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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鲅鱼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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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提搬了个大木桌子在竹棚子,含钏手脚麻利地置好四冷四热八盘前菜,剥了白爷爷带来的黄泥拱,从屋檐下取了一块熏得滴油的土腊肉,大刀切薄片,笋片的清香混合腊肉特有的熏制香气与猪肉所蕴含的丰富的油脂香,一点其他的料都用不着放,便可成菜上桌。

    又拿油滚了油酥鸡,蒸了八宝糯米鸭,片了一道皖鱼鱼生,炖了两只酥烂的猪蹄膀,煮了个蛋饺菌菇锅子。

    拉提上手,烤制了半扇羊。

    最后含钏煮了半斤茴香肉馅饺子、鲅鱼饺子和玉米虾仁馅儿的饺子。

    饺子皮儿也是认认真真想的方儿,茴香猪肉的是绿油油的饺子皮儿,是那菠菜舂成了汁儿和面,鲅鱼饺子是拿胡萝卜汁儿和,玉米虾仁儿的饺子皮儿是黑色的,用黑米泡水打成了浆。

    除夕的北京城,每家每户的烟囱里都飘出充满香气的白烟。

    不吹牛皮,“时鲜”家连飘出的白烟,都是北京城里最香的那一股。

    三色饺子一端上桌产,白四喜“哇”一声,“您这手艺、这心思,去御膳房也不亏!圣人最喜欢这些个稀奇古怪的菜式。今儿个御膳房甲字号的厨子把咸蛋黄洗净后塞进叉烧肉里,切成小块儿小块儿的,圣人连夹三筷,刚摆了筵,掖庭管事冯公公就过来赏了那师傅二百两银子。”

    还是御膳房挣钱,有前途。

    一道咸蛋黄叉烧便挣二百两银子!

    含钏想了想,心里默默把这道菜式加进正月间的食谱里——噱头都想好了,新式宫廷菜,三两银子让你品尝贵人最爱的味道。

    一大桌子热气腾腾,含钏往正房看了看,灯还熄着,便扣了扣门,“钟嬷嬷,请您起床吃年夜饭了!若是普普通通一顿饭,钏儿一定不扰您。可年夜饭得吃,一年尾一年头,这顿饭得吃好才行。”

    白爷爷大刀阔斧地坐着,蹙了蹙眉,看向正房。

    没一会儿,“嘎吱”一声。

    钟嬷嬷开了门,两鬓间的头发抿得紧紧的,已然换了身喜字不断纹的衣裳,与下午简直判若两人。

    白爷爷见是钟嬷嬷,一点儿没意外,哈哈笑起来,撑着拐杖,把正座让了出来,“您请上座!”

    钟嬷嬷看了看这满院子热热闹闹的人气和大家伙亮晶晶的眼神,心下很动容,抿了抿唇,朝白爷爷拱了手,“白爷您安好。”也未推辞,跟着便入了座。

    见众人坐齐了含钏挨个儿介绍了菜式,摘了些吉祥的名字,“鸿运当头-猪头糕,喜气洋洋-烤羊腿,金玉满堂-笋片咸肉煲,年年有余-皖鱼脍...”介绍完后,便拱手向白爷爷讨红封,“师傅,贺您万事如意,一日更比一日好,一年更比一年强!”

    白爷爷乐呵呵地递了只厚厚的红封过去。

    白四喜也跟在含钏后头先要自家爷爷的红封,又把腰一弯,双手在含钏跟前一摊,“师伯,贺您福如东海,来年貌若海棠三分娇,撑眼来把郎君找!”

    呸!

    不要脸!

    为了个红封,竟折腰叫师伯了!

    一边催婚,一边恭贺,还想不想要红封了?

    含钏一个红封拍在白四喜手上,“好说好说,都是徒子徒孙,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家伙都笑起来。

    一顿饭吃得极欢快,皇城那处响起三声震天的礼炮,下一瞬,东边的天际便亮了起来,上千朵烟火冲上黑黢黢的天儿,炸开成花样儿、爆竹样儿、各色花团锦簇,一朵接着一朵,天家似乎在用喜庆且热闹的烟火在向万千臣民宣示着大魏国力之昌盛,民众之富足,天下之太平。

    含钏仰着头看向天空,嘴里还嚼着一只鲜美多汁的鲅鱼饺子,闭了眼睛把烟火当星辰许愿。

    一愿挚友亲朋身体康健。

    二愿“时鲜”食肆生意兴隆。

    三愿...

    含钏睁开眼,算了,没有三愿了。

    就这两个愿望能实现,已是上天垂怜了。

    若再多,便太贪。

    鲅鱼饺子的味儿好极了,热腾腾的一口吃进嘴里,一咬便爆出鲜美的汁水——此乃含钏必杀技,放了一小块儿掺了虾米的猪皮冻。

    含钏点点头。

    正月里可将饺子放进食谱,既应景也方便,大家伙儿还能吃得开开心心的。

    她不知道的是,五里外,穿过定己门、钟武门,越过数层红墙和一整支金吾卫、羽林卫,在承乾宫中,徐慨也正吃着一只鲅鱼饺子。

    只是,这只鲅鱼饺子,面皮儿稀软,内馅儿粗糙,倒不是说不好吃,只是约莫不是现吃现包,吃进口总有些鱼肉发涩的味道。

    徐慨吃了一只便冷冷淡淡地放了筷子。

    顺嫔和贴身女使采萍对视了一眼,“不好吃?”

    徐慨抬了头,“还行。”

    只是味儿还能再改改。

    若是其他人做这鲅鱼饺子,许不会把鱼肉打得这般细,多半是将鱼肉一半舂细,一半保留颗粒感,这样口感才会比较丰富。

    徐慨想着想着,却笑了笑。

    他竟也对吃食评点得头头是道了。

    见儿子笑了,顺嫔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肘,再次与采萍对视一眼,决定不纠结于这盘倒霉的饺子,直入正题,“...前头宫宴上,圣人说要给年长的几个划府了。你、老大、老二、老三年岁都差不离,恐怕是一批的,若有想法儿尽早说说看,母妃也好去找皇后娘娘说项。”

    顺嫔怕儿子听不懂,决定再说直白一点,“搬出宫去,下一步便是议亲了。咱们承乾宫虽位份不显,却也不能什么也不知道。”

    议亲?

    徐慨蹙了蹙眉头。

    “儿子还早。”徐慨手板正地放在膝盖上,冷静分析,“大哥暂且不提,二哥是嫡次子,圣人虽如今未定下储君之位,却是众望所归。二哥的亲事必定在我之前,贵妃娘娘向来要三哥紧随其后,必定咬住父皇不放,操心完这两个哥哥,我的亲事才能提上议程。”

    那恐怕是两三年之后的事儿了。

    只是出宫开府,倒是迫在眉睫。

    毕竟成年的皇子日日进出宫闱也不像个样子。

    徐慨沉稳地喝了口热茶,茶盖子将上下沉浮的茶叶摁下,轻轻抬了抬眉,“有风声,皇子府邸划分在哪几个坊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