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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你意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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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伟宁,在你看来避世是个好办法吗?”铁老爷子吹着山风,许久才问道。

    伟宁就知道老爷子让他上山,没那么简单。“爷,我跟你之间虽隔了一代人。但咱们是同处一个时代,没有什么最好最差的说法。人生来就只是平凡之人,经历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们常常认为自己经历了,所以理所当然做起了人生导师。但你怎么知道他的人生是怎么样,你认为的人生并不是他的。你认为的好对他来说,可能是砒霜。”

    “你当初避开了那场风暴,是你干得最正确的事。如果你处在陵城那个环境,你都恨不得咬舌自尽。我外公做学问的人遭谁惹谁了。不就是不苟同当时的一些作法,被自己学生举报,被打到农改场劳作,六十几岁的人干着体力活,还被人辱骂克扣粮食。就那几年不知多少老师和教授被生生折磨而死。一个小小的罪名能让全家覆灭。外公两个舅舅就被贬到外地劳改。”

    “爷爷,你已经很厉害了。先前并不知道咱家有这层关系,现在都不得不佩服你了。”伟宁心里由衷的赞叹。

    铁老爷子苦笑,“那是捐掉了铁家全部身家换来的。铁家当时就很扎眼,土地归还国家,店铺并入国企。你以为就高枕无忧了。才不会,那些个小人还不是明里暗地来试探。干脆咱家就搬回了南岗村。这场风波够久吧。弄得人心惶惶。”

    “但爷爷,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了。你和大伯二伯又都开始涉足了生意。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你以为吃饭呢?好吃吞下难吃吐出。这是大决定,一旦错了,这个小家就完了。”

    伟宁还是不太明白,“爷,你要做什么决定。”

    铁老爷子悠悠叹了口气,“我想着能不能收回祖宅,不住人留在铁家手里就成。”

    伟宁沉默了一会,“操作一番也还是可以的,但难度不小。证明什么之类的肯定是没有吧。”

    铁老爷子摇摇头,“你太爷爷走得急,我当时也没顾得上问。但他当时临终前做着这个动作,这些年我也没悟出什么来。”说着举手晃了晃。

    伟宁看着也挺莫名其妙,当时的太爷爷话不能语,只能通过势告诉他儿子一些东西。但是什么东西呢?无非是些钱财。忙碌大半辈子,为儿子留下些财物确实符合那代人的思想。

    伟宁不经意的将手里一小截树枝插到爷爷摇晃的手里,老爷子顿时怔了,然后颤声想说什么,但嘴唇哆嗦半天硬是没说出一个字。

    “爷,你别紧张。”他还真害怕把爷爷吓傻了。

    铁老爷子舒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吐出一句,“拨浪鼓,是拨浪鼓。我周岁抓周的时候,我爹亲手为我做的。我,我竟然没有猜到,他老人家得多伤心。”话语里全是满满的悲伤。

    这让铁伟宁始料不及,便让他好好沉思一会。待他情绪缓和下来,问:“那你想起拨浪鼓放哪了。”

    铁老爷子望了他一眼,“给你了。”

    伟宁啊了一声,“爷爷,我小但你也别坑我。我可没收过这么重的礼。”也不知拨浪鼓藏着什么,他可担不起丢失的罪名。

    铁老爷子白了他一眼,“当年你爸回来过,我就把拨浪鼓装进包,想着当见礼给孙子,那成想一着急,给落家了。”

    伟宁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不然这黑锅我背定了。”

    铁老爷子还是耿耿于怀他没能立即明白当年父亲的暗示,而叹息。

    “爷爷,太爷爷不会给你留了很多财产吧。”他觉得一个人再大公无私,肯定会给自己孩子留一些。当时富甲一镇,拥有众多田产店铺,另外走镖时的钱财呢?走镖才是大头好不好。军阀和抗战使中原非常的混乱,而作为僻壤的南方则是很多人迁居的目的地。作为有拳脚功夫,又熟悉路况的铁旗,经营这么一条线路,不赚钱那是假的。

    铁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捐了,都捐了。”

    伟宁笑说,“爷,你爹肯定坑你了。”

    老爷子说,“瞎说,我当时成年了,也亲眼所见。”

    伟宁不置可否,他太爷爷如果不聪明肯定挣不下这么大的家业,所以肯定留有后手。

    “你太爷爷那里捐完了,我偷偷藏了些。”铁老爷子慢悠悠的说。这个秘密终于说出来了。老伴虽然也知道有这笔钱,但具体藏在哪里是不知道的。

    伟宁不禁失笑,“爷,你也挺贼的。这些年家里境况不好,也没拿出来补贴。”

    铁老爷子被孙子调侃这会也不恼了,心中的秘密一说出来,反而像卸了千斤重的担子。“哪敢拿出来,都是些黄金首饰银元。市面上流通的钱币也难兑换。还有我们家搬到南岗村后,莫名其妙的就多了很多邻居。我都怀疑他们是来监督咱家的。”

    伟宁真替爷爷担心。如果周围邻居全是有目的相处,确实挺可怕的。

    “那你发现什么了?”

    铁老爷子摇摇头,“这才更可怕呢。当初查抄咱家就明确交待,让左邻右舍时刻监督资本家走资派,他们都忘了咱家是主动捐家产捐田地的。但另一茬人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几年一月来上几次。迫不得已,连祖宅也一拼捐了。”

    “那这些邻居估计也只是临时点头帮忙,大革命倒闭,他们更不敢嚣张。不然你去市里县里,根本没有革委会治保会这些部门了。当初嚣张跋扈的坏分子都巴不得抹掉之前的痕迹,他还敢出来指证谁,他自己还一身屎呢。爷,和你一样受过苦难的人很多,他们当中有权有钱,他们肯定早就钉死那些人了。一旦他们蹦出来肯定被抓。”伟宁安慰道,都过去十来年,当初的屑小之辈夹着尾巴都嫌多此一举,怎么可能蹦出来,嫌命长

    铁老爷子算是被安慰到了。“那万一咱家在南岗村被村里人……”

    “爷,日子过得好不好,别人都会说你。因为他自己不努力,我必须跟他一样吗?你再看看村里出去的年轻人,为些什么,挣钱过日子呗。他们也不想想咱祖上是做大生意的,后辈再差也不至于穷到吃不上饭吧。你出息了,别人才会说,果然还是那个铁家。”

    铁老爷子心情愉悦,起身拍拍屁股不存在的灰,“走,回家去。”

    “爷,我还以为来挖宝呢?”

    铁老爷子瞪眼,“哪来的宝让你挖。”就一箱子,也不知埋了这么多年会不会损坏了。

    两人又慢悠悠的往山下走,这回是伟宁先走。

    “伟宁,上次你给咱家设计的图纸还在吗?”

    伟宁听身后的老爷子问起,“没扔,但听了大伯的意见后,觉得不理想。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大伯也没错。”

    铁老爷子说,“那你再画一张。”

    “咦,爷爷,你想通要起新房子了。那镇上的祖宅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祖宅能要回来就当祖宅供着。但咱家十几口人,肯定得再起新房。你们三个臭小子的婚房不得准备呀!”

    伟宁忙笑说,“爷,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搞定。你说你要求什么样的房子。”

    这一路下去,铁老爷子就絮絮叨叨一路。基本的框架是有了。但是还得回去实际测量一下面积。按老爷子的意思,这三栋楼都在一个院子里。院子分前院后院。他一琢磨不分家也相当分家了。他就建议院子也分三处吧,分就分得利索些。

    “你也别担心晚年生活,三个儿子呢,一年住一家,谁不考顺,我上门抽死他。”

    铁老爷子失笑,“要真那样,也是我在教育孩子上失败,活该!”

    爷孙俩是并肩进的大门。于奶奶正从饭厅探出头,“你俩一大早晃去哪了。快点吃午饭了。一屋子的等你们呢。”

    伟宁立即伸手到水笼头下接水洗手,老爷子凑过去嘀咕一句,“晚上再宣布。”

    伟宁心想,我可不想当这个家。

    午饭后他直接上阁楼躺了一会儿。家定上午也忙了一个早上,现在主要在作坊帮忙。铁家祖开车出去收购豆子了,也是早出晚归。田里的活有大伯和二伯就足够了。

    “你和咱爷爷干什么去了?还上了鸡笼山?”家定躺下问了句。

    伟宁想了想问,“家定,我问你件事。”

    家定闭眼说,“你问,我脑子不好使,别问太深奥的。”

    伟宁不禁失笑,“假如咱们家有一大笔财产,你会有什么想法。”

    家定嗯了声仰仰头,“能有什么想法?有这么一笔财产也是咱们爷爷的,关我们什么事。”

    伟宁有些惊讶,“你知道呀!”

    “知道什么?”

    伟宁就简单明了的提了两句,家定点点头。

    “之前我哥也不知从哪里听来说了几句,我也没当真。再说现在落破了,再提当年勇有什么用。估计我哥也是受到这些事影响。说好听也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孙辈,不好听就是老财大地主之类的。”

    伟宁忙纠正他,“咱们家可不是破落户,是捐了。全捐的那种。不行,有空去县图书馆查查,县志是如何评价铁家的义举。”

    家定摇摇手,“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

    “为什么呀?”伟宁认为凭铁旗这么大的贡献,要被人褒贬就不应该了。

    他正想再问一两句,耳边传来微微的鼾声。

    一整个下午他都在阁楼写写画画,整个人沉迷进了图纸里。突然一个声音和一只手伸出来点在纸上,“你这里是准备留门吗?”他突然受惊一下子倒地,才发现脚麻,盘腿太久没知觉,完全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看着铁老爷子。

    “爷,你怎么突然出现了,吓死个人。哎呦,不行,我脚麻。”

    铁老爷子看他狼狈的样子极搞笑,“我不是怕吓到你吗?我在楼口喊你你也没回声,这不上来看看嘛。”

    伟宁缓和了一下,腿也能伸直了。他便给爷爷解释,“和之前的构图有些许不同,增加了前院后院。三个院子互通也可以封锁。三栋楼,楼高三层,二楼和三楼都独立,有厨房有客厅有两卧铺两客房。一楼的也简单,大厨房,大客厅,只有一间主卧和客房。”

    铁老爷子也看不出怎么个好法,但孙子是大学生,难道还不信自家孙子。

    “那你再算算得用多少钱?”

    “那不用,我出这笔钱。”

    铁老爷子摆摆手,“走,先下去吃饭。”

    一大家子人吃完饭,天也开始擦黑了。半轮月亮爬上天井边,漫不经心的看着铁家的人。电视机已打开,有几个邻居早早拿小板凳等着开始放电视。

    这次会议被老爷子安排到伟宁他们阁楼来开,除了堂嫂在大厅看着铁向聪没参与,几乎在家的铁家人都到场了。

    “今天开个家庭会,”铁老爷子开腔,又看了大孙子一眼,“家祖,你做一下笔录。”

    铁家祖一听,还这么正式,赶紧要起身去拿纸笔,伟宁忙将小桌子摆到跟前,贴心递上纸笔。

    一大家子人全盘腿围成一圈坐着。

    伟宁忍不住问,“爷,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秘,”指指各位的坐姿,“大伯娘和二伯娘站了一天,盘腿舒服吗?”

    被点名的两人齐齐摇头。

    铁老爷子瞄了他一眼,“你听着就好。”

    于奶奶白了他一眼,“你说话就说话,什么眼神瞟乖孙。”

    铁老爷子一噎,他这是家庭地位直线下跌,不就是不小心用你多嘴的眼神瞄一眼吗?这都有错。

    伟宁本来就坐于奶奶身边,有人撑腰立即顺杆爬,“奶奶,威武!”

    铁家祖一个不察笑了出来,然后发现不该笑立马收声,还是被铁老爷子瞪了一眼过来。

    铁老、爷子心里那个郁闷啊!家里几个人都被小孙子带歪了。尤其是老伴,同床共枕几十年,顶不过爷孙三十多天的相处。他们现在动不动就排挤他,这像话吗?搞得他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