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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深厄城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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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却是低低沉沉沙沙哑哑,犹如老旧的布被割裂了般。

    随着话音落,那女子的身影也倏忽而至,身影如鬼魅,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那面具与城墓中其他的面具都不一样。

    那面具,看上去,一半红如火一半清如水,红如火的那半边,似乎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清如水的那半边,似乎有汪汪水流在走,上面盘绕着复杂的古老花纹,花纹下是浓浓的几笔墨,墨上是一个执笔人,那个执笔人是背对着人的,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这个面具就是点墨人面具了,带上它就可以操控点睛面具。

    眼前这个带着这个面具的,就是点墨人了。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了,原来是来了这里。”那女子道,“也好。”

    也好什么?

    花酌微微向前,把衡哥儿挡在身后,衡哥儿抬眸看她目光闪过异光,花酌只是看向那女子,开口道:“夷光?”

    那女子听到这个名字,身子似乎是顿了一下,目光缓缓落了过来,幽幽几许,情绪几番,像穿过旧时一横一竖的街道,片刻后,才缓缓道:“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唤过这个名字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去。”

    花酌心下道,果然是她,典故中的女主人公,夷光。

    夷光向前走了两步,绛色的衣服在地上逶迤出花样的旋儿,她缓缓道:“你知道我?你是谁?”

    花酌淡淡道:“只是恰巧猜到,无名小辈而已。”

    这话她似乎是随意一问,对于花酌的回答是什么,并不怎么在意,走上圆台,手指轻轻落在那棺木上:“你们应该庆幸,你们没有碰这个棺木。”

    听这话,她对这棺木看得极其重要,或者说对这棺木中的人看得极为重要。只是,这棺木中躺着的应该是典故中的男主人公尉尧。这就不太对劲了,她的目的就是复仇,这般情绪又是为何?难道不是复仇?也不对,壁画上,她是抽了尉尧的皮扒了尉尧的骨的。

    而且,尉尧已经死了,夷光的复仇也算是了结了,现下又为什么会在尉尧的墓中?还有那旋涡飓风、点睛面具、中秋赐福又是怎么回事儿?她一个人撑不起这么大的局,这中间,被她遗漏了什么?

    花酌不动声色思索着,夷光视线落了过来:“不过,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

    说话间,一挥衣袖就出了手,两个银丝线网朝花酌和衡哥儿飞了过去。

    连个招呼也不打,一言不合就开打。

    是伏魔网。

    花酌一手拉过衡哥儿飞身而起,一手掌心凝了水珠朝着那两张网挥了过去,触到水,那两张网就消失了去。

    这伏魔网,看似厉害,不怕火也不怕刀剑,但却是怕水,遇水即化。其实想想,也挺鸡肋。

    夷光看那两张伏魔网被花酌用水化了去,知道伏魔网对他们没有作用,也不再浪费剩下的伏魔网,飞身而起,掌风凌厉裹挟着阴气沉沉朝花酌袭了过去。

    花酌侧身躲过这一击,随即将衡哥儿推至到了一个安全的区域,双手如风与夷光正面交锋了起来,掌风呼呼如风,一时间空中噼里啪啦作响。

    这还是她醒来后与人第一次打架,一时间只觉得筋骨都舒畅了几分,作为一个魔头,不打架简直说不过去。

    这妖鬼不愧为妖鬼,周身散发着一层黑气,动作迅速狠辣,变化多端,只是越打花酌越有几分心惊,倒不是因为她厉害,而是这妖鬼的身手竟然有几分熟悉,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她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只是当下情况容不得她作多想,既能成妖鬼,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再加上点睛面具,更是不容小觑,她现下分心不得。

    打斗间,花酌倒是觉得他们来对了地方。若是在外面,那些点睛人大抵早就围了上来,一个妖鬼本就不好对付,若是再加上那些不容小觑的点睛人,就相当棘手了,毕竟点睛人的破坏力堪称一绝。

    夷光既然这般看重墓中之人,自然不会让那些点睛人来这墓中的,若是这在墓中打起来,少不得要把这墓破坏了去。

    其实她对这墓挺好奇的,只是眼下还要先制服了这妖鬼。想到这里,花酌动作更迅速了几分,挥掌间的力也更强了几分,密密麻麻的动作和掌风朝着那夷光倏倏飞过去,夷光躲闪不及,被一掌击中,吐了一口血,动作慢了几分。就是这个空挡中,花酌一不留神,挥出的掌风没收住,就击到了那墓上。

    那墓上布了阵法,她这两掌,一掌把那阵法击碎了去,一掌击开了那墓的棺盖。

    夷光被这一变故激得双目赤红,周身的黑色又重了一层又一层,墓中的阴森之气也越发压人了起来。这墓中,本就是鬼的主场,这般又将其激怒了去,后果不妙。

    先前两个人打斗,都并未用兵器,这一变故后,只见那妖鬼嘶吼一声,召唤出了她的兵器。那是一把剑,那剑虽光芒大盛,周身却透着一股邪气和怨气,一看就知道是极阴邪之物。

    花酌盯着那剑看了一瞬,只觉得这剑似乎也有几分熟悉,却还是一时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夷光挥出长剑,剑气一出,周围的空气似乎凝了瞬间,虽然因为面具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眸中,也能知道,她此刻已经怒极:“你竟敢动他?!”

    花酌心道,虽然她也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但方才那下这真不是有意的。若是她有意为之,那棺木连里面的尸骨早就已经稀巴烂了,毕竟她连天都给捣过一个窟窿,一个小小的墓地还能难了她去?

    “我杀了你!”低低沉沉沙沙哑哑的声音变得几分尖利了起来,挥着长剑以雷霆之势朝花酌刺了过去,衡哥儿正要向前,花酌有所感应,一边对衡哥儿道了句“别过来”,一边也挥出了兵器,是姹紫嫣红。

    反正姹紫嫣红已经被她召唤来了,没有道理不使用。

    姹紫嫣红这名字虽然听上去几分绮丽,看花花叶叶翩翩飞舞也甚是漂亮,可当观赏之物来欣赏,但这东西却在六界不少人的心头留下了不轻的阴影,那一花一叶比刀剑还凶猛,追得人逃无可逃。

    只见那原本温软绮丽的花花叶叶,一时间变幻得如晶似玉,花花取人性命,叶叶削铁如泥,墓中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都是破空之响和刀剑撞击之声。

    夷光在看到那姹紫嫣红的瞬间,身形却是猛地一顿,一时瞳孔猛缩,不可置信地道:“……是你?!”

    花酌心下想,听这语气应该是认出了她,难道是先前认识的?她正在记忆中飞快寻找,又听到夷光颤声道:“花姐姐,是你吗?”

    花酌这边闻言,手下的动作也顿住,破碎的信息在她脑海中串成了一个画面,那久远的画面清晰了起来,她张了张口,不是很确定地道:“南星?”

    夷光手指动了动,抬手想揭开面具,刚抬起手,有些讪讪地放下了,那张面具她已经拿不下来了,那双眼中的血色已经褪去,仔细看过去,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合了起来,她似乎是有些小小的激动,微微仰着头,道:“是我,花姐姐。”

    怪不得会觉得有些熟悉,原来是她,怪不得刚开始打斗时她会觉得这女子身手几分熟悉,怪不得在看到那把剑时,她会觉得有些熟悉了,能不熟悉吗,当初那把剑还是她送与她的。

    多年未见,再加上她带着那面具,剑气也多了几分阴森,才一时没有与久远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上。

    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花酌看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是要叫你南星呢,还是夷光?”

    她抬眸看着花酌,眸子中隐隐有水光闪过,道:“花姐姐,对不起,我……”

    花酌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走了两步,目光在她脸上那个点墨人面具上顿了顿,打量她片刻,再次叹气:“南星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

    一句话问出来,南星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哗哗流了出来,周身的黑色也退了干净:“花姐姐,我……找错人了。”

    花酌闻言,一怔。

    原来,是她报仇找错了人。

    现下知道了她的身份,花酌也就知道了她因何而报仇。

    大约六百年前,南星生前本是深山老林修炼的一条蛇,距离飞升还差一步之遥。后来,她出山历劫,与人间的一位书生相爱。佳人才子,红袖添香,本是一段佳话,只是后来那书生偶然看到她的本体,发现了她的身份,差点被吓死了过去,被途径的一位道士所救。那书生醒来后,就与那道士设计将她收了去。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那书生不知从哪儿道听途说来了一个传言,说是吃龙骨可以长生不老。那时,南星虽然并未飞升,却已经修炼出了龙骨。于是,那书生就把主意打在了南星的身上。最终与那道士一起,剥了南星的皮,抽了她的龙骨,将其熬制成了汤。

    想到这里,花酌又想到壁画上抽筋剥骨的一幕,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于南星这般复仇,她也无话可说,更没有立场去评断什么。

    只是她怎么会认错人?

    这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