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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定安伯闫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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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今天登基了吗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五章定安伯闫达明第二百七十五章定安伯闫达明

    在赵盈的预想里,蔡斯阳并不是福建最难料理的那一个。

    他和崔慈之差不太多,根本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福建总兵闫达明,手握重兵,年轻时曾有赫赫战功——诸王叛乱那几年,他还不在福建。

    京郊练兵,他也是出了名的一把好手。

    昭宁帝御极之初仍旧是重文轻武,武将提携极少。

    一直到诸王叛乱,各地动荡,闫达明才脱颖而出。

    他曾经保着昭宁帝在纷纭战火中三进三出,那真是浴血奋战,以身护主,在那个动荡时期靠着一双手打出来的功劳。

    昭宁帝显然也没有忘记他从前做过的事。

    舍命相护,同从龙之功本质上来讲没有什么区别,闫达明做得更多些,那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是以等到风波平息,原本禁军统领那个位置该是他的。

    他自请离京,昭宁帝那样的人,都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福建,是闫达明自己选的。

    在诸王叛乱之后的三五年时间里,昭宁帝论功行赏昔年功臣,闫达明的身上是得了个伯爵封赏的。

    他于福建任总兵,又是朝廷封赏的定安伯。

    这个爵位虽然只是个流爵,昭宁帝许他的也只传承至下一代。

    不过闫达明到如今四十多岁的人了,膝下尚且无子。

    两年前他向朝廷上过一道折子,打算把他远房侄儿过继到膝下来,但当时吏部和内阁都未予批复,折子又递到昭宁帝跟前去,昭宁帝一笑置之,叫他自行料理。

    但是两年时间过去,他也没有把人过继到膝下,立做世子。

    反正朝廷里上上下下这些人,这些年对闫达明的印象,始终都还停留在当年那个骁勇善战的闫大将军上。

    以至于十几年的时间他看似默默无闻,实则近乎把控了整个福建省,也无人知晓。

    赵盈之所以知道这所有事情,也是因为前世福建出灾情后震惊朝野。

    昭宁帝下旨彻查,无论官衔大小,也无所谓查到什么人头上,只要有涉案嫌疑,一个也不放过,这才揪出闫达明这幕后黑手。

    其实那个时候赵盈并没有对这些事情有太大的感受,是直到很多年后,她做摄政公主之后去回想朝廷里那些年出的那些事,才幡然醒悟。

    福建有一个闫达明,福建上下官员是他的鹰犬爪牙。

    而朝中一定另有其人。

    上京和福建里外勾结,所以闫达明才能隐匿十几年。

    蔡斯阳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乃明一针见血的把闫达明挑明在台面上要跟他谈的。

    对于朝大巨而言,他本来就是无足轻重的无名小卒,要是真有那么重要的分量,他早就从四品知府的位置爬上去了,还至于是现在这样?

    连邹尚敬都可以骑在他头上为所欲为。

    蔡斯阳垂头丧气,刚进门时的神采飞扬早就不见了踪影。

    “王爷是在来福建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些了吧?”

    该坦白的坦白,该交代的交代。

    其实早就该从梦中醒过来。

    朝廷大动干戈要查福建官场,他们这些人往哪里跑?

    他还是天真,以为头顶的天有人撑着,有人遮着,怎么着也塌不下来。

    然而天崩地裂也不过转瞬之间罢了。

    赵乃明没回答他,答案却不言而喻。

    蔡斯阳又低垂下眼皮:“可是王爷也奈何不了他的。”

    杜知邑几不可见蹙拢眉心:“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没记错的话,蔡大人也是进士及第出身吧?

    在福建为官的这些年里,你上面的巡抚不作为,总兵只手遮天,把福建一省当做是他的地盘,几乎自立为王。

    这些事,蔡大人从没有一刻想过告知朝廷。

    是因为闫达明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深得天子信任倚重?

    还是因为闫达明他可以给你提供不少好处,金银钱财,美女如云。

    单是查抄那些人家产所得,殿下和我都觉得惊诧不已,更不要说你这个四品知府。”

    他话音顿了下的,高高挑眉看去:“蔡大人现在做这幅模样,是真心忏悔吗?”

    忏悔?

    不会的。

    尽管死期将至,蔡斯阳也仍然不觉得后悔或是忏悔。

    人活这一辈子到底图什么?

    升官发财,富贵荣华。

    他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日子,在福建哪怕他还是要看着闫达明的脸色行事,但在福州府,他就能只手遮天。

    呼风唤雨,一辈子能有几年这样的日子就叫人心满意足了,何况是十几年。

    死而无憾。

    蔡斯阳深吸口气,倏尔抬起头来:“王爷和杜大人出身尊贵,生来就是享尽荣华的命数,自是不会理解我们这样的人。

    当然,我其实也理解不了闫将军。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王爷身上有便宜行事圣旨在,先斩后奏,在如今的福建省,王爷要谁生便生,要谁死便死。

    可是王爷,军中重地,你手上无兵——”

    他啧声:“王爷是打算拿你带到福建来的钦差卫队和福建驻军相抗衡吗?”

    ·

    闫达明的伯爵府也坐落在福州府,距离知府衙门甚至都不算特别远。

    富贵扎堆的地方,整整一条长街都是他的地盘。

    赵乃明和杜知邑并没有带上赵澈同行,也根本就没打算派人到定安伯府来请闫达明到钦差行辕去问话。

    入城时闫达明连面都没有露,态度还不够明白的吗?

    人家根本就没把什么钦差不钦差的放在眼里。

    哪怕钦差一行有皇子,有亲王,有伯爵府的嫡子。

    再怎么尊贵无比,也入不了人家的眼。

    何其嚣张。

    赵乃明和杜知邑的马车是在长街口就停了下来的。

    原因无他——这街口谈不上重兵把守,但被拦下,下了车,所见的确是兵。

    赵乃明自己的常恩王府是没有常驻府兵的,康宁伯府的府兵也被遣散了去,不过他二人都认得出,这是闫达明伯府的府兵。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皱眉。

    确实不成体统。

    朝中竟还以为闫达明其人一贯低调内敛。

    怪不得此处人烟罕至,城中百姓少网来走动,原来是把府兵派到了长街口把守拦人。

    赵乃明嗤笑,也不生气。

    他的马车是很好认出来的。

    钦差出行,一切的规格仪制都是有定例的,连出行的马车都是这样。

    钦差车架也敢拦,足可见闫达明平日在福建是何等猖狂。

    他手底下的这些府兵,甚至是福建军中他的心腹亲信,才会如此嚣张。

    赵乃明背着手提步上前去,长街口的护卫还要持手中长枪做势拦人。

    杜知邑横眉冷目,倒没冲上去护着赵乃明,只是沉声斥道:“放肆!常恩王面前,也敢如此放肆拦驾!”

    他知道这些人是不怕的,纵使端足了派头和架势,人家也不怕。

    果然两个护卫对视一眼,面不改色。

    手中长枪虽然收了回去,但根本就没有要挪开的意思:“属下不认得常恩王爷,请王爷恕罪。”

    这种下马威,只能是闫达明授意过的。

    赵乃明一摆手:“无妨,你们也是奉命行事,本王也不会为难你们,去回闫伯爷一声吧?”

    大概有一刻多的工夫过去,先前入长街宅邸去回话的人匆匆回来,身后还跟了个人。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精干得很,眼神没有少年人的清透,但尽管污浊朦胧,也能看得出些许锐利。

    这大概就是闫达明府上的总管。

    赵乃明又背着手往后退了三两步,杜知邑是跟着他挪动一起挪动的。

    男人快步近前来,拱手做礼,又自报家门,果然是闫达明手底下的外宅大总管,姓向,单名一个证字。

    向证做完礼,其实也没等赵乃明叫他起身,就已经自己站直身子:“伯爷平日里最喜欢清静,稍稍热闹一些便觉得头疼,所以才会派府兵在长街口把守,不太愿意叫人往来吵闹,或是有那些个要登门求事的,也多半都拦了的。

    实在是不知道王爷和杜大人这个时候过来,底下的人冒犯唐突之处,伯爷叫奴才跟王爷您赔个罪。”

    听听,简直是没见过比闫达明更加不可一世的人物了。

    他累军功,救天子性命,保驾,这些都过去十几年了。

    他得伯爵封赠,可今天面对的是亲王之尊。

    做错了事,手底下的府兵拦了钦差行驾,要赔礼道歉,人家都不亲自来,打发个外宅大总管,一个奴才,也就把这事儿给了了。

    杜知邑捏了捏拳,赵乃明笑而不语。

    向证根本不在意他二人说不说话,侧身把路让开,迎着他二人步入长街,朝着长街正中那座府邸缓步而去。

    伯府是什么样的规制,杜知邑再清楚不过。

    闫达明的府邸,显然是逾制了的。

    七进七阔的宅邸,就是亲王府也没有这样的派头。

    门前石狮子摆的是四尊,这个数量,跟赵承衍的燕王府比肩了。

    但这些都是天子准许的。

    杜知邑心中嗤笑。

    昔年闫达明得伯爵封赏的时候,人已经在福建了。

    昭宁帝那时候还是很看重这么个人的,是以定安伯府从选址到建成,昭宁帝旨意工部务必尽心,且准闫达明逾制建府。

    但七进七阔,显然是闫达明后来自行扩建且未曾上禀工部与礼部知晓的。

    这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好处。

    等进了府中,穿廊过林,风情雅致,更叫人如置身仙境。

    向证头前引着路,赵乃明和杜知邑觉得走了很长一段,左手边还有一大片的湖,能在湖上泛舟那样大。

    赵乃明眯了眼:“这湖是后来挖掘的吗?”

    向证笑着回是:“其实从这儿登船,是能划船到伯爷书房去的,不过伯爷这时辰人不在书房,所以还要烦请王爷和杜大人再走一段。”

    真是个会享福更会享受的。

    这些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真是全享用了。

    闫达明是有恃无恐,横竖无人敢越过他上奏朝廷。

    赵盈说朝中有人与他勾结,为他平息一些风波,现在看来也没说错。

    所以即便有不长眼的上了折子,把闫达明给参了,那奏本能不能送到昭宁帝面前都未可知。

    大约走了又一刻,赵乃明和杜知邑驻足下来,顺着汉白玉的玉柱抬头往上看,二人皆是呼吸一滞。

    ——瑶台仙境。

    他是把自己的府邸当仙家天境,那他自己又是什么?

    赵乃明黑了脸,向证看在眼里,却也不说什么。

    等到上了同是汉白玉铺就的甬道,再一路入厅堂,身后那些林立的阁楼与假山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皇亲贵胄之家的孩子什么大富大贵没见过,什么稀世珍宝稀罕过,然则这厅堂中——

    随珠高悬。

    闫达明竟在自己的府邸中,私藏随珠!

    杜知邑咬了咬牙。

    柔然和亲使团进京的那场宫宴上,昭宁帝为了彰显大齐国力与国威,曾着内府司取库中随珠悬于殿上。

    随珠名贵,非私人可藏。

    虽然《大齐律》中也没有说什么私藏随珠都算是死罪这种话,更没有什么定制规矩说随珠为天家专有,但历朝历代,举凡得随珠,皆进贡于禁廷。

    赵乃明倒显得淡然许多。

    他冷眼看去,闫达明正大马金刀坐于主位上。

    那把椅子也不太一样——整张鸡翅木,椅背被闫达明的身形遮挡大半,可是隐隐露出的雕刻,看起来更像是蟒。

    而一路延伸至扶手、凳腿上的雕刻,是祥云纹。

    他就差把龙雕到椅背上去了。

    人是典型的武将长相——五官硬朗,甚至有些锋利,杀伐多年的人,戾气不太能够藏得住。

    真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桀骜不驯。

    朝中武将那样多,但真没有谁是像闫达明这般的。

    赵乃明笑着不开口,还是闫达明先笑着叫了一声常恩王殿下。

    然他根本没有起身见礼的打算。

    赵乃明想了想,索性提步往侧旁去坐下:“本王年轻些,早听闻闫伯爷骁勇善战,却始终未曾一见,今日得见,伯爷风采,果然不同凡响。”

    他敢夸,闫达明就敢生应下来,一点儿不带客气的,甚至没打算反夸赞回去。

    他抬手,抚着眉头:“王爷和杜大人怎么这时候登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