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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竹筒牛乳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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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打四四方方的小窗,再做一扇木板窗子。”含钏语气很冷静,“您打完,明儿个儿就去官牙请手艺好的木匠来在里面搭建一个遮风挡雨的小木屋,您放心着好好打吧,劳烦您了。”

    含钏语气很坚定。

    含钏跟着周泥匠先到市集采购了两根又粗又壮的树根柱子,租了两个牛车,并排拉了回去,周泥匠就在东堂子胡同打墙,含钏带着小双儿转身又去官牙找黄二瓜请木匠。

    五月的天儿。

    北京城里太阳特别盛,正午时分,太阳当空照,含钏来来回回跑,鬓角面颊全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整块背都湿透了,虽穿了身利索的短打,可整个人还是像被盖在闷实的蒸笼里蒸似的,跑得气喘吁吁的。

    兴土木,是最累人的。

    既不能全然托付给师傅,又不能胡乱说些外行话,还得时时刻刻盯着...

    含钏叉着腰立在宅子外,胡同口,手里端了一盅拉提煮的凉茶,一大口凉茶,喝得她从脑子熨帖到后背。

    诶,等等。

    凉茶其实也可以卖呀?

    不止是凉茶。

    还有夏季解暑必备——酸梅汤也可!

    秋冬寒冷干燥的时候卖热乎乎的茶饮,春夏天气炎热的时候卖冰冰凉的冷饮...一年四季,街坊四邻、过往行人解渴解馋的饮子都能通过这个小小窗户解决...

    还挺好的。

    不比“时鲜”差。

    含钏脑子里有个雏形,可模模糊糊的,总抓不住缰。

    一连十日的做工,周泥匠的墙打得完美,新请的木工给这扇小窗做了两盏开合的木窗户,再将宅子里这处的灌木草丛清理干净,搭建起了一个做工精良、用料考究、四面都开了窗户的小木屋,含钏特意让他留了冬天烧火的炕和夏天放冰的缸盆——这个档口总得有人守着,人家闷在这小木屋里,这些个总要考虑到。

    含钏特意拿了橙子皮、薄荷叶、草木炭灰到那屋子吸味。

    夏天,味儿散得快。

    加之屋子只上了一层清油,没做特别考究的工艺,味道没几日就散完了。

    隔壁冯夫人这些时日又开始重新出来走动了,含羞带臊的,一踏进“时鲜”的门儿,就看到了东边的墙上开了个窗户,有些诧异,“掌柜的,这是作甚?”

    含钏笑起来,“开了个档口,专卖牛乳茶和一些子便利的茶饮,行色匆匆又想喝饮子的路人就不用进店了,就在那档口买了就走。”

    这倒是很新奇的。

    冯夫人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腹部,探了个头往里头看,看到那小木屋里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既有钉在墙上的案板,又有好几个得用的木匣子、竹框子,还摆了个一看就坐起来很舒服的摇椅,冯夫人笑起来,“您真是奇思妙想。怪不得您做的饭好吃,旁人是用手做饭,您是用脑子做饭的。”

    含钏眼睛落到冯夫人不由自主地放在腹部的手,惊喜道,“您!”又见冯夫人一脸不想声张的样子,当即压低声音,“难怪这些时日见您见得少,连带着见您家余大人也少,原是有这等喜事了!”

    真挺惊喜的。

    听冯夫人的嫂嫂的外甥女的小姑子说,冯夫人嫁给余大人五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冯家嘴上不着急,心里难保不急——冯家虽对余大人有知遇提携之恩,可也不能时时刻刻仗着恩情摆架子吧?说到底,这两口子没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还是女人!

    冯夫人面上略显羞赧,“还没坐稳,家里长辈不让出门,也不让说。您就且当不知道吧!”

    冯夫人欲言又止,想了想又住了口。

    还是再等等?

    如今她这身子骨特殊,贸贸然把这事儿提出来,她又没法子在中间说道撮合,反倒不美。

    含钏望着冯夫人笑盈盈的,赶紧把她从小木屋旁边扶了出来,“...正散味儿呢!您别凑近了!”又招呼着她落了座儿,上了几碟糕点,不敢把牛乳茶呈上去,想了想把制好的杏脯干装了一盘让小双儿送过去。

    含钏见冯夫人将杏脯干吃得干干净净的,临到夜里便收拾了一小罐儿杏脯干,又捡了两只小儿手臂长短的干花胶包了个小攒盒,让小双儿送过去。

    花胶是很好的东西,从鱼腹中取出鱼鳔,切开晒干后制成,食疗滋阴、固肾培精。含钏选的是黄唇鱼的鱼胶,是鱼胶里最珍贵、最大的那种,被当做救命的东西的。当初内务府给了白爷爷十只,白爷爷给了她三只,本是留给她攒嫁妆压箱底的好东西。

    再好的东西,也得送给对的那个人。

    冯夫人对“时鲜”当真是不错的。

    当初因裴七郎一事,“时鲜”生意寥寥,是靠着冯夫人带来的夫人奶奶们才把食肆救活过来的。毫不夸张地说,“时鲜”完全可以不开晌午的茶饮,单单靠晚上的膳食生意就能让含钏赚个盆满钵满,晌午的茶饮利润远远不如晚膳,含钏为何还坚持开下去?

    就是为了给这一群偶尔出来散散心、透透气儿的夫人奶奶,一个歇脚之地。

    在这儿有好吃的茶饮,有轻松的气氛,还有完完全全、完完整整的自己。

    不是谁的妻室,也不是谁的母亲,就是自己。

    含钏不止一次地听到有些夫人奶奶在这儿用茶饮时,唤对方的时候都是用的闺名,“玉娘!”“七娘!”“阿巧!”

    都是真真正正的手帕交。

    就像当初在宫里一样...

    掖庭里的姑娘们都是散落在地上的一颗又一颗小小的火星,若来了一阵小风,便可将这些小火星尽数吹灭,可若是这些火星聚在了一起,团成了一大块儿,便如同可燎原的火炬。

    含钏每每想到这里,就舍不得关掉晌午的茶饮生意。

    这样一想。

    含钏脑子里的那根缰抓住了。

    特意寻了晓觉寺的扶若大师定了挂档口牌子的日子,五月十八日,含钏去城东特意请给“时鲜”题字的老秀才重新提了两个字,照旧还是用石头牌匾挂在了档口的头上——

    “时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