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庶女生存手册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胆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胆

    又过了几天,大老爷终于开始忙碌了。

    盐铁是朝廷经济命脉,不论是哪一处的官衙,盐铁司都是人人削尖了脑袋上赶着往里钻的好差事,就算是安安稳稳不动歪脑筋,一年下来小一千两银子的进项,是绝少不了的。

    要是能在盐铁司里做些手脚,一进一出就是几万两银子的动静……大老爷要盘盐铁司的帐,又怎么可能不忙活?

    先盘的是福建的账本,无数个师爷小吏日夜在总督衙门里打算盘,福建布政使郑长青派了最亲信的主簿,就住在总督衙门里,大老爷有一点疑问都是随时传人问话,半个月后帐盘出来,十多个吏员不是撤职就是收监,其中不乏郑家的亲信。

    这一下,众人算是品味出了大老爷的力度。

    杨家是要在江南货真价实地闹出点动静来了!

    连福建省都撸掉了这么多人,浙江省、江苏省,还能幸免?

    杨家一下就多了不少访客,多的是转弯抹角托了人情上门来说项的。

    “这么大的事,难道是京里……”

    也有人担心是皇上授意,由大老爷出面整肃江南一带的风纪。

    也有人婉转劝说,“朝廷里正是风云变幻的时候,您也当为自己想想……”

    大太太就只是笑,“男人们的事,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嘴比蛤蜊还紧,一个准信儿都不肯给。

    大老爷又把七娘子叫到外偏院代他写密折。

    “往年都是年先生代写的,如今年先生身体越发差了,又忙着盐铁司的事,你——要仔细,这可不是能随意玷污了的东西。”

    七娘子捧着红绫面沉甸甸的折子,心里也不禁有些微的兴奋,“小七知道该怎么做的。”

    大老爷这才放心口述,由七娘子先往信纸上抄一遍,再誊到密折上。

    “全江南享有密折专奏之权的官员,不过就这么五六个,”待她抄完了一张信纸,正磨新墨的时候,大老爷就和她闲话。“你李世叔、浙江省的石世叔、福建省的郑世叔、诸总兵并驻扎福建的毕总兵,都有密折专奏之权,这些人的话可以轻易上达天听,就算是我们杨家也轻易不能与这几户人家交恶。这就是帝王的制衡心术……”

    七娘子只是听,不说话。

    大老爷也不过是自言自语,宣泄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这一次我在江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家人是一定会密折上奏的,李家、石家、郑家会说什么,你爹我心里有数,只是这诸总兵嘛,可就难说了。”

    七娘子研墨的动作微微一顿,凝眉片晌,低声问大老爷,“父亲是要给诸总兵找些麻烦了?”

    大老爷看着七娘子的眼神里全是赞赏。

    可惜相貌上终究还是不如小六,不然就是入主中宫,也够格了……

    “这麻烦不用咱们找,东宫自然会安排的。”他往后一靠,微微翘起了嘴角,“我们和东宫之间的交情,还没深到两肋插刀的地步吧。”

    看来,太子的做法,终究是让大老爷有些心淡了。

    似杨家这样执掌江南的一方霸主,要给诸总兵找点麻烦,包保不露痕迹、无可指摘,但把这事推给东宫,也说得过去:毕竟这一番所为,是出自太子授意。

    不会笼络人心,就算是已经投靠过来的重臣,也可能渐渐与你貌合神离。太子若是个聪明人,自然品得出杨家这一招后头的心情。

    七娘子微微一笑,又提笔听大老爷口述,“战战兢兢日夜不安,惟念国库……”

    大老爷洋洋洒洒,就说了一万多字。

    又要过信纸删删改改,一边对七娘子解说思路,“以皇上的英明,也明白臣子的无奈,当时站到东宫身边,无非是为了政局可以平稳过渡。如今太子羽翼丰满,在立储的事上再起波澜,只会让政局再添波澜,对盛世名声有损无益。既然如此,限制鲁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远在京城的皇帝,一举一动中所包含的心思,被大老爷解读得丝丝入扣。

    “抬举鲁王,不过是在敲打太子,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昭明二十年皇上那场大病,据说药材传送滞难,险些耽误病情,皇上自从康复以后就再也没有召见过皇后……这里面的玄机,你要留神体会。”

    “我们在盐铁司闹出的动静,小半是为了拔除鲁王的爪牙,大半还是为了给国库多盘点出一些银两,展眼就要下西洋了,用钱的地方太多,户部尚书已经闹了几次——只要能见得到银子,就算动静再大些,皇上也都不会动怒。”

    “局面,就是要一点点盘活,越腾挪生机越旺盛,你能试探出诸家的底细,可以说是为杨家立了一个大功。”

    大老爷以不惑之年便身居要职,如今知天命的年纪,就已经做到了一品大员,自然是有几分真本领的。

    这看似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局势,被他一分析,七娘子反倒觉得杨家稳若泰山,只要不是鲁王上台,都只有更好,没有更坏。

    “小七不过是一点浅见……哪里敢居功!”她听得出神,半天才忙谦让。“要不是爹把得住,算得准,恐怕全家人两眼一抹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事了。”

    大老爷含笑看了看七娘子。

    最难得小小年纪,这样稳重,并不居功。

    他就罕见地对七娘子透出了自己的心思。“你就放心吧,爹面上糊涂,大事还是不糊涂的,这些年来,你的聪慧,爹是全看在眼底。”

    “本来想着把你许给你表哥,又怕平国公府亲戚太多,人事繁杂,他们京城人眼空心大,未必看得起你的出身,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怕委屈了你。没想到,太子詹事郑长春私底下给我写信,说是今年春下江南采选太子嫔,太子妃孙氏点名要接一个杨家的姐妹进宫做伴,你看,你的因缘可不就来了?”

    太子妃孙氏出身定国侯府,正是二娘子的小姑。

    七娘子心跳猛地一顿,一口气差点就没喘上来。

    大老爷却是难得地起了谈兴,没有留意她的表情。“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气,倔得和牛一样,要不是和许家的亲事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没准还要把主意打到小五的头上。”

    提到五娘子,大老爷的语调就慢了下来。

    “只可惜,此事未必能成,怎么说,东宫也实在是有些敷衍……”

    左思右想了一会,又是一笑。

    竟就收住了话头,问七娘子,“墨都磨一池子了,也不怕沾到袖子上?”

    七娘子这才住了研墨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小七没有写过奏折……”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下台阶。

    大老爷也就释然,索性让七娘子打下手,自己提笔蘸墨,仔仔细细地写起了奏折。

    站得近了,七娘子才看到大老爷的发根,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

    她又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身为杨家女,为杨家出力,天经地义。

    又是这么体面的身份,这么体面的夫君。

    恐怕对大老爷来说,这就是对她多年小心最大的奖赏吧?嫁进天家,成为太子的嫔妃,自此过着“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的日子,若是侥幸能生下一儿半女,更是为杨家打下了坚实靠山……

    难怪虽然嘴上说着对太子心冷,在盐铁司的行动,却还是如火如荼。

    她就缓缓闭上眼,乘着大老爷专心书写,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也只有见步行步了!

    杏花开的时候,许凤佳终于回了苏州。

    “胥口前段时间事儿多,这不一有空进苏州,就赶早来向四姨、四姨夫请安了。”

    几个小娘子一早结伴来请安,才进了堂屋,就隔着帘子听见了他低沉醇厚的声音。

    大老爷的笑声接着传了出来,“倒是辛苦你了。”

    少爷们住得近,到得姑娘们早不足为奇,最难得今天大老爷也在内院。自从盐铁司开始盘账,眼看着半个多月,他都没有进堂屋和大太太说话了。

    几个小娘子鱼贯而入,给大老爷、大太太请过安,各自落座。

    七娘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在梅花桌边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许凤佳看了七娘子一眼,又挪回眼神和大太太说话,“自从初一之后,一个多月了,胥口那里忙得不得了,还是第一次登四姨的门,外甥给四姨赔不是了。”

    大太太那里会和许凤佳计较这个。

    还在正月里,他就到杭州去杀人放火了,谁会信许凤佳整个二月份都在胥口练兵?

    就笑,“年轻人忙一点好,只要是用心差事,就算是你三个月没登门,四姨心里也是高兴的。”

    几兄弟看着许凤佳的眼神却是都有些怪怪的。

    这少年明显地清减了,眉宇间更是带了不少风霜之色。

    如果只是在胥口练兵,又怎么会练得这样吃力?

    对杭州的惨案,几兄弟多多少少,也都有自己的猜测。

    五娘子又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肃穆,好似在参加葬礼,连七娘子也学她看着脚尖不说话。

    大老爷看了看五娘子,又看了看七娘子,眼神连闪,不知不觉就露出了沉思。

    气氛一时间就有些古怪起来。

    六娘子只好笑着打圆场,天真无邪地问许凤佳,“表哥在胥口,饭菜还吃得惯吗?前些日子家里开春酒,听做客的太太奶奶们说,北人到南边来,吃不惯南边的鱼虾,都惦记着京城的美食呢。”

    没话题的时候,谈天气谈美食,是再没有错的。

    许凤佳就笑着回,“还好,我爱吃河鲜,江南风味,也还习惯。只是手下的确有些北方将士吃不惯河鱼,只是叫嚷着刺多。”

    哪怕六娘子艳色慑人,他的态度依然是落落大方,虽然礼貌上回望着提问的六娘子,但眼神清澈,并无一点遐思。

    弘哥面露思念,“自从离开京城,再也没吃过风味上佳的油鬼子……”

    几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京城的美食,大太太也听得频频失笑,气氛就渐渐松快了起来。

    大老爷的视线就落到了六娘子身上,慢慢地带出了一点欣赏。

    七娘子却一径只是望着许凤佳的右手。

    透过雪白的袖口,隐约可见他腕间缠着白布。

    看来,这位世子爷在江南造下的杀孽,应当不止于杭州一起。

    她垂下眼,调回眼神没有说话,若有若无,还能感觉到许凤佳的眼神扫过了自己额前。

    大老爷又问许凤佳,“这一次来多住几日吧?横竖——胥口的事,该也忙完了?”

    许凤佳的声音里就带了些笑意,“嗯,胥口已是没什么可忙的事,可以交给萧世叔管带一段时间,外甥倒是要厚颜在垂阳斋多叨扰几日。”

    自从去年冬季胥口大营开训,许凤佳就只是蜻蜓点水,在苏州不过住一两个晚上就走,忙碌可见一斑。

    怎么现在忽然多出了整块整块的空闲,可以在垂阳斋里闲住?

    大老爷面色不由微微一变。

    旋即又笑起来,“好,巴不得你多住几日!”

    就起身安顿,“好久没和外甥说话,凤佳跟姨夫到总督衙门走走吧,也有些公事要托你转给廖太监。敏哥、达哥、弘哥也该专心读书了,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在余容苑安心多练一练八股。”

    三兄弟都肃容应了是。

    看来杭州案时的一点小风波,是应在了这里。

    九哥一早就要去山塘书院,免了晨昏定省,几个男丁一走,屋内就只剩母女数人。

    大太太立刻关切地问五娘子,“可是真好了?这一坐就是半日,头晕不晕?”

    五娘子的病,是真的缠绵成疾了,那一日过后请医延药,病势稍有起色,又立刻反复,闹了大半个月才见好。这一次,是她年后第一次出来请安。

    慈母谆谆垂询,五娘子就算再失魂落魄,也不由挤出了笑,“好多了,就和没事人一样。”

    “哪里和没事人一样了?你看看,脸上都瘦得没有肉了!”

    大太太就拉着五娘子前后左右的打量,口中啧啧连声,一脸的心疼。

    六娘子拉了拉七娘子的衣角,两姐妹就一道退出了屋子。

    “你这一向跟着太太出门,都闻到了没有。”一边走,六娘子一边和七娘子说闲篇,“今年年初,说是有一艘船从西洋过来,带了一批西洋花露,香得不得了,被个盐商包圆了送人,上回李九娘过来,靠近了都是那香喷喷的味道……”

    才进了百芳园,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董妈妈一叠声的呼唤。

    “两位姑娘慢一步。”

    六娘子就冲七娘子挤眼睛,“又要到外偏院做你的刀笔师爷?”

    七娘子也有些诧异。

    大老爷不是才把许凤佳带到总督衙门去了?

    就转身对董妈妈笑了笑,“父亲不是这才出门——”

    董妈妈也匆匆地对七娘子一笑。

    却是急急地拉住了六娘子的手——六娘子对董妈妈笑了笑,已是要往百芳园里走了,“老爷请您到外偏院说话呢。”

    六娘子一下就怔住了。

    露出了少见的迷惑。“父亲叫我到外偏院去?董妈妈,您别是听错了吧!”

    七娘子也是一怔。

    望了望六娘子娇艳的脸庞,又有了几分了悟。

    董妈妈这才对七娘子解释,“本来是要去总督衙门办事的,和表少爷一边走一边说了几句,老爷就进了外偏院……七娘子,老身就先告辞了——费了一番功夫才追上来,怕老爷久等。”

    “董妈妈慢走,六姐慢走。”七娘子忙含笑应酬。

    回过身走了几步,本待去万花流落一带看看春色,无奈却没有看春色的心情。

    只好径自回了玉雨轩。

    才走到一半,远远地就望见了一个少年斜倚在南偏门边上,双手盘在胸前,双目炯炯地看着自己这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