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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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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后,女人双眼通红的起身离开,她在这短短一月的时间里,真是尝遍了人情冷暖,看透了这炎凉世态。

    所有的所谓朋友,仅有少数能在这危难时间给予帮助,可是却仅仅是杯水车薪,一百二十万的手术费,让原本还算勉强的两个低产家庭瞬间破碎。

    现在,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了。

    她的希望到底在哪里?她看不见。

    她无助的走在冷风里,搂紧了自己的身子,却仍旧透出一股无助和悲哀,就像一朵随时会被冷风吹走的小黄花,颤颤巍巍的消失在街道那头。

    商鑫从咖啡店后面的小巷子里怔怔的走了出来,看着周敏离去的背影,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

    他仰头看着这漆黑的天穹,泪水早已浸湿衣襟。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痛哭着问道,语气中满是疑惑,茫然,悔恨,以及嫉妒。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雨,冰冷的雨不断地打湿商鑫的衣裳,但他却仿若无所知似得走向家的方向。

    在这一小会儿时间里,整个世界仿佛都将他遗弃了一般,漫天茫茫的雨幕里,就只剩他一个人。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大地,似乎想把这世上所有的污秽冲刷掉。

    忽然,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男人正半蹲在一处路旁仔细的观察着什么,同样没打伞,同样毫无察觉。

    商鑫虽然好奇,但是却并不打算理会,他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可是,一阵凄厉的悲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识的走向那个男人。

    他看见了。

    一只黑色的大狗正焦急的对着洞穴低吼,可是那洞穴已经被雨水漫过大半,而那个男人则正在用一个小桶疯狂的往出舀水,洞穴中时不时传出一阵幼犬的悲鸣声。

    原来是狗窝被雨水淹了,小狗被困在里面,这人是想救它们。

    不知怎的,商鑫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心似乎被触动了些什么,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么?

    就在积水刚刚减少三寸左右的时候,母狗终于可以看见那被困在积水洞里的幼崽了,它不顾一切拼命钻进洞里,似乎打算用嘴将幼崽叼出来。

    商鑫心中一阵感动,他发现有时候动物的感情并不比人类少些什么,甚至更浓烈和直接。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男人接下来的举动。

    似乎丝毫没有在意身旁站着一个路人,那男人提起一块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石板,将那一窝幼崽和母狗一起堵在了洞里,只留下一个小口让雨水继续倒灌。

    “你做什么!”商鑫惊怒的冲上前去。

    那男人似乎也没想到商鑫会直接冲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被商鑫一把推倒在地。

    “去你妈的!”他冷笑一声,从地上将处在高处的商鑫一下踢倒在地,爬起来骑在身上就抡起拳头往商鑫脸上招呼,“老子让它们母子团聚有什么不对?老子就是要它们一家死在一起,要你他妈多管闲事!”

    随着一拳又一拳落在商鑫脸上,商鑫就像失去了魂儿似得,他感到浑身冰凉。

    一个人怎么可是邪恶到这种地步?这种邪恶让他似曾相识,就像是那个自称是“死神”的人。

    没错,就像是那种邪恶!

    商鑫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似乎肿了起来,而那个男人在揍了他一顿后再次回到洞穴旁往里灌水。

    商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绝望而又愤怒,就像那只被关在洞里的母犬。

    他从路旁搬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踉跄着走向那个邪恶的男人。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烂了,你就和这些狗子一起去死吧!!!”

    他疯狂的将石头砸向那个男人,那个邪恶的背影,那个已经支离破碎的世界!

    “去死吧!!!”

    ……

    “呜呜呜~”

    “汪~呜呜~”

    商鑫看着躲在房檐下将幼犬揽进怀里喂奶的母犬,又看看躺在远处路边上的尸体,他感到了一种爽快。

    “我走了,”商鑫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对那些可怜的小家伙们说道,“你们要好好地,以后一定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类。”

    说完,他狠狠地踢了那母犬一脚,在母犬惊恐的眼神注视下,大步踏进了雨水中。

    “一定要远离像我们这样的人类啊。”

    他希望母犬能够记住那一脚,还有那块石板。

    ……

    回家收拾了一些必须的衣物,换了身干衣服,拿出所有仅剩的积蓄,商鑫逃走了。

    第二天,警方便开始通缉他,很不幸,那条路上竟然有摄像头。

    躲在城市一些人迹罕至的角落里的商鑫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心中觉得无比讽刺,那种偏僻的路上都有摄像头,而自己和女友逛街的那条巷子里竟然没有。

    似乎一瞬间,整个城市到处都在通缉商鑫。

    商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逃,他早已经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他早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为什么还要逃呢?

    在第三天饿的快要发疯的时候,商鑫明白了,这是人的本能,不,所有动物的本能,活下去。

    他开始往偏僻的镇子里去,那里,往往信息比较落后。

    不过很快,商鑫便花光了所有的钱,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不敢见人,因为小镇里已经流传了一段时间他的通缉令了,悬赏已经到了十五万。

    终于有一天,他饿疯了,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似得,街角处出现了一个馒头车。

    那喷香软糯的大白馒头摆满了笼屉,升腾而上的热气仿佛是来自仙境的云雾,商鑫的脚开始不听使唤,他直勾勾的盯着馒头。

    就在他即将处于某种崩溃的边缘时,一只白皙纤瘦的手捏着一个馒头伸了过来。

    “吃吧,如果不够这里还有。”

    这声音仿佛像是九天玄女亲自降临耳畔,让商鑫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击了一样,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发现那一旁站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初恋女友,周敏。

    商鑫踉跄着退后两步,他被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全身。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

    “商,商鑫?”周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比乞丐略强一些的褴褛男人,一时间有些呆滞,一个礼拜前他们才刚见过,商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鑫在呆了一瞬间后,发疯似得逃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逃,也许,是他仅剩的最后一丝尊严在作怪。

    夜,降临了。

    这是一个寒夜,冰冷和又饥饿折磨了精疲力竭的商鑫一整个晚上,他的最后一丝尊严也狠狠击碎。

    他终于不在纠结和犹豫,看着地上那张报纸上的通缉令,他做了一个决定。

    朝阳再次升起时,他出现在了馒头摊旁。

    看着正提着饭盒和一堆衣服翘首以盼,再见到他到来时惊喜着和不知所措的女人,他似乎再次回到了校园,回答那个最开始的温馨源头。

    他笑了。

    这一年来,商鑫第一次笑,对着他的,初恋,女友。

    “你终于来了,快,这是我早上给你做的饭,这是我拿的新衣服,你,你不要介意啊,我不是施舍你,我是想帮忙,你,你以后还我钱就是了。”

    女人脸有些发红的无措道,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害羞的她。

    “你男朋友怎么样了?”商鑫没有再拒绝,他接过她递上来的馒头和饭,大口的吃着,等到一口饭下肚,他才淡淡的问。

    “他的心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唉,也许这都是命吧。”女人似乎有些悲伤,不过她就像是看开了似得,“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在前天完婚了,虽然没什么排场,但是至少他不会有遗憾了不是?”

    商鑫微微一怔,然后低声道:“恭喜了,之前,之前是我不对,祝你们幸福。”

    “那就谢谢了。”女人开心的笑道。

    快速的吃完饭,商鑫拿起她收拾的衣服和馒头,快步离开。

    “你明天还来吗?”女人在身后追问。

    “也许吧。”商鑫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消失在了街角。

    ……

    直到傍晚快要收摊的时候,女人才发现地上似乎有一张报纸,也不知是谁扔在这里的,真是没公德。

    她捡起了那张报纸,看到了那条新闻。

    “通缉令:商鑫,男,三十岁,杀人犯,赏金:二十五万。”

    她呆住了。

    心脏手术还差二十万,只要有这二十万,再有一颗匹配的心脏,也许自己的男人就有救了!

    可是,竟然是商鑫,可为什么偏偏是商鑫呢?

    女人就像是被什么勾走了魂似得推着小车回到家中,看着躺在床上安静睡着的丈夫,她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

    “让你受委屈了。”

    男人被她的动作惊醒,看到是自己的妻子,他虚弱但是开心的说。

    “没有,我怎么会委屈,我可是在为爱的人和我爱的人打拼,不苦。”女人幸福的笑着道。

    男人别过脸去,另一只手痛苦的捂着心脏,那只手青筋暴起,但他的脸上却满是倔强,他不愿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流露出一丝怯懦和痛苦,他甚至不愿意吭一声。

    “乖,让我再睡会。”男人强忍着痛苦,脸色苍白的道。

    女人面带微笑的走向厨房,在男人看不见的时候,她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一夜的挣扎和犹豫,最后,女人做了一个决定。

    ……

    第二天一大早,女人就安静的站在馒头车旁,仔细的摆放着每一个馒头。

    终于,商鑫出现了,他从街角慢慢的走来,他衣着整齐,眉目清秀,仿佛昨日校园初遇般温良如水,又好似阳光初临大地,带着一丝柔和。

    “来了?”

    “来了。”

    一瞬间,警察们蜂拥而出,将商鑫瞬间扑倒在地,但他却没有任何挣扎与反抗,只是微笑着,微笑着看着地面。

    女人看到这一切,低头不愿去再看。

    回到家中,她好似魔怔的看着那张报纸,忽然,在角落里,一行手写的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愿你一切安好。”

    字迹如初,好似当年。

    ……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执行死刑的人低声问道。

    “将我的心脏捐给周敏,也就是举报我的人,她的丈夫需要这颗心脏。”

    “你怎么知道你的心脏会匹配啊?这条不算,再说一个。”

    “放心吧,它会匹配的。”

    “为什么啊?”

    “因为这是命运的安排。”

    ……

    “咚咚”

    “咚咚”

    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而我,是一个无心的人。

    我的心,永远,永远在你身边。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