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千金谋势 > 第十九章 有一种智慧叫做仁慈

第十九章 有一种智慧叫做仁慈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柳弗思进来的时候,赵学尔正在看书,如鱼在一旁煮茶,很是清净。

    柳弗思悄悄地走到赵学尔跟前,一把抽走她手中的书,吓道:“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看书、喝茶啊,听说赵夫人的眼睛都哭成核桃啦!”

    赵学尔处变不惊,她抬起头来,瞥了一眼门外,心知柳弗思会知道沈方人的事情,必然是赵学玉多的嘴:“学玉叫你来劝我的?”

    柳弗思见赵学尔是没有被她吓到,很是无趣。她把书扔回赵学尔的手里,转身坐到了赵学尔的对面。

    她刚一开口就被赵学尔猜中了此行的目的,脸上有些下不来。恰巧如鱼给她奉了杯茶,她端起杯茶“咕咚咕咚”牛饮,以此掩饰面上的尴尬。

    柳弗思很快平复了面部表情,用之前想好的说词责问赵学尔:“我说赵夫人是你亲娘吗?怎么听说亲娘哭都没点儿反应的,你该不会是赵夫人捡来的吧?”

    赵学尔知道柳弗思是存心在揶揄她,也不生气,只淡淡地反问道:“哭了又怎么样?”

    柳弗思眨眨眼睛,夸张地道:“哭了就是伤心了啊,心中的烦恼无处诉说,女儿又不贴心,就只好哭了啰!”

    赵学尔道:“哭了烦恼就会消失了吗?”

    柳弗思道:“哭了烦恼不会消失,但是能发泄这种不高兴的心情啊。”

    赵学尔道:“既然哭这么有用,还来找我作什么?”

    沈方人与赵学尔不和是赵府的家事,柳弗思本来不预插手,况且她觉得赵学尔之所以会这样做,必然有其用意。

    但她推不过赵学玉的请求,只好与赵学尔商议看看,有没有缓解矛盾的办法,此时她见了赵学尔的态度,却当真觉得赵学尔有些无情了。

    柳弗思顽笑中夹杂着一些认真地道:“因为是你惹赵夫人哭的啊!你说你自己不贴心,不陪在赵夫人身边排忧解闷儿就算啦,但人学玉弟弟是贴心的小棉袄啊。”

    “干什么把人家赶到府衙去住,不许人回来,还不许人探望?留下赵夫人只能哭得肝肠寸断,思念乖巧的小幺儿。”

    赵学尔与柳弗思是闺中密友,除了志向不一,在别的事情上却很能说得上话。

    赵学尔此时听出柳弗思言语之中的责怪之意,见她也不能理解自己的用心,心中不免难过。

    赵学尔一改方才的随性,认真地与柳弗思道:“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整日烦懑忧愁、争长论短不是修身齐家之道。”

    “我不想学玉受母亲的影响,坏了心志,才让他搬出去住。”

    柳弗思明白了赵学尔的用意,却不同意她的教育观念:“你也说是‘修身齐家’,而不是‘脱身’、‘逃家’、‘避家’啰?”

    “你真的认为一个家都不要的人就是君子,就能够‘治国平天下’吗?”

    柳弗思盯着赵学尔的眼睛,认真地道:“学尔,你不要因为自己求‘治国平天下’而不得,就把希望强加到学玉头上去。”

    “你有没有想过他究竟想不想做一个‘君子’,或许他只是想做一个‘小人’?”

    不想做“君子”,只想做“小人”?柳弗思的话给了赵学尔重重的一击。

    自从六年前太后薨逝,她自知心中的抱负再难以实现,便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赵学玉的身上。

    她亲自为赵学玉延请明师,安排课业,日日督导,每日不倦,就是为了让他传承先贤之志,成为仁人君子,志存高远,报效国家。

    如今却跟她说赵学玉不想做“君子”,只想做“小人”?难道她这么多年对赵学玉的教导都白费了吗,她的希望又要再一次化作泡影了吗?

    赵学尔怔怔地说不出话,她向来杀伐决断,鲜少露出这样的迷茫之色,柳弗思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求安居随着它的主人陷入了寒冬的沉寂,柳弗思向来洒脱,最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她急匆匆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学玉这个小可爱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是他的武术启蒙老师呢。你可不要把他教得像你一样呆板、无趣又无情,我走了!”

    柳弗思拔腿逃了出去,见到赵学玉守在门外,拍了拍自个儿的额头,啊,忘了来这儿的正事了。

    她又折返回来,对赵学尔道:“还有啊,告诉你一件事儿。”

    “如果我母亲还在的话,我一定像菩萨一样把她供起来,每天逗她喜笑颜开,舍不得她流一滴眼泪。你呀,就珍惜现在的福气吧!”

    柳弗思这回说完就真的走了,她走到赵学玉身边,小声地道:“我已经教训过你姐姐啦,至于有没有用呢,我就不知道了。”

    “你也知道她比较固执,不是我说了,她就会听的。我先走了啊,有事儿再来找我。”

    赵学玉方才趴在外面,把柳弗思与赵学尔的对话听得门儿清,赵学尔现在的模样他也看得真真的。

    赵学玉此时内心崩溃,姐姐生起气来不会把弗思姐姐怎么样,可是他就不一定了啊。

    他抓着柳弗思急道:“我是让你来劝我姐的,不是来教训我姐的啊!这下好了,要是让姐姐知道是我找你来的,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柳弗思却不管那么多,她拍了拍赵学玉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潇洒的走了。

    赵学玉在原地转了半天,往屋子里瞅了瞅,还是不敢进去,只好垂头丧气地也走了。

    求安居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可赵学尔的心却不平静了。

    她端着茶杯,怔怔地望着屋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母亲照顾她的场景,那段时光,她已经很少刻意去回忆了。

    那个时候赵同还不是承州刺史,只不过是一个连官秩都没有的小小什长,几经沙场,浴血奋战,却仍然生计艰难。

    赵同奔波在外,家里全靠沈方人照应,她不但要照顾幼小的赵学尔,还要看顾孙媚母子,并且做工补贴家用。

    沈方人是官家小姐出身,虽然赵家家境贫寒,可她对赵学尔却期望甚高。

    她常常会在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作之后,拿着一本书,就着昏暗的灯光,亲自教导小赵学尔书中的道理。

    赵学尔的身边一直只有沈方人在照顾她、陪伴她、教导她,所以她十分地依赖和信任沈方人。

    她常常照着沈方人的教导去说话、行事,纠正自己的错误,弥补自己的不足。

    可她越是这样想要向沈方人看齐,就越是彷徨不安,越是不知所措。

    因为沈方人教导赵学尔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可她自己却不仅要相夫教子打理家务,还要在外做工补贴家用,兼挑内外撑起这个家。

    沈方人教导赵学尔贞静贤淑,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她自己却常常在赵同面前歇斯底里,在孙媚面前锱铢必较。

    沈方人教导赵学尔入孝出悌,友爱尊亲,可她自己却常常对赵学时冷眼相待,让赵学尔不要与他亲近。

    所以赵学尔常常不知道该听从沈方人的教导,还是该效仿沈方人的言行。

    赵学尔那时候还太小,她不能理解沈方人为什么总是会言行相悖。

    她只是常常会怀疑书中的那些道理是错误的,不然为什么沈方人明知其中的道理,自己却做不到呢?

    于是赵学尔便不再只是听从沈方人的教导,她常常会自己去观察旁的人在做什么,期望能够从别人的言行反应之中,弄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可人世间的对与错那么复杂,即使是大人也难以完全弄清楚,更遑论赵学尔一个不足八岁的孩子了。

    她越是想要弄清什么是对与错,便越是分不清对与错,过多的纠结终究只是让她更加的混淆不清。

    直到她八岁的时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那个人,那个可以与天上的太阳媲美,光芒万丈的人。

    那个人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再也不能移开。

    赵学尔知道,吸引她的不是那个人高贵的身份,而是那个人身上仿佛永远能够分辩出对与错的智慧,那种智慧叫做仁慈。

    赵学尔就这样坐着,直到天黑。

    如鱼把屋里屋外的灯都点了起来,见赵学尔还坐在那儿,她轻轻地走过去,拿走赵学尔手里的茶杯。

    如鱼伏在赵学尔身边,道:“女公子,我常听您跟刺史说要接受别人的劝谏,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要求别人,也不能因为忠言逆耳就厌恶别人。”

    “可是如果您自己都不能接受别人的劝谏,又怎么能要求别人接受您的劝谏呢?”

    赵学尔缓缓地看向如鱼,却什么也没有说。

    如鱼也不知道赵学尔听进去没有,她继续道:“夫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她不像女公子胸怀大志,腹有良谋,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泰然处之。”

    “夫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夫君疼爱,儿女孝顺。若是刺史惹夫人伤心,只要夫人身边有您和小公子,夫人就会觉得安慰,生活还有希望。”

    “若是连您和小公子都不在身边了,夫人伤心失望,彷徨无助,哪里还有什么乐趣呢?”

    如鱼候在一旁等赵学尔的回复,赵学尔却一言不发,如鱼等了许久,以为没有了希望。

    却听见赵学尔突然开口道:“让学玉明天搬回来住吧。”

    如鱼心中惊喜,而后欣慰地应道:“是。”

    她轻悄儿地出了房门,嘱咐一个小丫头:“去给采芝姐姐说一声,明日小公子就搬回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