑起了伞。他蹲下身,「…妳曾救了我一次?」

    言喻低著头,只是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她说:「滚?」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傅瑾的语气很是平静。

    「…」言喻不再开口。

    言喻看著水洼里倒影里自己的脸,低著头,一句话也不说。

    「…」傅瑾轻声叹了一口气,他说:「妳总得活下去。要是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言喻听罢扬手扇飞了傅瑾的伞,而后她伸手,摀住了耳朵。

    「啊——!!!!!!!!」她抱著头,大喊大叫,狂声尖啸。

    傅瑾跌坐在地,雨水浸入了他的眼底,他望著言喻,就那么怔怔的望著她。

    她一直叫一直叫,有时哭有时笑,像疯了。

    很久、很久,言喻才伸手摸上自己的心口,像是在确定,胸腔里的那东西,是不是还在跳一样。

    而后,她摇摇摆摆的站起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跌坐在地的傅瑾就那么看著。看著、看著…

    言喻穿著一身白衣,她赤著脚,走在夜幕里。

    像是一缕幽魂。

    「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天长笑,笑著笑著,倒下了。

    …

    「…」傅瑾站在言喻的床前。

    言喻低著头。她碗里的粥一口没动,就和两个小时前傅瑾来时完全一样。

    「…我的小叔把我给卖了?」两天过去,言喻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傅瑾问。

    她默了很久,久到傅瑾以为她不会开口了。

    「…为了出国?」言喻说。

    傅瑾心口一阵抽疼,「以后妳…」

    「没有以后了?」言喻说著,她终于抬头看了傅瑾一眼,「…傅瑾,我想走了?」

    「养育之恩,如此,我还清了?」

    「…」傅瑾默了默,「…妳付出了这么多换来这个机会,再忍一忍,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他这话近乎是明著在说她的选择不智了。

    「再忍一忍,而后失去更多吗?」言喻望著他,面无表情地。她说这话的口吻很平淡,却显得冷极了。

    「傅瑾,我已经要疯了?」她微微一顿,「…哪怕一秒,我也无法等待。除了离开此处,我无路可去?」

    「你们不会相信…或者你们无法相信。但这是我最后的路了?」

    「…只要能离开,我死也甘愿?」

    她低眸,「而至少…这次,是我自己选的?」

    傅瑾沉默了很久,最后,他道:「…好?」

    言喻笑了,灿若桃花。那是那天以来,傅瑾第一次看她露出笑容。

    …

    言喻走了。

    言学之疯了一样的找她。

    他担心她在外面受欺凌、被糟蹋。

    傅瑾放了言喻走,他远远的跟了言喻一路。

    但言喻只是往山里的破庙走,她在那里待了好几天。不吃,也不喝。就好像…她的生命只是为了感受人生这最后片刻最后的自由时光。

    言喻死了,那年她十六。

    傅瑾葬了她。以表兄的身份,焚尸而后放入骨灰坛里,他将她带回了傅家,以嫡子长孙的位份,将她改名傅喻,让她入傅家的宗祠。

    …

    予鸢醒了。

    她的心脏紧揪的疼。

    几个闪逝,她回到异度空间。

    零坐在琴椅上,指尖敲过琴键。

    予鸢站在那,她听他谈完了一曲。

    「学长,我能问问你一个问题吗?」

    「…妳想起来了?」

    「大概是的?」予鸢说。

    「…」零沉默了会,「…问吧?」

    「…我是谁?」她问零。

    「予鸢?」零回答。

    予鸢蓦然笑了,「不…我谁也不是?」

    「我不是予鸢,不是言喻,不是言谨玉,不是困囿于过去的予儿…从今天开始,我,谁也不是?」

    …

    「傅瑾,我也许要走了?」予鸢说。

    傅瑾愣了愣。

    她与他对视著。

    这样分分合合的,累的好像都是他…他总是在跟著她的所有反应而反应。

    看起来是这样的…但实际也是她在不停的扭曲着自己来配合他们。

    「…为什么?」

    予鸢说:「我一直在想…我明明很『喜欢』你们,为什么我却总是想从你身边逃走?」

    她轻笑,弯著眼睹,「原来是因为…我从未快乐?」

    「我一定就像言喻对她的小叔叔一样的爱重著…」她喃喃著。

    「但你对我,是毒?」予鸢伸手,她抓住傅瑾的衣领,「有些东西,既然知道是毒,就不该喝?」

    「…」傅瑾望著她。

    予鸢看著他,「…你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

    傅瑾叹息,「…我不是?」

    「我不是妳心里那个人?」他说著,低眸摩挲著水杯,「予儿在述写傅瑾之时早就放下了『他们』所以她没有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放到我身上?」

    「而我…也和她所述的傅瑾没有丝毫关系?」

    傅瑾抚上予鸢的脸,「…予,我们都希望妳能走出来?」

    予鸢望著他。他这话说的不知道是谁,她知道他并不仅仅指他眼前的她。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问题,偏激、不协调、扭曲…包括她自己。

    但是…

    「我必须要走,如果不走,我一定会被绊住脚步的?」予鸢松开傅瑾的衣领,她喃喃著说著。

    傅瑾抬眸,她一转身,就往外跑了。

    他看著她背对他走出去,静静的坐在那。

    良久,他轻叹了一声,「只有这种事我是帮不上忙的…妳得自己来…将这一切抛弃?」

    走了,也好。他这里已经从避风港,成了另一个压力来源之所。

    …

    女人望著天空。

    她的一生,是悲惨,却又荒谬滑稽的曲。

    她轻抚肚皮。

    …这个孩子,必需得是男孩子。

    否则,她一定会像她一样惨。

    但这个孩子她不是男孩子…她,是女孩子。

    …

    「你听过『惹祸精体质』吗?」少女问。

    「这种惹祸精体质往往是遗传来的,所以父母双方,至少其中一方大多会拥有这种体质。也因此,父母一旦看到了,他们就知道自己的孩子身上出了什么事?」

    「…我高中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少女低眸,「我的人生,正在以奇怪异常的方式,往过去我妈妈的方向走?」

    「我在那时发现了,这仿佛是一种传承一般,从我母亲的身上…承接到了我身上。我把自己的这种体质称为『偶像剧女主体质』?」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这叫惹祸精』?」

    「我研究了自己,最后发现,这是一种『招桃花』的体质。有这种体质的人,最大的表现方式就是…异性看见了会想上他?」

    「我身边的绝大多数男性友人…哪怕不是友人的…都想上我?」她微微一顿,「即使是看来不错的人,遇到我,都会变成渣男?」

    「后来,我把自己称为…『渣男磁铁』?」

    「当我告诉家里人这件事,我的继父告诉我:『妳一定是去勾引人家,不然妳看过他们去对其他人这样吗?为什么就专欺负妳?』」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莫名奇妙地…成了一个荡妇,因为怀抱一块碧玉?」

    「而后人们指责我:『如果妳不想被抢,那么妳就不该拥有碧玉,因为有碧玉的人就是会被抢。』」

    「可是…有碧玉和没有碧玉,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我一直想和我妈妈过不一样的生活?」她垂眸,「…我妈妈从我六七岁的时候就告诉我,让我可以什么都不会,然后找个有钱人嫁了,让别人养?」

    「我一直和她说,我要自己养我自己,赚足够的钱,养我自己…」

    「而她一直那么说…一直那么说…一直说到我长大…我国小…初中…高中…」她抱著头,「…这是一个妈妈该对孩子说的吗?…对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

    在她对面,男人叹了一声,「妳该换个角度想想?」

    「那些看起来是正常人而非渣男的人,遇到妳之所以变成了渣男,那表示他们认为妳有让他们『变渣的价值』?」

    「有让他们认为,即使损害自己如此这么多年来积累的信誉来拥有也值得的价值?」

    「…」少女默了默。

    男人望著她,静静的望著,「小姐不是介意这些事吧?」

    「小姐不是介意别人想上妳的这件事?」男人轻叹了声,「小姐是被自己遭遇的过往困囿于过去?」

    「被自己的父亲、母亲、朋友、同学…被这一切的一切困囿于过往,毫无办法前进?」

    「是小姐用自己的心,困住了小姐自己?」

    她掩面,「…我没有勾引他们?」

    「…」男人也默了默,他低下头,「…妳只是活著。而后像黑夜里的明火一样放著光?」

    她只是活著,按自己快乐、喜欢的方式活著。

    「但是小姐,妳现在的光,比之过去,已经不再明亮了?」

    「…」她有些惊异的望向男人。

    「小姐曾经是一往无前的人,拥有自己的坚定道路与信仰。对于那时的我而言,小姐这样的明火近乎是圣月光?」

    「我知道小姐不在乎我…小姐只是按著自己的规则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时候的小姐虽说孤立无援,可是我从未觉得妳低微?」

    「…我总是想,若是当时小姐不那么高傲,也许我会试著和小姐聊聊…哪怕是为臣…或被妳当成『弟弟』听妳说说妳所见的世界,大抵我也会觉得高兴?」

    男人笑了笑,「小姐记得我吗?」

    少女看著他,「…抱歉,那么久以前的事,我已经忘了?」

    「小姐忘了啊…」男人低眸。

    「…有生之年,我还有机会看见小姐的光吗?」

    「…」少女不知该对他语句里丰沛的情感做出什么回复,茫然的望著他。

    他伸手抚上她的颊,而后拾起她的发,轻吻。

    柔软的长发穿过他没收紧的掌心,滑落到了桌上。

    就像是总是撩动人而不自知,最后引起一团混乱的她一样,从他的掌心,轻轻的溜走了。

    她看著他略微有些放肆的举止。

    「是我的错,如此冒犯。总是在见到小姐的时候,脑子里只能想著这些事?」

    男人看著她蹙眉的表情。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著开口:「如果是过去的小姐,我想妳会生气的喝斥我?」

    「…因为小姐总是将喜欢、讨厌很简单的全放出来,甚至连藏也不屑藏?」

    「…我该斥责你吗?如你所说?」少女问他。

    「小姐又忘了,小姐是个既嚣张又无情的人,行事从来懒得过问别人的?」

    「所以如果妳想斥责我,那么就斥责我吧?。

    他像是在这么说著。

    「…」少女沉默了。她望著男人。

    男人也望著她,两人沉默的对视著。

    最后,她笑了笑,「谢谢你?」

    而后,她站起身,转身走了。

    …

    彦子亦被予鸢一通电话叫出去喝了酒。

    予鸢一个人坐著,静静的喝闷酒。

    「…我和傅瑾say goodbye了?」她说。

    「…」彦子亦静静的望著她,他默了很久,而后,他叹了一口气,在她面前坐下,「…我以为如果是傅瑾的话,能撑得久一点?」

    予鸢摇摇头,「…和他无关,是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彦子亦问。

    「我…」

    彦子亦默了默,他叹了口气,「妳…还是走到这里了?」

    予鸢低眸,「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属?」

    她笑了,那表情很轻松,「彦子亦。我之所以与人们无法相融,只因为我…与他们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不需要他们告诉我我该怎么活?」

    「我不需要扼杀了我的光芒的人自以为人生赢家…高高在上的告诉我,我该怎么活,告诉我他如何玩转了规则?」

    「我要磨利自己的刀,让自己明亮而坚定的破开所有挡在我面前的…所有、所有的阻碍?」

    「我,会按照自己的生活,以绝对自由的方式,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