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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纳妾林萱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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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回 各怀心思纳妾林萱悦 合议工事驳言卢嘉恭(下)

    是日晚夕,卢嘉瑞在书房写告示,想了许久,一时不知道怎么写好。因为这告示跟铺子开张不同,跟吆喝叫卖东西也不一样。喝了两盏茶,闭幕养神了半晌,卢嘉瑞终于下笔写道:

    告示

    新宅构造:阔四丈,进深八丈许,三层砖木铺房——详情请看下边所附图样

    新宅主家:间壁张驹老爷

    新房建造:瑞恭荣筑造工坊——铺子位于安正大街安正桥西侧,专一承揽房舍、宅院庙观、亭台楼阁、道路桥梁、花园等各种筑造修缮工程。其掌柜乃筑造世家,手下领有数十熟手泥水匠、石匠、木匠、油漆匠等能工巧匠,更有资深设计师傅和图形画师。本号设计构思巧夺天工,筑造精工细致,用料稳实牢固,无论房舍、楼台、桥院,也不论工程大小,本号必合理取价,戮力效劳,筑造如您所愿。有筑造需要者,敬请前往接洽。

    筑造工期:二月二十日——五月二十日,三个月

    建造期间,欢迎各位街坊及过往行人等驻足观览品评,亦欢迎给予宝贵建言,如能指出筑造中有不合宜之处者,工匠将即时修正并给予可观谢礼,敝号及主家并将不胜感谢!

    瑞恭荣筑造工坊

    谨告

    告示的主要部分基本上是将瑞恭荣筑造工坊门前的告示牌内容抄了过来,宣传瑞恭荣筑造工坊的名号。

    卢嘉瑞写毕,叫逢志拿到前面“瑞恭荣”铺子去,交给卢嘉恭和柴荣他们,然后自己进到里边,回房间去。

    依良迎卢嘉瑞进房,吩咐清兰斟盏茶给老爷。两人坐下,依良问道:

    “太夫人跟妾身说,相公要纳妾,可有这回事?”

    “前时亲娘跟我说过,我没想好,所以也就没跟娘子说。”卢嘉瑞说道。卢嘉瑞正愁怎么开口跟依良说,她自己来问却是正好,省得开口说时惴惴不安。

    “那相公到底是想纳呢还是不想纳?”依良追问道。

    “我还没想好嘛!”卢嘉瑞迟疑了一会,反问道,“那娘子说说,我当纳还是不当纳呢?”

    依良被这一反问给问住了。依良心里当然想不纳的好,一辈子就专宠我一个,但既然太夫人说了,家婆夫君当然是想纳的。本来这夫君三代单传的,合家上下自然期望今后子孙茂盛,要子孙茂盛,免不了多迎纳妻妾来生养,要是她说不给纳,定会大拂家婆夫君之意,到头来非但还得纳,自己还落个不贤淑之名。自己嫁入卢家一年多,专房专宠,竟然也没有一丁点孕信,教人有些失望也在情理中,何况家婆夫君如此急迫生养子嗣!

    沉默许久,想了半晌,依良决计说道:

    “相公要纳便纳就是了,妾身也是愿意的。”

    “嗯?!娘子当真这么想的?”卢嘉瑞不禁问道。要依良是真心真意愿意让他纳妾,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免得迎纳进门来之后多生龃龉,闹得家里不安宁。况且林萱悦都已经赎了出来了,也不能老耽搁着,让她长久住在她大哥那里。要是依良同意纳了,就可以快点迎娶进门来了。

    “妾身是这么想的。”依良说道,“相公世代单传,急需子孙满堂,传承光大家业。妾身也想得明白,似相公这等身家,就算不是三代单传,也难免要纳妾的。”

    “娘子如此深明大义,我是甚觉宽慰。不过,不管我纳几房妾,娘子都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要是哪个不敬重娘子,我绝不依她!”卢嘉瑞说道,“而且不管娘子生孩儿在前在后,都是我卢家的嫡传子嗣。”

    “相公说的话要记牢了,妾身可是不会忘记的,要是以后想更改,妾身也会不依不挠!”依良微笑着,望着卢嘉瑞,说道。

    “娘子只管放心,你是我的正房夫人,是我家的女主人,谁也替代不了的!”卢嘉瑞一边说着,一边把依良揽了过来,便要亲热。

    “就相公嘴巴儿甜!”依良撒个娇,就投到卢嘉瑞怀里去。

    过了几日,卢嘉瑞到三清道观,请吴道官择了个黄道吉日,就在下一个月的初八晌午以后,让文瀚、逢志和帮过礼的媒人聂嫂三人,带了四个脚夫,挑了四担布匹、衣裳、酒菜、果饼糕点等迎亲仪物,并请来的一顶暖轿,去到城南牛角街林羽琯家,把林萱悦就抬了,抬回到卢府里来。

    林萱悦本也没有什么嫁妆家伙杂项,只带着两个衣服笼箱,穿上簇新的喜服,梳妆打扮一番,坐了轿子就轻身过来了。丫头桂香则背个包袱跟轿而来。既无吹打也不披红挂彩,新人轿子径直抬到后边堂前。

    在堂前,聂嫂掀开轿帘,扶掖新人下轿,进厅里拜见家婆、夫君和大娘子。太夫人、卢嘉瑞和冼依良早已经在堂上坐定。聂嫂扶着林萱悦逐个向他们行礼。先叩拜太夫人,再叩拜夫君,再次叩拜大娘子。拜毕,然后逐个敬茶,敬茶毕,才扶回新房去。

    先前,对太夫人和冼依良,卢嘉瑞只说这林萱悦是河北西路庆源府保州人氏,因逃避辽兵扰边逃到此地,爹娘已死,有个大哥叫林羽琯的,就跟大哥相依为命过日子。他大哥林羽琯是一位弹奏唱曲的乐师,以到别人家宅弹唱助兴或到茶馆酒肆弹唱讨赏谋生。自己是偶在茶馆喝茶听唱,碰到她大哥林羽琯闲话提起,才得知并认见林萱悦的。见到林萱悦之后,他就觉得不错,便萌生了迎娶的念头。

    太夫人本来就说纳妾只要宜于生养就行,看这新人身板子不错,也不管新人来龙去脉那么许多。纳妾就是纳妾,又不是正妻,既不必讲什么门当户对,也不必计较彩礼嫁妆,孩儿喜欢,迎娶进来就行,关键是要能多多生儿育女。就算错了,回来觉得不合适,休了出去也是容易的。

    冼依良则更不那么关心这林萱悦哪里来的了。既是卢嘉瑞说来就当听听罢了,她才应允了夫君纳妾不到一个月,便迎来这么个妙人儿进门来,也可算是神速。唉,纳了便纳了,来便来吧,依良真正关心的,只是这女子是不是泼赖妖媚之人,不要来动摇自己的正妻位置就好。她越是来得不正道不明白,门户越低微越卑贱就越好。

    总之,林萱悦就这么成了卢嘉瑞的二房小妾,是为二娘,安排在跟大娘冼依良正房对轴的西侧偏房三间居住,与正房就隔着正厅与神堂,随身丫头桂香继续伺候二娘的起居。

    从此以后的晚夕,卢嘉瑞有时在依良房中歇息,有时在萱悦房中就寝。

    瑞恭荣筑造工坊建造张驹的房子尚未完工,就接到了两家造房的约请,一家是临街的楼房,一家是一个宅院。这下让卢嘉恭和柴荣分外兴奋,一接到约请就都进府来报知卢嘉瑞。卢嘉瑞在前面客厅与他们见面,卢嘉瑞让他们多找些工匠,各处同时开工,可以快些。

    “镇上工匠倒还有不少,但有些年轻的生手,怕是赶不了工还做得不好!”柴荣说道。

    “哎呀,柴荣你也真是的,这些泥水木匠什么的活儿,也并没有什么难做之处,什么熟手生手,照俺看来,做的都差不多,年轻人做得还会更快。俺看把这些会做的都叫了来,各处一同开工得了。”卢嘉恭着急,就想着有活计做,须得快些完工收钱。

    “熟手跟生手做出来的活就是不一样,怎么能说都一样呢?就说你家传的砖墙砌法,与别家就有所不同,生手如何能砌的又平直又稳固又快呢?我家的木工活,那更是,熟手跟生手相差甚大!”柴荣说道。

    “柴荣的担心有道理。”卢嘉瑞说道,“你说人家为什么来找瑞恭荣筑造工坊,把工程交给瑞恭荣筑造工坊做?不就是看着现成正在筑造的张驹的铺房好吗?再就是看看我这张薄脸。‘瑞恭荣’都做好了,在聊城出了名,做一桩又来一桩,做得不好,就会做一桩少一桩。咱们要把‘瑞恭荣’的招牌树起来,就要每一桩工程都做好,让主家满意,以后不但可以在聊城城里和下面镇上、乡里做,还可以到四围的州县做,有的是银子赚。”

    “那也不能在这里慢慢的磨啊?有了活计不赶紧揽过来开工,人家等的时日太久,就不会交给俺们做了。”卢嘉恭说道。

    “我看这样也行,你们中谁回镇上一趟,把镇上所有做过这筑造活计的都叫了来,机灵的、愿意学的也叫来,熟手跟生手搭配开,几个工地都开工。要让工匠他们熟手带生手,会的带不会的,带出一批溪头镇的能工巧匠来,往后还有很多的活计要做的。你们两个主要是巡查、监督、教导,保证工匠做活儿达到你们的要求。这样,既能同时开工建造,又保证建造得好。”卢嘉瑞说道,“如果熟手工匠实在不够,还可以先这样,几个工地不要同时做一样的活,错开来,比如这个工地做泥水,那个工地做木工,另一个工地开始做油漆,工匠轮换来做,都不耽误。”

    “大哥这法子行,就这么办好了。”柴荣说道。

    “好,俺明日就回一趟溪头镇叫人去。”卢嘉恭说道。

    于是,两人告辞出门去。

    卢嘉瑞让逢志去叫严胜宝。不一会,严胜宝到来,作个揖,问道:

    “老爷找小可来,有何吩咐?”

    “前时茶叶卖得很好,姚掌柜运来的杭州西湖龙井茶都卖光了,看来这么好的茶叶在聊城能卖得开。按姚掌柜的约期,他也快要发运丝绸与茶叶过来了。这次我想让你过去,先到福建路武夷山地方,那里有一种名茶,叫乌龙茶的,你去先采办一些乌龙茶,然后返回杭州,会同姚掌柜的船,一起回来。”卢嘉瑞说道。

    “小可听从老爷差遣!”严胜宝说道,“小可走了以后这对账收钱的事交给谁来办?”

    “这个暂时交逢志办理。”卢嘉瑞说道,“时间也不长,来回顶多一个月。”

    “那什么时候动身?要带多少银子?采办多少茶叶?”严胜宝问道。

    “此去路途遥远,找个伙计一起前往,铺子里的这些伙计,你看哪个跟你一起前去为好?粮油铺的和药铺的,或者绸布庄的伙计都行,你挑一个。”卢嘉瑞说道。

    “好,小可就带原来药铺的崔乐进去吧,他机灵能干。”严胜宝说道。

    “福建路在两浙路南边,去时先到杭州,找到安顺绸布庄姚掌柜——他说他的铺子在杭州城靠近北关门的大兜街上,你报知姚掌柜,让他等你两人从武夷山采办乌龙茶回来,再一起采办丝绸、锦缎、染布和西湖龙井茶,然后装船同归。”卢嘉瑞说道。

    “杭州的货物是小可带银子去采办还是由姚掌柜采办?”严胜宝问道。

    “当然还是由姚掌柜他们采办。你等只是将采办来的乌龙茶一同装了船回来就行了。”卢嘉瑞说道。

    “老爷既是派了小可去了,何不就带了银子直接自己采办,省得姚掌柜还要从中赚取一截利头?”严胜宝不解地问道。

    “这该是他的利就归他拿去,你等去采办,恐怕还摸不着门道,找不到好货,谈不拢好价钱,不见得比由姚掌柜代办划算。况且这么遥远,路途上多带银子也多有不便,莫若由他采办好了运来,我这边收货兑银子,更为稳妥。”卢嘉瑞说道,“这次,你等过去,想办法跟着他们去采办,或者自己到市面上去探访,知道一些丝绸、锦缎、染布和龙井茶的行市,这样他们运来后商洽算计价钱时老实些。”

    “小可明白了!让小可什么时候动身?”严胜宝问道。

    “这两日你把对账收银的事交给逢志,大后日动身。”卢嘉瑞说道,“一会你先去跟文瀚说了要带崔乐进出去,让他另找一个伙计。大后日清早你和崔乐进一早来府里吃早饭,然后我让你大娘兑了银子给你们启程。逢志会雇车送你们到运河码头,在那边雇船走水路前去——如果碰巧有返程杭州方向的顺风货船搭乘就更好了。”

    “好的,小可这就到前边药铺找文叔去。”严胜宝说罢,就出去了。

    严胜宝刚出去,卢嘉瑞就又叫逢志去把柴荣叫来。

    柴荣不是方才出去不久吗?为何卢嘉瑞又要让逢志去叫柴荣进来呢?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