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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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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宏的死是苏同鹤默许的。

    在苏同鹤面前的苏衍,依旧是一个‘简单’的少年。

    一个,会为了爱情而悲喜的普通人。

    “英国公的嫡孙女今年二十岁,也算对你是痴心一片,为父同英国公商议了一下,过几天冬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为父携你上门提亲。”

    不待苏衍拒绝,苏同鹤已然说道,

    “我给过你机会了,我和你母亲都是半截入了黄土的人,你如今也该成家了,百年之后总要有一个照顾你的人。”

    从孩提时期起,苏衍便生活在父亲对他要求之中。

    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在需要忍兵利秣之时,就要隐藏自己的光芒。

    “所以,父亲早就料到她会拒绝儿子,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我死心是吗?”

    即便早就习惯了这样冷漠的生活,可心中不免有一丝的失望和寒心。

    笼子里的金丝雀在雀跃着,因为从外面伸进来的一根树枝,它以为那是希望,却不知那只是人类戏耍它的手段。

    苏同鹤手中的动作停下,看向身后的苏衍,岁月沉淀的眸光,那里早已不再纯净闪亮,而是一层又一层让人看不清的迷雾。

    “你去刑部的大牢看过吗?”

    苏衍愣了愣,“没有。”

    “去看一看吧。”

    苏同鹤叹了一口气,治国容易,治家难啊。

    他如今身在高处,可呼风唤雨,可唯独这一子让他觉得气闷。

    明明天之骄子,才华卓著,却偏偏迷上了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应该迷恋的人。

    若不是为了教会他彻底成长,谢明依这个心腹大患,苏同鹤倒是希望她早些死掉。

    “一个女人,不老老实实的在闺阁里等着出嫁,到外面来出什么风头!荒唐!”

    树枝穿过缝隙,直直的插在了金丝雀漂亮的羽毛之间,一声哀啼过后,受伤的麻雀瑟缩着不敢动作。

    ————

    刑部大牢

    苏衍虽从未踏足,可有一点他还是知道的,这里同天底下其它地方的牢房一般,阴暗潮湿,肮脏罪恶。

    有些人,甚至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死在了这里。

    “侯爷,您这是……”刑筠看着身旁的苏衍,心中忐忑。

    好好的一个定北侯,不醉卧花间,没事来他刑部做什么?

    而且巡视完外狱就算了,还要巡视内狱,这不是……

    糟糕,可千万别是侯爷的哪个相好在这内狱里吧?

    刑筠吓得满头大汗,心中只祈祷着这些人可千万别让他撞在枪口上。

    走了一圈,苏衍看着除了牢房的环境和吃食差了些,并没有其它,只是在看到挂在墙上的刑具时,忍不住惊了心。

    沾了辣椒水的鞭子,老虎凳,烧红的烙铁……

    都是一些再正常不过的刑具。

    只是,想起自己背后的伤疤,苏衍心中有些沉重。

    “每个进牢里的人都要受刑吗?”

    苏衍问道。

    刑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道,

    “是,只是根据罪则不同,刑具不同。”

    “嗯。”

    或许,他真的不应该责备她的无情,毕竟是谁付出了这种代价,都会产生一种恐惧感。

    苏衍如是想着,抬步刚要离开,却听到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苏衍回头看向刑筠,只见后者身体早已抖如筛漏,在苏衍质问的目光中,刑筠颤颤巍巍的说道,

    “侯,侯爷。”

    “哪里来的声音?”

    “在……在里面。”

    ————

    苏衍要疯了。

    在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之后。

    一堆不堪入目的刑具,一群豺狼虎豹。

    “侯爷!这……下官知错,下官今后一定让他们守好本分,不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刑部尚书的休息室里,刑筠跪在苏衍的脚下,一个又一个响头磕着。

    苏衍一眼也不想看刑筠,他只是闭着眼在想,那个人在这里到底受了多少的苦。

    “她,有没有。”

    刑筠停顿了片刻,往日里像锈住了一般的脑袋,此刻清晰起来,连忙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相爷特地吩咐了照拂,只是用了些刑具。”

    “我问你有没有刚才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苏衍咆哮着,恨不得一脚将他踢死,也不够他解心头之恨。

    这一次,刑筠却没有说‘没有’的勇气了。

    苏衍看明白了刑筠的沉默,心却沉到了底。

    眼见苏衍铁青的脸色,刑筠狠下心,伸出手打在自己的脸上,

    “下官有罪,下官有罪,下官罪该万死……”

    一下又一下,打在刑筠的脸上,不一会的功夫,刑筠的脸便肿成了猪头。

    苏衍看着求饶的刑筠,压下心里的怒火,沉着嗓音问道,

    “那些人是谁。”

    手上的动作停下,嘴角渗出几滴血丝,眼一闭,哭嚎着说道,

    “是……几位乡绅,花了银子进来的。”

    苏衍一抬脚,踢翻了刑筠,大骂道,

    “刑筠啊,刑筠,你到底要贪多少才能满足,啊!”

    一脚下去,痛的刑筠龇牙咧嘴,却还是忍着痛爬了起来,叩着头,

    “侯,侯爷,以后小的不敢了,下官真的不敢了。”

    “把你的屁股擦干净,不要指望着我苏家会替你收拾这般肮脏的烂摊子!”

    “砰!”的一声,门被踢出了一个漏洞,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夹杂着一两瓣儿纯洁无暇的花儿,落下,消失。

    冬天,到了。

    ————

    “大人,长安就近的白马堤塌了,京兆府尹请批十万两修建。”

    “大人,长安郊外的难民营修建需要赶工,负责监督的李大人请批三十万两。”

    “大人,河套遇暴雪,交通堵塞,牛羊皆有病死,河套官员请批三十万两钱粮过冬。”

    “大人……”

    “大人……”

    “大人……”

    谢明依看着满屋子伸着手等着要钱的人,脸色愈发的阴沉。

    钱啊,钱啊,钱。

    一个个明明都知道她手里没有钱,却像讨命的一样讨着债。

    而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批!”

    皇帝的朱笔勾勒,加盖户部的印章,一箱箱的白银从户部抬离。

    里外里,只给她留下了十万两。

    而眼下,还有五天才到半个月。

    谢明依甚至不清楚,十万两白银,又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