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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新,风度珠帘锦衾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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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后去看过慕容太后,许知捷告辞出宫,许思颜便携木槿先回瑶光殿。

    木槿道:“五皇叔似乎不大满意。”

    许思颜正有些伤感,闻言道:“嗯,他拉着太医问了许久母后病况。植”

    木槿玩着腰间香囊,懒懒道:“太医说太后虽然还昏睡着,但看模样应该救下来了,只要不受刺激,应该无恙。堕”

    许思颜叹道:“父皇故去才两年不到,她竟然一头的白发了……其实她也才四十岁而已。”

    木槿啧了一声,“我觉得五皇叔下面也会老得很快。”

    “嗯?”

    “五皇叔一定在想,这老妖婆怎么还不死?真是急死本王了!”

    “喂……”

    许思颜无奈了,“木槿,她毕竟是母后……”

    木槿温柔地笑了笑,“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要儿子儿媳的命,这母后一看就不是亲生的!我发誓我一定很长寿很长寿,哪怕当个万年祸害,也不把我儿子留给别的女人养!否则的话,一个不小心,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许思颜默了。

    摸摸自己尚在脖子上的脑袋,他许久才低低笑道:“朕准奏!”

    木槿讶异,“啥?”

    许思颜挽着她的手踏入瑶光殿,笑道:“朕准你当个万年祸害!”

    “……”

    “这辈子你是当不了红颜祸水了,但当个万年祸.害的精怪还是大大够格的!祸.害吧!把想害咱们和咱们孩子的人都祸害完了,只剩咱们一辈子相依相守,可好?”

    木槿瞪他,不知该答好,还是不好。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瑶光殿,明姑姑等悲喜交加地迎上前,只差点没痛哭出声。

    木槿回眸不见了熟悉的几名随侍,亦是伤感之极,红着眼圈问:“青桦他们都回来了吧?秋水、流年的尸骸,有没有令人去带回来?”

    明姑姑抹着泪道:“已经送往慈云寺,和织布的棺椁安置于一处,择日叫人一起送回蜀国。”

    木槿心酸,又问青桦、顾湃等人,说都已回到了宫中,并已派人前往城外接重伤的豆子。

    当然,最要紧的还有楼小眠。

    “一早我叫人去问楼大哥那边情形,可曾有人回复了?”

    明姑姑忙道:“方才已经有人过来传过话了,说那晚正打算送楼相借住在附近人家诊治时,跟他的随从也循着大火找去了。现在还在诊治着呢!”

    木槿便知必是郑仓随后找过去了。

    想来郑仓多半也邀了帮手在那一带,虽错过了那场生死激战,却正好赶来接走了楼小眠。

    有郑仓在,自然会将楼小眠照顾得妥妥贴贴。

    只是木槿特地打发人去询问,都不曾问出个确切的消息来,说明楼小眠目前的状况恐怕不大妙。

    她与许思颜匆匆回京前曾检查过楼小眠的伤势。

    他已被慕容继棠那禽.兽扎得跟筛子似的千疮百孔,满身血肉淋漓。好在烛签不长,外伤尚不至于危及性命。

    只是他头部被磕伤,胸口更有碗大青紫,分明亦有内伤,加上素来病弱,勉强撑到许思颜赶来时,便已昏迷不醒。

    木槿暗自悬心,料着那诊治的大夫应该不甚得力,又吩咐道:“去问太医院里谁是经常为楼相治病的,赶紧遣过去协助救治。还有,带最好的药材过去。我这里尚有几样母后留给我的救药药丸,也一并带过去。”

    明姑姑怔了怔,“国后遗下的药丸并不多,用一颗只怕便少一颗了。”

    木槿道:“若我这回死在外头,哪里还有命用那些药?只要能救回楼大哥,不用计较那许多。”

    明姑姑只得应了。

    木槿思量着却又道:“外头再怎么好,到底不如宫里。京城外更是处处不便,便是遣了太医过去,饮食医药也难合他心意,只怕更难调理。叫人备着车舆跟着太医同去,若还能挪动,便接回京来……嗯,接入宫中先调理着。”

    她说着,便笑嘻嘻地瞧向

    许思颜,“皇上应该也没意见吧?楼相楼美人,素日也是皇上心坎上的,当年可比我受宠多了,是不是?”

    却是调侃当年许思颜看不上她,故意在她跟前与楼小眠亲.热之事。

    许思颜黑眸微微一暗,却很快笑道:“接他入宫……甚好,甚好。对着大肚婆厌倦时,正好去欣赏欣赏咱们小眠的绝色之姿。”

    木槿也不生气,反而扯扯他衣袖道:“如今伤病成那样,皇上便是去看,也不甚美观,对吧?守静观那个顾无曲医术着实不错,不如大郎设个法子,请他再来替小眠诊治一回,好不好?”

    许思颜瞧她半响,笑道:“怎么对你楼大哥比对我还好?再说下去我可要吃醋了!”

    他一边说着时,一边已伸出手来,去摸她光洁的面庞。

    当着随侍宫人,木槿不觉红了脸,只吃吃笑道:“你吃什么醋?难道你对楼小眠不好?我吃醋也是我该吃醋才对。”

    明姑姑等眼见殿内已有暧昧情愫缭绕,忙道:“先遣太医和车舆去接楼大人,是不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说毕,便急急引了宫人告退。

    许思颜更无所顾忌,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亲,答着她的话道:“嗯,我对小眠的确很好。但这世上……这世上能全心待我的,大约也只有你了吧?”

    木槿笑道:“楼大哥自然也全心待你。纵然看不上大郎皮相,也会看上大郎给予他的信赖和宠爱。”

    许思颜鼻子里哼了一声,低低道:“小槿,我真觉得你对你的楼大哥比对我好了!”

    木槿瞪他,许思颜却已拥紧了她。

    他在她耳边柔声叹道:“罢了,不提他。让我静静抱你一会儿吧!终于回了这里……好像在阎王殿打了个转,再世为人一般。”

    木槿眼眶一热,不觉反手亦抱住他,踮着脚尖亲他的唇。

    他们在前一天便已在禁卫军和纪叔明等的接应下回京,并在纪家别院暂住。

    但木槿吃尽苦头,早已心力憔悴,又恐经了那两日的折腾,胎儿会受影响,回京后服了安胎药,整整卧床睡了一天一夜,由得许思颜安排京中其他事宜。待今晨起床,木槿精神复原,许思颜又秘密唤了大夫来瞧,发觉胎儿也甚康健,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想来木槿到底不是母亲和外祖母那种易小产的虚寒体质,且自幼习武,身体比寻常人强健许多,死里逃生后总算有惊无险,大小平安。

    如今终于回到瑶光殿,再次见到差点永别的屋宇陈设,耳边听着爱人呢喃蜜语,自然百感交集。

    见得木槿一点也不呆呆木木,如此热情地回应他,许思颜早已情动,顺势将她紧揽于怀,低下头来细细品尝她的美好。

    手指抚摩于她的面颊时,他微有不满,“肉呢?”

    木槿不解,“嗯?”

    许思颜含她微张的唇,叹道:“瘦了不好看……而且我喜欢有肉的……”

    圆圆的,肉肉的,捏着多舒服啊!

    许思颜黑眸如水,温柔地凝视她沉.酣里带着期待的眉眼,伸手将挑开她衣带,一把将她抱起……

    ……………………………………这是一个和谐的社会,这是一只纯洁的饺子……………………………………

    许久,许久,许思颜喉咙间不觉又有些干涸,忙收了绮念,柔声低问:“还好吗?”

    木槿握住他的手,眨了眨眼,微哑着嗓子低低答道:“大郎,我很好。”

    雪藕般的一段臂膀上,一处浅红的胎记清晰可见,似圆非圆,两边微凹,如一枚展翅的蝶,又如一朵盛绽的木槿。

    许思颜亲了亲那胎记,微带嘲弄看着她,“要不,再来一次?”

    木槿侧身伏到他怀里,“不要!”

    许思颜微笑着拉过锦衾覆到她身上,柔声道:“那还不盖上棉被呢,看冻着!”

    木槿道:“你既移不开眼,便让你看着,好好看清楚我的模样,永远记心底才好。”

    许思颜才知这小狐狸竟也早将自己神色尽收眼底。

    原来,失态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他苦笑一声,“那是自然,我早已将娘子牢牢记心底

    ,时刻不敢忘怀!”

    木槿微微低了眼眸,轻声道:“记得两年前你补我洞房花烛夜,曾说过一直到老都和我在一处;方才也说,要和我永生永世也不分开。那么,你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着我吗?”

    二人屡经风波,屡历艰险,早已彼此恋慕,夫妻情深。只是木槿今日说的喜欢,分明又与往日的喜欢不同。

    盼着从身到心的合二为一,宛若血肉相连,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木槿找他要的,是那样深入骨髓的似海情深。

    许思颜正要应下,见她难得的满目柔情,又禁不住逗她道:“若你一直如今日这般勇猛,我便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

    木槿的脸又红了,这回却是又羞又气给憋的。

    许思颜已披衣下床,笑眯眯道:“若娘子喂不饱为夫,说不得就要另去找小娘子喂饱为夫了!”

    木槿抓过枕头用力掷他,他轻松接过,笑道:“谁让你不争气呢?”

    木槿鼓了鼓粉嫩的小嘴儿,愠恼地别过了脸。

    许思颜扣好衣带走近瞧时,却见她伏在锦衾中发怔,眼睫湿湿的,眼圈已经泛了红。他不觉失笑,“还当真了?放心,便是为夫敢有这个心,只怕这满后宫的女人也被皇后威风慑,不敢亲近于我。”

    木槿便看向他,“那不知……你又是怎样的心?”

    许思颜见她用情至深,再不复当年一夜见他便能下定决心逍遥而去的潇洒模样,心下又是欢喜,又是得意,却恐小妻子恃宠生娇,越发爬到自己头上,遂只笑道:“我还能怎么想?你只看我这两年可曾碰过别的女人?若非喜欢你,还肯这般委屈我自己?”

    木槿若有所失,懒懒卧在床上,不甘般咕哝道:“原来……没碰过别的女人,还是委屈你了?”

    仿佛比父皇萧寻对母亲夏欢颜的那份深情要薄淡许多。

    木槿很惆怅。

    可惜许思颜说的原也没错,她在某方面的确太无能了些。

    比如,此刻她很想咬他两口,却已筋疲力尽,不满地嘀咕几句,便偏着头沉沉睡了过去。

    许思颜待她熟睡,替她掖好被角,方才踏步出去,吩咐明姑姑等留心侍奉,待醒了再入内替她收拾更衣。

    临行回看,绣帷低垂,珠帘摇辉,琉璃屏晶莹流光,白玉鼎香烟袅袅,云鬓翠鬟的宫人屏息静气,悄悄在外守候侍奉。殿下花木葳蕤,木槿花抽出了新叶,翠色盈盈;待他的木槿产下麟儿之时,想必正是一树繁花的时候。

    唇角便有温柔笑意无声溢出。

    便是天下在手,江山无限,他所能期许和守护的,原也不过这小小一方天地。

    娇妻携手并老,儿女承欢膝下,所有父亲得到的或不曾得到的,都将在他这里圆满。

    不论……未来还有多少的艰辛与险阻。

    --------------纵挣得金满箱笏满床,逃不了三尺黄土梦一场------------

    武英殿,已有数人静静候着。

    许思颜端了茶盏在手,却没有喝。

    他问道:“去接楼小眠的车舆已经出发了?”

    已经调任大理寺卿的原太子府丞魏非答道:“回皇上,瑶光殿那边传出皇后令谕,宫中便已派人出了车舆及太医。”

    上午涵元殿一场变故,宫中无人不知临邛王与卫相居心叵测,文武官员更知二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从此声誉扫地,这辈子的前程,只怕是完了。

    与此相对的,皇后拖着六月身孕与皇帝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则令人敬佩不已。连一些老臣都对皇后印象大为改观,认为皇后的狠辣有谋若用于辅佐帝王,于大吴将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等情形下,瑶光殿传出的皇后懿旨,自然行动得飞快,再不会有丝毫耽搁。

    慢慢地捻着盏盖,许思颜沉吟,“之前跟在楼小眠身边的阿薄,说受了伤?”

    成谕素与青桦等交好,此事早已听说,忙答道:“听闻伤势不轻,故而还在城外调养,暂时未曾回京。”

    许思颜道:“既然伤得不轻,病情急遽恶化也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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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谕不解,只得道:“这个……的确难说。”

    许思颜低头啜了口茶,轻声道:“还是……永远回不了京的好。”

    成谕掌心不觉沁出汗来,忙应道:“是!”

    “还有,楼相是朕与皇后看重之人,特旨准他入宫调养,自有妥善人调理。他的侍从不许入宫。那个郑仓……”许思颜放下茶盏,淡淡道:“派暗卫秘密除掉。”

    成谕一凛,再不敢多问一个字,沉声道:“是!”

    “吴为已随卫辉一起出城了吧?”

    王达回道:“回皇上,已经出城。奴婢已将皇上密旨交给他,到时他会转交匡校尉和秦校尉。”

    “很好。”

    许思颜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抚摩着无声无息缠绕在御案边缘的浮雕游龙,感觉着那腾云欲起的气势,俊美的面容便浮过一丝沁着冰雪寒意的薄薄笑容。

    无法为帝王所用的兵马,不能留在京师要地,也不能留给他人使唤。

    那是一支注定留不得的兵马,包括它的主将,以及主将上面的人。

    魏非踌躇片刻,又道:“皇上,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思颜清眸悠悠一转,懒懒道:“既然想说,那就说吧!”

    魏非便干干地笑道:“论理此事不该臣说,但皇上身边无小事,后宫亦关系朝政大局,故而……”

    他悄悄地窥伺着许思颜的神色。

    许思颜心思何等玲珑,皱眉看向他,“落之说什么了?还是苏大将军说什么了?”

    魏非咳了一声,“其实也未说什么,只是这两年几次见到苏家父子,都曾有意无意问起过后宫之事,似乎为苏贤妃冷落后宫犯愁。”

    许思颜默然。

    苏家人丁甚是寥落,苏世柏膝前仅一儿一女。慕容依依当年是有心人刻意塞入他怀中,木槿亦是奉父母之命迎娶,独苏亦珊是他自己开口向苏世柏求娶的。

    为的是强强联合,得到苏家父子毫无保留的支持,同时也可毫无顾忌地扶持苏家,不怕他们为其他人所用。

    苏亦珊恬淡幽雅,向来只与诗书为伴,许思颜对她敬重有加,登基后更是第一时间册为贤妃,逢年过节都会厚加赏赐。只是自从有了醋娘子,他再也没在苏亦珊那里留宿过。

    苏家女儿坐享尊荣,富贵之极,可惜枕边寂寥,膝下空虚,在这深宫之中连个朋友都没有。直到她的闺中好友庄紫陌险些被继母嫁给浪.荡公子,她求了帝后,将庄紫陌接入宫中相伴,给了她婕妤的虚名,这才算有了个可以说话的人。

    将心比心,的确没谁家父亲兄长愿将自家的女孩儿嫁过来守这活寡。

    可木槿性情刚硬要强,又怎会容得他和别的女子亲亲我我?

    待她有了身孕,他更是怕招她不快,算来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苏亦珊了。

    魏非瞧着他神色,悄声笑道:“其实,皇后有孕在身,不宜日日侍君,皇上偶尔去倾香宫坐坐,想必皇后也会体谅。”

    许思颜皱眉,又把玩起茶盏盖子,说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对了,王达,沈南霜又在附近了?”

    王达闻言,无奈叹道:“是啊!太后还未醒,她不知听谁说皇上到武英殿来了,也顾不上太后,又悄悄儿蹩了过来……”

    “哦!”许思颜沉吟,“之前用《帝策》将皇后引出宫的那名宫女,听说服毒自尽了?”

    王达道:“对,瑶光殿的人曾请崔校尉和奴婢去看过,那死状……和今天涵元殿自杀的那名禁卫军一模一样。”

    许思颜低低一叹,“朕……有个好母后,还有两个好舅舅……”

    众人皆不敢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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