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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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章

    带人?带什么人?

    宝意一瞬间脑子中闪过好几张脸,可是等月重阙的手下把人带进来的时候,看清了他的样子,宝意还是感到了意外——

    她不认得他。

    天寒地冻,她的马车里生着温暖的炉子,身上盖着又轻又暖的狐裘,可是面前这个人就没有她这么好待遇了。

    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黑衣,还有被折磨拷打的痕迹。

    宝意看着他,这一路过来,他就好像一直被暴露在冰天雪地里,身上还积着厚厚的冰霜。

    一进到这温暖的车厢内,那些冰霜就很快地融化成了水,这人身上被冰冻的伤口也重新露了出来,水流在地上带着淡淡的血色。

    他的呼吸犹在,但已经十分微弱,而宝意在自己的记忆里翻了个遍,也没有关于他的印象。

    她不由得看向月重阙,等着他给自己解惑。

    月重阙问:“不认得?这是那日跟在你身后的暗卫。他一靠近后院勒坦就发现了,在你进来之前,他先出去抓了他。”

    宝意一惊,再看向这个被扔在地上已经气息奄奄的人,想起了那一日在城东的茶楼月重阙主仆的对话。

    那时候勒坦说的收拾干净了,是指把他抓来了吗?

    欧阳昭明让她扮作紫鸢,果然还是派了人跟在她身边。

    只是宝意分不清,这个影卫是自己从天牢离开时在马车里见到的那一位,还是欧阳昭明又派了一个新人来。

    那一日在马车里,对方戴着面罩,她只记得他露出来的一双眼睛。

    现在他被脱了面罩,却闭着眼,宝意只能看出他的年纪不大,仿佛跟白翊岚差不多,只是五官显得更为平淡,比引人注目的白翊岚来,更适合成为这暗中的护卫。

    月重阙目光随意地落在地上这人身上:“北周监察院出来的人确实不一样,连着这么多日他都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宝意听着他的话,想到越是重的拷问,就越会在人的身上留下伤痕,但是现在她在影卫的身上没有见到过于重的伤。

    外表看不出的伤,才不知道面前的人是遭受过了什么手段。

    联想到东狄一品阁的诡谲,宝意心里就更加发毛。

    “这样的冰天雪地,把人丢在外面,不用一天就能够要了他的命。”

    月重阙像是谈论天气一般地道,“我们离最近的封地还有一段路程要走,少一个人能够少很多负担。”

    宝意猛地收回目光:“你想做什么?”

    “既然问不出什么,那留着他就没有用了。”月重阙示意她看他的手脚,“这几日他一直被绑在马车后面拖行,四肢差不多都已经冻坏了。像他这样的影卫,没了灵动的四肢就如同废人,一个废人还留着做什么?”

    不必他说,宝意也注意到了。

    地上的人露在外面的手脚,还有脸,都冻得呈现出不正常的黑紫色。在他的衣衫遮挡之下,其他地方定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过度的寒冷,是会要了人命的。

    宝意抓住了自己的荷包,在里面,她依然可以摸到自己装有灵泉的小瓶子。

    月重阙把她的东西都拿走检查一遍,肯定不会错过她这放在小荷包中的瓶子,也不会错过里面的灵泉。

    宝意现在知道,为什么他要把这个欧阳昭明派来保护自己的影卫带进来,刚才又为什么要把她的东西还给她了。

    她不是说不知道三哥手中的那件宝物吗?那月重阙就让她看看面前这个人,看她是要继续隐瞒,还是选择救他。

    她不光不能面前的人死,还要让他能够四肢健全,保留自己的价值,而不会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月重阙的攻心计,确实击在了宝意的软肋上。

    面前的影卫是为了保护她,才被勒坦抓住,遭受酷刑变成了现在这样。

    对宝意来说,别说是他是因为自己才落得如此,就算面前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只要不是十恶不赦,她也不能手握灵泉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月重阙见到了宝意的动摇,又再加了一把劲。

    宝意抓着自己的小荷包,见他抬起了手,向着在地上趴着失去意识的影卫伸去,顿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还未问得出那句“你做什么?”,就见到从月重阙的袖中掉下一只手指粗的蜈蚣来。

    这只蜈蚣色彩斑斓,百足在身侧划动着,扭动着朝地上的人爬去。虽然个头小,但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令人胆寒的威胁感却一点也不弱。

    这样厉害的毒虫配上月重阙谪仙般的面孔跟平静神色,让整幅画面充满冲击和矛盾感。

    一品阁的人擅长驭使毒虫,这是欧阳昭明说过的,也是宝意亲眼见过的,可是都远远比不上现在这一幕真实。

    躺在地上的人,气息微弱陷入昏迷,决然不可能避过这只蜈蚣。

    “住手!”

    宝意来不及多想,身体先过大脑行动,一下子掀开了盖在身上的狐裘。

    她从榻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

    不过因为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毯子,所以完全不疼。

    月重阙见她一下子扑了过来,像是不要命一样,要伸手去将这蜈蚣从躺着的人身上捉开。

    他目光一闪,迅疾无比地从旁伸了手,擒住了她的手腕。

    而那只由他驯养,听他心意号令的蜈蚣也在原位停了下来,没有再向着目标的脖子爬。

    他冷道:“你不要命了?”

    宝意被他捉着手腕,月重阙用的力道一点也不小。

    在问过这一句之后,他又拉着宝意的手将她往后一拽,宝意被迫离开了地上躺着的影卫和那只蜈蚣,条件反射地抬手要掰开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放——”

    月重阙没有松手。

    他说:“这不过是一条监察院的走狗而已,要把他扔出去冻死,我知道你心中不忍,这才让天蜈去咬他一口,给他个痛快。”

    宝意脸上的血色依然没有恢复过来,不过见着这只蜈蚣停下来,地上的人暂时不会被它一咬丧命,她刚硬提起来的气一下子泄了,整个人往下坠了几分,叫月重阙抓着的那只手被勒得更痛了。

    见她不打算再这样去抓那只蜈蚣,月重阙才松掉了手上的力劲。

    他一收手,就听宝意牙齿打架地道:“那还真谢谢你啊……”

    在这个情境下,宝意不大可能道谢,月重阙略一分辨,就知道她这是在讽刺自己。

    他轻笑一声,彻底松开了她。

    宝意立刻把那只被他捉住的手收了回去,然后一手握住了方才被他抓得已经变红的手腕,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认了,我有灵泉,我知道我三哥有这么一件宝贝,行了吗?让我救他。”

    月重阙所要的不过就是她承认这一点,再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自己。

    因此宝意一松口,他就说了声“好”,将那只蜈蚣召了回来。

    宝意看着他伸手,那只蜈蚣又顺着他的手背原路返回,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这些毒虫是藏在他身上的什么地方。

    欧阳昭明身上满是暗器,月重阙身上就养着毒虫,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他们两个各自代表了北周监察院跟东狄一品阁的基础风格。

    既然已经捅破了窗户纸,宝意也就不再遮掩了。

    她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取出了灵泉,在上次把荷包里的存货都消耗光以后,她就又再取出了两瓶,放回了原位。

    她的小荷包虽然被搜去了,但是里面的灵泉没有少。

    只是她跪在昏迷的人面前,把他翻回来,托着他的头,想要喂他灵泉,可是在昏迷中的影卫嘴却紧紧地闭着,让宝意无法将灵泉送入他的口中。

    月重阙见状,再次伸手过来。

    在他的指尖碰到这影卫的下颚之前,宝意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在影卫的下颚上捏住了一个地方,轻轻松松让他张开了口,对自己挑眉。

    见他只是要帮忙,没有打算做别的,宝意这才将瓶子里的灵泉喂给了在昏迷中的影卫。

    昏迷中的人自动地吞咽,宝意将瓶中的灵泉喂了他三分之二才停了手。

    月重阙也放开了手,见着她把人轻轻地放回地面上。

    宝意望着他,松了一口气。

    灵泉虽然没有那么快见效,但喂他喝了下去,好歹能够保住他的命。

    然后,她就向月重阙求了一盆热水。

    原本要尽快地治愈这影卫身上的冻伤还有其他伤口,应该准备一大桶水,把剩下的一瓶多灵泉都倒进去才是,可是现在这里天寒地冻的,要一桶热水来泡不容易,所以宝意退而求其次,只要了一盆。

    热水很快送来,她将剩下的三分之一灵泉倒了进去,把昏迷中的人冻伤得最厉害的手先放进了盆中浸泡,再给他浸泡了腿脚。

    东狄民风不同别处,女子也大胆,男女之间大防少,月重阙看着宝意的动作,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宝意在为这影卫处理过能见到的伤口之后,想要再处理他身上的伤,却不能下手去解他的衣服了。

    见她的动作顿在那里,月重阙才拍了拍手,等候在外面的人立刻进来,从这宽敞的车厢里把已经处理过手脚上的严重冻伤,喝过了灵泉的人抬了下去,同时把那盆水也端走了。

    “郡主放心。”见着宝意担忧地跟出去的目光,月重阙同她保证,“我让他们给他换上厚的衣服,不会再将他绑在马车上,在灵泉生效之前他都不会死。”

    宝意这才望向他,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是自然。”月重阙对她一笑,“我虽不是君子,但也信守承诺。”

    马车里剩下他们二人,在雪中停了半天的车队再次开始前进。

    在重新摇晃起来的节律中,宝意坐回了床榻边,听面前的人问自己:“你三哥手上的宝物可是一颗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