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诡三国 > 第1942章闲薅狐狸,太白犯位

第1942章闲薅狐狸,太白犯位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长安。

    虽然说现如今斐潜还没有做到像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但是长安内外的气象,确实是一日日的在恢复,在发展,在强大。

    前些时日的闹剧,已然算是暂时落幕,而那些原本关押在南狱的那些闹事学子,如今也被编成了一队队,然后就像是牛马一般,拉土拖木,在废墟上重建,俨然已经成为一处景观,甚至有些天生喜欢吃瓜的百姓,乐滋滋的在一旁吃瓜,评价着哪一个士族子弟身材好或是不好,是肤白亦或是臀黑。

    平日里面是尊贵的,亦或是骄傲的,如今成了泥泞的,肮脏的,向来就是普通百姓所喜好的最大的那个瓜,古今中外莫不如是,想着原来看起来多么的纯洁无瑕,结果露出来的也是这样一撮毛,顿时就能满足不少八卦熊熊的魂火。

    这样的事情,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渐渐的发酵了起来。

    有人说这样的行为很好,也自然有人说这样的举动很不好,但是声音渐渐的开始走向了一方,毕竟兔死狐悲,觉得太过于严苛的评论就开始渐渐占据上风。

    华夏自古以来,法律都是相当滞后的,不是因为统治者不知道律法的重要,而是因为大多数的统治者都觉得律法很麻烦,不是麻烦在立的过程,而是在立了之后,还会影响到自己的随心所欲。

    故而,斐潜所开的这个先例,就让一些人相当难受了。

    包括司马徽。

    司马徽当日在青龙寺大论之中大为耀眼之后,自知已经风头太盛,便不愿意继续太过于招摇,于是乎表示自己年老需静,便在长安城外寻了一处建立庄园,作为自己落脚之处,既不远离斐潜将军府衙,也不靠得太近,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这一次,长安学子骚乱之后,司马徽也一直没有发言,坐着看着,原以为斐潜不会这么快的就处理完毕,也觉得在事态没有完全清晰之前,自己最好不要搅合到这其中去,但是随着斐潜快刀斩乱麻一般的处理,这些士族子弟开始上街服刑,充当劳役在街坊负责重建的时候,对于司马徽来说,也是刷新了三观。

    司马徽从来没有想到过斐潜竟然会这么做,毕竟这个事情,几乎等同于扯下了士族的面皮,如今士族子弟能够高高在上,未必没有平日里面保持的那种神秘且高贵的姿态的功劳,就像是偶像剧里面的男神女神,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样子,让普通人自觉形秽。

    然而现在,忽然知道这男神也是八爪鱼生冷不忌,女神也是傍大腿黝黑木耳,心中自然不可能继续维持先前的那种崇拜……

    这,难道是骠骑所想要的?

    司马徽不确定,所以这一次,等到尘埃差不多落定了,老家伙才算是从窝里面伸出头来,摇摇晃晃,乘坐蒲车,到了长安。

    司马徽特意绕到了醉仙楼残骸之处,看着那些劳役之中的士族学子,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让仆从重新起行,穿过了街道市坊,到了骠骑将军府衙之前。

    斐潜闻司马徽前来,便亲自出迎,两人在外相互见礼,谈笑颇欢,进了厅堂之后分宾主落座之后,司马徽才像是第一次听说了士族子弟骚乱闹事一般,以一种略微有些惊讶的说道:『老朽不问时事久矣,今日原想进城访友,却闻长安之中学子骚乱……』

    斐潜笑着点头,说道:『已平矣。』

    司马徽微微叹息,说道:『此番狂妄之辈,当重责之!将军宽厚待人,难免有浅薄之辈,但得其势,必生其心,欲求势成,却若逆天,自亡无日矣……』

    斐潜哈哈笑笑,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却是了然,这是在说学子么?这是在说某罢?!

    司马徽见斐潜不应答,略一犹豫,然后微微苦笑道:『实不相瞒,老朽方才经醉仙楼,见执笔之手劳于土木,羸弱之躯困于重负……心中不免略有感慨……』

    斐潜点头,表示在听,但是依旧不说话。

    司马徽说道:『将军如今以堂堂之阵,胜于山东,又举大义之旗,立于士林,自应顺天应人,何行此特异之举乎?』

    斐潜问道:『敢问水镜先生,何异有之?』

    『本朝以仁孝而治天下,其行无状,自是当罚。然刑罚绝非本意,乃欲教之而改也,此间民,便为将军之民,此间子,自亦将军之子,将军仁德爱民,自当爱子也。』司马徽缓缓的说道,『如今山东未平,江南有别,若是此事远传,怕是有失将军仁厚之名,有悖将军清明之望啊……』

    斐潜闻言,不禁抚掌而叹道:『知我者,当水镜先生也!顺天应人,乃士林从政本意,为民请命,亦为士林傲骨,然如今此番骚乱,唯见穷凶极恶之辈,贪婪成性之徒,劫掠黔首,残害同胞,以为喜乐,实令某痛彻心扉,愤怒难平……水镜先生可知否,韦休甫有一子,极擅书,可左右同运笔,各成一体?』

    司马徽微微一愣,点头说道:『略知一二。』

    斐潜叹息道:『韦休甫之子,亦无参考,也非闹事,恰逢于醉仙楼之中宴饮,便被凶恶之徒,拖拽当街,以石木而击之,双手筋骨尽废!此生即便得愈,亦无再提笔之能!如此上佳读书种子,毁于一旦,如何不惜,如何不叹!』

    司马徽眼珠转了两下,『竟有此事?老朽倒是未得听闻……』

    斐潜点了点头。

    司马徽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韦端没有大张旗鼓的表示其儿子韦诞在这一次的事故当中被人打残,当然是觉得如果说出来,难免会被人认为是自己在挟私报复,是故意要加重判决,所以有意淡化,甚至隐瞒了韦诞的事情,所以作为在城外的司马徽,在几经转手的消息渠道之下,不知道韦诞的这个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这就有些难办了……

    司马徽有些头疼。

    在士族的观念之中,蝼蚁就是蝼蚁,损伤了多少,依旧是蝼蚁的事情,士族才是人,才是民,如果说是财物之损,赔偿了也就是了,有必要如此胁迫士族子弟劳作么?但是现在涉及到了士族自身……

    名望这个东西,作为司马徽自然知道是应该怎么运作,怎么维护的,就像是当年司马徽不仅是给斐潜和庞统取了个名号,也给很多人一些评语,这些名号和评语,才让司马徽同样也收获了『水镜先生』这个名头,而一旦要让司马徽表示这个我也不管,那个我也不帮,那么仅仅是像是郑玄一样,做一个纯粹的文人么,虽然能收获硕大的名头,但是不能获得实际的利益,司马徽显然也不是很愿意。

    司马徽原本以为这个事情只是涉及普通民众,然后被人求到了门前,哭着喊着,然后架着司马徽,也让司马徽有些下不来台。到了城中一看,确实也看见在醉仙楼劳役的那些士族学子很可怜,所以才转到了骠骑府衙,结果才从斐潜这里听闻了还有韦端之子也牵连其中……

    这就完全不同了。

    要是轻饶了这些人,难免就得罪了那些人……

    『某若是轻饶,怕是伤了韦休甫等人之心,若是重责,又是失了先贤改过自新之意……』斐潜看着司马徽,『水镜先生来得正好,不妨再次做个仲裁之判……勿使穷凶之人逃于刑罚,又让无辜之辈牵连于中……』

    司马徽连连摆手,『老朽身躯日益沉重,行动不便……』

    若是可以做一个顺水人情,那么司马徽出面卖个老脸也无妨,但是明显现在这个事情牵扯极多,司马徽刚听了一个开头,就意识到其中问题甚大,哪里会愿意为了他人就去赴汤蹈火?

    然而斐潜哪里肯轻易放过,这送上门来还指手画脚的,不拔几根毛撸些皮,怎么可能会放水镜先生这个老狐狸离开?

    司马徽吞了一口唾沫,知道这一次算是自己失误了,最近太过于得意,故而难免有些忘形。人么,被人捧着捧着,有时候一个疏忽,就忘了自己原来长的是什么样子了。幸好自己觉察得快,要在没有形成更大的失误之前撤离……

    『老朽身躯确实不便……不过老朽倒是可以推荐一人,担此重任……』司马徽知道不能轻易脱身,干脆转头就将在自家庭院之中上蹿下跳架着自己的家伙卖了,『河东闻喜裴垣裴子原,素有侠名,为人刚直,当可此任……』

    『裴垣裴子原么……』斐潜微微沉吟起来。

    水镜先生司马徽冒出头来,在斐潜的意料之中,但也是是在意料之外。

    斐潜之前就认为打了这一批的小的,肯定会引来一批老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司马徽先蹦了出来。

    当然,这也不难理解。

    士族领袖么,司马徽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是渴求了,所以当下有这样一个收拢人情的机会,老狐狸自然不会错过。只不过老狐狸依旧是老狐狸,见势头不对也立刻想要遁走,若不是斐潜死死按住,怕是也扯不下几根毛来。

    给了斐潜一个交代之后,司马徽好不容易从骠骑府衙脱身,便是片刻不停,直奔城外而去,看样子是要缩回狐狸老窝之中,一时半会不愿意露面了。

    『裴垣?裴子原?』庞统晃着脑袋,说道,『某不记得有裴氏之中,有此等人物……』

    斐潜点了点头。

    既然庞统说不记得,那么就是说明这个裴垣至少不是在裴家之中很显著的人士了。

    庞统哈哈笑笑,说道:『此人便是水镜先生门前呱噪之辈……』

    斐潜说道:『怕是分量不足……』

    庞统也是点头。

    原本的计划,这一次的机会,就是要在士族里面掺沙子的,如果说所有士族都是一根绳,那么头疼的自然就是斐潜。就像是当年的汉灵帝,即便是提拔了寒门,重用了鸿都,依旧没有培养起得力的支持者……

    所以,太祖的策略自然需要活学活用。

    斐潜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到荀攸从前廊转了过来,顿时和庞统对视一眼,知道有事发生。毕竟今日是荀攸值守议事厅,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一般不会亲自前来后厅的。

    荀攸拱手说道:『『启禀主公,颍川有信……皇后有孕矣……』

    庞统不由得和斐潜目目相觑。

    这么巧?

    这事情当然不是斐潜干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协将对于曹操的不满转移到了曹操女儿身上,还是说刘协在朝堂之上没什么可以干的,只好在内宫中下功夫,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反正曹皇后如今身有不适,天葵不至,令医师诊脉,确定了是喜脉。

    尚书令荀彧则是谏言道:『此乃陛下长子,又是嫡子,若无意外,千秋万岁之后,当为大汉之主也,自应广赦天下,以为贺喜也。』

    刘协还在犹豫,毕竟只是怀孕,还没有正式生下来,而且这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即便是生下来了也不见得能够平安成长。刘协之前有个早夭的孩子,也不是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死了。

    但是荀彧却很坚持,说道:『今秋蝗灾忽起,而后自熄,便为征兆也。陛下如今初纳冀州,又复江夏,四海皆平,此正应上天庇佑大汉之相也,岂不与陛下一储君乎?』

    刘协盼望子嗣也是有很长时间了,所以听了荀彧如此这番话语,也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便是依照了荀彧的建议,召集了群臣,宣告了这一喜讯,群臣自然三呼万岁,纷纷表示恭贺。

    待群臣退下了大殿之后,自然也有议论者,说天子如今只是有孕,并非确定生子,何必大张旗鼓云云,但是也有心中明晰者,听了之后便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华夏之事么,尤其是朝堂之中,需要的就是点到即止心领神会,若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启发的,都是政治斗争当中的炮灰和渣滓。

    虽然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刘协却有些心中忐忑。于是乎,刘协找到了太史令,因为太史令负责观察天象,若是真的上天会赐子嗣,理论之中自然在天象之中应该有所反应。

    太史令倒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面容清瘦,见到了刘协,得知刘协之意,便道:『天子命中自有嫡子,时至而苗滋,瓜熟而蒂落也……』

    刘协挑了挑眉毛,显然是有些欢喜,然后追问道:『可有预兆乎?』

    太史令回答道:『臣夜观天象,见见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围之。北辰者,帝星也,帝星见耀,光辉璀璨,正应当下也……』

    其实太史令根本就没有回答刘协提出的问题,既没说皇后这一胎是男是女,也没提倘若得男,是否应和着帝星之位,只是泛泛之谈,就像是后世那些十二星座的评语一样,其实调换一下位置也未必会让人发现。

    毕竟人类习惯性都会忽略那些自认为不怎么好的,然后本能的进行脑补……

    刘协听闻之后,顿时觉得当下这个还在肚子里面的孩子么,恐怕真的是一个嫡长了,而且说不得将来也定会继承大宝,统驭万方的!

    这样一来,情况自然有些微妙了。

    太史令告辞了刘协,摇摇晃晃的坐着牛车从宫中而出,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却见到荀彧正站在望星台上,仰望星空。

    汉代这年头,烧骨占卜的已经没落,神佛转世什么的还未兴起,扶乩什么的也还没有诞生,许多询问未知,渴求窥探未来的神秘仪式,都还没有出现,因此占星术,依旧是汉代的主流,作为凡人窥探天机的主要方式。

    太史令,在大汉初期,还算是一个比较牛叉的职位,手中笔可点评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管中墨可书写沙场名将,也可写市坊游侠,所以还算是很吃香的一个职位,但是后来么,职责范围就被砍了,一缩再缩,现在就基本上成为专职的观测天象。

    但是观测天象也有两种,一种是根据历法,测量星辰变化,计算群星之轨迹,以测四时之节气,以对应四季四时的产生什么影响,另外一种则是如同太史令一般,只是应和人事,断言休咎,言之凶吉而已。

    『汝观北辰帝星,可明亮否?近日来可有冲犯?』荀彧抬头望天,根本就没有回头看太史令。

    太史令低着头,也根本没有看天上的繁星,回禀道:『北辰帝星,明耀如昔。』

    荀彧却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如今西有冲,汝竟未察之?』

    太史令依旧低着头,说道:『下官才疏学浅,或有疏漏,经令君提点,细察之,确实有太白金星犯于西……』

    荀彧转过身来,皱眉看着太史令,『汝身为太史令,当主天象,何来旁人提点?』

    『唯……』太史令的头,更低了一些,『下官观得天象,西有太白金星犯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