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三国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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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卫上前将黑角龙捆绑押下,他一瘸一拐地经过白衣少女身边的时候, 对着她发出一声惨笑,什么也没有再说。

    他真是瞎了眼, 她怎么可能是一个女伎?

    走到船舱外,黑角龙更是心如死灰。

    不知道什么时候, 运河河面上已经围拢了数十艘水师船只, 船头高高悬挂着雾灯,将河面照得一片通明。

    箭比秋雨更密,河面上泛起一片片红色, 不时有尸体漂浮起来,被官兵们熟练地勾到一旁。

    在通往另一艘船的踏板上, 黑角龙和王帮主擦肩而过, 两人脸上都是一片绝望。

    楚天舒已经换下了方才那身雪白的衣裙,穿上了自己习惯的衣服, 坐在了忠顺亲王的面前。

    在昨天第一次见到忠顺亲王的时候, 楚天舒已经偷偷开启辅助系统为他做了健康扫描,结果就是他的身体透支严重, 明明只有三十六岁的骨龄,却有着五十岁的身体状态。尤其是一双膝关节变形非常厉害, 辅助系统预测不到半年, 他就无法靠着自己行走了。

    即使如此, 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 忠顺亲王还是目露惊艳之色。

    这让楚天舒想起来金陵之前谢鲲特意提醒她的一句话:“殿下忠勇刚毅,唯有一点,尤爱美人。”他还意味深长地补充了四个字,“不分男女。”

    当时楚天舒回以轻笑:“只要他不怕死。”

    殿下?她也不是没杀过。

    当初杀了那个殿下,她返身就把那个吓得昏迷不省人事的女伎救了出来,藏在了庄子里。如果她甩手走了,那么这个女伎就必死无疑。而女伎的死亡却是因为她杀了女伎伺候的殿下,所以楚天舒觉得自己不能不管。

    不过后来谢鲲回来之后,带来了足够的信息,这个叫做白鹭的女伎就有了新的用处。

    作为废太子嫡长子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白鹭能够证明这位殿下死在甄九夫妻的宅院里——她是人证,而楚天舒匆忙将衣衫不整的她带走时,顺手捡起包裹她的却正好是那位殿下的外袍,却是物证。

    人证物证俱在,足以指证甄家谋害废太子嫡长子,杀人焚尸。

    谢鲲当时就有了计划,决定用白鹭作为诱饵,将甄家引入深渊。

    前日,谢鲲和楚天舒带着白鹭悄悄乘船北上,与忠顺亲王在中途汇合,商定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

    忠顺亲王出手,自然非同小可。数千水师埋伏在夜雨之中,只等猎物跳入陷阱,便将他们一举拿获。

    楚天舒站在船头,看着谢鲲亲自提枪上了甄家那艘大船,将围上来的甄家护卫横扫一片,很快就一只手拎着一个白胖中年男子跳过了船舷。穿着软甲束着头发浑身杀气凛然的谢鲲,和平时那个在楚天舒面前已经不要尊严的谢鲲,简直判若两人。

    忠顺亲王走到楚天舒身后,隔了几步站定,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你不愿做本王的侧妃,是因为看上了谢鲲?”

    他轻轻叹了口气:“也是,年轻的身体,俊朗的容颜,小姑娘当然会更喜欢。”

    楚天舒回头看了他一眼。两鬓华发,满眼萧索,配上虽然有了皱纹却依然清俊的容颜,加上身份地位的加成,忠顺亲王想必仍旧很受女人欢迎,哦,还要加上男人。

    “王爷说错了一点。”楚天舒笑,“您现在依然很有魅力。”

    谢鲲说的没错,忠顺亲王非常喜欢美人,甫一见面就找机会约了楚天舒私下谈话,提出要让楚天舒跟他,为此愿意许出他的侧妃之位。要知道,忠顺亲王正妃与他同甘共苦,死在圈禁岁月里,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愿将这个位子给任何女人。这也就意味着,侧妃就是忠顺亲王后院地位最高的女人了。

    但是楚天舒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忠顺亲王倒是没有因此而生气,现在还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这才更体现出他成熟男性的风采。

    听了楚天舒的话,他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本王听过不少恭维话,但是从来没有哪次比这次更让人愉悦。”

    “谢鲲这小子,不是池中之物。”他伸出手握住了面前的栏杆,看着提着一个将近二百斤的胖子仍旧健步如飞的谢鲲,感叹了一句,“选他,也不算错。”

    楚天舒微微侧头,笑意浅浅:“女人的价值并不体现在婚姻上。”不管是地位高贵的忠顺亲王,还是前途似锦的绣衣卫官员谢鲲,都不足以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看过一些古籍,提到当初地球时代的人们认为,人和人的年龄相隔三年,互相之间就会产生“代沟”,在某些观念方面截然不同并且无法沟通。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和红楼世界的居民已经隔了数千年,都不知道多少隔了何等天堑,怎么能够结成夫妻?

    比如说一妻多妾的夫妻制度,红楼世界已经习以为常,哪怕是王熙凤这样的厉害人物也从来不敢公开表示反对。可是楚天舒怎么可能接受?

    再比如楚天舒所在的帝国时代,男女之间的平等体现在社会的各个方面,不管是教育、就业还是婚姻,都享有同样的权利。但是在这里,可能吗?

    楚天舒永远不会忘记她出现在幽谷别业时,那些同龄女孩看着她的眼神,那是比当初面试前线探索专员时的对手更犀利认真的眼神。这个时代的女子都被局限在后宅之中,把她们的生命和才华都消耗在无意义的内部争斗上,可是有哪个男子觉得这样不对呢?

    就连她这个身负未来高科技辅助系统、个人武力堪称本世界最强的天外来客,也不敢贸然站出来挑战现有规则,只能选择从侧面切入,希望能够循序渐进地改变某些观念。

    也正因为她对谢鲲没有绮思,只是单纯的欣赏和合作,才会在发现谢鲲试图利用性别差异来获取她的注重,得到更多的时候,只是淡然一笑,用最粗暴简单的殴打作为惩罚。因为谢鲲此举,并未真正伤害到她的心,所以也只需要肉体惩戒就够了。

    说穿了,她和谢鲲之间也是不平等的。

    忠顺亲王笑得十分宽容:“是,你已经证明了你有自己的价值。”容色绝艳的小姑娘,总是有任性的特权的。更何况她还有这样的胆识和武功呢?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就会知道,女人始终是要依附于男人的。

    腾腾腾,谢鲲大步走来,将手中的白胖子一把丢在地上,抱拳行礼:“王爷,已将此次谋刺的主使捉拿归案!”

    甄大业猛地一个哆嗦,他只知道这次中了计,却不知道竟然还有行刺王爷的罪名!被卸了手臂扭了腿脚的甄大业吃力地在地上抬起头,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顿时脸色惨白。

    忠顺亲王!

    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甄家完了!新皇果然忍不住动手了。

    忠顺亲王出京的事儿,甄家自然也知道了,但是按照他们的消息,此刻的忠顺亲王还在南下途中,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金陵城外的运河之上。

    所以今天就是一个专门针对甄家的陷阱,用那个女伎白鹭引得甄家不得不动,一动就被抓个现行……他也是经常负责做这种事情的人,不用想都能知道接下来新皇会如何操作。

    离间天家骨肉、事败谋杀皇室子孙、焚尸灭迹……就算是太上皇再念旧情,也不会把甄家放在比自己亲孙子更重要的位置上。

    “谢鲲!”甄大业恨毒的目光恨不得化作利刃,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切成碎片,“你不得好死!”

    谢鲲一脚踩在他背上,把他踩得一头栽在地板上,语气森然:“不得好死的是谁,你且看着。”甄家杀了他亲如手足的护卫,他早就想让甄家家破人亡了。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所有贼寇和人犯很快被一网打尽,一并移送绣衣卫金陵大牢之中,由忠顺亲王从京中带来的绣衣卫专门看管。

    江南水师主将、金陵知府等在其他船上参与了整次围捕,事后战战兢兢地上船向忠顺亲王请安。在他们治下,副将和通判勾结甄家,居然敢公然做出这种事情,他们最低也是一个失察的罪名。

    在他们面前,忠顺亲王的威严展露无疑:“封锁金陵城,明日查抄甄家!”

    韩夫人少不得跟着赞颂了几句甄家的孝心。其实大家都知道,甄家这是想要效仿当年为太上皇选送美人的旧例,从江南挑一些顶尖的美女送到新皇身边,缓解甄家和新皇的矛盾。

    毕竟当初甄家可是烜赫一时——甄老太爷的母亲是太上皇的乳母,甄老太爷是太上皇的伴读,跟着太上皇一起长大,比一般的兄弟都更亲近一些。而甄老太爷也很有能力,奉命镇守江南,立功卓著,官封一品,一只脚都踏入内阁大门了,只是阴差阳错总是没有这个气运。

    甄老太爷的嫡女嫁给了皇上最心爱的太子做了太子妃,还屡次被太上皇夸赞,说她端庄贤淑堪为女界典范。未来太子登基,甄家小姐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甄家也将随之水涨船高,三代无忧。

    结果世事弄人,太子殿下坏了事,最后登基的却是当初人人都没看在眼里的今上,那个只知道跟在太子身后闷声做事的冷面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