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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太师擅恩鬻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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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回 游汴京伉俪纵情览春色 收厚礼太师擅恩鬻官爵(中)

    在汴京各处景园踏青探春的日子当中,钟明荷排出一日,与费绫垠约定了请沃绛和沃基昌来家相见,欲将儿女婚事谈定。

    是日下午酉时,费绫垠家里早已准备好宴席,沃绛和沃基昌如约依时到来。

    沃绛是个瘦削的中年人,略显得有点驼背,倒是像个官吏模样,口齿健谈。那沃基昌却是个俊朗的翩翩少年,话语少,在大人们说话时,尚略显腼腆。费绫垠和卢嘉瑞一起作陪,待茶、吃酒,期间各自说了自己家里的境况。对这门亲事,双方都挺满意的,基本上是一拍即合。

    本来就卢嘉瑞与沃家父子见面叙谈,钟明荷偏却自告奋勇的,定要亲自相看一下未来的女婿。可钟明荷却又不愿隔着帘子在一旁远远地来察看,也不愿就换做女仆装束来伺候。她似乎女扮男装上了瘾,非要在家里也女扮男装的,充做男仆,在上茶、上菜、斟酒中亲自相看未来的女婿,听卢嘉瑞与沃绛说话。

    这样,倒是害得那沃基昌老是放眼来看这个仆役,似乎看到了这个仆役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许在他沃基昌想来也是,这仆役光洁白皙的脸蛋,水灵的眼眸,纤细白净的双手,活脱戏班里唱旦角的小生,一点都不像干粗活的下人,怎么看怎么可爱。沃基昌好奇狐疑中难免将目光在她身上晃来晃去。

    话说回来,事先经过费绫垠的介绍,沃绛知道这卢嘉瑞虽是博州聊城县城人,但家里巨富,又知道他与蔡太师关系非同一般,对这门亲事,费绫垠跟他一提便有了七八分的同意,经过与卢嘉瑞的晤谈,心下便已是十分的应允了。他沃绛虽是吴居厚的妹夫,但蔡太师可不是一般朝廷大臣能比,能跟他沾亲带故,总无坏处。况且听卢嘉瑞说的,他女儿出落得俊俏,打小就得到良好的抚育教养,这已然在沃绛脑子里勾画出一副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怎的不欢喜?

    卢嘉瑞当然也满心欢喜,虽然自己可以跟蔡太师搭上关系,有事可以走蔡太师的门请托,而他却也知道世事无常,如今蔡太师权炎熏天,但隆隆者绝,赫赫者灭,权位之事大概谁也难能保证永久,万一哪日蔡太师失势,他便朝中无人了。而朝中无人,这官那官的随便那一层官府官吏欺压下来,家里的巨大财富随时都有可能一时间化为乌有。反正女儿本来就要嫁人,看来这沃基昌也是一个不错的少年郎君,将女儿嫁到汴京,再连结上一位朝廷大臣,以备万一有所应援,也是极好的。说起来,如自家就着眼在聊城这个小地方,如何攀得上这样的亲家呢?

    于是,两造一拍即合,酒饭过后,脑欢耳热,到客厅用茶时,两家便商量怎么尽快成亲来。前时从凤乌镇领走杏儿时,陈家写了一张杏儿的生辰八字帖子给卢嘉瑞,卢嘉瑞记忆深刻,因而就一直记得。这会正好用得上,不必等回家去再查看。卢嘉瑞当即便向费绫垠要来红纸笔墨,写下杏儿的生辰八字庚帖,交给沃绛。

    就在卢嘉瑞要写庚帖之时,钟明荷在旁便着急,他觉得这事还得回府跟大娘她们商议一下,再行决定比较好。钟明荷在旁拼命的给卢嘉瑞使眼色,卢嘉瑞却好像一点也没留意到。钟明荷只好直接对卢嘉瑞说,同行的两位爷有十分紧急之事,请卢老爷即刻回房去一下。

    卢嘉瑞不知何故,只好急急的回到房中。钟明荷赶紧跟了回去,说了自己的担忧,怕大姐回头见怪说嫁女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先跟她商议一下,就定了,还亏她格外教养了这么长的时间。卢嘉瑞却笑着说钟明荷想多了,大娘必不会见怪的,然后就返回客厅继续写庚帖。沃家父子拿到杏儿生辰八字庚帖,便告辞回去了。

    不是那么正式的会亲酒宴吃过,两日后,沃家便送来了下定礼物,不外是一包钗环簪镯等首饰和两匹锦缎。两家商定,由于路途遥远,仪典从简,就等着择定黄道吉日,沃家押送彩礼和身价银到聊城,迎娶杏儿了。

    开心的时光过得飞快,正月下旬到二月上旬,卢嘉瑞与钟明荷将汴京城内外各处出名好玩的景致都游玩了个遍,京城的各处热闹街巷也都游逛过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都尝试过,还买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准备带回聊城去。很快,便到了蔡太师二月十四寿诞之日了。

    蔡太师是当朝位高权重之权臣,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徽宗皇帝视其为股肱,十分倚重。皇上不但朝政倚重蔡太师,更因蔡太师也写得一手好字,也喜欢书画花石之类文玩,与皇上意气相通,平白又多了一层君臣之谊。

    蔡太师执掌朝政多年,自己的几个儿子,长子蔡攸官至宰相;三子蔡翛中了进士,任礼部尚书,保和殿大学士;四子蔡绦任徽猷阁待制;五子蔡鞗被皇帝招为驸马,任宣和殿待制。蔡太师虽然也曾经几度沉浮,但始终屹立不倒,如今是子弟亲族遍布于朝堂,门生故吏散任于天下各路州府县,可谓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在朝廷上,蔡太师一直就是一位权势显赫、一言九鼎的人物,位极人臣。

    今年蔡太师筹办七十五寿诞庆典,前来祝寿的各方各路人物自然很多。朝廷官员、京城官员与下面各路州府县官员,无不得趁着这祝寿之机,进献厚礼以表殷勤之意,博得蔡太师注目,以期后边有坏事能得到关照、庇护,有好事能得到照顾、优先超迁。当然,任上各官是不能擅离职守来京的,但人可以缺席,祝寿贺礼却不能缺如。于是,早早的,各地献礼车马便络绎于途,押送来蔡太师的生辰纲,汇聚京城。

    由于四方道途不靖,有的生辰纲不幸半道被山匪贼盗所劫,送礼的只好临时再筹资备礼,延请武艺高强者再行押送,便有寿诞日过后寿礼才送到的了。

    卢嘉瑞不过是诸多给蔡太师送寿礼者中的一个,而且尚然是白身布衣,只是由于命运之机缘际会,放生了蔡太师一命,有幸成为有机会给蔡太师送寿礼之人。而恰恰是这种命运的机缘际会,与其它送礼人不同,让蔡太师加以另眼看待。

    临近蔡太师寿诞的日子,太师府前,送寿礼的人马便日日排成长龙。进献寿礼的都被分别安排了日子,逐日分批进献,以免纷乱。据费绫垠管家的交代,卢嘉瑞的寿礼被安排在十三日敬献。

    当日早饭后,卢嘉瑞便与严胜宝、梅义仁一齐将从聊城运来的礼物装车,并又将在汴京加买的美酒、菜肉、寿饼寿面及时新果品一同装了,满满的一大马车,然后三人骑马,押送前往蔡太师府。钟明荷本来也要去,卢嘉瑞说这事就不必她去了,让她待家里多陪金愫怡闲话玩耍,不准她去,她只好作罢。

    卢嘉瑞与严胜宝、梅义仁押送礼物马车到太师府大门,将马拴了,便催将礼车驱赶过去。由于有费绫垠的事先交代,说可以直接进门,他们便可不管排着等候的队伍,直接往门前赶挤。不料,此时费绫垠不在,当值的守门长吏看见有人不排队却直接冲至门前,便指挥几个兵卒一齐下来拦截,呵斥道:

    “何处来的贼头蛮子,胡乱冲撞,不守规矩的?”

    “在下是河北东路博州聊城县的卢嘉瑞,前来给蔡太师敬献寿礼!”卢嘉瑞连忙上前去,打个深揖,说道。

    “不管哪路哪州哪县,我家太师府只有一个大门,认得规矩才好走!”那门吏不屑地喝道,“趁早到后头排队去,休要消磨爷的耐烦心!”

    “大管家费爷交代我等,可以直接进府登录礼册的!”卢嘉瑞说道。

    “我家蔡太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汹汹,谁敢轻慢?你说费管家交代你可以直接进府,怎不见通报与我?”门吏说道,“休要诓言使诈,速速后头排队去,要再啰嗦滋扰,棍棒——”

    “卢老爷早到!”正当这时,费绫垠从里边出来,对卢嘉瑞作揖,招呼道。

    “费爷安好!”卢嘉瑞回礼道,“我也是适才刚到,这位官爷拦住,命我等去排队!”

    “这是我交代他们直接进府的,事忙,忘了事先跟你说一声。”费绫垠转身对门吏说道,“太师吩咐过,往后这位博州聊城县的卢老爷及其家人到太师府,都要优先通报,不得阻滞!”

    “知道了,费爷!”门吏做个揖,应喏道,“小的失礼!只因送礼的人马车辆太多,不好好管束,门前便会乱做一团,方才说话严厉了些,还请费爷和卢老爷幸勿见怪!”

    门吏转舵也快,赶紧回圜。这时,费绫垠向卢嘉瑞使个眼色,一边说道:

    “这些看守门口的兵卫也很辛苦,认了人面熟,往后事情就好办了。”

    严胜宝在一旁看得明白,听得也明白,连忙从袖里拿出一包碎银,塞给门吏,说道:

    “这是我家老爷赏给官爷吃酒的,请官爷多多担待!”

    门吏收了银包,严胜宝又再掏出几包铜钱儿,分给上来拦阻的几个兵卫。

    “既是费爷照应的,那你们就进府去,不必排队等候了!”门吏说道。

    于是,费绫垠引领卢嘉瑞几个进府,守门的长吏还吩咐两三个兵卫,帮忙严胜宝与梅义仁将礼物卸下马车,一同抬进太师府里去。

    太师府里,跟府门外一样,一派繁忙,仆役、客人们穿梭来往。客人们送完礼,便有遭使来招呼待茶,待茶而后招呼入坐宴席,吃酒罢了便回去复命销差。

    在收礼登册的前厅,送礼的笼箱、包袱、竹筐、木架等一溜儿排到大门口外去,送礼的抬担人在慢慢地一阵一阵向前挪动。收礼收成这样,是卢嘉瑞等几个聊城人见所未见的,这也让卢嘉瑞有些担心,自己送的礼会不会有些薄了,根本不足以让蔡太师定睛一看。

    在费绫垠的引导下,卢嘉瑞将祝寿礼单在前厅登了册,与别的将寿礼直接在前厅交接入库不同,费绫垠指挥将卢嘉瑞的礼物抬到太师书房去,给太师亲自验看。

    费绫垠进去通禀后,卢嘉瑞便先进入了蔡太师的书房,严胜宝、梅义仁与兵卫抬了礼物跟着进去。

    蔡太师此时正在案桌上专心致志写字。卢嘉瑞进门后,便跪倒地上,磕了四个头,后边严胜宝和梅义仁也跟着跪拜。卢嘉瑞说道:

    “河北东路博州聊城县小民卢嘉瑞拜见太师,祝太师七十五华诞吉祥!祝愿太师身体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起来吧!”蔡太师等卢嘉瑞拜毕,便搁下笔,缓慢地说道,“劳你辛苦,老远跑来汴京给老夫拜寿,老夫欢喜不致呢!”

    “不辛苦!能有机会拜谒太师座前,是小民的福分,小民求之不得呢!”卢嘉瑞起身,鞠着身子向太师,说道,“太师华诞,小民备了些微礼物,粗陋不成敬意,只给太师赏人用,请太师过目。”

    卢嘉瑞将礼单交给费绫垠,费绫垠转呈给蔡太师。蔡太师接过礼单,看了一会,谦辞说道:

    “老夫寿辰,你前来拜望便是,如此重礼,绝不能收的!”

    “小民些微薄礼,惟恐难入太师眼界,如若太师不收,足令小民惶恐难安!”卢嘉瑞赶忙说道。

    “既如此,那老夫暂且收下了。”于是,蔡太师将礼单放于书桌上,说道。

    卢嘉瑞便过来,让严胜宝和梅义仁两个将两个礼物大箱子抬近,打开,然后将里边的贵重礼物拿出来,一件一件的呈示给蔡太师看。礼物中有金玉如意一柄、献桃寿星银塑像一座、纯银酒壶酒杯一套、纯银茶壶茶盏一套、象牙笔架一座,各式金的、银的、珍珠的、玉石的和象牙的首饰三大盒,两套定做的蟒衣、玉带、羊皮靴,外加上好锦缎、丝绸、染布若干匹,龙井茶二十盒,乌龙茶二十盒,香囊十盒,香药若干,至于时鲜果品和寿面寿饼等常规寿礼在另外几个礼担,就不烦呈示了。(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