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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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储嶷宫,湮煌阁中。

    “仙师,已照您所说,不移不动,待她自行修缮便可……”蘙嶷望着躺在床上的妫瑶泠,又是看向夜茖,眼中满是忧色,又问道“可这都数月了,为何她……还不见醒?”

    夜茖望着妫瑶泠,又看她渐渐愈合的伤口,说道“那日她伤的如此重,老身虽能护她基元,可塑骨生肉仍需时日……”又是轻叹一口气说道“何时能醒,只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蘙嶷望着妫瑶泠亦是一阵轻叹,说道“也不知狐公子何时能来……”

    夜茖微微一笑,说道“那便是他二人的造化了……”说罢,又是拱手一拜,说道“老身还要回天界……”

    “……”蘙嶷皱着眉头,就是想让这夜茖多留亦是不行,便说道“好。”

    待送走夜茖后,蘙嶷又回到妫瑶泠床边,擦去她额头的汗水说道“本尊知你也在尽力……可你,要快些醒来啊……总让本尊这般提心吊胆,可是你故意的?”

    “魔尊……”奎飚在门外轻声喊道。这些时日,一来是担忧妫瑶泠,二来……有心挂念,奎飚得空便会来这魔界……

    “进来吧。”蘙嶷说道“你也是来得不巧,仙师方才离开……”

    奎飚看着昏睡的妫瑶泠,又望向蘙嶷说道“仙师,可说她何时能醒?”

    蘙嶷轻摇着头,说道“这狐公子也不知忙个什么,竟也不来看看她……”

    “听闻狐公子旧疾未愈……”奎飚眉头微皱,本想继续说,却忍住了后话……

    蘙嶷听出奎飚话中顾虑,转头又见奎飚面中犹豫,眉上一挑,狐疑地望着奎飚,问道“还有什么?”

    “……”奎飚瞧出蘙嶷眼中疑色……自己这面上更是难掩为难之相……

    见奎飚不敢直言,蘙嶷压低了声音,又问“还有什么?”说罢,便是转身走向奎飚,像只即将发威的母狮子,透着隐忍和威胁……

    奎飚看着面前逼着自己节节后退的蘙嶷,眉上皱的更深,心上一慌,说道“听闻……狐公子近日与那位叫青芝的姑娘……似是走得很近……”

    蘙嶷“啪”的把手中面巾丢入盆中,说道“这个狐一兮……本尊还真是看错他了。以为当真是他身体不适,难来此处……想不到竟是忙着与新欢同乐?”

    “兴许只是传闻,未必是真……”奎飚说道。

    “你都能听到的还算得上是传闻吗?”蘙嶷说道,说罢又是转身走到妫瑶泠面前说道“你可听见了?你还不起来去砍了那只见异思迁的狐狸?给你三日,你还不醒,本尊便要去趟妖界了,到时,你可莫怪本尊下手没个轻重。”

    奎飚见蘙嶷甩手而去,又是看了一眼妫瑶泠,轻声一叹,便也跟了出去。

    “蘙嶷……”奎飚叫道。见蘙嶷止步奎飚又说道“你又何故动怒?再者说,听闻这狐公子与那青芝二人,本就是从小到大青梅竹马,关系自是比旁人好些……都是些嘴碎的,不必当真……”

    “青梅竹马?”蘙嶷转身,望着奎飚轻蔑一笑,说道“你我二人不也是青梅竹马?本尊又怎会不知何为青梅竹马?”说道这处蘙嶷眉上一皱,又转身说道“罢了……与你说不通。”

    “……”奎飚几步追上蘙嶷,拉过蘙嶷的手腕说道“罢了?你总这般,你可知我心意?”

    “你心意?你心意与我何干?”蘙嶷说道。

    奎飚一把将蘙嶷揽在怀中说道“倘若在下想与你再续前缘……可行?”

    “……”蘙嶷心上一酸,红了鼻尖,却一把推开奎飚说道“你是仙,我是魔,如何续?如何能续?”

    奎飚眉上一皱说道“倘若在下弃了仙道呢?”

    “……”蘙嶷摇着头轻笑道“你怕是疯了……这天地底下,到处是妄想得道成仙的人……就为进那南天门,又有多少人挤破了头?哪个不是做梦都想进去?”语上一顿,又说道“你?要弃了修为,弃了仙道?受五雷,剔天骨,抽了灵脉,沦为凡人,受生生转世之苦……就为了一个魔族?是本尊天真到会信了你的话,还是你傻到为了区区几年红尘便甘心堕入轮回?”说罢蘙嶷又是眼含着泪笑着说道“收起那些痴话,你,我二人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让你,为我受这种天罚……

    “蘙嶷……”奎飚刚张嘴,便又被蘙嶷噎了回去……

    “不要再叫,蘙嶷。我,是魔尊。”蘙嶷冷笑着,指着自己,说道“是,魔尊。纵使你会如此做,也不过换得区区数十年的寿命……纵使本尊允你一生相随,下一世你便会把本尊忘了,而本尊,转眼便也记不得你了。”说罢,又是看着奎飚说道“你做你的西方之神,我做我的魔尊,这才是大道!”说罢,蘙嶷便是转身便离开……

    “……”奎飚看着蘙嶷的背影,摇头一阵轻笑,喃喃自语道“你以为,你到底是在诛谁的心啊……”

    也是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刚好吹干蘙嶷脸上的泪痕……也是不知,为何这皎月今日如此明,让这本该黑暗无光的夜,成了冰冷的白……

    不是求不得,也是不得求。

    不是放不下,是没得放。

    总也思量,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魔尊……”来青流拱手一拜,轻声唤道。

    蘙嶷也没回头,只是看着脚下的城池,说道“你来看看,魔界可美啊?”

    来青流上前几步站在蘙嶷身侧,望着高台下灯火通明的杳渺玄渊,笑着说道“好看。”

    蘙嶷轻声一笑,说道“凡界美还是魔界美?”

    “凡界。”来青流微微一笑,又说道“在下一介凡人,与在下而言,魔界的美像梦,像绽放在黑夜里的花,却想要摘它……”说罢又是看着蘙嶷笑着说道“可,若与魔尊而言……恐怕……凡界,才是梦。”

    “梦?总会醒啊……”蘙嶷笑着说道。

    “可若能长眠梦中,倒也不错……”来青流说罢,又是一笑说道“若醒着苦,醉生,梦死,也算乐事。我凡人寿命短,自然须尽欢。”

    蘙嶷一挑眉,看着身旁的来青流,轻摇着头说道“你倒想得开。说起来,还有些羡慕你们凡人,经一世,忘一世……”

    “可凡人却羡慕你们可情长千年万年……比上凡人口中的三生三世都长久……”来青流说道。

    “……”蘙嶷笑着没再说。只心中说道二字,妄想。

    可,何为妄想?

    蘙嶷眉上一皱,又是想起那日在转轮盘中所见……那狐一兮与妫瑶泠能在一起前,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妄想……

    可转念又想起奎飚说的那些关于狐一兮的传闻……

    不由得一声轻笑……

    情一字,果然不可靠……

    湮煌阁中的烛火微微晃动……

    妫瑶泠虽是昏睡……方才却隐约中听到些声响,那些仿若来自远处的声音……似是断断续续说了……狐一兮……还有……青芝?

    妫瑶泠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张目……还说要砍了……那只狐狸?

    谁?谁要杀他?

    不能……不行……

    谁都不能伤他……

    妫瑶泠眉头紧蹙,眼珠子更是在眼皮子下打转……

    而后,猛然睁开了双眼……

    这是何处?

    妫瑶泠微微侧过头,打量房中……

    湮煌阁?

    又是想着昏睡之前的事……

    相繇……

    蘙嶷……

    魔界……

    狐狸!

    那狐狸恐是有难?

    方才谁说要砍那狐狸?那怎行?!那可是她夫君,谁敢动他?!

    可,身子动不了……

    微微一动这些经脉便连着疼成一片……

    想翻个身,腰背更是一阵酸痛……

    可一想到那狐狸有难,妫瑶泠又是眉上一皱……

    妫瑶泠咬着牙渐渐起身,又搬过无力酸麻的双腿,也是使了全身力气这才盘坐在床边……

    又捻指轻念……

    只见,一团灵气聚与指尖……

    妫瑶泠一笑,这便扒着床边,缓缓起身……

    又扶着周围的置物才勉勉强强走到门边。

    方才出了门,脚下的阵法便已打开……

    瞬间便来到千里之外的妖界结界处……

    妫瑶泠只觉腿下一软,便趴倒在地上。

    这不争气的……

    好不容易站起来,也走进了妖界,可没走多远,这便累得喘起气来……

    妫瑶泠依靠在身旁的树上,拂袖拭去额头的汗水,望着眼前的台阶,轻摇着头……

    又是看向一旁的小路……

    想到曾带止无在山中玩的时候似是走过这近道……

    这便朝着这条小路走去……

    许是夜深,也是不知走了多远……

    周围的景变得越来越陌生……

    妫瑶泠眉上一皱,莫不是走错了路?

    可,再走没多久,便又眼中一惊……

    “怎么跑这处来了?”妫瑶泠自语道,看着眼前的桃花林。心上闪过一丝悲凉,本想着走个近道却迷了方向成了远道……

    想罢又是轻声一叹……恐怕是因这妖界的阵法……

    鼻下又是传来一股桃花酒的香气……

    方才出来的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如今又被困在这妖界的阵中……

    看来,只得等巡山的妖儿到了此处,才能出得去……

    可再细闻之下,还有水声……有水有酒?自然选酒……

    想罢,便又寻着这香气走进了桃花林中……

    半晌过去,酒没找到,倒是在几株桃花树下瞧见了几个空酒瓶……

    妫瑶泠眉上一皱,谁将这些酒瓶子仍在此处?

    留一壶让她妫瑶泠解解渴也好啊……

    正当这般想,妫瑶泠忽觉身后似是站着一人……转身望去,瞧见那人一身白衣,浑身透着酒气,双眸迷离微红的脸颊,眯着眼打量着她妫瑶泠……

    是他……

    妫瑶泠嘴角一弯,是那狐狸……

    妫瑶泠正想走过去,却听见那狐狸先开了口……

    “你在这儿啊……”狐一兮眼上一眯,又看向四周,说道“你倒是选了个好地方……是知这里除了你我无人能进来是吗?”

    “?”妫瑶泠心上一惊,原来这处除了她妫瑶泠和这狐狸,别人进不来?方才还在想在这处等巡山的妖儿……若说妖儿进不来,她岂不是要露宿在这山野中了?

    不过……

    幸好,他来了……想罢又是瞧着那狐狸一步步走进自己,妫瑶泠心上跳得更快了……

    从醒来到现在虽不知睡了多久,但就觉得,好久不见。就觉得特别想见,就觉得……想他。

    狐一兮走到这小鬼面前,不由分说的便吻了上来……

    “?!”妫瑶泠眼中一惊……这狐狸……怎这般……没规矩……心上虽是这般想,却觉心间一暖……

    狐一兮瞧着眼前这小鬼,一笑……想来又是在做梦,既是做梦那便梦吧……梦得到总比白日里空想着舒坦……

    “?”妫瑶泠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被这狐狸推到在地上……倒也不是这狐狸力气大……是她根本没力气……方才从昏睡中醒来,听到有人说要砍这狐狸,便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又用了那传送的咒法……此时,灵力更是所剩无几……简直是形同凡人……

    “今日怎这般娇无力?”狐一兮勾着妫瑶泠的下颌,问道。

    “?”今日?妫瑶泠眉头一皱,莫不是还有往日?可她这才刚回来……

    狐一兮望着妫瑶泠疑惑的双眼,轻声一笑,便又吻了上去,也不管身下这小鬼是否愿意……

    “狐狸……狐一兮……”妫瑶泠轻声说道,本就全身无力,甚至还有些酸痛。此时莫说推开这狐狸,就是抬几下手都觉得胳膊酸麻……

    “嗯?”狐一兮一把钳住这小鬼的双手按在她的头顶说道,笑着说道“又不老实?”

    “……”这是个什么事?心系这狐狸是不错,费尽力气来了这妖界为这狐狸也不错,可哪有这样的?妫瑶泠也知自己拦不住这狐狸,便又赶忙说道“你别闹……你可知,有人要害你?”

    狐一兮一顿,冷冷一笑说道“让他来。”说罢又是在这小鬼的唇上一亲……谁敢害他狐一兮?那个玄岂?狐一兮心上一沉……想来,纵使在梦中这小鬼也不想他安心吗?这一想,心上倒是有些许气来……

    若说这狐一兮原本还算有些柔情,此时怕不是多了些粗暴……说是亲,倒不如用“咬“字更为合适……

    这可苦了她妫瑶泠……感觉全身刚接好的骨头,怕不是又要断了……稍微一动就觉得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了……

    这哪里是来救夫,分明是渡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