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小外室 > 第22章 三合一

第22章 三合一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静幽清雅的书房内,宝珊被陆喻舟桎梏在怀里,大气不敢喘,腰间像被一条蔓藤缠绕,动弹不得。这样强势的陆喻舟,让宝珊觉得陌生,“先放开我。”

    姑娘的腰又细又软,髣髴媚术都藏于此,让书生沉迷,昨晚这截腰肢让陆喻舟有了短暂的失控,自持力被击得冰消瓦解。

    那双过于完美的大手勒得宝珊无法呼吸,像被人锁住了命脉,下一刻就会臣服,可理智告诉她,绝不能对这个人妥协,且不说他们是云泥之别,就说他那强势的态度,都令她难以忍受。

    昨晚浓情蜜意时,她软糯轻语,想要摘掉蒙在眼睛上的绸带,看看这个给予她尤花殢雪的男人会有怎样的韵色,却被他冷言奚落。这样的男人再好,又有何用?他的好,都不是对她的。

    “奴婢不愿留下,只愿主子能兑现承诺,放奴婢离开。”宝珊轻柔地回道,眉眼温柔,不带情绪。

    陆喻舟表情难辨,唇畔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揽着人儿的手没有松开,大掌直接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动作恣意,没了之前的儒雅,“这么想走?”

    宝珊已经不想重复了,点点头,“求主子成全。”

    “好。”陆喻舟锢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卖身契就在我手上。”

    宝珊眸光一亮,扭头看向男人精致的面庞,娇美的小脸洋溢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劲儿,仿若久居笼中的金丝雀找到了通往自由的途径。

    看着如此洋溢的娇靥,陆喻舟短暂失神,轻轻抚上她纤长的睫毛,拨弄两下,“想要,来求我。”

    那一刻,宝珊发觉了他掩在衣袍下的道貌岸然。

    斯文败类,大抵如此。

    宝珊此刻深有所感,难怪他在朝中树敌不少,这个人根本不似外表温润,朝廷之外的人皆被他温润的一面欺骗,却未见识过他从骨子里散发的狡诈。

    她敛起心火,软着嗓子问道:“主子要奴婢如何求?”

    小姑娘的声音清悦动听,带着小心翼翼,有种极为无辜的感觉,陆喻舟单手撑在围子上,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腰肢,“把眼睛蒙上。”

    宝珊忍无可忍,这人又想作何?

    见她不愿配合,陆喻舟松开手,斜靠在里侧,淡淡笑开,嗓音低沉,“没有卖身契,你就兑换不了出城的路引。没有路引,就离不开汴京,那你如何摆脱赵薛岚的眼线?”

    他说的在情在理,可他提的要求也无耻至极。明明昨晚已经给出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却没有换来一份早已许下的承诺。

    宝珊心头苦涩,扯下裙带,蒙住双眼,静默地坐在榻上。

    姑娘乖顺的时候,又软又萌,让人心生怜爱。

    陆喻舟按住她的肩膀,慢慢坐起身,将她扳转过来面对自己。她的鼻子挺翘,嘴唇红润,肌肤白皙,再经过昨晚的滋润,娇艳得一塌糊涂。

    陆喻舟扣住她双肩,歪头攥住那两片唇,带着品鉴和戏谑,体验着唇上产生的酥麻感。

    呼吸被掠夺,宝珊握紧粉拳,忍着男人的轻佻,气得牙齿打颤。

    越吻越上瘾,陆喻舟睁开眸子,很想得寸进尺,但李妈妈说过,女子初次很难受,不能一再辣手摧花。

    他伸出舌尖,试着撬开她的唇,也是第一次这么尝试,却发现小姑娘一点儿不配合,甚至想要逃离。

    “唔......”宝珊别开脸,皱着眉摇头。

    她不愿,那么亲昵的事都做了,接吻竟然不愿。

    陆喻舟脸色阴沉,掐住她的下巴,哂笑道:“乖,别犟。”

    宝珊紧抿着唇,倔强的小模样让人牙痒痒。

    漏刻嘀嗒嘀嗒记录着时辰,再有一会儿就要准备上朝,陆喻舟没想怎么样,却被她气得激起了征服欲,按着她的肩膀,将人压在榻上。

    不知何时,蒙住眼睛的裙带滑落了

    宝珊心一惊,忍着反感看蒹葭溪水图的屏风。

    “叩叩叩。”

    短促的叩门声响起,打扰了室内的旖旎。

    陆喻舟蹙眉坐起身,揩了一下嘴角,看向如同木头桩的小姑娘,心里烦闷至极,“进。”

    屏风外,李妈妈恭敬道:“主子,该用膳了。”

    陆喻舟靠在围子上捏捏眉骨,捻起薄毯盖在宝珊身上,拍拍她娇艳的小脸,“等我回来再议。”

    宝珊还是盯着屏风,没有搭茬,就好像屏风上的图案是什么旷世之作一样。陆喻舟起身洗漱,换上绯色官袍,走到软塌前,身上灼热的气息已被凛冽取代,俯身亲了亲她的脸蛋,“乖一点。”

    说罢,也没管她是何反应,大步走出屏风,又恢复了深人雅致的君子模样。

    大内,东宫。

    富丽堂皇的桂殿内,慕夭坐在绣墩上昏昏欲睡,直到寝殿里传出脚步声,才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昨晚她等了几个时辰,也未见到这位金贵的太子殿下。

    内侍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赵祎走到稍间,吩咐宫人传膳,很快,宫人们端着饭菜鱼贯而入,饭香传到了慕夭鼻端。

    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慕夭走过去几步,停在珠帘外,“能否打扰殿下半柱香的时间?”

    珠帘内没有回应,慕夭气得想掐腰,这个男人真是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

    半晌,内侍笑眯眯走出来,“殿下一会儿要去上朝,不能耽搁,慕大小姐要不先回去,等殿下忙完,再传你入宫?”

    好不容易来一趟,慕夭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打发?再说,她已然暴露身份,今日不讨点甜头岂不是亏大了?

    “我不走,我在这里等殿下。”慕夭坐回绣墩,敲敲桌面,“上菜。”

    内侍语噎,返回稍间请示,很快端着一屉小笼包走出来,放在食桌上,“殿下赐的,慕大小姐慢用。”

    饿了一晚上,慕夭也不客气,拿起筷箸戳了一个,“有汤吗?”

    内侍又返回稍间,没一会儿端着一碗盐豉汤走来,“殿下赐的。”

    慕夭假笑一声,“替我谢谢殿下打赏。”

    内侍摇摇拂尘,走向珠帘。这姑娘当年误入殿下马车,玷了殿下贵体,本该入东宫做妃,却以已有婚约为由,拒绝侍奉储君。殿下念她被人设计,又与人指腹为婚,没有追究。谁料她在大婚之日逃婚,戏耍了两家人,一是天家,二是探花杨家。

    他侍奉太子多年,深知太子的脾气喜好,却看不透太子对慕夭的态度。说一夜生情,怎会看她嫁给他人?说不在意,又一再纵容,还将太子腰牌给了她,而且,主子二十有二,一直不谈纳妃一事,是否也跟慕夭有关?难道,太子早就看上宰相府的这位骄纵大小姐了?

    被自己的猜测齁到,内侍甩甩头,觉得自己多心了,太子醉心权术,骨子里冷漠,怎会钟情于一个不安分守己的女子?

    内侍接触了太多争宠的妃嫔,却没见过一个像慕夭这样的女子,宁愿穷得叮当响,也不做太子的良娣,甚至正妃。

    见内侍偷瞄自己,慕夭吞了一个小笼包,鼓着腮咀嚼,却被馅料呛了下,捂嘴咳嗽起来。

    拂动的珠帘内浮现一抹坐着轮椅的身影,依稀可见男子深色的宫袍,深沉的眸子,高挺的鼻骨和削薄的菱唇。

    太子的俊美,不输陆喻舟,只是双腿有疾,常年深居简出,眉宇间多了一抹阴戾,尤其一双厉眸盯着猎物时,直叫猎物不寒而栗。

    慕夭移开眼,小声咳嗽着,背脊阵阵发寒,大喇喇的性子如她,又是宰相之女,见到官家都不会畏惧,唯独见不得这个男人,若不是为了报复赵薛岚,她绝不会铤而走险。

    珠帘内,男人醇厚开腔:“找孤何事?”

    慕夭抿口茶汤,吐在水盂里,隔着珠帘裣衽一礼,然后倒豆子似的,把赵薛岚的恶行叨咕了一遍,“明越帝姬伤及无辜,有违皇家本心,殿下作为储君,应该管管你的皇姑姑。”

    “你在教孤做事?”

    “臣女不敢。”慕夭暗自磨牙,嘴上说着不敢,衣袖下的小拳头攥得紧紧,“臣女只是适时地提醒殿下,要为皇家清理门户。”

    听得出,她对赵薛岚恨意悠悠,绵延不绝。赵祎面无表情道:“你为何不找陆喻舟帮忙?”

    找陆喻舟出面还叫清理门户?即便陆喻舟深得隆宠,权力极大,能够收拾得了赵薛岚,但他是臣,赵薛岚是官家的刀,若真动了真格,陆喻舟在官家那里不好交代,这也是陆喻舟迟迟没有动赵薛岚的原因吧。

    慕夭兀自想着,如实道:“明越帝姬执掌皇城司的情报机构,而皇城司的长官全部出自皇族,臣女觉得,这事儿找殿下来处理更为合适,毕竟,殿下可以与明越帝姬在官家那里争一争皇城司的权利,陆喻舟是外人,不好插手。”

    她说的貌似合情合理,可赵祎并不领好,反问道:“你是担心陆喻舟的权势太大,遭到反噬?”

    单纯从男人的语气,慕夭嗅出一丝杀气,若不是知道赵祎和陆喻舟私交甚密,前不久还密谋惩治奸佞,慕夭还以为两人反目成仇了,“臣女只是觉得,这件事交由殿下来办更为合适。”

    早朝的时辰快到了,内侍抱拳咳了下,赵祎自行转动轮椅,“你暂且怙恃陆喻舟暂避风头,听候孤的指使。”

    这是答应了,而且,没打算把她送回宰相府?

    男人声音偏沉,性情不定,慕夭懂得见好就收,福福身子,“那就静候殿下佳音了。”

    说着蹦蹦跳跳离开,鬓上的步摇一晃一晃,像只尝到花蜜、没心没肺的小蝴蝶。

    她的明艳与他的阴鸷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祎收回视线,吩咐道:“下朝后,将明越帝姬府的管事嬷嬷叫来东宫一趟。”

    内侍愣住,“殿下向来与明越帝姬井水不犯河水......”

    当触及到男人冷冽的视线时,赶忙改口:“老奴记下了。”

    垂拱殿内,不惑之年的官家在听完枢密使弹劾皇城司的说辞后,脸上露出一抹深意,他笑笑,令御前太监上茶。

    因官家重文轻武,兵权势力又渐渐转移给皇城司管辖,曾掌管数十万兵权的枢密院逐步衰落,枢密使在官家心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失了近臣的待遇。

    官家捏了捏腰封上的羊脂玉佩,看向慕宰相,“对于皇城司滥用职权一事,慕相怎么看?”

    慕宰相瞥了几眼皇城司的长官,作揖道:“老臣认为,枢密使所言甚是,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完全可以收回皇城司的一部分职权,减少国库开支。”

    对此,官家笑而不语,又看向站在百官之前的陆喻舟,“副相怎么认为?”

    陆喻舟上前一步,使用了一些言语上的技巧,避开了直击皇城司,官家有心偏袒皇城司,又为人强势,任凭他们说破嘴,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顺着说,徐徐图之。

    “综上,臣认为,内廷的保卫不可削减,可适当削减情报机构的职权,来弥补中书舍人的空缺。”

    在成立皇城司前,一直是由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对各官署进行监视,并密奏给官家。一定程度上,中书舍人与皇城司职权相似,但并没有皇权亲授的特权,所以相对温和一些,也不会让百姓们谈虎色变。

    陆喻舟的话,较枢密使和慕宰相相对温和,但针对性极强。

    听得他所言,赵薛岚第一个拉下脸,掀着眼皮看向陆喻舟,这人进谏向来犀利,今日却温和迂回,一看就是笑里藏刀,昨晚他拔掉了她的众多心腹,今日就劝谏官家削减她的职权,总感觉有些假公济私的意味。

    赵薛岚呵笑一声,上前作揖:“臣认为,中书舍人已是形同虚设,重组起来会耗费大量人力,不如......”

    官家忽然打断她,“各署的长官还未发表看法,哪里轮得到你?退下。”

    赵薛岚咬了一下腮肉,退回群臣之列,心里知道官家是怕她树大招风,被群起攻之,表面训斥,实则是维护,可当着众人拂她脸面,心里终归是存了气。

    坐在轮椅上的赵祎回眸瞥了她一眼,转眸之际正好与官家的视线交汇。

    官家笑着问道:“太子对此有何见解?”

    赵祎行动不便,早得了特权,无需起身,“儿臣同意副相所言。”

    官家脸色介于阴与霁之间,“既然两位宰相和太子都觉得有必要削减皇城司的职权,那朕会认真考虑。”

    听此,皇城司的众人面如土色。

    下朝后,赵薛岚走到陆喻舟面前,“假公济私,副相好手段。”

    陆喻舟淡淡道:“听不懂帝姬在讲什么。”

    他负手步下玉阶,背影决然。

    见他如此绝情,赵薛岚不死心地追上去,“为了那个贱婢,你竟与皇城司公然作对,莫不是被美色迷晕了头?”

    陆喻舟停下步子,没有回头,“皇城司如今什么样,该不该整治,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必揪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撒气,望你好自为之。”

    他的言语里满是对那贱婢的维护,赵薛岚冷笑,好自为之?是那贱婢该好自为之吧。

    倏然,身后传来一道昂然的声音——

    “皇姑姑近些日子有些意气用事了。”

    赵薛岚回眸,看向一身凛然气息的赵祎,挑眉道:“太子有事?”

    他们虽然是姑侄,但赵祎大了赵薛岚两岁,气场上,赵祎更为稳重。

    平日里,两人没甚交集,赵祎也不会无缘无故堵她,赵薛岚静静等着后话,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赵祎直截了当地问道:“皇姑姑对付女人的手段仅限于下药?”

    没想到他会问这么私密的问题,赵薛岚抱臂道:“太子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定是有人污蔑本宫,这让本宫感到杌陧。”

    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也会杌陧?

    赵祎掀下嘴角,“皇姑姑的胆量若这般小,父皇怎会将那么重要的担子交给你?”

    “本宫是官家看着长大的,又是同母所出,更得官家信任吧。”

    这话不假,赵祎转动轮子,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一把屠刀,滥杀无辜,得到信任,却也失了人性,这辈子有何乐趣?奉劝姑姑良善一些,免得自食恶果。”

    被莫名其妙教训一顿,又不能直接怼回去,赵薛岚呵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开,屠刀又怎样,让人畏惧也不失为一种本事。

    深夜,赵薛岚回到帝姬府,发现管事嬷嬷正带着两个小生够树上的果子。

    赵薛岚靠在一旁,目光梭巡在两个小生之间,一个五官清秀,弱不禁风,一个相貌妖娆,风情万种,两人看着都很面生。

    因心系陆喻舟,她身边没有面首,管事嬷嬷会时不时从教司坊带回落魄的世家公子,任她挑选,可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她的眼。

    心有所属的悸动和爱而不得的空虚时刻折磨着她,有时候她也想沉入红尘,忘了陆喻舟,可就是办不到。

    管事嬷嬷上前,恭敬道:“禀帝姬,这二人是老奴从宫里领回府的,帝姬看看合不合眼缘,是否要留下一位?”

    知道帝姬洁身自好,管事嬷嬷只是小声询问,不敢擅作主张留下他们。

    近些日子频频受到刺激,赵薛岚看向那个清秀的小生,总感觉他的眉眼与某人有些相似,心中微微一动,“留下这位。”

    管事嬷嬷一愣,按照以往,帝姬一个也不会留下,看来,还是太子了解自己姑姑的喜好。

    这两个小生,就是从东宫领过来的,太子却让她守口如瓶,否则格杀勿论。

    管事嬷嬷没有深想,只当太子想拉拢手握实权的皇姑姑,于是点头妥协了。

    中书省,官署。

    陆喻舟批改完公牍,已是华灯初上,想起那个别扭的小姑娘,心里燎起火种,吹灭烛台准备回府,可刚走出大门,却被一抹身影拦下。

    来者身着靛蓝色锦袍,头束翡翠发箍,虽步入不惑之年,却依然丰神俊朗。

    短暂错愕后,陆喻舟作揖道:“官家怎么过来了?”

    来者确是微服私访的皇帝陛下。

    官家笑笑,“慕先生回城,朕一直没有得见。今日正好闲暇,子均陪朕去会一会先生?”

    慕时清可以陪着缃国公喝酒,却不愿入宫面圣,不知内情的人只当慕时清没有入仕之心,不想攀皇权,可陆喻舟隐约知道,他二人之间有段不可调和的矛盾,貌似是为了邵大将军的胞妹,可那名女子早已不知了去向。

    帝王微服私访,身边定然跟了不少大内高手。陆喻舟随官家步下石阶时,稍一摆手,隐藏在暗处的隐卫们悄悄退开了。

    马车上,两人有说有笑,由于陆喻舟对皇城司的恶意不明显,官家有意无意地询问着民间对皇城司的看法,陆喻舟依然保持着淡笑,温声回答着。

    余光落在官家的腰封上,上面系着许多皇族佩饰,有一枚羊脂玉佩极为突兀,上面刻着不常见的花纹。

    陆喻舟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枚玉佩,他记忆力超群,不会认错,帝王所戴的玉佩,与宝珊脖子上挂的玉佩样式几乎一模一样。

    心中掀起惊涛,面上不显,陆喻舟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知道宝珊自幼与生母相依为命,生母因病,将她寄养在邻居家,后来阴差阳错,她被卖到了汴京。

    宝姗看似寻常的身世,从未引起过他的重视,此刻却不得不去揣测宝珊生母的身份,以及宝珊的身份。

    “官家这枚玉佩看着极为特别。”陆喻舟随口说道。

    官家一愣,摩挲了一下玉佩,似叹似笑道:“曾遇倾城色,朕为之倾慕......”

    不惑之年的男人忽然沉默,转眸看向轻拂的窗纱。

    话讲一半,不得其解,陆喻舟猜不出这对玉佩的来历,或许是女子赠予男子,或许是男子赠予女子,也或许是巧合,若是换做旁人,陆喻舟会一问到底,可对方是官家,没办法像审讯一样追问。

    宝珊的身世,忽然裹了一层迷雾。

    繁星璀璨,郊野青葱,听闻官家前来探望,慕时清摇着一叶扁舟,来到河对岸,静等在那里,温和的眉眼凝着复杂的光。

    两人隔着几丈相互作揖,彼此笑开,走近后,像老友一样问候着,丝毫不提当年事,乍一看去,也看不出谁是君王,谁是隐士。

    陆喻舟陪在一侧,梳理着复杂的心绪,当年的宫廷秘辛是,帝王和先生争夺一女,一人为爱成狂,一人为爱孤老,若按着这条线索梳理,宝珊也许是他们其中一人的骨肉。

    除非,那名女子后来又遇见了其他人,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不管是哪种情况,陆喻舟都不觉得爽快,反而心里发堵,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忽然陷入了烦闷。

    梅织苑。

    宝珊坐在庭院的槐树下,听着赵氏歇斯底里的哭喊,耳根已经麻木。几个时辰前,赵氏怒气冲冲回到府宅,寻找那个“误诊”的侍医,可那人早已逃之夭夭。

    她根本没有怀上子嗣,却被侍医诓骗了那么久,这股气无处发泄,自然连累了身边人。

    二进院的大丫鬟们无一例外,全都遭了赵氏的雷霆之怒。

    空欢喜一场的赵氏像丢了魂儿、失了气度,在二进院疯狂地砸东西,咬定有人在整蛊她,故而,派了手下挨个屋子搜索针扎小人之类的邪祟之物。

    府中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李妈妈拿来薄斗篷,披在宝珊肩头,“风大,回屋歇着吧。”

    宝珊问道:“世子何时回来?”

    “听官署说,世子陪官家出城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宝珊心里记着要拿回卖身契,也好在明日彻底离开,担心夜长梦多,陆喻舟再反悔。这会儿想离开的心思写在脸上,后背像长出一对无形的翅膀,恨不得立即飞离这里,无论使用各种手段。

    搜查的仆人们来到梅织苑,头目朝着李妈妈抱拳:“小的们都是按着夫人的意思办事,妈妈勿怪。”

    李妈妈哼道:“世子怎会往枕头底下放小人儿!”

    “这...您看...”几人也是为难,在缃国公府,谁敢在陆喻舟面前撒野啊。

    虽碍着赵氏的面子,但李妈妈是绝不会让他们乱搜陆喻舟的东西。她这一关没有放行,仆人们只能回去如实禀告。

    稍许,赵氏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袭来,与李妈妈对峙。

    宝珊退到一边,不想参与府中事,可赵氏的怒火还是殃及到了她。

    赵氏指着宝珊,“来啊,把这贱人带我屋里去,我要好好问问世子的枕边人,世子对我这个后娘到底有无感情!”

    仆人们不敢动李妈妈,倒是敢动宝珊,毕竟陆喻舟平日里也没表现出对宝珊的特殊礼遇。

    李妈妈横在宝珊面前,“她是世子的通房,我看你们谁敢乱来?!”

    慕夭也砰的一声推开门,叉腰挡在宝珊面前,“谁敢动她,本姑娘跟你们没完!”

    一个李妈妈就算了,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婢女也敢忤逆她?

    身心俱疲的赵氏走上前,扬手就要往慕夭脸上招呼。

    赵氏的指甲很长,这么掴下去,脸上不止要留下巴掌印,还会留下指甲印。见势,宝珊搂住慕夭,向后躲开袭来的掌风。

    一看宝珊护人的架势,赵氏怒火中烧,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小贱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本夫人,今儿本夫人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主母之威!”

    “好一个主母之威。”

    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见陆喻舟健步走来,直接掐开了赵氏抓着宝珊的手。

    赵氏吃疼,拧着眉大声道:“放肆!”

    陆喻舟不为所动,甩开她的手,揽住宝珊的腰,把小姑娘护进怀中,“母亲不愧与明越帝姬是堂姐妹,生起气来,都只会拿无辜者撒气。”

    赵氏冷笑,“你干脆说,皇族的女子都胡搅蛮缠算了!”

    今日也是被气晕了头,加之挂不住脸,才会与陆喻舟撕破脸,赵氏倒不认为陆喻舟会那么无聊私藏小人儿,但积压已久的恶气像开了闸阀,一泻千里。

    面对她的怒火,陆喻舟只淡淡一笑,笑意高深莫测,叫人看不透他心里所想,“皇族女子并非各个如母亲,还有如庄仪帝姬、璀月夫人那样知书达理的女子。”

    这两个人,一个是赵薛岚的皇妹,一个是赵氏的胞妹,一个与赵薛岚在官家那里争宠,一个与赵氏在祈安王那里争宠,陆喻舟提起她们,绝对是带着刻意。

    赵氏气得胸口起伏,回呛了几句。

    动静闹得太大,各房的嫡庶子带着妻子过来劝说,也想借机看看,赵氏这个强势的后娘能否打压得过嫡长子。

    最后还是缃国公亲自出面,喊停了这场闹剧,赵氏哭着要回娘家,被缃国公带回主院。

    看着赵氏的背影,陆喻舟面容薄寒,搂着宝珊回了书房。

    宝珊边走边回头看慕夭,慕夭嘎巴嘴道:再忍忍,明早就走。

    今早慕夭回府后,就被宝珊拉去角落咬耳朵,听完宝珊的诉求,慕夭的侠女之魂熊熊燃起,拍着她的手背保证道:“你若意已决,咱们一起走,离开这里。”

    反正她已经拜托赵祎收拾赵薛岚,成与不成,等她再次回到汴京就知道了,这期间,她留下也无用,谁知道赵祎想不想见她,她是不想见赵祎的,两人那次太过糊涂,之后纠纠缠缠,也不过是皇族和家族的利益牵扯。

    再说,她也不想当东宫的金丝雀,与其他女人争宠,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两人商量好后,慕夭提醒宝珊一定要拿回卖身契,这样才能去官府制作出关的路引,再通过邵府的小郎君邵霁离开汴京。

    宝珊深谙这个道理,一进屋就抱住了男人,软萌地唤道:“主子,奴婢怕。”

    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让陆喻舟怔忪一下,抬起她的下巴,端详被滋润后的美人,“有事求我?”

    小狐狸又怎敌得过老狐狸,宝珊目光飘了飘,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头脑敌不过,就用美色吧。

    宝珊踮起脚,主动咬住他的下巴,贝齿来回磨了磨。

    敏锐的洞察力提醒着陆喻舟,她的举动十分反常,可经过昨晚的刻骨铭心,这会儿有些难以自拔,秉持得理智也开始与他为敌。

    两人抱到一块。

    陆喻舟将她抵在书案前,俯身啄吻她白皙如玉的脖颈,流连忘返。

    她身上带了胭脂香,比平日的清雅香气浓一些,却不俗媚,陆喻舟嗅着她的脖颈,问道:“你记得自己的身世吗?”

    宝珊只想拿回卖身契,没心情思考他的问题,一双小手在他的白玉石腰封上来回探索着。

    陆喻舟将她抱坐在书案上,大手来到她的后背上,天色已沉,不必顾着府中的规矩。

    去除平日里清冷温婉的保护色,宝珊性格软软糯糯,当睁着清澈的眸子看他时,能看进他的灵魂深处,可她不愿意窥探他的心,只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带我去榻上。”

    她主动邀约。

    陆喻舟本想先问她身世的事,可架不住妖精要显形,别看平时老实巴交,这会儿一点儿不本分。

    两人倒在软塌上,宝珊抱住男人的脖子,贴着他的耳畔道:“主子,我美吗?”

    陆喻舟动作一顿,偏头看向她,清润的眸子带着笑意,“想我夸你?”

    宝珊点点头,心里想着慕夭给的迷药怎么还不奏效,他怎么还不晕厥?

    拖延时间的意图明显,可有句老话叫色令智昏,陆喻舟表现得极为自然,没有发现她的意图,配合着陷入她精心设计的温柔乡。

    “唔......”

    宝珊扯住肩头的衣襟,又一次搂住他的脖子,“主子还没回答我。”

    陆喻舟刚要回答,身形一晃,扣着宝珊的肩头,问道:“你晕吗?”

    心里一喜,宝珊按按额头,“晕,是不是书房的沉香燃多了?”

    “是吗?”陆喻舟跨下长腿,作势要掐灭香料,却哐当一声倒下了。

    宝珊费力推开他,坐起来大喘气,狠狠抹了一下脖子。昨儿夜里,他说卖身契就放在多宝阁的抽屉里,她才与慕夭想到这出“美人计”,先把他迷晕,再找到钥匙,拿到卖身契。

    虽然演得拙劣,但达到目的就行。

    宝珊舒口气,伸手探向他腰封,男人身形高大,扳转起来极为费力,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将他翻个面,继续摸索钥匙串。

    腰封上除了玉佩和锦囊,再无其他。宝珊伸手探进他的衣襟,隔着里衣搜索,掌心下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男人胸肌的轮廓。

    宝珊颤着手指,又探向他后襟......

    一番搜索后,终于在左侧袖管里找到了钥匙串。

    雀跃占据了心头,她跑向博古架,开始挨个抽屉查找,可抽屉里装着一摞一摞的纸张,不仔细翻看,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卖身契。

    惧怕陆喻舟醒来,她又返回榻前,从香囊里掏出慕夭给的迷药,涂抹在男人鼻端。

    睡吧,明日一早,我就自由了。此去经年,你我永不相见。

    说话时温温柔柔,可做的事能气死陆喻舟。

    管不了那么多,宝珊又返回到博古架前开始翻找,时辰尚早,她也不着急,小心翼翼抽回每一张宣纸,生怕动了重要的公牍。

    最终,她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了泛黄的卖身契,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她抹掉泪,将陆喻舟送给她赎身的玉佩放进抽屉,刚一起身,忽然想起自己的贴身玉佩不见了!

    慌乱感袭来,她扯开衣襟,空空如也。

    玉佩呢?

    那是唯一能查到她身世的玉佩啊。

    宝珊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昨晚情到浓时,好像瞧见陆喻舟扯断了玉佩的绳子。

    卧房的软塌上.......

    揣好卖身契,宝珊提着裙摆跑去对面的卧房,在软塌上翻翻找找,可什么也没有找到。她不死心,趴在地上看向榻底,还是没有。

    这枚玉佩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怎可丢了......

    宝珊坐在榻上,竭力思忖着昨晚的事,难道丢在院子里了?可她依稀记得玉佩是被陆喻舟撇开的,难道在他身上?

    万般无奈,宝珊又折回书房,对陆喻舟上下其手翻找玉佩,果不其然,在他的脖子上找到了玉佩。

    心中如释重负,宝珊捧着玉佩,露出欣然的表情。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邵霁靠得住,她和慕夭就能顺利离开。

    蓦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真想为你抚掌。”

    宝珊忽然僵住,背脊发寒,不敢动弹,也不敢回头。

    身后如潜伏着一匹野狼,对兔子蓄势待发。

    可她下了那么多药,足够他睡上一整晚,为何失效了?刚刚他是装晕的?

    陆喻舟慢慢坐起身,曲起一条长腿,勾起她一绺长发把玩在指尖,闲闲地问道:“需要我抚掌吗?”

    身处深宅大院,随时可能被后娘害惨,自年少起,他就不再完全信任任何人,加之宝珊的表演拙劣,敏锐如他,怎会识不破、看不穿?

    宝珊咽下嗓子,转过身,有种希望幻灭的挫败感,她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哽咽着道:“咱们之前说好的,你会让我离开,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的出尔反尔。”

    陆喻舟靠在一旁,清隽中透着慵懒,“所以,我该道歉?”

    宝珊闷闷的“嗯”了一声,眸光闪烁着水光。

    男人呵笑一声,抚上她的面颊,轻轻摩挲,“那我道歉。”

    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会道歉?

    宝珊心中稍稍燃起一线希望,他要是道歉了,是不是说明,他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妥,理解她的所为,会放她离开?

    看着惊慌失措的小姑娘,陆喻舟轻笑一声,“抱歉,是我食言了。”

    宝珊思忖着,是不是该回一句“没事,你放我走就行”,可就在她纠结要不要这么回应时,男人开腔道:“可我不想让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