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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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您这可眼见就要输了。”贾琏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从棋盘上取下三枚黑子。
棋盘上，白子占据了“大半江山”，而黑子则被杀的七零八落，看起来颇为可怜。贾代善面对此局，却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气定神闲的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口茶叶沫子。
“琏儿，这是祖父今日给你上的第一课，便叫做输人不输阵。”喝完一口茶，贾代善说道，“别看这这小小棋盘方寸之间，却能将战场上的千般变幻展示出来。就如此局，要是我见到自己的黑子颓势尽显，不光心里乱了，脸上也表现出来，那这就叫‘输人又输阵’。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算处于劣势，我们也得保持一颗平常心，只有心静了，才能从一片杀机中寻到一丝生机。”
贾代善自认一片苦口婆心，就连下棋也能趁机教导孙儿战场上的事宜，可贾琏却并不认同，他撇撇嘴：“祖父您可甭说那些有的没的，您倒是平常心了，可也没见您赢了我啊。”
被反驳了，贾代善也并不生气，他乐呵呵的捋了捋已经斑白的胡须。
“啪——”一颗黑子落下。
贾代善指着棋盘：“一线生机。”
贾琏瞪大了眼睛凑上去看了又看，只见黑子成虎吞之势，一下子便吃掉了他的大半棋子。他伸手拦住贾代善要收白子的手，半趴在棋盘上细细研究，原来贾代善先前的颓势不过是在设局，哪一粒黑子会被吃，哪一粒黑子能保住，他都是算计好了的。
偏偏贾琏还傻乎乎的入了套，直接被人包了圆。
“祖父，您这……”贾琏松开手，指着棋盘，半晌说不出话来。
围棋他是不擅长，可他自认学了两辈子，平时和别人下棋，也都是有来有往有输有赢，怎么在贾代善这儿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你输了。”贾代善淡淡道。
“还没到终局，我没输！”贾琏心中不服气，非得要赢回来才算。他死死地盯住棋局，在心中推演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终于他眼前一亮，食指中指夹起一枚棋子，势如破竹一般的置于棋盘之上。
他高高昂起头，仿佛在说：“看，我赢了！”
“你再瞧瞧，你果真赢了么？”
贾代善将不小心落在茶盏中的花瓣捻出，仿佛不经意一般，“随手”置于棋盘之上。原本白子好容易挣扎出的一条生路，瞬间变成了死路。
“怎……怎么会这样。”贾琏怔怔的望着棋盘，他不是好争输赢之人，只是想不通，为何自己会这般轻易地被祖父调动情绪。
是的，在他彻底输掉的一瞬间，他终于想通了。
从一开始，贾代善就在引导他，利用他的情绪，控制着棋盘的走向。这才出现了方才那一幕，先将他高高捧起，再重重压下，偏偏似乎还留有一丝希望，当他好不容易抓住了希望，才发现这希望偏偏正是绝望的开端。
贾琏总是自诩精明善谋，可今日在这棋盘之上，那点子自傲却再兴不起来了。他低下头，陷入深深地反省当中。
“这就是第二课了。”贾代善也不是真的就为了打击贾琏的自尊心，见贾琏已经发现了问题，赶忙将他的思绪拉出来。
“看棋如看人，你下棋总喜欢算计的面面俱到，可须知，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面面俱到的事情。今日我就是利用了你多思多虑的弱点。”
贾琏有些不懂：“人家都说‘走一步看十步’，我虽然没有那能力，可看五步也是能的，怎么这竟然是我的弱点？”
“‘走一步看十步’自然不是弱点，可方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要是事事都这么累着，那优点也成了弱点了。”贾代善说道，“当然，也不是让你以后为人处世不动脑子，只是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弱点。”
“隐藏弱点？”贾琏有些不明白，这弱点要是能藏起来，那还算是弱点吗
贾代善也没指望贾琏能瞬间开窍，毕竟傻小子两辈子加起来活的时间也没自己长，还做了不少的蠢事，瞧着就不是个精明的。
他耐心解释道：“方才和我下棋，你觉得我的棋路如何？”
贾琏略一思索说道：“大开大合横冲直撞，下一步棋走哪里完全是看心情，可是偏偏到最后发现您居然从一开始就算好结局了，这……”说着，他又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就是隐藏弱点了。”见贾琏好歹能看清最后的真相，只是想象不到他是怎么操作的，贾代善面上不显，心里还是点了点头的，“我真正的棋路被隐藏了起来，露在表面上的，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形象，刚好我本来就是个武夫，自然更容易令人信服。”
贾琏原本疑惑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他一拍石矶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我明白了！祖父的意思是，我下棋行事总是思前想后，这不是问题，可是不能让人发现我的这一特点，并且加以利用。我表面上要表现出与原本性格截然相反的特点，这样不仅能蒙蔽对手，避免对方利用我的性格加以攻击，又能借由伪装出来的‘弱点’引导对方进入我的圈套！”
贾代善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了。
也不枉他点灯熬油算计了好几个晚上，才算是把这臭小子算计的死死的。
五岁之前的贾琏是什么性格贾代善早就不记得了，倒是重生回来的贾琏，天天死皮赖脸的蹭上来，让他了解了个十成十。
这小子小聪明一堆，可毕竟上辈子眼界有限，真说起大智慧，那可真是没有的。可又偏偏是个倔脾气，直接教导肯定是不行的，非得让他自己吃了这个亏，才能改过来。
将背后的心酸藏起来，贾代善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既然知晓了，那便努力改正吧。天儿也不早了，回去陪你祖母用晌饭吧。”
贾琏听了这话，原本高昂的兴致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随即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出来：“祖父——”
他之所以和贾代善下这盘棋，就是因为贾代善对他说，赢了这盘棋，就可以去王家看凤哥儿。说起来也是心酸，从前没定亲的时候，想去看看凤哥儿，那就是抬脚的事儿，可真定了亲了，关系近了，反倒各种规矩压着不许人见面了。
贾代善被他这拖长的声音膈应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好说话！”
毕竟有求于人，贾琏闻言立马站直了身子。
“当初是谁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用不着让子肯定能赢的？愿赌就得服输，咱们贾家现在还管着兵，对士兵那得一个唾沫一个钉，平日里也不兴反悔那一套。已经说定了的事情，就不能悔改。”贾代善冷着脸说道。
别的事情，都能商量，贾琏在四王八公这一辈的孩子里也算是争气的，偶尔放纵些也无妨。可是出尔反尔这种事情，那是有一就有二，不能开这个头。
今天能为了见凤哥儿一面不认前头儿自己说的话，明儿个就能对士兵也言之无信。
领兵的将军朝令夕改，不用别人来攻打，这队伍自己就能乱起来。
不知不觉间，贾代善已经开始有意培养贾琏了，平时对他的要求，也是严格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的。
毕竟贾家的下场就在眼前搁着，贾赦那样的继承人明显是不行了，还是好好培养孙子辈吧……
见贾代善拉下脸，贾琏知道他这是真的有些气了，也不敢再触霉头，乖乖点了头就要往贾母院里去。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小厮乐颠颠的跑过来，满头的汗。
贾琏认出这小厮是在贾母院外跑腿的，平时也是个机灵讨喜的。眼下贾代善正气他方才耍赖反悔呢，要不是上回贾代善强行把他关起来养了一年的伤，贾母为这事还和贾代善闹了好几回，他实在是烦了，贾琏也免不了被教训一顿。
这小厮进去，若是哪一处做的不好了，难免被当成发泄的对象。要只是骂一顿那倒没什么，要是真给拖出去打了，一个跑腿的小厮倒是没什么，就怕贾母多想不是。
回头他们两口子又闹起别扭，还不是得他两头哄？
因此他连忙拉了那小厮，低声斥道：“这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头上的汗擦擦，要是腌臜着祖父，纵使祖父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我也不饶你！”
小厮连忙答是，退后几步低头用袖口仔细擦了头上的汗，又拍了拍一路跑过来沾上的灰尘，这才笑着说道：“请哥儿恕罪，非是小的不懂规矩，实在是大喜，大大的喜事！”
贾琏见那小厮也不像是毛躁的人，便转身又折返回到贾代善的书房内。他在心里飞快的过了一遍近期可能发生的事情，心里便有了七成把稳。
“不是让你回去陪你祖母，怎地又回来了。”贾代善已经从院子里搬回了书房，见贾琏去而复返，还以为贾琏是回来求他的，原本因为公文板着的脸更加冷凝了几分。直到见到贾琏身后跟着的小厮，才觉得或许是为了旁的事情，脸色也好看了些。
进了屋子后，小厮就从贾琏身后闪到了一旁，虽然还是落后贾琏一步的距离，可是已经能让贾代善看见他的全身了。
小厮见到贾代善，连忙跪地磕了个头：“老爷大喜……”
“祖父，您这可眼见就要输了。”贾琏一边说，一边笑眯眯的从棋盘上取下三枚黑子。
棋盘上，白子占据了“大半江山”，而黑子则被杀的七零八落，看起来颇为可怜。贾代善面对此局，却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气定神闲的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口茶叶沫子。
“琏儿，这是祖父今日给你上的第一课，便叫做输人不输阵。”喝完一口茶，贾代善说道，“别看这这小小棋盘方寸之间，却能将战场上的千般变幻展示出来。就如此局，要是我见到自己的黑子颓势尽显，不光心里乱了，脸上也表现出来，那这就叫‘输人又输阵’。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算处于劣势，我们也得保持一颗平常心，只有心静了，才能从一片杀机中寻到一丝生机。”
贾代善自认一片苦口婆心，就连下棋也能趁机教导孙儿战场上的事宜，可贾琏却并不认同，他撇撇嘴：“祖父您可甭说那些有的没的，您倒是平常心了，可也没见您赢了我啊。”
被反驳了，贾代善也并不生气，他乐呵呵的捋了捋已经斑白的胡须。
“啪——”一颗黑子落下。
贾代善指着棋盘：“一线生机。”
贾琏瞪大了眼睛凑上去看了又看，只见黑子成虎吞之势，一下子便吃掉了他的大半棋子。他伸手拦住贾代善要收白子的手，半趴在棋盘上细细研究，原来贾代善先前的颓势不过是在设局，哪一粒黑子会被吃，哪一粒黑子能保住，他都是算计好了的。
偏偏贾琏还傻乎乎的入了套，直接被人包了圆。
“祖父，您这……”贾琏松开手，指着棋盘，半晌说不出话来。
围棋他是不擅长，可他自认学了两辈子，平时和别人下棋，也都是有来有往有输有赢，怎么在贾代善这儿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你输了。”贾代善淡淡道。
“还没到终局，我没输！”贾琏心中不服气，非得要赢回来才算。他死死地盯住棋局，在心中推演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终于他眼前一亮，食指中指夹起一枚棋子，势如破竹一般的置于棋盘之上。
他高高昂起头，仿佛在说：“看，我赢了！”
“你再瞧瞧，你果真赢了么？”
贾代善将不小心落在茶盏中的花瓣捻出，仿佛不经意一般，“随手”置于棋盘之上。原本白子好容易挣扎出的一条生路，瞬间变成了死路。
“怎……怎么会这样。”贾琏怔怔的望着棋盘，他不是好争输赢之人，只是想不通，为何自己会这般轻易地被祖父调动情绪。
是的，在他彻底输掉的一瞬间，他终于想通了。
从一开始，贾代善就在引导他，利用他的情绪，控制着棋盘的走向。这才出现了方才那一幕，先将他高高捧起，再重重压下，偏偏似乎还留有一丝希望，当他好不容易抓住了希望，才发现这希望偏偏正是绝望的开端。
贾琏总是自诩精明善谋，可今日在这棋盘之上，那点子自傲却再兴不起来了。他低下头，陷入深深地反省当中。
“这就是第二课了。”贾代善也不是真的就为了打击贾琏的自尊心，见贾琏已经发现了问题，赶忙将他的思绪拉出来。
“看棋如看人，你下棋总喜欢算计的面面俱到，可须知，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面面俱到的事情。今日我就是利用了你多思多虑的弱点。”
贾琏有些不懂：“人家都说‘走一步看十步’，我虽然没有那能力，可看五步也是能的，怎么这竟然是我的弱点？”
“‘走一步看十步’自然不是弱点，可方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要是事事都这么累着，那优点也成了弱点了。”贾代善说道，“当然，也不是让你以后为人处世不动脑子，只是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弱点。”
“隐藏弱点？”贾琏有些不明白，这弱点要是能藏起来，那还算是弱点吗
贾代善也没指望贾琏能瞬间开窍，毕竟傻小子两辈子加起来活的时间也没自己长，还做了不少的蠢事，瞧着就不是个精明的。
他耐心解释道：“方才和我下棋，你觉得我的棋路如何？”
贾琏略一思索说道：“大开大合横冲直撞，下一步棋走哪里完全是看心情，可是偏偏到最后发现您居然从一开始就算好结局了，这……”说着，他又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就是隐藏弱点了。”见贾琏好歹能看清最后的真相，只是想象不到他是怎么操作的，贾代善面上不显，心里还是点了点头的，“我真正的棋路被隐藏了起来，露在表面上的，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形象，刚好我本来就是个武夫，自然更容易令人信服。”
贾琏原本疑惑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他一拍石矶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我明白了！祖父的意思是，我下棋行事总是思前想后，这不是问题，可是不能让人发现我的这一特点，并且加以利用。我表面上要表现出与原本性格截然相反的特点，这样不仅能蒙蔽对手，避免对方利用我的性格加以攻击，又能借由伪装出来的‘弱点’引导对方进入我的圈套！”
贾代善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了。
也不枉他点灯熬油算计了好几个晚上，才算是把这臭小子算计的死死的。
五岁之前的贾琏是什么性格贾代善早就不记得了，倒是重生回来的贾琏，天天死皮赖脸的蹭上来，让他了解了个十成十。
这小子小聪明一堆，可毕竟上辈子眼界有限，真说起大智慧，那可真是没有的。可又偏偏是个倔脾气，直接教导肯定是不行的，非得让他自己吃了这个亏，才能改过来。
将背后的心酸藏起来，贾代善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既然知晓了，那便努力改正吧。天儿也不早了，回去陪你祖母用晌饭吧。”
贾琏听了这话，原本高昂的兴致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随即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出来：“祖父——”
他之所以和贾代善下这盘棋，就是因为贾代善对他说，赢了这盘棋，就可以去王家看凤哥儿。说起来也是心酸，从前没定亲的时候，想去看看凤哥儿，那就是抬脚的事儿，可真定了亲了，关系近了，反倒各种规矩压着不许人见面了。
贾代善被他这拖长的声音膈应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好说话！”
毕竟有求于人，贾琏闻言立马站直了身子。
“当初是谁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用不着让子肯定能赢的？愿赌就得服输，咱们贾家现在还管着兵，对士兵那得一个唾沫一个钉，平日里也不兴反悔那一套。已经说定了的事情，就不能悔改。”贾代善冷着脸说道。
别的事情，都能商量，贾琏在四王八公这一辈的孩子里也算是争气的，偶尔放纵些也无妨。可是出尔反尔这种事情，那是有一就有二，不能开这个头。
今天能为了见凤哥儿一面不认前头儿自己说的话，明儿个就能对士兵也言之无信。
领兵的将军朝令夕改，不用别人来攻打，这队伍自己就能乱起来。
不知不觉间，贾代善已经开始有意培养贾琏了，平时对他的要求，也是严格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的。
毕竟贾家的下场就在眼前搁着，贾赦那样的继承人明显是不行了，还是好好培养孙子辈吧……
见贾代善拉下脸，贾琏知道他这是真的有些气了，也不敢再触霉头，乖乖点了头就要往贾母院里去。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小厮乐颠颠的跑过来，满头的汗。
贾琏认出这小厮是在贾母院外跑腿的，平时也是个机灵讨喜的。眼下贾代善正气他方才耍赖反悔呢，要不是上回贾代善强行把他关起来养了一年的伤，贾母为这事还和贾代善闹了好几回，他实在是烦了，贾琏也免不了被教训一顿。
这小厮进去，若是哪一处做的不好了，难免被当成发泄的对象。要只是骂一顿那倒没什么，要是真给拖出去打了，一个跑腿的小厮倒是没什么，就怕贾母多想不是。
回头他们两口子又闹起别扭，还不是得他两头哄？
因此他连忙拉了那小厮，低声斥道：“这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头上的汗擦擦，要是腌臜着祖父，纵使祖父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我也不饶你！”
小厮连忙答是，退后几步低头用袖口仔细擦了头上的汗，又拍了拍一路跑过来沾上的灰尘，这才笑着说道：“请哥儿恕罪，非是小的不懂规矩，实在是大喜，大大的喜事！”
贾琏见那小厮也不像是毛躁的人，便转身又折返回到贾代善的书房内。他在心里飞快的过了一遍近期可能发生的事情，心里便有了七成把稳。
“不是让你回去陪你祖母，怎地又回来了。”贾代善已经从院子里搬回了书房，见贾琏去而复返，还以为贾琏是回来求他的，原本因为公文板着的脸更加冷凝了几分。直到见到贾琏身后跟着的小厮，才觉得或许是为了旁的事情，脸色也好看了些。
进了屋子后，小厮就从贾琏身后闪到了一旁，虽然还是落后贾琏一步的距离，可是已经能让贾代善看见他的全身了。
小厮见到贾代善，连忙跪地磕了个头：“老爷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