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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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最终叶卿在舆图上画了一条从江南主河道濉河到盘云峰所在盆地的最短路线。

    为了旱季方便灌溉农田,濉河有许多分支,恰好就有一条河流分支在盘云峰盆地附近。不过因为早年发大水,盘云峰盆地被大水淹过,当地官府就命人在濉河分流处封了那条河道。

    现在那条分支河道的河床还在,就是常年没水过去,已经干涸了。

    叶卿有意让叶建南带人去把那条河的河道拓宽,因为河干分流处是堵住了的,便是发大水也是先从主河道流去,不必担心动土扩宽河渠时有大水袭来,也算是保证了挖河渠官兵的安全。

    从河床里挖出的污泥全都运送到峡口那边去倒掉,既处理了河底淤泥,又堵住了峡口,一举两得。

    听了叶卿这些设想,叶建南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看了许久。

    他平日里看着懒散,但认真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敛去所有的轻佻和戏谑,目光倒是平添几分锐利。

    “阿卿怎会懂这般多?”叶建南迟疑开口。

    他不喜读书,但不代表他就是个傻子。这些治水的法子,若是这般轻易就能被人想到,工部那群人早就没饭碗了。

    叶卿原本还提着毛笔在宣纸上画简略工程图,听得叶建南这话,手上一顿,笔尖一滴浓墨就滴落到了宣纸上。

    叶建南问的,的确是叶卿目前最头疼的问题,她糊弄得了一时,却糊弄不了一世。

    她把毛笔搁置在了旁边的笔架上,这才开口:“我知晓兄长心中有惑,这些东西,并非我无师自通,而是皆由高人所授。这些年叶家在朝廷的地位不进不退,也尴尬得紧,父亲治水又出了意外,论罪可大可小,我同姑母,能为叶家做的夜只有这些了。”

    叶建南还不知叶尚书此行是为萧珏办事。

    叶卿扯上太后,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便是想给叶建南一种错觉:这所有的治水法子都是她和太后在得知叶尚书出事后,为了叶家专门请教高人,这才得出的。

    听得这番解释,叶建南果然没有再纠结叶卿为何会懂得治水之法的问题,只慨叹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能想出这般填峡造湖的妙计,必然是人中龙凤,真想拜会一番。”

    封锁峡口,把濉河之水引过去淹了盘云峰,可不是填峡造湖?

    人中龙凤叶卿笑得见牙不见眼:“既是高人,自然不拘于尘世虚名。倒是兄长,此番若是治水有功,回京之后陛下若是恩准你入朝为官,六部之中,兄长想去哪儿?”

    叶建南抿了抿唇,见叶卿目光殷切,又扯开嘴角笑了笑:“再说吧,如今安王大军压境,回京还未曾可期呢。”

    他这般答,叶卿也不好再追问,二人便又商议了些关于挖河渠的细节问题。

    “咱们这边公然扩宽河道,安王那边不会察觉吗?”叶建南眉头紧锁。

    “他便是知道我们的计划,带兵冲下盘云峰,陛下手中也还有八万大军,大不了决一死战。而今首要还是得先把关门峡两岸山上的岩石给炸下来堵住峡口。”叶卿指着舆图上关门峡的位置道。

    人工挖河的劳动量毕竟有限,光靠淤泥怕是堵不住关门峡的峡口。

    “等那边峡口封住了,不管河床拓深了多少,届时只要濉河涨水,就用火药把河干分流处的大坝炸毁。盘云峰那边地势低,只要河道一疏通,届时濉河一半的水差不多都要往那边去。分流了一半的水,濉河下游的水就不会漫过河床造成水患了。”叶卿觉得这个计划是完全可行的。

    叶建南点点头表示赞许:“妙极!那位高人实在是高!把濉河一带的地势全都算清楚了。”

    叶卿心虚不已,只能打马虎眼:“要不然兵法上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从何而来?”

    不知为何,叶建南听到这句话像是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明白了什么,大笑道:“阿卿说的对!书中不仅有文士的黄金屋、颜如玉,也有沙场将军的万人敌!”

    一直到叶建南离开,叶卿都还有几分莫名其妙。

    总觉得他最后离开时,状态有些怪怪的。

    以至于后来得知自幼看书就头疼的叶建南从那以后就开始苦读兵书,叶卿也是哭笑不得。

    这些日子萧珏忙得脚不沾地,叶卿为了治水的工图绘制、地形勘测、数据演算也是愁得头发都一把都一把的掉。眼下总算是拿出了最终的方案,她总算可以短暂的歇口气。

    紫竹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如今修养得差不多,也回她身边来伺候了。

    墨竹和文竹都极其懂事,见紫竹回来,就自动做起了二等宫女做的活儿计,三人相处倒是甚好。

    只是这日文竹去前院打听关于萧珏他们那边的消息,墨竹恰巧又去厨房取午膳,紫竹才心事重重的对叶卿道:“娘娘,奴婢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跟随我多年,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叶卿不解。

    紫竹得了这话,疾步走到窗前朝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关上了窗户,又掩上了门,十分警惕的模样。

    紫竹这番举动不禁让叶卿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到底是何事能让紫竹警惕成这般?

    只见紫竹折回身来,讳莫如深道:“婢子知晓此事若是被陛下知道,怕是得掉脑袋,但婢子还是得告诉娘娘。”

    她越是这般,叶卿一颗心越是悬了起来,她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已经暗自吞了好几次口水,装作淡然道:“你说便是。”

    “奴婢被叛军抓去孙府的时候,苏妃一开始没识破是奴婢假装了您,口不择言说了许多秘辛,她说……陛下不会有子嗣。”

    这个秘密紫竹早就想跟叶卿说了,但是这几日她在养伤,不能到叶卿跟前伺候,也就没找到机会。叶卿去看她的时候,身边也跟着墨竹她们,紫竹知道墨竹跟文竹的身份,不敢公然支开她们告诉叶卿这个秘密。一直到今日才寻到了机会。

    叶卿一双眼瞪得溜圆,咋回事,古代不育男性还挺多?

    她这一下子就遇上了两?

    韩刺史这虽然闹了个笑话,但臣子没有子嗣还好说。萧珏一个帝王若是也不会有子嗣,此事若是被捅出来,只怕朝臣们就不会同意拥立他为皇。

    “陛下……也跟韩刺史一样?”叶卿咂舌不已。

    紫竹却摇了摇头,下了另一记重锤:“苏妃说,迄今为止陛下都还没碰过妃子,说是陛下碰不了。”

    叶卿:卧槽!

    皇帝这是直接……

    想起自己侍寝那些日子被皇帝各种奴役批奏折,她觉得此事的可信度有点高。

    紫竹一脸担忧:“娘娘,您之前侍寝,没发现陛下异常?”

    叶卿没回答她这话,而是板着脸严肃道:“如今虽是在宫外,但天子威严也是不可亵渎的,此事修要再提!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本宫也保不了你。”

    紫竹也知道这事关皇家秘辛,连忙点头:“奴婢知错,奴婢已经把什么都忘了!”

    紫竹的忠心程度叶卿是不用怀疑的,她摆摆手示意紫竹退下,自己心中的惊骇却久久不能平复。

    叶卿觉得吧,自己以后要多多理解皇帝的不按常理出牌,还得多给他一点关爱。毕竟听说那啥不行的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

    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那些东厂太监,一个个的都变态得要死。

    希望皇帝还没变态到那份上。

    晚间萧珏披星戴月回房的时候,就发现平日里这时候睡得跟只小猪似的叶卿,今夜竟然还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看书。

    旁边的烛台上点了三支蜡烛,把这一片照得亮堂堂的。

    叶卿沐浴后只着了一件素白的里衣,擦得半干的一头黑发披散下来,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白皙如玉。她身后垫着一个软枕,怀里还抱着一个软枕,怀中那个软枕直接抵到她下巴,手上捧着一册书。

    萧珏二十多年在宫中养成了习惯,行坐皆有礼仪。他还从未见过像叶卿这般姿态看书的。

    不知是不是叶卿这下巴抵着软枕的小表情太享受了,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这样看书或许十分舒服的错觉。

    因为这个姿势,叶卿脸上的婴儿肥更明显了些,萧珏眸中闪过几丝狭促的笑意。

    大翰朝女子皆是十五岁成亲,叶卿虚岁十八,过完八月的生辰才算是真正满了十八岁。

    跟她同龄的女子不少都已经当上母亲了,偏偏她面上还一团娇憨之气。

    叶卿五官若是完全长开,给人的惊艳不会低于有着京都第一美人之称的苏如意。

    但眼下看到她,叫人心中升起更多的是怜爱。

    不论是她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娇俏脸蛋,还是那双肉乎乎的爪子,都叫人瞧见了便心生欢喜。

    萧珏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有些像个果农,他的果园里有一颗这世上最好的果子,他每天都想吃掉它,可惜它还没完全长大。

    这滋味有些煎熬,但是得忍着。

    他没直接走过去,而是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看着他的小皇后。

    叶卿见他站在门口,梗着脖子呆了一会儿,随即歪着脑袋看他一眼。

    皇帝站门口吹冷风做啥?

    那双好看的眸子澄澈无比,仿佛永远也染不上任何杂色。

    萧珏嘴角无意识扯开一个弧度,带上门走了过去。

    “怎还未睡?”他坐到了罗汉床旁边,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一扫而光。

    手放下的时候无意间拂过叶卿那双嫩白的脚丫子。

    明明只是轻轻一触,却像是有电流划过。

    萧珏指尖轻颤,叶卿吓得一哆嗦,赶紧把脚丫子缩回了裙底下。

    她不喜欢穿着绫袜入睡,所以沐浴后就没穿袜子。

    叶卿偷偷打量萧珏一眼,萧珏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她就是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男人脾气都是喜怒无常的,甚至还有些异于常人的癖好。

    叶卿在心中默念要理解残疾人士。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过惊举动,她放下手中的书卷蹭了过去,回答萧珏方才的话:“臣妾在等陛下归来啊。”

    这话一听就很假,平日里她可没这么殷勤。

    萧珏打量她一眼,挑了挑眉:“你都知道了?”

    叶卿:?

    她知道什么?皇帝不行的事?

    叶卿心底有些没底,紫竹中午才告诉她这个秘密,皇帝晚上就知晓了?

    她想了想道:“无论如何,臣妾都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不管皇帝你行不行,我都不会嫌弃你,懂我意思吧?

    萧珏听了她这话,似乎心情极佳,伸手轻轻掐了掐叶卿的脸:“无妨,你庶兄那边捅了篓子,正好能名正言顺削了你父亲此番治水的功劳。”

    叶卿:?

    那啥,她和皇帝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