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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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音璇每天按部就班地去音乐学院练唱,只是手里攥着一时冲动写的歌词久久没有勇气交出去,直到几天之后,沈美茗聊起了陈郡山。

    “你知道陈郡山也是我的学生吗?”

    他上午的练习告一段落,正准备去食堂吃饭。为了方便他在这里学习,沈美茗给他办了一张学生卡,既是门禁卡,也可以用作饭卡,只需自己充钱就可以了,从这些细小的地方都能看出沈美茗对他的关心。

    安音璇手里拿着卡,也不急着走,说道:“我只知道陈老师是音乐学院的肄业生,不知道他曾是您的学生。”

    “肄业……”沈美茗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说道:“是啊,那时他大四就差半学期,少交了一个毕业论文,人就没影儿了。”

    “我看过陈老师的采访,他说学校古板的教学限制了他的灵感,于是就跑去流浪找灵感了。”在公众面前陈郡山还是嚣张得很,说话也大胆,从不掩饰曾经肄业的事实,还对当年的行径振振有词。

    沈美茗好像陷入了那时的回忆,缓缓讲述了一些往事。

    “大约是十年前了,我还只是个副教授,会给本科生上乐理课,你能想到陈郡山当时是以最垫底的成绩考进学校的吗。而且他考取的专业并不是作曲系,而是钢琴系。”

    他想起陈郡山说过,《初恋》是转系之后写的第一首歌,便好奇地问道:“陈老师钢琴弹得很好?”

    “烂透了。”沈美茗客观评价道:“他很努力,也很刻苦,但先天上手指没有人家长,后天上节奏感也差强人意,所以成绩并不理想。”

    沈美茗拉开抽屉,在一叠文件中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本校刊翻开一页,放在桌上,指着那页照片上一个意气风发的娃娃脸,说道:“除了发型,跟现在没什么变化吧?”

    他拿起来仔细端详,页面上有三个人,沈美茗站在中间,左边是穿着一身运动服的陈郡山,笑得没心没肺。右边是一个头发略长的人,他认出来了,那是当年从韩朝村里飞出来火爆全国的Switch乐队的主唱——段殇。

    “这是……”他还没问完,就得到了沈美茗的肯定:“是段殇。”随后又叹了口气,说道:“这张照片拍完没过几个月,他就出事了。”

    有关Switch乐队的故事,东华国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时候乐坛刚刚起步,歌手也不像现在这样饱和,更没有选秀选拔的节目供观众娱乐。但这样的环境更容易造就传奇,比如当年的乔诗屿,再比如与之齐名的Switch,尤其是乐队里的灵魂人物段殇。

    他们的歌发一首火一首,即便是现在,还有无数人在翻唱。但就在乐团如日中天的时候,一场意外不期而至。十年前的那天夜里,段殇在赶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遇到大雾天气,七辆车追尾,他的车淹没在了一堆破铜烂铁里。可惜天妒英才,段殇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伤重不治,溘然长逝,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是多么美好的年龄,这个噩耗震动了整个乐坛,给那年蒙上了一层灰色阴影,Switch也在半年后宣布解散,留在人们心中的,永远是巅峰状态的段殇,与无可替代的Switch。

    “原来段殇也是您的学生。”安音璇轻轻摩挲着照片的边缘,像是切身经历着照片中人物的苦与甜。

    沈美茗点头,道:“段殇是成名之后被破格录取的学生,我带过他一阵子。他和陈郡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去世没多久,陈郡山就退学了。”

    照片上沈美茗和陈郡山都在看镜头,但段殇却不是,他在看陈郡山。

    “他们是恋人吗?”安音璇突然问道。

    沈美茗沉默许久,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初恋》原本是陈郡山写给段殇的,我听过这首歌的旋律,就在这个教室弹奏的,用的就是这架钢琴。”沈美茗手抚上钢琴,从黑白键上划过,继续道:“段殇去世之后才真正完成,所以这个曲子蕴含了太多的情绪,以至于让我过耳不忘。”

    午间,一缕阳光打进来,沈美茗的金丝眼镜被折射出光晕,而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神却瞧不太清了。他想沈老师是悲伤的,她是惜才爱才之人,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有魅力的学生走到生命的尽头,这种无奈与无力感始终挥之不去。

    他拿起《初恋》的谱子,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首歌的歌词也是当时写的吗?”

    沈美茗摇头道:“不是,我当时听到的只有曲子没有歌词。”她接过谱子看了几眼,似是从悲伤的回忆中走了出来,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轻蔑地说:“我看这个歌词大概是他最近填的。”

    欣慰是看着陈郡山靠自己一步步走出阴霾,轻蔑是觉得如今陈郡山作的词真是差强人意。

    沈美茗的猜测是对的,陈郡山把这首压箱底的歌翻了出来,草草填了词交给安音璇,漫长的时间让他早已淡泊了痛苦,自然是无法写出与曲子匹配的情感。

    所以这首歌外行听着没毛病,内行听起来就很有违和感了。

    “其实我……”安音璇垂下头在书包里翻找,说话都不敢直视沈美茗,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拿出了那张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A4纸,顿了片刻,递了出去,说道:“我给《初恋》重新填了词,要不您看看?”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像是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

    沈美茗接过来,打开这左三折右三折的烂纸,有点嫌弃地看他一眼,他把头低得更深了,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行为,便碎碎念道:“我就是脑袋一热随便写的,您看看就算了,千万别告诉陈老师,他脾气特别暴躁,前两天还数落我一顿,要是知道我改他歌词肯定暴跳如雷。要不您还是给我吧,就当没见过……”

    沈美茗抬起一手,示意他别说话,他只得悻悻然闭嘴了。

    沈美茗看得很认真,甚至口型微动,心中默默地唱了起来,他紧张得汗都流下来了。他所认识的沈老师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学生有多么荒唐的问题,她都会认真地听取,然后判断是否可行。所以他明白,不是这歌词写得能入眼,而是沈美茗向来重视学生的诉求。

    没有什么比等待更难熬的了,安音璇只觉得此时此刻就像是被人扒光了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样,毫无保留地展现着自己。

    他很忐忑,怕沈美茗说他写得好,这样他就要面对拿着歌词去找陈郡山的难题;更怕说他写得不好,这相当于被权威的意见否定了才华,也难以接受,他把自己推向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过了许久,沈美茗把写有歌词的皱纸缓缓放在了钢琴上,摘下眼镜,沉声问道:“你自己写的?”

    他点头说“是”,沈美茗的表情又严肃了几分。

    看见沈老师深吐了口气,他的心要提到嗓子眼了,只听对方说道:“比陈郡山写得好。”

    安音璇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说一个人写的歌词比某某好,这是一句不疼不痒的夸奖,但比的人是陈郡山,这个意义就不同了。陈郡山是谁,东华国词曲第一人!沈美茗对他的评价太高了。

    当他被兴奋冲昏头脑的时候,沈美茗看着他,又问道:“这是写给那小子的?”

    安音璇此刻是真的语塞了,他没有想到从他在这里求教开始,时隔三个月,沈美茗竟是主动跟他提起了梁绪。

    也许正是为了这一天这个问题的到来,他那时才隐忍地与梁绪分了手。几个月过去,梁绪的分量已没有当初在心里那么重,哭也哭过了,疼也疼过了,尤其是在歌词中抒发完自己的难过与伤感,如今留在心里的也只有对那个人的怀念。

    他垂下头默认了,小声道:“您不用担心,就像上面写的,我们已经分手了,您了解梁绪,他不可能回头。”

    沈美茗的眼神少有地柔弱了下来,说道:“我想你误会了,我说小绪不值得托付终身,就是字面的意思。也怪我,在他十六岁青春期的时候,因为工作关系两年不在他身边,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而且我和他的父亲梁峰早就不在一起生活,却还在银幕上扮演爱侣,虚假的亲人关系也影响了他的家庭观念,我很抱歉。”

    安音璇一怔,沈美茗和梁峰可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典范,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婚姻早就瓦解了。怪不得梁绪几乎绝口不提他父亲;沈美茗家里的违和感是没有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连门口保洁阿姨也说从没见过梁峰。

    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沈美茗看出梁绪没有告诉他关于父母的事情,接着说道:“小绪对情感非常儿戏,他那些个男女朋友加一夜情算起来何止两位数,作为交往对象确实不值得你付出,我只是陈述了这个事实,绝没有用你们分手当筹码,逼迫你就范的意思。”

    如果沈美茗提早一点说这些话,他也许会回去找梁绪,但现在这也只能成为难以弥补的遗憾,他放下了,梁绪也另寻新欢,与他成了陌路。

    安音璇很平静,不怨沈美茗的澄清来得太晚,也不怨梁绪对情感向来淡漠凉薄。他只是走过一条路,遇到一个同行人,那人带他去看了一段短暂而美好的风景,现在他们在岔路口挥别,以后的路还将自己面对。

    “沈老师,我知道您不会用分手来要挟我,之前没能教我,是因为我还没有醒悟。但我确实误会了,我以为至少您是希望我们能分手的。”

    沈美茗摇摇头,说道:“我是不想你受伤害。”

    “我信您。”他诚恳地说道:“虽然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但我仍然希望梁绪能过得开心。”

    “我也信你,不然你不会写出这样的歌词。”沈美茗带着一丝歉意说道:“可结果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早就对你们的交往妄加判断。”

    他意识到沈美茗话里有话,便忍不住问道:“梁绪,他还好吗?”

    沈美茗抿嘴不语,这是最好的答案,他知道沈老师绝不会提出任何让他为难的要求,便主动道:“我有空去看他。”

    “你如果想去,就去看看他,如果你不想去,也不必勉强,感情的事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强求,对谁都不公平。”言下之意就是全凭自己判断,她再也不会干涉了。

    但这也要建立在他们之间还余情未了的基础上,他实在不知自己到底要以什么身份去关心梁绪,回想到那张双胞胎的照片,他心里毫无头绪。

    不过好消息是,他作的词得到了沈美茗的首肯,他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先斩后奏,把歌就这么录了。

    能够打动陈郡山的机会非常渺小,他改了唱法,这绝对不够,填词则是他最后的筹码,只能铤而走险。

    而且沈老师讲述了陈郡山的故事,这个信息来得很及时,如今地利、人和他都具备,就差天时了。

    燕城在经历了几次沙尘暴之后迅速入夏了。白雁岚上半年录完了新专辑,准备进组拍戏了。

    电影《真相》讲述的是现代悬疑破案故事,背景架空。由陆悦扬饰演的男主角是一个律师,为陷入一桩凶杀案的女主角辩护。男二是女主角的师弟,最后试镜的结果显而易见,自然是花落白雁岚的头上。

    剧情主线非常简单,由Amber饰演的女主角本是一个戏曲剧团的花旦,剧团的投资人被杀,与之有感情纠葛的女主角就被检方作为嫌疑人提交法院了,女主角的师弟对检方证据存疑,便找上了律师寻求帮助,在正义感的驱使下,律师和师弟开始重新搜集证据,揭开凶杀案背后的秘密。

    师弟虽然是二番,但戏份堪比女一,是一个非常讨巧的人物形象。

    导演当时一眼就相中了安音璇,因为这个角色有几个镜头是要穿戏服化戏妆的,安音璇眉眼中透出的魅惑,特别符合这个气质,最后碍于肖权对白雁岚的力荐,只得退而求其次。导演很是不明白,如果一开始就定了白雁岚,又何必让同公司艺人来陪跑呢,手心手背不都是你的心头肉吗。

    白雁岚的长相属于很阳光向上的类型,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特别惹人怜爱。造型对气质的影响非常大,导演对他的颜值和演技还是认可的,便也没有坚持。

    拍摄地点在鹏城,开机仪式所有主创团队都要到场,白雁岚被领到了休息室。

    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陆悦扬,他坐立难安。未来两个多月都要在一起工作,虽是天赐良机,但也让他紧张得不得了。

    他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生怕下一秒陆悦扬进来的时候,他在低头抠手或者仰头发呆,这样形象太不好了。就在他检查身上仪容仪表凹造型想开场白的时候,两个保镖率先迈进了休息室,这个阵势也就只有大流量才有了。

    陆悦扬的身姿随后出现,他边走边跟助理耳语,白雁岚捕捉到了陆悦扬嘴角的一丝笑意,然后只见大明星笑意越来越深,带着一点恶作剧般的得意,抬头看向自己,开口道:“音……”

    声音戛然而止,白雁岚眼见对方恣意的笑容凝固了甚至不到一秒,随后转换成了那副营业式微笑,打招呼道:“雁岚,终于能一起合作了,我的荣幸。”

    他愣了一愣,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他心里总有种错觉,陆悦扬进来的一刹那神态和表情都与现在判若两人。之前无论是一起吃饭,还是指导其唱歌,陆悦扬都是人前那副完美无瑕的样子,但刚刚那种轻松又略带顽劣的样子他从未见过。仅仅是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回过神,伸出手与之相握,说道:“我的荣幸才对,这是我第一次演戏,要是有的地方做得不好,你多担待。”

    陆悦扬整理了衣服坐在他身边,一切动作都是那么得体,多一分则显亲密,少一分则显疏离。

    “你都没嫌弃我唱歌不好听,指导了我好几个月,演戏我是你前辈,肯定得照顾你。”

    他听陆悦扬这么说,心里多少有些暖,毕竟仗着自己如日中天就乱耍脾气在剧组作威作福的演员太多了。表面上看着大家都是合作伙伴,其实心里较劲都是竞争对手,这就是一个剧组的现实状况。

    现在陆悦扬当众对他这么表示,相当于宣布他会罩着新人,也就没人敢轻易找他不痛快了。

    这时统筹提醒吉时马上到,请几位主演就位。

    外面饰演女主角的Amber已经站在了布置好的背景板前,他和陆悦扬也陆续赶到,在导演的主持下,开机仪式正式开始。

    他心中一直有种违和感,时不时去观察陆悦扬的举动,直到他上香的时候,闻着浓郁的沉香味儿,好像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违和感来自于陆悦扬的眼神,那一瞬,他的眼中带着期待,而现在却没有了。

    他觉得看到了另一个陆悦扬,而陆悦扬可能也透过自己在看——

    另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呢,让他的心上人如此期待。

    已是傍晚时分,安音璇一个人坐在录音室,戴着耳机听歌。

    录好这首《初恋》已经第三天了,这期间他已听过无数次,经过了沈美茗的雕琢,他的音色上升到了完全不同的高度,自己都惊讶于这样的改变。在歌曲录好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拿给陈郡山,他不是怕,而是在等一个天赐的时机,就是今晚。

    他给陈郡山发了公司附近一间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号,还有一个时间。离这个约会还有不到一小时,但他还没有等到陈郡山的回复。

    这种暗示性极强的信息,一般陈郡山都是秒回,只要不是太下不去嘴的,送上门哪有不吃的道理。而今天不一样,陈郡山的答复迟迟没来,他却一点都不急,耐心地坐在调音台前,闭目养神。

    这时,扣在桌面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拉下耳机挂在脖子上,拿起来却看到了“陆悦扬”三个字,不由得眉头一皱,真是等什么什么不来,不等的偏要上赶着。

    他思考片刻,还是接了起来,还没等他说话,陆悦扬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不是你?”

    安音璇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愣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真相》的男配?”

    陆悦扬像复读机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不是你?”

    “本来我就是陪跑的。”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所以语气上不免有些云淡风轻。

    谁承想那边陆悦扬一下就怒了,吼道:“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被吼得莫名其妙,说道:“谁演男配不都一样么,又不妨碍你是男主角,你吼我干嘛?也不是我决定的。”

    陆悦扬急了,质问道:“那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

    “你还能干嘛?让我把雁岚换下来?”安音璇完全不理解他愤怒的点在哪里,自己都还没有不忿的情绪,他倒是打抱不平了起来。

    谁知陆悦扬狠狠地说道:“安音璇,你别以为我不能,我告诉你,我还真干得出来。”

    “你跟雁岚有仇么?”安音璇都无奈了,说道:“你俩不是关系挺好的,他都能教你唱歌,怎么就不能一起演戏了?”

    “跟雁岚没关系!是你说好了要来,结果没来,都是因为你!”陆悦扬非常情绪化,好在安音璇已经习惯他这样,不然路人甲看到了这样的大明星,一定觉得他是被人控制了。

    安音璇觉得根本没法跟他讲道理,归根结底也怪自己之前没说清楚,便想息事宁人:“好,是我错了,我不该答应肖总这个活儿。”

    陆悦扬冷笑一声,气道:“你知道自己陪跑,还上赶着去?肖权让你去你就去?是不是肖权让你干什么你都干?年会让你去陪陈郡山也是他的主意?既然你什么都能答应,那你怎么不来陪我,我把男配给你抢回来!”

    听了这话,他就纳闷了:“我为什么非要演这个男配?”

    陆悦扬简直气绝:“你不喜欢演就别来试镜啊!”

    “我……”他无法理解就这么个再平常不过的事,陆悦扬为什么能生那么大气,他软下口气:“我本来也没觉得这个角色对我有多重要,你这又是图什么?”

    “你不明白我图什么?行,那我今天就跟你说个明白。”陆悦扬运了口气,中气十足地说道:“我就图我喜欢你!”

    “……”安音璇无语。

    “我不想让我喜欢的人给别人当陪跑,我不舒服。”陆悦扬沉声说道:“当我知道要跟你在一起拍三个月戏的时候,我从没这么期待过上组,可我走进休息室,看到的却不是你,我当时就准备摔门走人。可是又一想,雁岚有什么错,因为你的不在乎、你的无所谓,才让我一直产生了错觉,错认为你也期待这次拍摄。”

    陆悦扬顿了片刻,继续道:“我以为自己是气你爽约欺骗我,可悲的是,我发现我可能更心疼你总被别人踩在脚下当垫脚石。能不能朝夕相伴几个月已经无足轻重了,我只是不想看你受委屈。”

    面对这样替他着想的责备,他不知该说什么,唯有沉默。

    “向我求助有那么难吗?让我照顾你有那么难吗?”

    只听陆悦扬在话筒那边略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问道:“安音璇,爱上我,有那么难吗?”

    陆悦扬一口气吐露了自己的心声,他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回应不是不回应也不是,幸好此时有新信息的提示音传来,他拿下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着陈郡山的回复:

    [等我。]

    他收敛了险些波动的情绪,果断道:“我还有事,先挂了。”然后没等陆悦扬回答,就挂了电话,再关机。

    随着“嘟”一声,陆悦扬已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急躁地回拨过去,却再也无法接通。高大的身影面对酒店的落地窗站着,片刻,转身反手把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屏幕粉碎,零件崩落,发出清脆的悲鸣。

    妈的,不解气。

    他在套房中来回踱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那枚音符胸针,又回去把窗户暴力地拉开,顺着那个缝隙,抬起手就把它扔了出去。

    眼睁睁看着“小音符”在黑夜里像一颗闪亮的星星,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爽!

    一秒钟后,他捂脸喊道:“草。”紧接着夺门而出,拿着备用手机,飞速跑下楼用背后电筒在草丛里找了起来。

    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