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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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亲王领兵出征西凉!

    这下子,凤鸾可是再也坐不住了。

    本来因为那天地道里的事,想着暂且回避大伯父的,但事关凤家命运,那里还管的大伯父和母亲有多少瓜葛?凤家出事,上上下下全都得跟着去死!

    她急匆匆去了松风水阁,却不巧,人并不在。

    丫头回道:“大老爷还没回来。”

    凤鸾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丫头有些惊讶,可却不敢开口撵她走。

    最近二夫人大闹晴雪堂的事,虽说上面封口不让乱传,可私底下,凤家上上下下还有谁人不知?再说了,除了二夫人厉害以外,这位嫡出小姐也不是好惹的。

    小姐是娇客,府里面就连太夫人和大夫人,见了她,都得哄着、让着几分呢。

    更不用说,凤家姑娘一向嫁得十分好,从皇室贵族,到公卿官宦人家,凤家女是一家有、百家求,指不定这位小姑奶奶是何造化。没准儿做个皇妃、王妃,再不济也是公侯夫人,或是高门官家太太,哪里得罪的起?

    因而赶紧陪笑,上了好茶,“二小姐且坐一会儿。”

    凤鸾看都没看一眼,挥手道:“下去。”

    她满心难以言说的不安和恐惧,前世凤家被抄,那一天哭号遍地,哀鸣声声,那些翻天覆地的景象,仍旧历历在目。

    还记得当时,自己看着满院子冲进来的官兵,吓的慌了。从后面跑出去,心急如焚的要去寻找母亲,入目却是四处乱跑的下人,尖叫的、逃窜的,有丫头撞了自己也顾不上,只拔脚往海棠春坞飞跑,哭喊道:“娘,娘……”

    哪怕母亲不爱亲近自己,可是遇到危险,孩子寻找母亲却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海棠春坞里,一片凌乱狼藉的凄惨景象。

    自己冲上了台阶,进了寝阁,只见甄嬷嬷等人都围在床前,密密围成一圈儿,悲伤的气氛在屋子里面蔓延。“娘……,娘你在里面吗?”自己奋力推开丫头,冲到了最里面,急切道:“母亲,我们快跑……”

    下一瞬,自己愣住了。

    母亲穿了镂金丝绣牡丹花纹蜀锦衣,明紫色外纱,深莲紫锦绣内里,臂间还挽着她最爱的飞云披帛,下着一袭玉台金盏凌波长裙。脸上画了飞霞妆,淡淡晕开,满头青丝挽瑶台望仙髻,好像一个沉沉入梦的睡美人。

    唯一不合时宜的,是她躺在床上,还穿了一双镂金百蝶杏黄绣鞋。

    “……”自己张大了嘴,再也喊不出一个音节。

    姜妈妈冲了上来,泪如雨下,将自己紧紧搂在怀里,痛声哭道:“小姐别看了,别看……,夫人只是睡着了。”

    忆起前世,凤鸾不自禁的一阵泪眼朦胧。

    “阿鸾。”凤渊不知几时走了进来,惊诧道:“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哭?”

    凤鸾抬起头,擦了擦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进来说话。”凤渊径直往里走,待侄女跟了进来关上门,才问道:“是不是听说英亲王出征的事了?你啊,就算梦里的危险有道理,可还没发生,不用吓成这样。”

    凤鸾苦涩一笑,“是。”

    凤渊在太师椅里面坐下,沉声道:“你的梦,那些预见的事,我都细细的和英亲王他们说了。襄亲王和郦邑长公主还信了几分,有些担心,英亲王他……”一声叹息,“他素来独断专行惯了,哪里听得进去?”

    “所以他执意要去出征?!”凤鸾急道。

    “是。”凤渊颔首,解释道:“英亲王说,梦里的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便是偶尔有几件应验,也不过是凑巧罢了。又说,就算你的梦有些说头,那么既然知道皇上有意动手,只消提前提防着便是,难道自己还会蠢到真被陷害?!”

    凤鸾无语了。

    但也能理解,对于英亲王那种连皇帝都不畏惧的人,从来就没什么可怕的。

    凤渊又道:“他还说,再过几年他就要六十花甲,哪里还能再有机会领兵出征?人活一辈子,到老了,能够轰轰烈烈一次方才值得。”摇了摇头,满是无力和无奈,“他甚至还威胁我,说再拦着,就断了和凤家的亲戚情分。”

    “那怎么办?”凤鸾担心道:“就这么看着他去西凉送死?再牵连凤家。”

    “管不了,管不他们了。”凤渊连连摇头,“英亲王为人刚愎自用,便是皇上的话,他还十回有三回不听的,我是真劝不动了。”叹了口气,“至于说给英亲王下绊子,不让他出征,依他的脾气,肯定会叫凤家人下不来台。”

    凤鸾对英亲王府没有什么感情,他们不听,又管不了,只得随便英亲王好了。她着急的是凤家,忙道:“他们不听劝也罢了,那咱们呢?凤家的人要怎么办?英亲王毕竟出自太祖凤淑妃,他出事,拔出萝卜带出泥,凤家马上就会惹火烧身啊。”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凤渊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有些事不往坏的方面想,还不觉得。这段时间,我仔细的观察了皇上,以及他的态度,隐隐的……,的确是有肃清障碍的意思。”长长一声叹气,“这不奇怪,毕竟皇上登基都几十年了,帝心渐隆,早已不是刚登基那会儿了。”

    当年皇帝刚登基,羽翼未丰、根基不稳,不得不与臣子们周旋,敬重权贵,礼让权势显赫的皇兄,但总不能忍一辈子吧?要那样,只怕皇帝死都不瞑目。

    偏生英亲王是个一根筋,跋扈惯了,转不过这个弯儿。

    凤鸾根据前世的种种推断,细细分析,“我想过了,皇上未必就打算赶尽杀绝,不说他念不念旧,单是为了脸面好看,就不便把功臣们赶尽杀绝。”

    凤渊目光露出一丝赞赏,点点头,“你继续说。”

    “皇上想要的,是让所有臣工百姓悉数臣服,这才是为君之乐。”凤鸾回忆前世在宫中的经历,凤家的惨案有很多原因,并非全是皇帝一手造成,“但如果英亲王有罪的话,凤家难免被牵连,到时候就算皇上没那么狠心,凤家的对手呢?只怕少不了落井下石。”

    “是啊。”这话算是说到凤渊心坎儿上了。眼下凤家风光鼎盛的时候,那些对手拿凤家没办法,然而凤家一旦有事,----墙倒众人推,他们可有得是厉害手段!特别是圣意露出处置凤家的意思,那就更危险了。

    凤鸾心急如焚,接着道:“既然英亲王咱们劝不动,那就管好自己,赶紧退出这场皇上和臣子的厮杀罢。”她提出建议,“要不大伯父你和大哥辞官,咱们暂时避一避,甚至可以回祖籍几年。”

    “不行。”凤渊摇了摇头,“这样做太明显不说,而且好端端的,我要拿什么理由去辞官?皇上会怎么想?其他朝臣们又会怎么想?就算告老……”他苦笑,“我这年纪也够不上啊。”

    “那怎么办?”凤鸾坐立不安,惶急道:“就这么干等着不成?!”

    “好了,别太担心。”凤渊倒没有她那么着急,淡然一笑,“英亲王出征大军走到西凉,总得二十多天,再等第一场仗打起来,少说一个月了。更何况,他已有了防备,只怕事情还会另有变数。总之,这段时间我会把凤家给安排好,不管别人如何,我不会让凤家跟着去送死的。”

    凤鸾听他这么说,稍稍安定,只是还不能完全放心,“真的没有问题吗?侄女想着,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办成的事。”

    凤渊笑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我和你大哥他们,还有幕僚们,会仔细商议如何周全行事的。”看着侄女,倒是劝了一句,“你母亲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心里苦的很……”

    凤鸾顿时抿了嘴,别过头去。

    凤渊一声叹息,“罢了,将来自有机会向你说明。”

    “那为什么不能现在说?”凤鸾忿忿道。

    “父亲。”凤世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喊道:“儿子可以进来吗?”

    “进来罢。”

    凤世朝二十出头的年纪,年轻虽轻,但是性子沉稳,颇得乃父之风。进来意外的见到了堂妹,也只是目光一讶,“二妹妹。”

    “大哥。”凤鸾起来见礼。

    凤渊有事跟儿子细说,便道:“阿鸾你先回去。”

    凤鸾还想问问母亲的事儿,可是当着堂兄,怎么问的出口?虽然不甘心,但也只好带着埋怨告辞而去。

    “父亲,这可怎么办才好?”凤世朝上前关了门,回来说道:“现在圣旨已下,英亲王终究还是不听劝解啊。”他这么说着,又有一点小小迟疑,“但是阿鸾的梦,真的可信么?儿子听着总觉得过于玄乎。”

    “阿鸾的梦只是提了个醒儿。”凤渊冷声道:“我相信的,不只是她,更是这些日子对皇上的观察!”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墩在桌上,“据咱们的人回报,皇上已经在暗中清查一些旧事,好几桩都能和英亲王扯上关系,等到翻出来,够他喝大一壶的。”

    “当真?!”凤世朝一脸惊骇,“那……,父亲可对英亲王说了?”

    凤渊冷笑道:“他的性子,哪里是怕过人的?说皇上查他,只要把相关证据都毁了就行。却不明白,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罪名是可以编织的,有时候甚至根本就不需要罪名。”

    “这么说来,皇上这次是下定狠心的了。”

    “没错。”凤渊目光沉的好似要下雨,乌云密布,徐徐道:“本来当初英亲王未能登基大统,就多有怨言,经常说一些不合适的话语。当年皇上刚刚登基,又受制嫡母范太后不便动手,现今范太后已死,皇上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大,哪里还甘心一辈子谦让于人?只怕不让英亲王低头,皇上这个帝王就做得不痛快,到最后……,就只好拧掉那颗不听话的脑袋了。”

    “这……”凤世朝摸了摸额角冷汗,有点虚脱屋里,缓缓坐下,“咱们和英亲王、襄亲王、郦邑长公主是亲戚,平时又走得近,回头不定牵连出什么来啊。”

    “所以……”凤渊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咱们家得避一避风头。”抬头看着年轻有为的儿子,“世朝,凤家这一次估计得沉寂许多年,你心里要有准备,甚至……,要等到下一任皇帝去了。”

    凤世朝起身道:“儿子谨领父亲训诫。”

    下一瞬,他又惊诧问道:“下一任?父亲连这个都知道了?”

    “这个么……”凤渊掠着美须笑了笑,“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但阿鸾的梦,倒是有些预见,我暂且没有拿定主意信不信。”他眸光转瞬深邃起来,“如果咱们真的掌握了未来十年朝堂走向,知道下一任潜龙,那么……,等个十年又何妨?不过这事,我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凤世朝沉默不言语了,事关重大啊。

    ******

    凤鸾忧心忡忡,凤渊和凤世朝父子紧锣密鼓筹划。但是对于其他凤家人来说,天还是蓝的,水还是绿的,空气还是和平常一样清新。甚至还对英亲王的出征颇为期待,想着等他打了胜仗,凯旋归来,凤家跟着沾沾光辉荣耀。

    比如凤太夫人,这些天就一副喜气盈腮的样子。

    除了跟着英亲王与荣戚焉以外,还因她办成了一件大事,不是别的,正是凤贞娘的婚事。她带了几分得意,吩咐道:“快去叫龚姨娘过来。”

    龚姨娘最近被吓破了胆子,因为经常半宿都睡不着觉,只几天功夫,人便消瘦了一圈儿,脸色也黄黄儿的。加上穿得素净,葛兰衣裳,墨绿的裙儿,更显得她仿佛老了十岁,好似哪家新寡的孀妇。

    凤太夫人一瞧着就不欢喜,“做什么这般素净?瞧着跟黑乌鸦似的。”言毕觉得不吉利,呸了两口,然后道:“人都说贤妻美妾,你是妾,自然是要好生打扮打扮,哄得老爷欢喜的,弄成这样,那个男人会喜欢?你要是不乐意伺候老爷,我就再拨两个年轻丫头过去。”

    她随口一说,只是训斥龚姨娘的口角。

    却把一屋子的丫头吓白了脸。

    开玩笑!就二老爷那个病恹恹的样子,还能不能生养,都是两说,谁愿意去虚度青春啊?况且生了一双儿女的龚姨娘,在二夫人手底下,都给弄得没了魂儿,年轻无子的通房不更是找死了。

    丫头们都低了头,生怕太夫人一时兴起,就指了自己,让去给二老爷做通房。

    好在太夫人今儿心情好,没太上火,训斥完了龚姨娘,又得意起来,“我给贞娘找了一门极好的婚事。”

    龚姨娘顿时打起精神,忙问:“是哪家公子?”

    “公子?”凤太夫人显然对这个称谓不满意,不过亲事还没定下,不能张扬,挥退了跟前丫头们,才道:“是肃王殿下。”

    龚姨娘吓了一大跳,“肃王?可……,可可,他已经成亲了啊。”

    “难道贞娘一个庶出的,还想做王妃?!”凤太夫人没有得到预期的奉承,不高兴了,沉下脸来,“肃王殿下是什么人?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除了太子殿下,没有比他更矜贵的人了。”

    龚姨娘的脑子有些乱,喃喃道:“我明白,二小姐是我生养的,自然不能给皇子们做王妃。可是肃王不仅成亲,还有儿子,嫡子庶子都有,二小姐年纪小小的,嫁过去怎么压得住?”更难以启齿的是,“况且肃王已经三十多,二小姐才十三……”

    算算年纪,肃王只比二老爷小一岁。

    凤太夫人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话?肃王三十多怎么了?有儿子怎么了?”不免带出几分气性,冷笑道:“贞娘又不是嫡出,难道进了肃王府还辱没了她?皇后娘娘做她的婆婆还委屈了她?”

    龚姨娘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她愁眉不展,“我是听说,肃王府有一个很厉害的郭侧妃,不光貌美盛宠,生了两个儿子,而且还是宫中丽嫔娘娘的侄女。二小姐进门以后,岂不是要被欺负……”

    凤太夫人不以为然,劝她道:“怕什么?咱们家还有仪嫔娘娘呢。”

    龚姨娘纠结道:“可二小姐年纪小,暂且无子。”

    “你养的闺女是金人儿呢!”凤太夫人彻底恼了,自己辛苦一场没得句好话,反倒被挑了一堆毛病,气得将茶盖猛地一合,“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你们自己去找天皇老子嫁吧!肃王妃那边,我自己贴了老脸去赔罪。”

    龚姨娘听到“赔罪”两字,便是心下一凛。

    情知再反驳便会惹恼大夫人,赶忙磕头,“是我一时糊涂,没想明白。”急急描补打圆场,“这门亲事虽然不是十全十美,可也是极、极好的,多谢太夫人费心了。”

    凤太夫人的脸色稍稍缓和,抬手道:“起来罢。”因为心里的那些盘算,打起精神细细解释道:“你放心,咱们家的姑娘过去不是做侍妾的,王妃娘娘都跟我说好了,只等贞娘一过去,就让殿下上折子请封侧妃。”

    龚姨娘原本是勉强应承的,听了这个,倒是有了三分愿意了,追问道:“肃王妃真的是这么说的?给二小姐请封侧妃?”

    “难道王妃娘娘还能撒谎?我还骗你?”

    “不是,不是。”龚姨娘忙道:“我……,我这是太欢喜了。”

    凤太夫人笑道:“放心好了,肃王妃亲口答应我的,说要请封贞娘做侧妃,真真儿的,十足真金那么真呢。”自己相信肃王妃说的不是假话,眼下她病得快要死了,正想找个世家大族的贵妾过去,好打压郭侧妃,帮着她唯一的嫡子出力呢。

    只是这话不能对龚姨娘说,转而道:“你是知道的,肃王妃的身子不是太好,万一将来……”语气一顿,“你想想,咱们贞娘出自什么人家,那位置还不是她的吗?”

    龚姨娘闻言一怔,“这……”

    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说,女儿还有做王妃娘娘的命?

    凤太夫人又道:“那郭侧妃是侧妃,贞娘也是侧妃,两个人中间,自然有一个要被扶正做王妃娘娘。到时候有了机会,凤家为了多出一个王妃,肯定会帮着贞娘出力,那位置自然是她的了。”

    龚姨娘虽觉得这种希望不大,将来变数多,但是多了一层希望,心里不免又添了几分愿意。神色也松动了,喃喃道:“是,是呢。”

    “所以啊。”凤太夫人越说越滔滔不绝,笑道:“这门亲事,除了肃王年纪大些,有了儿子,别的真是万里挑一呢。再说了,咱们贞娘还年轻,肃王又正春秋鼎盛,贞娘想生多少生不得?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肃王作为胞弟肯定要封亲王,贞娘的儿子,怎么着都能捞一个郡王做做吧?”

    龚姨娘的目光一阵闪烁不定。

    凤太夫人招了招手,压低声音,“要是贞娘得宠,前头世子再出点什么事儿,那她将来的福气就更大了。到时候你也跟着享福,不光生了王妃娘娘,底下还能再出一个小亲王呢。”掐着对方七寸,细细敲打,“贞娘好了,世杰有了好姐夫、好外甥,自然就跟着出人头地了。”

    “这……”龚姨娘的眼睛亮了起来。

    太夫人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况且还能怎样呢?

    自己先得罪主母,再和老爷生分,要是再得罪太夫人,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而女儿先拒绝穆家,再拒绝肃王府,将来又能嫁着什么好人家?除了欢欢喜喜的答应,别无选择了。

    罢了,罢了,她咬牙一狠心,只当是给儿子找个好出路罢。

    ******

    “这门婚事是极好的……”龚姨娘这样对女儿说道。

    凤贞娘默默听完,没做声。

    龚姨娘心中也是有愧,可又不敢说,怕越说,女儿反倒越发担心,只能强打起笑容说道:“不管怎么说,总比把你嫁给穆三爷强吧?反正前头都有儿子,吃了亏,还不如在名分上头补一补,好歹挣一个体面。”

    凤贞娘静默了许久,方才微笑,“是啊。”

    因见女儿乖巧,龚姨娘心里不免更加难受了。

    ----都怨自己心太高!志向太大!

    一心想着给女儿挑最好的亲事,推了穆家,如今连继室都做不成,只能做妾,反倒是害了女儿了。

    肃王府的这门亲事啊,不敢深想。

    要顺着太夫人所说去想,自然都是好的。一进门,就是肃王侧妃,再等熬死了肃王妃扶正,做王妃娘娘。将来生几个儿子,少说封个郡王,进一步还有可能做亲王,这样当然是极好的。

    可实际上,哪有这么轻巧便宜的美事?

    贞娘年纪小,身子和脸蛋都还没有张开,况且本身又不是绝色,不像夫人和二小姐那种花朵一般的人儿,只怕未必讨男人喜欢。再说了,肃王府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贞娘过去做妾,排排号,都不知道是哪一号了。

    而且肃王府嫡子庶子都有,宠妃也有,美妾肯定少不了。

    一想到,要把年纪小小的女儿扔进狼窝火坑,让她去和这些人周旋,自己就是提心吊胆的,心下没个着落。

    “姨娘。”凤贞娘淡声道:“既然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我就放心了。”她一向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姨娘为了我,忙了一整天肯定累了,去歇歇罢。”

    “我……”龚姨娘欲言又止,明显看出女儿这是勉强接受,想要劝解几句,最终还是说不出有力的安慰,只得狠心出去了。

    凤贞娘上前关了门,缓缓坐下,眼泪无声无息的掉落。

    ----自己这是被姨娘给误了。

    本来穆家的亲事是有些瑕疵,但还不算太坏。

    毕竟穆三爷本来就是庶出,承爵轮不到他,即便他有嫡子,不过是将来分走一点财产,对自己影响不是太大。自己嫁去穆家,门当户对,穆三爷不敢慢待了自己,他再念着自己做继室,名分上受了委屈,少不得会多怜悯几分。

    只要自己用心经营小日子,还是能过好的。

    纵使不能鹣鲽情深,至少可以举案齐眉,拢不了他的心,自己大不了给他纳几房美妾,然后养个一儿半女安生过日子,想来不会太差。

    可姨娘总是不甘心,想争更好的,没有一点瑕疵的。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加上做不了主,只能任由事情一步步走到今日局面,后悔都来不及!

    凤贞娘捂住了嘴,默默着泪,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眼下去肃王府做妾,不说封不了侧妃,就算凭着凤家的势力封了侧妃,那又能如何呢?前有狼、后有虎,自己半路插进去,哪有那么容易胜出的?想那肃王殿下见多了美人的,自己长得平平,他会怜惜自己几分?他有嫡子,王妃还没死,郭侧妃有子有宠,自己一个小小庶女过去,且得有好些日子煎熬呢。

    况且王府争斗凶险,可不是争点财产而已,只怕往后,自己夜夜都不得安睡。

    退一万步说,纵使自己有那个福气和运气,顺利熬到王妃死了,并且真的做了肃王的继妃,……路也不是好走的。

    自己无子就不说了,便是有子,前头嫡出庶出的“儿女们”,哪一个是好惹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能为娘家挣光,那是凤家生养自己应得的,但若是在肃王府里面混不好,给娘家惹事,谁会在意自己一个庶女的死活?谁为自己出头?!

    凤贞娘伏在枕头上呜呜的哭,咬了牙,心头哽噎的一阵阵疼痛。

    说什么好亲事?

    祖母啊,祖母!她给自己找了这门亲事,不过是因为嫡母跋扈,父亲懦弱,所以才卖了自己,给她找点势力撑腰罢了。

    自己好便罢,不好……,那只能怨自己命苦。

    祖母是绝对不会施以援手的。

    凤贞娘心里尽是无穷恨意,恨祖母凉薄,恨父亲无能,甚至恨生母,把自己弄到这般不上不下的田地,----好歹是奉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又不是小门小户的,去王府做妾算什么?现在自己才明白,祖母靠不住,父亲靠不住,就连一直疼爱自己的生母,为了弟弟……,也不管自己了。

    罢了,这世上谁都靠不住。

    ----唯有自己。

    凤贞娘把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不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