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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方圆 第十六章 不过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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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舟城神王府内,大战一触即发!

    浑身气势如虹的凉之,今夜要以一己之力,力敌铺中杀手六人!

    如若此时王府阵法大开,晚舟城内数百万修士,除了会哗然于铺子竟敢行刺圣朝王府,更会认为王府中的这名年轻人,太过不自量力!

    太平书院设立天书十二卷以定位修行等级,数千年来影响巨大。十二卷并非随意设定,每卷修为之间差异巨大,尤其三卷元间至四卷月照、六卷半玄至七卷沼渡、九卷止路至十卷彼岸三重跨境突破之时,更被称之为“越堑”。三道天堑,不知阻拦了多少修行者,穷尽毕生之力依然无法跨越。

    修士斗法,影响胜负生死的因素众多,但境界基本排在首位。哪怕仅是一境之差,除非低境修士功法、法宝太过惊世骇俗,否则境界高者都有必胜的把握。当然,人族修行历经数万载,各大门派家族也不乏天纵奇才常常越阶斗法,更有甚者跨越天堑而战,但此等天骄相对于基础庞大的修士数量而言,着实凤毛麟角。

    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铺子中,“七罪”虽算不得什么顶尖的队伍,但对于各大门派年轻一辈弟子来说,依然十分恐怖。传闻七罪之中,至少有两人乃是九卷修士。

    九卷,止路境。相传书院编撰十二卷天书之时,各卷卷名与开篇序言,都是由当时天下圣人所题。九卷之所以被称为止路,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趣事:那时,在书院走记之中排名第六,生性惫懒的大记士楚中歌主动请缨,请求前往寻找“酒圣”索取第九卷天书的命名。但这位极其嗜酒的大记士,在见到圣人的一刹那便暴露出本性来,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后,如愿以偿的品尝到了心念已久的圣酒“千年醉”。根据后来楚中歌的随行书童所述,臭味相投的二人在云蒙山竹林之中喝的烂醉如泥,勾肩搭背亲如兄弟,完全忘了所来之事。经不住书院催促的书童拎着胆子请酒圣提名,但自封修为连喝三天三夜不曾醒酒的圣人,哪里还能有提名的能力,只是不断抬着一只手指向前方。书童眼瞅圣人指向前方山路,欣喜之余自以为会意,便向书院传回“指路”二字,熟不知腹中翻腾不已的酒圣,只是想让书童搀扶他去茅房而已!

    后来此事流传开来,成为天下笑谈,性格豪迈的酒圣对此也不在意,只是传讯书院将“指”改为“止”,寓意向天下修行之人点名修行之艰难,以作警励。

    九十两卷之间的天堑通常被成为“鬼门关”,亦或“龙门”。所有修行体系中,只有突破十卷,才能真正化凡为仙,拥有问鼎圣人的资格。例如道家十卷金丹境就有着“结为金丹客,方为我辈人”的说法,道门修士只有结成金丹,才能化大天地于己身,炼婴化神得以参悟大道。同理,武者十卷又被称为“大周天”,当武夫穴巧满盈真气充沛之时,大毅力者将真气运转由小周天化为大周天,踏入武道新天地,一气八百里生生不息,御风而行逍遥快哉。

    十卷以上的修士,在各大门派与家族中,便是真正的中流砥柱,平日里会被冠以尊者称号。所以九卷止路境的修行者,便是仙路之前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所以凉之此时独自面对六位最低八卷修为的铺子杀手,看起来太过托大。

    凉之与花楼对战之时,曾表现出了七卷顶峰的修为,这种天赋与修为对于这名还未及冠的年轻人来说,已然足以成为各大宗门之中的核心弟子。当然蝴蝶院绝不会简单地认为,这名“偶然”出现在王府的少年仅仅是七卷修为那么简单,道童在亲眼所见年轻书生体内散发的恐怖杀气后,更是第一时间传音同伴全力以赴!

    事实上,七罪之中,除道童与被小白轰杀的恶僧,还有第三名九卷修士!

    就在众人消失的刹那,一抹银色的光芒突兀的出现在不远处屋檐之上,银光过后,天地间穆然一顿,随后轰鸣之声如春雷炸耳,一枚裹挟银色雷电的箭矢,以超越声音得速度,向场中凉之激射而出!

    箭矢所过之处,空间震颤,犹如彗星略过苍穹!箭矢尖部赤红,其上蓝色电光翻涌炸裂,卷携着九卷止路境修为的雷霆一击,誓要让面前之人穿心而亡!

    而箭矢来源的屋檐之上,七罪中刀疤独眼的中年男子赫然向立,手中一张华贵的银色大弓上同样雷电翻滚,摄人心神!

    电光石火,转瞬间箭矢距离凉已不足三尺,但他依就纹丝不动!

    “哥哥!”

    “老大!”

    “凉之!”

    感受到这威力巨大箭光,几声惊呼从王府观战众人中传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血红色箭尖到达凉之心口之处的一刹间,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屋檐之上,刀疤脸男子眉头紧皱。

    裘逸,七罪之中隐藏最深的九卷修士,号称“猎人”。根据柳大公子近几日梳理的情报,之所以其隐藏最深,是因为平日七罪与人交手之时,裘逸总是隐身极远处“狩猎”,往往一箭夺魂!但是,真正让凉之对他感兴趣的,是他本人以及手中那把银色大弓的来历!

    这位以在深山中以狩猎修行修士为乐的七罪恶人,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迟安逸”,乃是西北镇雄关统领、帝国正二品锋扬大将军、十二卷兵家大修士迟远江的亲侄子!

    位于京城的迟家,乃是千年前跟随圣朝一同崛起的大家族。家族子弟皆受正统兵家传承,以修炼威力巨大的雷属性兵丸为主。如今家族顶梁柱迟远江手中那一杆“天雷枪”,更是被太平书院冠以“接天引地,雷宵清宇”的评价,尽管本届天机榜还有一年才会公布,但许多人都清楚,点金榜之上必有迟远江一席之地。

    而迟安逸,本是迟远江三弟迟远泽与一名青楼女子所诞的私生子,迟家为维护声誉将此女赎回纳入门中为妾。如同所有家族一样,随兄长常年镇守边关的迟远泽经年不在家中,正妻侧妃以及几位兄长从小就不断欺辱迟安逸母子二人,身为小妾的母亲,每日却做着女婢的活计。幸好迟家对于家族子弟修行培养一向一视同仁,数年之后迟安逸在兵家修行方面有着极为不俗的天赋,母子二人得以被家族重视,也获得父亲的喜爱。只可惜好景不长,在他十六岁那年父亲迟远泽被数位草原杀手偷袭战死,随后姿色犹存的母亲寺庙礼佛之时,被大理寺少卿之子玷污,几日后自尽而亡。

    少卿之子如此罪恶,迟家却为了维护颜面以及利益,同大理寺少卿私下达成和解,少卿之子也仅仅被罚禁足三月。三月之后,悲愤交加的迟安逸将解禁后出门游耍的少卿之子擒住,以手中刚刚凝练不久的本命灵弓“雷芒”对其连射七七四十九箭,随后逃出京城。

    朝野震怒!

    就连圣上都被惊动。

    据说那时远在西北的迟远江听闻后大发雷霆,不仅怒及京城族人的处事手法,更痛心于失去了一名年方十六岁便能由兵丸凝练出本命灵器的天才!一名日后甚至能比肩自己的天才!至于迟安逸后来如何逃脱朝廷罪责,如何加入铺子成为杀手卖命当下就不太重要了。当然,迟家如此机密之事,如何会被柳玉哲查探到,这就是真正的本事了。

    关键之处在于,如今已是九卷修为的“猎人”,手中的本命灵弓雷芒,乃是极为上乘的兵丸神兵。所谓兵者器也、术也,兵家修士自小修行兵器与兵法两道,在体内凝练兵丸。随着修为精进跨越第一重天堑,兵丸开花结果化为本命灵兵。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艺,兵灵随修者意愿、功法等因素结为灵器道果。兵灵与修者之间血脉相连,如同手臂一般挥使自由,且能随修者一同成长,威能远非普通兵器可比。

    凉之立于场中,心头千百念头转瞬即逝,确认了眼前箭矢正是“雷芒”神威后,他双手前三指快速相合,随后中指收起,结出一个奇怪的印记。

    “瞬!”凉之开口轻喝。

    随着声音落下,凉之身形所在之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他瞬间消失不见,再次出现却已经移动了数丈距离。

    裘逸眼看凉之瞬移躲开目光微闪,未曾想到他竟有如此神通。尽管看起来,当是用了脚下王府阵法取巧而为。不过如此年轻的书生,不仅武学修为了得,还精通阵法之术,着实让裘逸感到兴奋!

    他平生最爱杀得,便是那些自以为是天才!

    “若你以为只有如此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裘逸心下冷笑,意念翻转,本已错过目标的箭矢在空中急速调转,再次向凉之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在凉之身后,白面书生突然显身而出,手中淡粉色光芒绽放,数枚桃花形状涂抹剧毒的透骨尖钉,偷袭而来!

    两面夹击!

    腹背受敌的凉之脸上毫不慌乱,只是双眸之中的血红杀气好似更浓了半分。他看也不看眼前之物,双手在身前大开,由上自下画圆。一抹黑白两色的八卦阵图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阵图之上,隐约间八道模糊的身影不断流转。

    武当山秘术!太极——八仙锁龙!

    背后,裹挟剧毒的透骨钉在触碰到八卦光幕的瞬如同泥牛入海,无论白面书生如何操控,骨钉就如同被牢牢吸入一般不可撼动。

    正面,雷芒箭矢几乎同一刻撞在光幕之上,九卷灵兵之威远非只有八卷的白面书生法宝可比。相撞之处,陡然间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箭尖瞬时雷霆炸裂,箭身银白色光芒闪耀,就要突破锁龙阵法!

    眼见随手施为的太极拳开阵之法无法完全抵挡箭矢,光幕中的凉之双眼冰冷,磅礴的血红色杀气翻腾,进而透体而出!他右脚向右横跨一步,双腿马步分立,右手收掌为拳,朝向箭矢一拳轰出!

    “崩山!”

    随着一声爆喝,凉之用出古拳法搬山拳中的第三式崩山,拳到之处空间震荡,一往无前的气势配合自身不断暴涨的杀气,仿佛神佛现世!

    箭尖与拳接触,恐怖的劲气自两者之间爆发开来,凉之脚下青砖片片碎裂,王府内如同飓风掠过,飞沙走石一片狼藉。

    一拳!雷芒箭矢粉碎!

    烟尘散尽,凉之负手而立。

    七罪的攻击并没有继续,一阵清脆的掌声自凉之身后传来,道童矮小的身躯站立在狮子阵中一枚石狮子头顶,满目赞叹之色。

    “没想到来一趟圣朝王府,竟让我发现了你这般人物。如此年级武道双修,居然都已是八卷巅峰的修为。完全不是那种靠药物堆起来的宗门废物,根基牢固到难以置信。”道童开口感慨道。

    凉之闻言转身过身,微微一笑:“道友谬赞。”

    “可当不得你这声友字。”道童摇头跳下狮子,“如果连你都是谬赞的话,那宗门世家里的那些所谓的天骄还修得什么道,趁早找豆腐撞死好了。但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哪一家隐世不出的宗门,才能培养出你这般子弟,且能舍得让你入这晚舟城,蹚这一趟天大的浑水。”

    凉之不再回应。

    道童仿佛突然间开始有些不明所以,思索片刻,孩童面容上掠过一丝落寞的神色。

    “果然。”他叹息道。

    “哦?”凉之轻疑,他看得出,道童此时落寞的神情并非伪装。

    道童靠在一枚石狮子上,不仅不着急与同伴动手,反而好似准备好好聊一番。“我们大多数修士啊,好人也罢恶人也罢,很多时候的角色就是棋子。好比我等七人,平日里为所欲为,但如今在这晚舟城百万修士之中,也仅仅是引诱你与你身后势力上钩的饵料罢了。大鱼上不上钩无所谓,但幕后垂钓的那些大人物,一定不会在意我们这些饵料的死活。修行修行,行事不同,那就只剩下一个修字而已。再入我等被世人唾弃,一天修不到顶峰,便永无出头之日。”

    “到了顶峰又如何,怎就不知其之上还是否有新的山岳?”对面不出手,凉之更不心急。

    “总要到过才知道。”此时回话却不是道童,而是身侧屋檐上手窝大弓的裘逸。

    “哎,没办法了。”道童直起身,“我本是欣赏你的,但奈何我等愚笨之人总是身不由己,不过是试探王府的一枚卵石罢了。但今夜无论结局如何,你这条性命,我们收下了。”道童慢慢走向凉之,一股血红色气劲,自他身上迸发而出!

    方才只是试探。

    如今,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