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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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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今天登基了吗正文卷第三百零五章过河拆桥第三百零五章过河拆桥

    李寂会这时候来昭仁宫走上一趟,也是出乎孙贵人意料的事。

    他是御前行走的人,孙符拿他当儿子看待,他来的时候身后又跟着三五个内府司的小太监,昭仁宫宫门口当值的侍卫自然不会拦下他。

    带来的东西叫昭仁宫的宫人接了去,跟着一块来的小太监被留在了殿外。

    李寂进殿那会儿孙贵人是靠坐在罗汉床的脚踏上的,等走近一些,见她神情落寞,李寂越发轻手轻脚,声儿也格外轻柔:“娘娘。”

    孙贵人抬了下眼皮,见是他,的确意外:“你怎么来了?是皇上叫你来传旨的吗?”

    李寂听她话中隐有自嘲兼消沉,登时明白过来,忙又猫着腰上前三两步:“是师父吩咐奴才来给娘娘送些东西,已经都交给娘娘宫里的姐姐们了。

    娘娘千万不要多想,眼下大公主正在清宁殿回话,奴才从殿中退出去时,大公主给了奴才个眼神,想是为娘娘的事情而来的。

    今晨太后晕厥,大公主八成外头事务繁忙,一直到这会儿才进宫。

    这不是刚进宫就听说昭仁宫出了事,往未央宫去看望过太后,就急匆匆去清宁殿替您求情了。

    您且放宽心。

    师父也说,娘娘这个事儿起的确实是蹊跷,皇上也不过是在气头上,才跟娘娘动了手,这会子冷静下来,原也晓得娘娘心性与为人。

    把娘娘暂且禁足昭仁宫,实则也是保护娘娘,以免娘娘受委屈。”

    这话多好笑。

    最大的委屈一向都是昭宁帝给她的。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她早就不怨天尤人,连宋氏都不怨怼的,她这一生过得凄苦,每每不得不委曲求全,全都不过因为昭宁帝一人而已。

    不过眼下的确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李寂虽然为她,不,为赵盈所用,然御前行走之人总是最有分寸。

    她见罪于昭宁帝而被禁足,李寂多半会明哲保身。

    哪怕赵盈使再多眼色给他,他只说没瞧见,看不懂,如何推辞不掉?

    既来了,又特意点名是孙符打发他送东西来——

    孙贵人眉头紧锁。

    好半晌她撑着罗汉床的边缘要起身。

    先前一直是跪坐着的,后来蹲坐在脚踏上,这会儿起身来,两条腿发麻,第一下根本就没能站起身。

    李寂忙上前扶人,才把她搀扶起来。

    她顺势往罗汉床上坐下去,此刻又比方才冷静不知多少:“依你说来,皇上眼下并没有多生气?”

    李寂掖着手,退离一些:“太后病重,皇上自然是着急又生气,但生的并不是娘娘的气。”

    这又是怎么话说?

    “你不要打马虎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直说。”

    李寂这才颔首说是:“娘娘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连师父都劝皇上,万不要寒了娘娘的心。

    打从昭仁宫回清宁殿,皇上把御案上的奏本摔了个干净,真是发了好的脾气。

    可是没多久,姜夫人就来了。”

    姜氏?

    “她自然不会是去替我求情的。”孙贵人唇角上扬,噙着的却是一抹冷笑,“无非是胡说一通,明着是替我求情,实则是跑到清宁殿去激怒皇上的。

    最好皇上盛怒之下贬斥我,降了我的位分,连我母家先前封赠也一并褫夺。

    她再使使劲儿,前朝还有她的好父亲,太后倘或真的——”

    她乍然收了声,饶是这殿中只有她和李寂二人,那不吉利的后话她也收了去:“到时候群臣上奏,便是处死我,也不在话下了。”

    李寂吞了口口水:“娘娘一向是聪慧的。

    可您也知道,姜夫人向来口无遮拦,实在是个不大会说话的人。”

    孙贵人啧声:“李寂,她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

    却原来姜氏因听闻昭仁宫被禁足,孙贵人出了事,昭宁帝自昭仁宫离开时满面怒色,那脸黑到了极致。

    她在宫中自得意一番,后来真如孙贵人所说那般无二,跑去清宁殿替人“求情”。

    偏偏她自己又不是顶聪明伶俐一个人。

    昭宁帝本来是根本没打算见她的,她偏偏不走,后来昭宁帝把人放进了殿中,谁承想话没说上十几句,她就露了馅儿。

    赵澈断了腿这件事,姜氏也知道。

    孙贵人听到此处才猛然吃了一惊:“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知道,那便是姜承德和赵澄也晓得。

    可前朝并没有闹开——孙贵人心下一沉。

    姜氏是不大有脑子。

    这种事她听过便也立时明白过来,姜承德现下正咬着赵清不放,当然不能把赵澈断腿受伤之事摆到明面上。

    坐收渔利的是赵澄,太惹人注意,也太容易引火烧身了。

    反正赵澈受伤是事实,就算他们不说,等人回了京,还能瞒得住不成?

    现如今知道,自己偷着乐就是了。

    且姜承德会更加不遗余力的要拉下赵清。

    如此一来,等赵澈回了京,胡泰再给他看过腿,确定无力回天,他落个终生残疾时,昭宁帝膝下有威胁的皇子就一个也不剩了。

    哪怕昭宁帝正值春秋鼎盛,但立储之事只要朝臣奏请,就一定会被翻出来说。

    她无论出身还是资历都远远不及姜氏,四郎又襁褓之中,更比不上赵澄。

    太子之位,正是赵澄囊中之物。

    只是可惜了——

    孙贵人倏尔冷笑:“所以你刚才说,皇上禁足昭仁宫,实则是在保护我们母子,就是这个意思?”

    李寂频频点头:“姜夫人被好生送回了自己宫里,连禁足都不曾有,只是皇上吩咐了师父,派人盯着姜夫人,再不许她与宫外互通往来,又发了话,旨意工部为瑞王殿下选府建牙,打算叫瑞王搬出宫去了。”

    赵盈是不想让赵澄和赵澈兄弟两个搬出宫的。

    但眼下昭宁帝已然发了话,此事就成了定局。

    虽然她还是没想明白,姜氏在昭宁帝身边伺候了二十来年的人了,怎么去回个话,还能把这么要紧的事情说漏了嘴。

    她有心再仔细问问李寂,想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总之现在昭宁帝是彻底防范起姜家了。

    不管姜氏是从宫外得的消息,还是在未央宫安插了眼线,都犯了昭宁帝的忌讳。

    私下行事如何都不打紧,千万别翻到明面上来。

    孙贵人长松口气:“昭仁宫还在禁足,你来送东西也不宜待的太久,我到底有没有事,等过会子看公主来不来昭仁宫见我,便也就知道了,你回去吧。”

    ·

    赵盈当然是来了的。

    那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期间赵姝为着不放心,还到正殿中看过孙贵人两趟。

    她小小的年纪,操的是天大的心。

    孙贵人见状才哄了她两句,只说没什么要紧的,赵盈在清宁殿替她求情呢,大约过会儿便会来见。

    也正因为得了这样的话,赵姝回偏殿去看顾弟妹,却隔三差五就要往外跑一趟,眼巴巴的等着赵盈。

    说来也巧。

    赵姝刚打算转身进殿,宫门被打开,声音不小,她就停下了脚步往宫门方向望去,果然见赵盈施施然款步而来。

    她连愣怔都不曾有,提了裙摆一路跑着就近了赵盈的身。

    赵盈微讶,伸手稳住她:“怎么了?”

    真见到了人,又不知道应该问什么。

    母妃说,今天的事情很可能和大皇姐脱不了干系,是大皇姐害的母妃遭这一场罪。

    尽管刚刚又说怕是姜夫人所为。

    但是她追问了两句,那大皇姐是不是和此事无关,母妃却并没有答她。

    她心口直坠,便越发想弄个清楚。

    然而大皇姐就在面前时,她却不晓得该怎么问。

    于是她去牵赵盈袖口,摇了摇头:“李公公来内府司的奴才过来送东西,跟母妃说大皇姐去了清宁殿替母妃求情,我心里不安宁,一直在廊下等着大皇姐过来,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呢。”

    小姑娘瓮声瓮气,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此时见了心里觉得亲近的人便一味的想要撒娇。

    赵盈见她低垂着脑袋,始终不抬眼看自己,抬手落在她后脑上,轻拍两下,似是安抚,心下却冷笑。

    等入了殿中,赵盈安都没有跟孙氏问一个,径直落了座。

    孙贵人也侧目看她,手中茶水都是温凉的。

    没有人奉茶上来,赵盈笑意就愈发清冽:“看来娘娘还是怀疑是我干的。”

    “那是不是大公主所为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归事情已经解决了,娘娘并没有麻烦。

    世人说难得糊涂,娘娘怎么凡事都想弄个清楚明白呢?”

    “啪——”

    孙贵人拍案而起。

    她向来是谨小慎微的人,进宫十几年的时间也没跟谁红过脸。

    日子最难熬那会儿,连底下新进宫的美人才人都敢指着她的鼻子羞辱她,她全都忍了下来。

    可今日,她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孙贵人连脖颈处的青筋都是凸起的:“赵盈!”

    这样直呼其名,实在是太不客气了。

    赵盈却不生气,淡淡扫去一眼:“你不是想让赵濯出嗣?我用一件事,一举多得,既成全了你,也成全了我自己,你现在生气,是因为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还是因为发现即便是经年过去,你在父皇的心里,还是毫无地位可言?”

    她啧声,似是感叹:“总不至于是后者吧?”

    自然不是!

    她对昭宁帝从来就没有过心存任何幻想,那也不是她所求。

    “公主行事,专擅独断,真的丝毫不顾及身边人吗?”孙贵人寒着一张脸,语气不善的问道,“我好歹算是公主盟友,可你出手之前,竟也全然不考虑我会不会受伤吗?

    皇上历来心狠手辣,今日盛怒之下,倘或杀了我,公主难道有法子叫我起死回生吗?”

    她几乎咬着后槽牙问出后面的话,赵盈却仍旧是那副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过有件事孙氏倒是说对了。

    孙氏死活,本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何况她也从没答应过孙氏什么保她余生富贵荣华此类的话。

    如果没有赵濯,养着孙氏一个闲人,她也并不觉得累赘。

    但她既对赵濯另有安排,孙氏今后也不能留在宫中。

    倘或她上位,孙氏第一个要被送走。

    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是她的去处与归宿,唯独上京不行。

    “孙娘娘不会死——”赵盈缓缓站起身来,“孙娘娘自己有手腕,连养大的女儿也很有手段。况且这宫里多得是能为孙娘娘求情之人,我孤行事前,虽未曾将孙娘娘生死考虑在内,可真要是出了事,你的后路,孤是早有安排的。”

    孙贵人闻言怔然:“你说什么?”

    赵盈再翻眼皮去看她,却已无心理会:“过去一年时间里,孤认为孙娘娘是聪明人,放眼后宫,聪明女人并不少,但你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端好你的聪明,不该你问的别过问。

    至于其他事情——你只要别坏了孤的大事,孤与你之间,仍能做到相安无事。”

    “赵——盈——”

    这是明摆着要过河拆桥了!

    孙贵人磨着牙,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你就不怕——”

    话音戛然而止。

    赵盈倏尔笑了:“就不怕你到御前去告发?

    孤从前所做种种,哪一件你是脱得了干系的?

    甚至孤不知晓的,你为了表明立场,都抢着替孤安排考虑到了。

    孙娘娘,你,还有你们孙家,到今日所得的一切尊荣,全是因孤的母妃还有孤。

    孤能给你,也能收回来。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是天子恩赐吧?”

    赵盈往殿中踱了三两步,负手而立。

    她身量不如孙贵人,可站的远了,也不必抬头仰望她:“你要是真觉得不甘心,大可到清宁殿去告御状。

    昭仁宫禁足未解,但李寂会每天到昭仁宫来两趟,你有什么话想回,有什么东西想要,他都会替你办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孤也不与你多费唇舌,好自为之吧。”

    “等等!”

    赵盈转身要走时,反倒是孙贵人追来三两步:“我是一时生气,公主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在赵盈身后,还是咬了下牙,才把心一横,再跨步上前:“我入宫这十几年,皇上从没跟我动过手,今日动了手,我既怕又恼,乍然见了公主,言语间失了分寸,万望公主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