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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家里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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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注定无法入眠的夜晚。月亮弯弯挂在半空中,四周一片寂静。虫鸣四起,演绎着夜色四重奏。闷热的夏季,总伴着淌不尽的汗水。夜风起,透过窗户吹来,一阵的清爽。

    铁家定枕着手,望着纹帐顶,一阵发呆,始作俑者铁伟宁却睡得香甜。

    今晚家里闹这一出,其实是他哥铁家雄引起的。铁家雄比他大三岁,高中毕业后也一直被家里人拘在家里干农活。

    虽然铁家雄比铁家定大,但读书晚。二人是前后毕的业。之前在市里工作的舅舅就在想方设法弄两个外甥进机械厂,机械厂福好,有房分配,工资也不低,三百一个月咧!

    可是二三年过去了,也没点动静。别的年轻人去外省工作,回来都是光鲜亮丽,谁不动心。

    铁家雄有跟他抱怨过,他也希望走出去。起码不是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日落日出的日子。

    但是铁家雄整这么一个事,让家里众人都起了芥蒂。原来很和谐很和睦的家,有了分崩瓦解的趋势。

    他正入迷想着,一只手搭了过来,正是睡梦中的铁伟宁。他将手丢开,一脸的歉弃。

    对于三叔和眼前的铁伟宁,说不上好坏。他只见过三叔两面,都太久远,估计那时太小。但他对此有印象,是因为三叔给他一大把奶糖,可把他高兴坏了。第二次给他带回礼物,书。他也留着。爷奶也常把三叔挂嘴边,都是夸赞和炫耀。

    和铁伟宁接触一天,感觉他像个太阳,哪哪都发光,家里人都喜欢他。让铁家定感到在这个家里,像个隐形人。

    一房之隔的铁家祖刚上楼来,吴婉影递给他一张单子:“下午打了三百多斤,照伟宁给的价格,得好几千呢。”

    铁家祖嗯了声:“还是伟宁厉害,我都什么不知道就谈成了笔大单。”说完自己也乐呵呵的笑了。

    吴婉影也赞同:“是挺厉害的。还是大学生有本事。小聪以后也得上大学!”

    铁家祖点头:“上大学。”

    天井旁边的一间是铁建峰的卧房。房间的电灯开着,昏黄的光线照得屋内的一切模糊不清。

    王石秋扇着蒲扇问男人:“刚刚你说的话当真?”

    铁建峰把身上的水渍擦干,穿上发白的背心。

    没等到他回答,她便说:“你刚说的话太伤人了。怎么能那么说呢?你二兄弟在一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出来你丢人呀?”

    被妻子这当面训,他挺窘迫的:“我也是不过脑子,确实大意了。”

    她见丈夫想到这层意思,也不好指责下去:“家雄不好是家雄,他们教不好你也不能当面拆台。尤其几个小辈在场,这一看你两兄弟不齐心,在村里能立足吗?”

    铁建峰不由心悸:“是我考虑不周。”

    王石秋跟着叹了口气:“家雄这事确实不好办。本来就在议亲,出了借钱闹上门的事,谁还敢嫁。下午在作坊的时候,有几个邻居串门,四下打听,什么话都有。可难听了。可有什办法,都是一家人。”

    铁建峰也倍感头疼。这边铁建设可不止头疼,身体也疼,给杨瑛掐的。

    “我算是看清楚了,背后捅刀子的,还是至亲之人。”杨瑛既难过又气愤。谁想到一向和善的大哥,突然亮出獠牙,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行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还想怎么样。大哥有那句话说错了?他铁家雄有没有做错?他敢做,人家还不能说呀!我现在担心再来几个催债的,我死的心都有了。”

    杨瑛一惊:“不能吧?”

    铁建设拍了自己一嘴“我这乌鸦!”

    两人相互看了两眼,都沉默下来。

    杨瑛看着纹帐顶,叹口气:“如果换成我,我可能比大哥激动,谁让儿子不争气。一件比一件糟心!”

    “嗯,这事不怪大哥。”铁建设也如实说。

    “那房子就按大哥说的起。咱们这回得把家雄按在家里,再不行打断他的腿。”杨瑛这会也不疼惜了。

    铁建设悠悠道:“爸那里又行不通。”

    被儿子议论的铁玉亭老爷子也郁闷,好好的起房计划搞砸了,还差点分家。这人年纪大了,就想着家和万事兴,孑孙绕膝。

    于秀珍拍拍他的背:“儿孙大了,让他们去折腾,你什么都帮衬,孩子就得养废了。”

    “这话怎么说。”老爷子不解。

    于奶奶说“伟宁才来家两天,你觉得他表现怎么样?”

    老爷子暂时挑不出毛病,点点头:“很好。”

    于奶奶翻了个身:“何止好,那是非常好。卖腐竹,还债这两件事上,可比家祖家定有主意。”

    老爷子说:“他这不是刚赶上嘛!”

    “那你放手给孩子做决定。”

    “那不是得分家?”

    于奶奶不乐意了“分了不挺好。村里大多数都这样,谁还几代人挤一块。况且建设那两小子大了,结婚不要新房,不结婚你拴得住不往外跑。”顿了顿又说“咱们这房子老了,年轻人看不上了。咱们得让道!”

    铁老爷子再次沉默,心里却堵得慌。

    铁伟宁听见鸡鸣,就醒了。一觉睡到自然醒,感觉真好。他翻身钻出纹帐,没惊动还在熟睡的铁家定。

    他穿好衣服下阁楼,去厨房洗漱。最早的居然是奶奶,他赶紧去帮忙。早餐是米粉,有菜有萝卜丝,没肉。他觉得没肉有点可惜。

    昨天约好今天出货,所以吃完早餐,他就继续打包,速度比昨天还快。想着能一车拉完,没必要存在家里生灰尘。

    他和堂哥干了一会儿,铁家定才过来。后面杨瑛有一句没一句的发着唠骚:“不是让你起早点吗?上午要出货,还有一堆没打包。”

    铁家定一言不发,默默的工作。

    太阳快正午时,大门外响起喇叭声。

    铁伟宁迎出门去,见车子停在作坊的院门外。他回身对堂哥说:“阿祖哥,让奶奶多下点米,招待一下鹏哥。”

    卢鹏一个人过来,伟宁递上水杯:“喝杯水,解解渴,辛苦鹏哥了。”

    卢鹏摆摆手:“没事,今天能走吗?”

    铁伟宁说:“肯定能!”说着带他进作坊去。昨天卢鹏没赶上腐竹怎么制作,今天时间还早,正好看了个全程。整个流程下来,工序并不复杂,但工序多而且累人。作坊一侧是晾晒场,已经挂满了新出的腐竹。卢鹏上前闻闻,一股子的豆香,不由的多吸了几囗。

    卢鹂和他进了储存室,那里打包整理好的腐竹,一箱一箱摆好。

    铁伟宁搬来地塝,开始过秤装车。

    堂哥负责装车,铁家定负责搬运,伟宁则负责过秤。忙碌一番,几人都开始冒汗。好在工作已完成。这么一结算,将近五百斤。腐竹体积有小树枝般大,份量轻,却没想到这么多。去掉皮,有四百六十三斤。这么一算,才得有近四千块了。铁家祖在一旁直咂舌。

    “哎呀,不得了,竟然有这么多,一车快装满了。”卢鹏也惊诧。

    “鹏哥,你这回赚发了。”铁伟宁羡慕道。

    “哪里,哪里。”卢鹏最开始议价在八块左右。晚上回去和几个同乡说起,几人都说有赚头。毕竟铁岭附近几镇议价在八九块左右,最低低到七块。一个同乡有个朋友也做批发腐竹,到安庆能卖上十一,十二的样子。如果这批货顺利出售,能赚一千,确实让人心动。

    卢鹏当场从皮包取出几沓子钱,都是百元大钱,点足三千八给铁伟宁。铁伟宁又递给铁家祖。铁家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点了一下,找零钱。

    “鹏哥,到饭点了,在家吃一餐。”

    卢鹏刚想拒绝,又一想,或许还有生意可谈,便应下了。

    饭桌摆在天井边上的大厅,光线足够的亮。外边阳光猛烈,照得人发晕。

    卢鹏坐下,除了伟宁作陪,家里的男人都过来了。菜色只是一般的当季农家菜,还有早上买的肉,特别交待用腐竹做的菜。这么一摆,近十道菜。

    “不用那么客气。”卢鹏客气道。

    伟宁没有动筷子,看着卢鹏说:“鹏哥,你是想做一锤子买卖,还是长久买卖。”

    卢鹏针琢一番:“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我也第一次批,我也没底。不过,小老弟,你们家这个腐竹豆香肉薄,确实上品。我这批卖了,肯定还来。”

    伟宁要的就是这句话:“我们家光制作就花费不少时间,如果销售跟不上,前面的功夫白干。我也不要你口头诺,这样吧,你能留个地址或者电话之类的。爷,我记得村里的小卖部有电话,对吧?”

    这被突然问到,铁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铁建设则说:“是有,但不知道能不能往外打。”

    伟宁笑笑说:“电话就是用来传话的,不然装来干嘛,能用不?”

    铁建设突然看向铁家定:“哲辉说可以用吗?”

    伟宁无语,感情都没用过,但应该看人打过吧。

    铁家定说:“可以用,一次五毛,长途一块。”

    伟宁拿起身后的记账本递给他:“写写号码,”又看向卢鹏:“鹏哥,看你了。”

    卢鹏咧嘴一笑:“没问题。价钱可得优惠些。”

    伟宁说:“看你能吞下多少。”

    卢鹏看着他:“你就这么肯定能卖出?”

    伟宁摆摆手:“把疑问去掉。你们安庆市是产米粉,哪知道一年全市产米粉多少。就我在省城呆几年,光早上就消耗三万斤。汤粉的配菜虽然很多,但是腐竹可占不少比例。”

    卢鹏猛拍了下手掌:“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下他有思路了。“还是你脑子转得快,我光往做菜去想了。”

    该说的已经说完,接下来就是吃饭。饭后,出于礼貌,于奶奶还塞了几句干货给卢鹏。

    看着车子开远,众人回屋。

    王石秋收拾桌子就问:“我们还用装箱打包吗?”库存已经搬空,新腐竹马上可以入库了。

    伟宁想了想:“先按之前来打包。最迟后天,卢鹏就来电话。”

    老爷子疑惑问:“肯定会打这个电话吗?”

    伟宁笃定的点头,说:“我在省城做过一段批发生意。腐竹市场价在十块十二左右,批发价在九块,他都能挣到钱。何况我们这里八块二,在安庆卖十块,他能挣八百多,除去路上时间人工,七百都是大赚。”

    铁家祖忙问:“他也可以向别人批发。和我竞争的那两家。”

    伟宁沉思儿秒说:“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吃进嘴的东西,不能便宜就往里塞。人有五感,视觉味觉嗅觉最浅显,一样品质的东西,这三样占二样,你就成功了。”

    铁家祖忙说:“他们就是竞争不了,才降价。”

    伟宁说:“肯定不能降了,这利润压缩下去就没赚头了。你看我们家围绕作坊投入多大的人力精力。俗话说,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卖豆腐。咱们也尝了一苦。”

    被他这么一说,似乎很恰当。

    伟宁又说:“以后价格按这个样来,爷爷,你有没有算过是挣了还是亏了。”

    铁老爷子讪讪一笑:“挣是挣了,不多。黄豆是大头,都是买别人的。便宜时二块八,今年都涨到四块。”

    伟宁心里这么一算,心里有数了。挣小钱,想发大财,难!

    “爷,有什么地方改进改进。比如人工,”专职人员是两位伯娘,堂嫂也是主力军。每天磨豆子,煮豆浆,捏腐竹,全是女人干的活。男人除了田里的活,还要砍柴给作坊用。柴火得上山去砍,因为用量大,只得去更远的地方,砍伐。运输也很限制人,肩挑一百多斤。一天能烧掉七十斤左右。想想就累人。

    老爷子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众人散了,各自忙碌。伟宁上阁楼去午休,也没人规定他一定要干活。他刚躺下,铁家祖在楼梯叫他“伟宁,我上山,你去不去。”原话是老爷子让他上山转转,呼吸新鲜空气。伟宁看了下午后的天空,竟然阴凉舒适。他果断摇头,好天气睡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