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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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的这般狼狈?”奎飚扫视了一眼狐一兮说道。

    “大致应与上仙相同。”狐一兮说道。

    “你也瞧见魔尊的幻象了?”奎飚问道。

    狐一兮笑着摇着头说道“在下是遇上的是夫人的幻象。”

    “她的?那你呢?你又遇上什么幻象了?”奎飚又是问道妫瑶泠。

    “他的。”妫瑶泠指着狐一兮说道。

    “看来这幻象只会让人看到心中重要之人的幻象……”狐一兮说道。说罢又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奎飚……

    “……”奎飚脸上微微一红,却是心事重重的说道“这事儿可别让她知道。”

    狐一兮一声冷笑说道“曾经的小白何等威风?”

    “小白?”奎飚脚下一停,看着妫瑶泠说道“你告诉他的?”

    见妫瑶泠抿着嘴笑而不语,又对狐一兮说道“本仙岂是你能随意称呼?”又瞧见狐一兮依偎着妫瑶泠的样子,突然想起一事便说道“你是那只老谋深算的臭狐狸?”

    狐一兮眉尖一挑,看着妫瑶泠似是告状一般的说道“他那时候也这么骂过本公子。”

    “我就说那日在玉山见你,总觉气息熟悉却总也想不起……原来是你!”奎飚说道

    奎飚一惊,恍然大悟道“原来在青要山时起你就对这泠儿起了心思了啊?你还真是城府颇深啊?你那时多大?还整日装成个小狐狸?”

    “本公子那时只是暂被封了灵力,若非如此,岂会被你整日威胁?”狐一兮说道。

    “还真是被司徒那丫头说中了,果真成了个颠倒众生的妖孽。”奎飚说罢,又是眼含嫌弃地打量着他狐一兮。

    妫瑶泠一听司徒这名,眉上微微一皱,心上微微一揪。却又笑着说道“你还记得楚儿。”

    “那是自然,半人半仙的,倒是我见的第一人。”奎飚说道。

    “半人半仙?”妫瑶泠停下脚步又问道“你也知她是半人半神?”

    奎飚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虽说那是在下修为未精,可人与仙的气息又岂会分不清?见那丫头之时就知这丫头不似凡人。你也是个好眼力,捡个半人半仙回来……只是……”说罢又瞥了一眼狐一兮说道“怎的你那时就没看出这是只妖狐?你是不知,那时你整日跟这只狐狸在一起,我多担心你。”

    “……我那时并不知楚儿……是半人半仙……”妫瑶泠说道“也是……后来才知。”

    “说道那丫头也是可怜。”奎飚说道“听闻,她父是个刚得道不久的小仙,因被天界发现尘缘未断,差点被逐出仙籍……她母亲亦被玄门所逐,此后无音讯,有说归西也有说被禁在何处……只留司徒一人在世间。”奎飚说罢又问道“那丫头如何了?”

    “……”妫瑶泠眼上一红,说道“不在了。”

    “……”奎飚亦是眼中一惊,又是惋惜一叹。

    ……

    话语间这三人也已出了洞中。回到这枯井之下。

    井底观天,天不过井口大,却依旧见繁星……

    而这宫中却不似井底这般安静……

    不过一日,因疫症一事霓常宫中自是人心惶惶,对这枯井更是恐之避之。

    又见从枯井之中出来的国师一行人,心中虽有敬意,却也恐其染了疾,行礼间小心保持着距离,微微之举,尽收眼底。

    再到夜盈殿,见这殿中灵侍更是愁眉不展,问过才知原来夜王虽有醒来,却是好一阵咯血……

    妫瑶泠拦下要一同进屋的狐一兮,小声说道“你身上有伤。”说罢,妫瑶泠便转身进那屋***手说道“王后。”

    一旁的奎飚亦是拱手一拜。

    “国师,仙上。”王后面色也是不如半日前,连这说话的气息也弱了不少,又说道“狐公子呢?怎不见他回来?”王后问道。

    “他在门外,今日入枯井受了伤……”妫瑶泠说道。

    “狐公子受了伤?可严重?”王后问道。

    “只是皮外伤。”狐一兮在门外说道,又言“还请王后告知在下,夜王今日身体状况如何?”

    王后微微摇着头,本就憔悴的面容又多出几道忧愁,说道“多汗畏冷,虽有醒来,却仍精神不振,有些迷糊。偶有咯血,多是昏睡。”

    “伤口处如何?”狐一兮又问道。

    王后听了这话转身走向内屋,坐在床沿,小心得拉开被褥说道“旧处似有结痂之相。”王后说道“却有几处新生。”

    “国师……还是让在下进去看吧”狐一兮说道。

    妫瑶泠面上犹豫,手上一挥,狐一兮周身便镀上一层护盾,待狐一兮走到妫瑶泠身旁,妫瑶泠小声说道“这护盾不知能否阻拦这疫症……”

    “狐公子……这怕是不妥……”王后皱着眉头说道“万一……”

    “无妨,我不碰夜王便是。”狐一兮说道“还要劳烦王后让在下看一看夜王眼,口……”

    王后本就是医后,狐一兮在床边一步外,不必出手,只需王后照着狐一兮所说上前把脉观眼口,再将情况相告与狐一兮便可……

    “如何了?”妫瑶泠问道。

    “外敷的药暂不必换,内服的汤药还需加几味。”狐一兮说罢又在桌上写下药方,说道“明日内服的汤药换成这副。”

    “好。”王后说道“多谢狐公子……”

    “只是王后也要注意休息才是。”狐一兮说道。瞧着王后憔悴之色,亦是微皱着眉头。

    “嗯。”王后看着奎飚又说道“这两日仙上前来,未曾好生招待,还请仙上见谅……”

    “王后不必这般见外,我与国师也算是旧识,她的事便是在下的事。”奎飚说道。王后眼上一红,又说道“灵界……幸得有国师……”

    妫瑶泠赶忙拱手说道“夜王与王后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能为夜王与王后分忧便,是在下职责所在。”

    话虽如此说,可想起那日蘙嶷同她妫瑶泠说的话,心上又是一酸……那蘙嶷说的话句句如刺……倘若日后这狐狸登帝,她该如何?放下灵界之事?

    “想必今日各位辛劳,也快回去,早些休息。”王后又是看着狐一兮说道“你这身上的伤也许尽快处理。”

    狐一兮笑着说道“王后放心,国师已帮在下止了血,回去后再运功几个时辰便可痊愈。”

    “好……”王后又对奎飚说道“我已差人为仙上准备了住处,待会儿让灵侍为上仙引路。”

    “在下,打扰了。”奎飚拱手说道。方才出了夜盈殿,便有灵侍为奎飚引路……

    王后是心细之人,不过几句话便是听得出,这奎飚与国师定有交情。

    要说也是,若是外人这妫瑶泠又岂会轻易同意他奎飚随自己一同前去枯井?便将奎飚的住处就安排在妫瑶泠夜眇阁旁边的夜诒阁。

    那夜诒阁空置许久,只因王后知晓妫瑶泠喜静……

    平日里,夜眇阁旁边的几处院舍便只叫人打扫,不便人入住……怕是也就只有她妫瑶泠的友人前来,才会动用……

    当然,也有人传,夜王生性慈善,是国师使性谤气只手遮天,在霓裳宫中一处占山为王,不准外人靠近。

    分明是夜王往后好意,却被人说是国师别有用心。

    类似这样的传言还有几个。

    说国师恼怒起来连自己人都要杀。原本只是因一灵官办事不利,妫瑶泠道“若再办不好,不如提头来见。”这话若是换个人讲,也不过是句气话,可国师说了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那灵官自然也是听闻过国师之事,又是个新官性格有些胆怯,被这一句话吓得差点悬梁自尽。妫瑶泠得知此事也是哭笑不得,往后便也不再如此说。

    旁人浇花是闲情逸致,国师浇花就是在思量灭了谁家。

    事情是这样。那日妫瑶泠见院中一丛六道木的叶子有些干,便想着取水浇之,方才取来了水立与花丛前,昭星晟便拿着文书前来,妫瑶泠边浇花,边听昭星晟陈述文书上的事,一灵官欺上瞒下敛财之事证据确凿。

    妫瑶泠听罢,说道“抓了吧。”

    原本也没什么,只是这六道木眼看着快要开花,妫瑶泠便对它多有照顾。那几日因灵官敛财一事牵扯不少,昭星晟几次前来正巧妫瑶泠都在摆弄那株六道木。

    其实也不能说巧,修花剪枝本就费时费力。

    结果却被灵侍传成“国师浇花,必灭一家。”花名恰巧又叫六道木,这便又被添油加醋,说“六道木开,索命而来。”

    自此之后,每到六道木花开之时,有些个心虚的灵官就会寻夜渺阁的灵侍打听,国师今日浇花了没……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反倒引起国师注意,又抓了几个……

    这下,国师浇花一事被传得越发不可收拾……

    这不,今年的六道木又快开了。

    到了夜诒阁,三人分为两路……奎飚伸着腰说道“那我便回去休息去了。”又对妫瑶泠笑着说道“你也早些休息。”

    而后,又瞥了一眼狐一兮说道“让这狐狸自己舔毛疗伤去。”

    狐一兮白眼一瓢,又笑着将妫瑶泠揽入怀中,说道“我自是心疼夫人,又何须你置喙。”

    “又来……”奎飚眼含嫌弃之意,说道“得得得,你二人的事自己商议去,在下要睡觉去了……告辞!”说罢,转身便走进院中。

    妫瑶泠也是无奈,这都过了几百年了,这二人一见面怎的还像两个孩子似得……稚气……方才进了夜眇阁,牧昊便从房顶一跃而下,笑着拱手说道“国师回来了。”

    “嗯。”妫瑶泠轻点着头,又问道“止无可是睡下了?”

    牧昊笑着说道“睡下了。今日弥已小公主来过,二人玩得欢实,许是白日里玩得累了,晚上不到亥时就倦了。”

    “辛苦你了。”妫瑶泠说道。

    “花师可在宫中?”狐一兮问道。

    “回狐公子,花师前两日已回扶魂司。”牧昊拱手说道。

    “难怪,灵界发生这事,竟未收到她的讯息。”狐一兮说道。

    牧昊看着狐一兮身上的斑斑血迹,问道“国师……与狐公子可是遇了险事?”

    “嗯,枯井内凶险,明日还需再次探查。”妫瑶泠说道。

    “牧昊这就去备药。”牧昊说道。

    “不必麻烦。”狐一兮笑着说道“这些小伤,可自愈。”

    “你也去休息吧。”妫瑶泠说道。

    “好。”牧昊点头道。

    看着他二人身影,牧昊又是一笑,这次倒不是心酸,笑得是释然……国师变了……变得柔和了许多。

    即使看不到国师的表情,就只听语间气息也能辨得出……原先的国师做事总那般雷厉风行,语中多有厉色。如今的国师虽说依旧闻风而动,可却多了几分人情。

    因他吧,那位如风如兰的狐公子……

    妫瑶泠房中。

    方才本想助这狐狸疗伤,却被他莞尔拒绝,若是平时定会皮闹,看来今日这只狐狸也是真的累了些……

    看着在一旁打坐的狐一兮……妫瑶泠竟是有些痴了眼。

    若非今日甬道中的那些飞尸幻化成妫瑶泠的模样,又怎会伤得到他?

    这点,妫瑶泠也能猜到。

    妫瑶泠缩在被中,又是想起今日之事,与相繇同在一处的那人。

    究竟是谁?

    他称相繇为父?

    许是当时受药粉影响,从那人身上却是感觉不到一丝妖又或是神的气息,就连怨气也没……

    可,那人以术法障目,竟也察觉不出一丝破绽。

    是个高人?

    再想到那句“天不可逆”……

    妫瑶泠更是眉头紧锁,如若照那人所说,天界应是早已知晓她妫瑶泠尚在人界,否则也不会让楚儿前来……

    可,若是早已知晓,为何在青要山时不见天界动身,先前在扶魂司也不曾动身……后又突然要抓她?

    这些事细细想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这些事的开端,朝麒宫那事到如今都查不出个所以……

    天不可逆,朝麒宫那事,又与这天不可逆有何关系?

    若说因她是灵胎?可她自小便在玉山,倒也无风无浪……

    若说玉山有金母元君为她避风遮浪,可她在天界进进出出也不是一次两次……

    究竟这一切是为何?就在妫瑶泠发愣之际,却觉背后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