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娆夕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无极天都·九霄

    魔界如此大动干戈,这接二连三匪夷所思的状况也都传到了天界——御忡还没从雾姬逝世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又听说螭夷下落不明,彼时他便怀疑此前天后提出的有关银翮的疑虑,多半是猜中了。后来金鳐篡位一事更令御忡唏嘘不已,而银翮也坐实了是鬼灵的事实。这两个月内,整个魔界风云突变,新君金鳐看来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再加上鬼灵现世,实在令人心中难安。

    另一边,御忡以安心调养生息为由,将夙川禁足在月旎宫内,更下令任何人不得对夙川提及有关魔界的事。这两个月里,焰白得了空就会来陪夙川,夙川打听过几次银翮的消息,都被焰白敷衍了过去。好在夙川一心以为父帝是被自己吓着了,所以面对御忡的禁足,他也乖乖认了下来。

    然而两月过去,夙川对银翮的牵挂之情越来越盛,从焰白那里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隐隐地让他感到一丝不安。更古怪的是影戎——整日愁眉苦脸,时不时地还要叮嘱几句诸如“殿下,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以身犯险啊!”之类的话,一开始夙川也觉得这傻小子是担心自己,可日子久了,越来越觉得影戎话里有话。

    终于,这一天夙川布完星,从日月崖内出来时,影戎已经在自己殿中睡着了。夙川在庭院内溜达了一圈,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离开了天宫。

    年汀大陆·多罗城

    只不过两月未来此处,整个多罗城却已经换了一副模样,丝毫不见往日的繁华热闹。虽然确实夜已深了,但从前的多罗城几时夜过?再看看现在,别说酒家戏院,大街上都没个人影。不明所以的夙川在多罗城内兜兜转转,被这萧条之景弄得越发困惑。

    终于,他在一处犄角旮旯里发现了一个流浪汉。夙川走过去,打量着这个邋遢的魔物。

    流浪汉像是喝了些酒,斜眼瞅了瞅夙川,笑了起来:“如今这世道,你还敢在外面溜达?不怕把命溜达没了吗?”

    夙川听他话里有话,干脆对着流浪汉行了个半礼:“在下此前不在魔界月余,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这多罗城内为何萧条至此?”

    流浪汉笑得更大声了:“这么大的事,你竟不知?”

    夙川有礼道:“还请阁下告知。”

    流浪汉又笑了好一阵,忽而长叹了一口气:“两个月前,沉冥宫内忽然出现了鬼灵,先魔君夫人因此丧命,之后不久,先魔君也不知所踪,别说多罗城了,整个年汀都邪派当道、乱七八糟。”

    夙川惊诧不已:“什么!?”

    流浪汉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还有更离谱的呢!先魔君失踪之后,统领就带病造了反,把皇子南枭生生扔进了魔渊喂屠戈!此后啊,统领……噢!魔君,魔君就开始整顿邪派了,可你说整顿完邪派又有什么用?眼下可是鬼灵现世啊!哈哈哈哈——还是等死吧!”

    “……”夙川只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抽搐——怎么会发生了这么多事!

    流浪汉见夙川没有反应,以为是被吓住了,又继续说道:“你猜最最最离谱的是什么?”流浪汉嘲讽地笑了一阵,“那鬼灵不是别人,竟是先公主殿下!当了魔界公主六千年的人竟然是鬼灵!啧啧啧……戏本都不敢这么写!”

    “你说什么!”流浪汉这最后一句直接让夙川听得暴跳如雷。有关鬼的记载,早在当年随凰元君修炼之时夙川便从古书上看到过。此刻,夙川心乱如麻,他回想起先前银翮体内的异力,又想到自从自己醒来之后父帝等人的表现——难道……是因为我……

    他无心再细想下去,施了瞬移之法回到了无极天都,直奔无极斋。

    无极天都·无极斋

    夙川捏出一张符纸,一如从前地往木屋递了过去,可是符纸触碰到木屋,却并没有开启无极斋的入口。心慌意乱的夙川又一连递过去好几张,木屋却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凰元君!”夙川高喊起来,“凰元君你出来!”

    然而任凭他如何叫嚷,木屋内都没有回应。

    几乎要暴走的夙川怒吼连连,他明白,凰元君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见自己。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最终决定回天宫去问个明白。

    另一边,影戎忽然在半夜里惊醒过来,发现一夜星辉皆已布完,可是夙川不在寝殿。他惊慌之下一个劲地祈祷夙川只是逗留在了日月崖,可惜,夙川的身影最后还是从宫外踏了进来。

    “殿……殿下……”影戎心里一凉。

    夙川冲过来一把拎住了影戎的衣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如实告诉我!”

    影戎吓得跪了下去:“属下……属下不知殿下要知何事啊!”

    夙川怒气冲冲地跟着影戎蹲了下来:“我的罗刹之毒,究竟是被何而解?”

    夙川问得直截了当,影戎明白这下是瞒不住了:“……天帝去找凰元君要来了万灵珠……”

    “果然……”夙川心沉了一大截,“所以,银翮来过……”

    影戎低着头,不敢接话。

    “然后呢!”夙川紧接着问。

    影戎又支吾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如实说道:“公主殿下带天地去找凰元君后就没再回来,属下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天帝忧心殿下安危,才命令属下暂且瞒住有关公主殿下的事……”

    夙川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你可知魔界之事?”

    影戎有些心虚地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属下……属下……”

    “银翮出现在魔界是在父帝取回万灵珠之后吗?”夙川追问道。

    影戎回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夙川恨恨地咬住了嘴唇,一想到都是因为自己才造成了这一系列的变故,他便痛不欲生。他也不管影戎还在求劝,施一个瞬移来到了御忡的殿内。

    御忡还未歇下,正倚着床榻读着古卷,见到夙川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殿内,先是一惊,又看他脸色如此难看,便将他的来意猜到了八九。

    夙川恭恭敬敬地行完礼,直奔主题:“父帝可知银翮下落?”

    御忡叹了一口气,将取万灵珠那日的情形说与了夙川听:“当日凰元君将万灵珠给本座时说将解法融了进去,这些日子本座翻阅了不少古籍,想来这解法……多半是鬼灵之血。”他看着夙川涨得通红的面孔,一阵揪心,“川儿,鬼灵是何等凶恶之灵想必你也知道,本座明白你对她情真意切,她为你做到这个份上,本座也十分动容。正因为如此,川儿你才更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啊!否则,对公主岂不也是辜负?”

    “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虽然不知前因后果,可是,短短两月之内,银翮面对着身世巨变、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甚至成了人人恐惧唾弃的鬼灵,一想到这些,夙川的泪水一涌而出,他紧咬着牙关,毅然地抬起头说,“鬼灵或许真的凶恶,当年的罗刹也确实屠戮苍生,但她是银翮。”

    说完,夙川又庄严地对着御忡拜了下去,御忡从榻上站了起来:“川儿……”

    可夙川没有再听下去,行过礼后就从御忡殿内退了出来。不知所措的御忡来到馥凝殿内,对着正在榻上打坐的馥凝连唤了好几声:“凝儿,凝儿……不好啦……”

    馥凝轻轻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御忡:“出什么事了?”

    御忡走到近前:“川儿知道鬼灵的事了,听他之意是绝无放任银翮不管的可能啊,你也知道川儿的脾气,若强行阻挠只会适得其反,可这下该如何是好?鬼灵可是六亲不认的嗜血之灵,也不能由着川儿就这样去送死啊!”

    馥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倒并不显得有多担心:“川儿与那姑娘的命轨早已盘根错节、牵扯不清,随他去吧。”

    御忡对馥凝这反应大吃一惊:“凝儿这是说的什么话?”

    馥凝淡淡道:“鬼灵现世两月有余,除了魔君夫人之死或许与她有关意外,她可有杀过什么人?放过什么火?本宫知道她是鬼灵之时也深感惊恐,然这些日子过去,仔细想想,自古以来只凭罗刹所为而断言鬼灵种种难免偏颇。”

    这话说得御忡恍然大悟,是啊,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天魔两界都因为鬼灵现世而诚惶诚恐,可其实一直都是笼罩在罗刹的阴影下,自己吓自己而已,银翮本人连脸都没露过。御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愿真能如天后所言……”

    馥凝又看了御忡一眼,便重新闭起眼睛开始入定。

    而从御忡殿内出来之后,夙川茫然地看着明昧不定的这片夜空,他想找银翮,可是根本不知道银翮的下落,脑中思绪繁杂,心也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捏住了似的,气都喘不均匀:“丫头,你在哪里……”

    无极天都·无极斋

    雾姬出事那天,银翮回到无极斋后便一言不发地呆坐了三天三夜,凰元君想关心两句又不知如何开口,一边小心翼翼地留意着银翮的状态,一边默默地陪了她三天三夜。第四天开始,银翮忽然对这一屋子的书卷提起了兴趣,没日没夜地读了起来,只是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凰元君也不敢随便打搅,每日准备好吃食悄悄放在银翮边上,如此几日,凰元君没好气地默默自嘲——老夫活了十数万年,好歹被人敬一声凰元君,如今竟混成了这女娃娃的伙夫!哀哉哀哉!

    两个月过去,无极斋内的书卷几乎都被银翮看完,凰元君也基本可以断定银翮的鬼灵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先前他看银翮如此失魂落魄时,还想说点什么安慰几句,没想到银翮自己沉迷进了书海里。要知道,无极斋里的这些书卷除了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以外,多半是修身养性的书册和钻研法术的宝典,随便看两本都比凰元君说一百句有益得多。

    直到这一夜,夙川忽然出现在无极斋外,才打破了银翮一直以来沉默的状态。

    夙川的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正在打盹的凰元君就惊醒过来,而一直埋头读书的银翮表情也瞬间凝固,脸也偏转向了门口的方向。凰元君打破沉寂地清了清嗓:“要不要见他?”

    银翮的神情复杂起来,低头片刻,哑哑地回道:“不了。”

    一直听着夙川在外面叫喊了好一阵,只看银翮将头埋得是越来越深,青丝垂落下来遮挡住她的面孔,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却遮挡不住她深深的悲伤感。直到夙川走后,银翮沉沉地叹息一声,将攥在手中的书册扣在脸上,整个人瘫倒在书卷堆里。

    凰元君伸了个懒腰:“他既然找了过来,想必是已经都知道了。这小子的脾气老夫清楚得很,若是找不到你,指不定要怎么翻天覆地。”

    银翮又伸手将脸上的书册抓了下来:“书里有关鬼灵的记载,尽是至邪至恶的描述,那日母……”银翮晃了晃神,眼底浮起一层哀伤,“那日雾姬见到我时也露出了惧怕的神色……我不想夙川也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不会的。”凰元君想都没想就接道,“绝对不会。”

    银翮轻笑一声:“连凰元君你初见我时都畏畏缩缩,你又怎能断言夙川不会?”

    凰元君稍显羞愧地讪笑一下后说道:“你是那小子心上之人,且不说你与罗刹有着天差地别,就算你跟罗刹一样只有杀心没有良知,夙川也不会退却半分。”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银翮定定地望着同样澄明如镜的屋顶中自己的倒影,血色的双眸令其生厌。

    凰元君露出回忆的表情:“也就三千年来年吧,不过彼时他还是个目中无人的黄口小儿,自持一股上神傲慢。无缘无故地竟能闯到无极斋来,老夫虽懒得理会世事,但万事皆有缘故,他能找到老夫,说明他与老夫有缘,于是老夫就顺手磨磨这小子的脾性。三千年下来,他虽还是目中无人,但心中总算有德。不过许是跟老夫这么个老东西相处久了,他亦事事皆淡泊,老夫有时都觉得他太过冷漠,看似不拘小节、倜傥不羁,实则对什么都不感多少兴趣——这么久了,只有你这女娃娃,竟让他分寸尽失,满腹执念。”

    凰元君看着银翮,竟觉得她苍老了许多,当下叹了口气。

    银翮颓唐地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我想吃鱼籽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