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庶香门第 > 200 守孝

200 守孝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萧四郎进了门,析秋喃喃的看向他:“四爷……”

    “怎么了?”萧四郎拧了眉头走过去,见析秋的表情有些怔忪,不由露出担心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析秋想到邱妈妈刚刚说的话,大太太去了……就在今天下午……

    她心里的头感觉很怪,伤心难怪不舍自是不会,可也没有多少的高兴,因为她从来没有盼望大太太真正的离开,似乎是习惯了吧,习惯了想到佟府就想到想到大太太,因为她在她整个少女生涯中所占的位置太重要了……

    让她难以忘记,更无法释怀。

    和大太太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日日如履薄冰的讨着生活,和七弟和姨娘见面不敢说话的日子……她小心翼翼的讨好,处心积虑的藏拙,等等,实在太多了,多的将她整个青春装满了,多的无时无刻每一件事都与她脱不开关系。

    可是如今这个人,就这样走了。

    析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大太太代表着她的一段人生,不管她带来的是好或是坏,可是那都是她的人生,在今天,在大太太突然去世的消息中,她在佟府的一切和过往,似乎也变的那么遥远……她看向萧四郎,去想当初的无数个难熬的日夜,却觉得是那样的不真实。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环住萧四郎的腰,靠在他的胸前,低声道:“大太太……去了。”

    萧四郎身子一怔,但也是只是愣了一愣,他搂住析秋慢慢的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那我明日带敏哥儿去一趟。”

    “嗯。”析秋点了头,想了想又道:“我让岑妈妈准备三牲祭品,这几天恐怕要劳累四爷多跑几趟了。”她在月子里回不去,炙哥儿还太小也不能带去,但因是嫡母除了要去的礼节不能少,她和炙哥儿以及敏哥儿也要穿了孝服,至于萧四郎,便是不能日日待在那边,但也要每日去走个过场露了脸面才是。

    萧四郎点了头没有说话,依旧是抱析秋在怀中,他能理解她的此刻的感受,便是当初萧延诚死时那样,或许在彼此心中厌大于喜,但是不管你对他如何的恨或是讨厌,但终有一点是永远也无法抹灭更无法否认,在漫长的日子里,对方在你生命中所占据的重要性。没有了这个人,在那一刻里仿佛是缺失了一块一样,竟然有一些不完整,好像是隔断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没有联系,仿佛那不是你的人生,现在再去回想,就觉得那样的遥不可及,那样的不真实……

    他甚至产生了怀疑,就如当初萧延诚在他面前倒下去时,就如当初搭弓射箭他射的是丹蓝而不是萧延诚一样……

    “四爷。”析秋靠在萧四郎的肩头,闷闷的道:“四爷不用担心……其实,妾身并没有伤心。”说着她想到自己的腿,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当初跪在三姐姐的院子里,地上的雪仿佛无数的绣花针一样扎进我的腿膝间,我当时很老实的跪在那里,可是在心中却骂了无数个人……”她语气轻松的道:“我就想,若是大太太有一天死了,我一定不会给她守孝,我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如何对待庶女的,我们姐妹几个过的是怎样的艰难……”说着又叹了口气。

    萧四郎沉默的听着她说话,她说的很轻松,但是他却知道,因为那次她落了腿疾,在其后的很长的时间内,她吃了许多的苦,便是现在也没有完全的康复,但她现在说起来,却好像只是小孩子偷吃了糖果,母亲轻罚她一样,那样的漫不经心……

    他心疼的搂着她,在她发顶亲了亲,安慰着:“傻丫头,都过去了,从前已经结束了,将来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

    “嗯。”析秋点着头,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或许是为大太太,或许是为她自己,她回应萧四郎:“妾身有您,有炙哥儿,有敏哥儿……还有许多许多的人,妾身觉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萧四郎松开她,捧着她的脸轻轻吻着她的眼泪,疼惜不已:“别哭了……即是幸福,就不该哭。”说着,又亲了亲吻他的嘴角,喉间也是呢喃出一句话:“有你……我也很幸福。”

    “四爷!”析秋推开萧四郎,红着脸道:“妾身没有洗澡没有洗头……”蓬头垢面的,她自己都不愿照镜子看。

    萧四郎却是擦了她脸颊的泪,挑了挑眉仿佛是无声的反抗,又搂着她亲了亲:“便是再难看的我也见过。”意思是,我不介意。

    析秋听着却是眉头一拧,嗔瞪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靠在他肩头:“不知道家里头这会儿是不是乱成一锅粥了。”

    可能,第一个受不了的便是梅姨娘吧。

    佟析玉今年十三了,大太太这一去佟府就是要守孝三年,三年后佟析玉已经十六岁了,若是运气好能定了人家,三媒六娉之后也要一年后……那还是想的好的,不好的呢,佟析玉毕竟是庶女,陪嫁也不会有多少,高不成低不就的想说的好人家谈何容易,若是十七能嫁出去倒也不错,可就怕到时候一拖再拖,她的婚事很可能就这样拖没了……梅姨娘如何能不着急。

    “你若不放心,我去看一看吧。”萧四郎拧了眉头:“正好我也有事找岳父和闻贤商议。”

    析秋听着一愣,问道:“何事?”

    “任隽的事。”萧四郎淡淡的道:“我和任隽也是一场交情,平凉之地以他所行三年必是有去无回,若是任三奶奶愿意陪同,平凉那边我可以帮忙打点,一家人在那边虽不如在京城富足,可总有人照应他,也不至于太落魄。”

    析秋知道萧四郎的意思,任隽花天酒地这么多年,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这一去长途跋涉平凉又是清苦之处,去了还不单只是过日子,还要服劳役,任隽如何能受的了,若是佟析言能去,一家人在一起熬过这三年,到时候回来守着武进伯府分出的财产,做些买卖,虽不能和从前比,但拮据些过生活也不是不可。

    但是,她却觉得佟析言不会去。

    “那四爷去吧,和大老爷以及大哥说一声也好。”这也是萧四郎的能力和心意,对方领不领是一回事,他们送没送又是另一回事,她虽不在意这些,但也要看对什么人,如任家这样的情况,事情还是摆在表面上比较好一些。

    萧四郎便点了头站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道:“那你早点休息。”说着一顿又道:“炙哥儿让周氏带着吧,你若想带等出了月子也罢,这会儿还是你的身子最重要。”

    “知道了。”析秋点了头,又道:“四爷再派人去和二哥说一声吧,鑫哥儿总是要去的。”

    萧四郎目光动了动,点了头没再说什么,掀了帘子出了门。

    岑妈妈进来了,回析秋的话:“一时间三牲祭品筹出九台来也不易,奴婢明天一早想出去一趟,将东西凑齐……您看去迟些可行?”

    “你看着办吧。”析秋点了头又道:“你带着春柳和碧槐回去,看看家里头可有要帮忙的,若是人手不够就将他们两个留在那边帮忙,实在不行去医馆里将金大瑞家的叫过去跑跑腿。”

    岑妈妈点头应是,出了门,府里头显得很安静,便是周氏也是将炙哥儿抱的远远的,大家都知道夫人的嫡母去世了,这会儿夫人定是伤心难过,哪里还敢出声闹腾。

    晚上析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邱妈妈的话不停在她脑中回旋,她并未和萧四郎说大太太很有可能是被佟析言气死的,毕竟那不是光彩的事,可是想到佟析言她也是不得不叹气,大太太都已经是这一等田地了,你何必多此一举呢,还白白担了这样的名声。

    若是传出去,恐怕往后在京城她也别想立足了。

    忤逆嫡母,谁能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胡思乱想了一夜,析秋下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半夜她仿佛是听到了炙哥儿在哭,惊醒过来喊春柳进来:“炙哥儿是不是在哭?”

    “没有!”春柳帮析秋倒了杯水递给她:“夫人要是不放心,奴婢过去瞧瞧吧。”

    析秋点了点头:“去问问夜里吃了几次奶,乖不乖……若是不行还是抱来我这边吧。”春柳应是出了门,不一会转身进来,回道:“夜里吃了两次,换了四次尿布,这会儿挺好的……奴婢见他睡的香就没抱过来,夫人就安心睡吧,没事的。”

    析秋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重新躺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等天快亮时岑妈妈进来和她打招呼出门,她问道:“四爷昨晚几时回来的?”

    “像是下半夜,我早上去的时候,见天诚下半夜打了水去给四爷梳洗……”岑妈妈一一回了:“那奴婢出去了,早些回来四爷也能早些过去。”

    析秋点了点头,岑妈妈便出了门去。

    周氏将炙哥儿抱过来,析秋搂在怀里见他正睁着眼睛,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一会儿落在析秋的脸上,一会儿又落在头顶的帐子上,析秋眉梢微挑就拿了床边先前她包着头的大红抹额来,在他眼前晃晃……果然就瞧见炙哥儿的视线,跟着红色在转动。

    析秋又松了口气,至少视力没有问题,她又对周氏说:“你在他左边拍手试试看。”周氏闻言,就轻轻的在炙哥儿的左耳边拍了拍手,炙哥儿仿佛受了惊一样,立刻转头去寻声源……

    周氏看着析秋,就有些纳闷的问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她没看明白。

    析秋朝她笑了笑,并未回周氏的疑问。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于紧张,但在这里医疗条件太过落后,由不得她不紧张……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并且能养大成活的几率实在是不到一半。

    稍后她问道:“昨儿晚上睡觉是抱在手里睡的,还是放在床上睡的?”

    “上半夜奴婢抱着的,一放下哥儿就会哭闹……下半夜睡的熟了,就放在床上了。”周氏垂着头回道。

    析秋听着便拧了眉头,想了想道:“从今天开始,但凡他睡着了,一律不准抱起来,除非是要吃奶或是尿了拉了,否则决不能抱着他睡觉。”一顿又补充道:“若是哭就让他哭,孩子哭一哭也并非坏事。”

    “这……”周氏有些为难的看向析秋,她毕竟只是奴婢,哪里敢让小主子哭,听析秋的话她不由露出两难的样子,析秋见她这样便摆着手:“算了,这段时间你还是在房里架个小床吧,晚上我来带他。”

    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养了这样的习惯,往后怎么办!

    正说着,萧四郎进来了,析秋刚刚说的话他一路进门也听到一些,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待周氏出去房里只剩下她和析秋,萧四郎低声道:“他还这么小,若是教规矩以后慢慢来便是,何苦让他哭着。”

    “规矩只有现在开始教,将来等他明白了,再去教规矩也来不及了。”析秋说完不想和萧四郎讨论这个话题,便问道:“四爷去那边了?家里头还好吗?”

    萧四郎在床前坐了下来,看向炙哥儿,还是忍不住从析秋怀里接过来自己抱着,一边看着炙哥儿一边回道:“寿衣一应东西早已备齐了,常来往的府邸也去报了丧,并无慌乱。”说着看向析秋又道:“我稍后和二哥同去,鑫哥儿和敏哥儿那边,我已和宋先生打过招呼了。”

    析秋应是,待萧四郎带着敏哥儿去了佟府,她这边也让人给她别上了白花,炙哥儿的襁褓上也挂了孝。

    太夫人原本定了今天回侯府参加佟析华的除服礼的,可是这边除服礼还没办,那边大太太又去世了,鑫哥儿的孝服也不用脱了,若是二夫人的娘家人在到是不用服孝太久,毕竟佟家已经不算是正经的外家了,可如今二夫人俨然也没了娘家,所以鑫哥儿还要再继续服孝一年。

    “病了这么久,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她似乎是老二婚事那一次……”太夫人淡淡说着,眼底露出无奈来,不由自主的便联想到当初她有意让析秋嫁给萧延亦做续弦的事,若是当时的事情成了,只怕现在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吧,她心里头想着又觉得的荒谬,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她换了话题道:“可问了停灵多少日子?”

    这个析秋还真没问过,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倒没听四爷说起,不过天气越来越热……”应该也不会太久。

    和太夫人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就听到门口有鞭炮声传来,应该是这边送去的祭品的出门了,太夫人便揉着额头仿佛很累的样子站了起来:“你歇着吧!”析秋便让碧梧送太夫人回去。

    阮静柳和太夫人迎面碰上,她朝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点了点头道:“刚刚秋丫头还念叨着你,快进去吧。”

    阮静柳应是,送太夫人出去她便进了门,析秋见到她便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天一夜也不见人,问了人也不知你下落……”

    “没什么。”阮静柳目光动了动:“就是有些不舒服,在家里歇了歇。”显然有事没有说。

    析秋见她如此,也不便细问,阮静柳又道:“大太太过世了?”说着,在析秋的床前坐了下来。

    “昨天入夜前去的。”析秋淡淡的回道,阮静柳闻言点了点头,没再提大太太,她对大太太的印象一直不好,也觉得没什么可多谈的,早就该死的人,现在去了大家也轻松一些。

    “医馆还好吧?”析秋轻拍着炙哥儿问道,阮静柳闻言回道:“还好,罗六爷谈成了一笔保定的买卖……”说着一顿看向析秋,面含笑容的道:“你知道是谁介绍的?”

    析秋闻言一愣,问道:“是谁?”阮静柳便笑着道:“佟二老爷。”

    “二叔?”析秋惊诧的看着她:“罗六爷什么时候和二叔有了联系?”

    阮静柳对生意上的事一向也不在意,她也只是听说了大概,便回道:“说是福贵牵的线,中间他们还跑了一趟保定,具体如何回头不如你招了罗六爷回来细细问一问。”

    难怪司榴后来托人带信过来,说是有急事要办要出门一趟,过些日子再来,原来福贵中间还去了一趟保定,她竟然一无所知。

    不过倒也不奇怪,二老爷和大老爷不同,大老爷为人谨慎步步求稳,但二老爷却是激进的,若是有捷径就不会走大路的人,他在保定不会安分析秋早就想得到,譬如他开了私塾收一些寒门子弟,甚至供人读书科举的事一样……

    “不说这些。”阮静柳想了想道:“我这些日子可能要出门一趟,不能常来,你自己多保重身子,若是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没有说去哪里!析秋觉得奇怪,有些狐疑的看着阮静柳,总觉得她这些日子变的神神秘秘的,阮静柳见她的样子,就失笑道:“这样看着我作甚,放心,我一直安分守己,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以前有些事情要办,要费点时间和精力处理一下,不过一个月我就会回来。”

    析秋还是不信,阮静柳便笑着道:“保证不会有事。”说完,低头去看炙哥儿,逗着炙哥儿说话。

    “那你自己保重。”她不愿说,析秋也不好问,便只能说这些,阮静柳闻言点了头道:“嗯。”

    佟府内,挂着白番白灯笼的灵堂内,一具红棺当中呈放,长明灯的火光在风中跳动,棺材内大太太一袭正红寿衣,面上施了厚厚的脂粉,平日里精光熠熠的双眸此时紧紧阖着,双手摆在身侧,依旧是紧紧握着拳头,仿佛想要抓住什么,紧紧的不愿松手……

    没有生气便是如此刻这样吧,大老爷负手站在前头,看着发妻,便想到年轻时她们彼此相伴,相濡以沫扶持的那几年,日子虽磕磕绊绊但却过的滋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爱情亲情变的不同了呢,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眼前躺着的人他觉得陌生,但纵然感觉到陌生,可心里那缺失了一块的痛,却依旧是那样的显著。

    他叹了口气,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去触摸大太太的面容。

    不管是娘家,还是在佟府的几十年,大太太一直意气风发精明强干,无论什么事情仿佛就没有她不能处理的,无论什么事情她都要紧紧握在手里,每时每刻不突现自己的重要和地位……但是曾经的精明强干却也变成现在的死气沉沉,曾经的无事不能却也逃不过死亡的笼罩,大老爷就这样站着,像是明白了什么,面上却又变的越加迷茫起来。

    飞凤……至此地步,不论你我谁对谁错,我只愿你能得一安稳来生,我只愿……你我再不要相遇。

    佟析砚跪在灵堂前,用帕子擦着眼泪哭的肝肠寸断,她每每想到大太太的死和她有关,便怎么也难以释怀,若非是她不争气,若非是因为她,佟析言又怎么能有那么恶毒的话的说出来,又怎么会将母亲气死。

    她想到此便恨的牙痒痒,恨佟析言更是恨自己!

    江氏走过来,扶着佟析砚小声劝道:“四姑您也要宽宽心,娘病了这么久受了那么多的苦,说句不孝的话,她走了也能少受些苦,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你若是心中放不下,更该仔细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些,娘在天之灵也能看见,心里也安心一些。”

    佟析砚哪能听的进去,抱着江氏,便倒在她怀里大声哭着。

    对面,披麻戴孝跪着哭着的愈加凄惨的,还有佟析玉,她的人生似乎在大太太过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走上岔路,三年的孝期……她想一想都觉得绝望,她努力的提升,努力的想要像六姐那样,无论任前还是人后,都能那样与众不同都能处变不惊,她努力学礼仪,努力读书,努力学刺绣,可是到今天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极大的讽刺。

    三年后,她十六了!

    佟析玉用帕子捂住脸,靠在自己丫头的肩上,几乎哭晕了过去,灵堂外头罗姨娘帮着江氏和邱妈妈接待客人,夏姨娘才满月自是不能出面,梅姨娘在昨天晚上就气血上涌病倒了,这全府里也只有她能给江氏搭把手了。

    “三姑奶奶回来了吗?”罗姨娘轻声问身边的素锦。

    素锦摇着头,低声回道:“奴婢没有瞧见,听昨晚去报丧的婆子说,三姑奶奶连门都没让她进去,她只在外面说了大太太过世的话,紧接着就听到院子里头,三姑奶奶疯了一样的笑声,她当时只觉得毛骨悚然,一刻没停就赶紧回来了。”

    罗姨娘冷笑一声,想到当初叱咤风云和大太太斗了十几年的王姨娘,又想躺在里头的大太太……当初两个人几乎霸占了大老爷的全部,现在呢,真正能走到的最后的,却只有她和夏姨娘……所以说,这世上没有真正的输赢,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来来往往的吊唁的人很多,江氏抽了空进来陪陪佟析砚,这会儿来往女眷她还是要接待,佟析砚由代菊扶着回去,刚出了灵堂,便有人唱到:“蒋大人到!”

    佟析砚闻言身子几不可闻的便是一抖,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朝二门看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身素色直缀的蒋士林,玉树临风踏步而来,比起以前他成熟了许多,但人却瘦了一些……佟析砚目中满是悲痛,狼狈的收回目光飞快的道:“我们走!”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另外一边而去。

    蒋士林远远的就看着飞快离开的佟析砚,他抬起手臂,一声:“析砚”便卡在喉咙里……他们现在已经没了关系,在如此情境之下,他又能用什么姿态去和她说话呢。

    蒋士林长叹一口气,垂了目光步履沉重的进了穿堂。

    一连七日,萧四郎每日都要去佟府一趟,七日后大太太的灵位停在普济寺中,做了七七四十九场的道场……析秋满月出月子那日,正好是大太太入葬的第二日,因为是在孝期,炙哥儿的满月酒便没有再办,只一家人在家里头吃了饭,第二日她穿着满身的素白,回了一趟佟府,在灵堂前哭了一阵上了香……

    析秋先去见了大老爷,大老爷到还好只比以前老了一些,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后又去了夏姨娘的房里,见了夏姨娘,母女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夏姨娘将佟析环抱出来给析秋看,析秋顿时就喜欢的不得了:“难怪她们常说和我相像……”说着大眼明亮,抿唇笑着:“果然像的很。”

    夏姨娘见析秋喜欢佟析环,心里头高兴的不得了:“若她真能像你,那也是她的福气……这府里头如今谁不说她福气好,出生的正是时候。”看的出来,夏姨娘很疼爱佟析环。

    析秋抱着夏姨娘,生产后她丰腴很多,脸色也好看许多,析秋看着她便会有种错觉,她们是姐妹而非是母女。

    武进伯府的圣旨在大太太去世第二天就下了,仿佛是有所顾忌,还是圣上有别的心思,总之圣旨上只提了对任隽的处理,流放平凉,一月后启程……夏姨娘便拉着析秋问道:“任姑爷是这两天启程吧?”

    佟析言自大太太过世自始自终没有回来过,所以任家的事她们也只是听外面的人说说。

    析秋点了头,回道:“应是明天。”夏姨娘叹了口气:“三姑奶奶也是命苦的,不过也就三年,如果能改一改三姑爷的性子,熬过这三年往后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过日子,也并非是坏事。”

    人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析秋却觉得,如任隽这样的浪子,只怕是金山也唤不回。

    她抱了一会儿佟析环,夏姨娘又问了许多炙哥儿的事情,一心想见一见,析秋笑着道:“等过了大太太的七七,我便抱回来给您看看。”

    “好,好!”是她的亲外孙,她怎么能不想,夏姨娘点了头道:“也不要勉强,这些日子外面热的很,吩咐了下人要紧着点心。”

    析秋点头应是,正说着外面有声音传了进来,随即秀芝隔着帘子道:“六姑奶奶,姨娘,八小姐和梅姨娘来了。”

    析秋闻言眉梢微挑,梅姨娘大病未愈一直缠绵在病榻,怎么这会儿来了,她和夏姨娘对视一眼,道:“我出去看看吧,您就别出去了,免得给妹妹过了病气。”

    夏姨娘应是,看着析秋出了门。

    析秋到梅姨娘便是吓了一跳,她由佟析玉搀扶着进来,脸色蜡黄仿佛风干了一样,看来,她是真的急出病来了,佟析玉也是脸上没了光泽垂头丧气的样子……

    “知道您回来了,我就想来看看您,八小姐也惦记着您,前些日子就想去府上的,可有孝在身也怕冲撞了不吉利,只能心里干着急了。”梅姨娘干巴巴的说着,看向析秋就满目的期望。

    佟析玉目光则是直接了许多,不躲不闪打量着她,生过孩子后,六姐姐比以前稍稍胖了一些,但人却越加显的明艳照人,便是一身素白没有半点首饰,也是雍容高贵的样子……

    佟析玉羡慕不已,心中就越加显得失落。

    “你有什么事情,让八妹妹来和我说一声便是,何苦自己亲自来。”析秋拧了眉头说着,声音轻轻柔柔。

    梅姨娘笑着:“六姑奶奶还是这样善解人意。”

    其实她到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怕析秋忘了她们母女,来走动走动罢了。

    “六姐姐。”佟析玉笑着问道:“听说炙哥儿长的很可爱,我只常听他们说,却一次没见过,您什么时候带回来走动走动?”说的有些不自信的样子。

    析秋笑着点头,回道:“过些日子就带回来,你是他八姨母,自是要见一见的。”

    佟析玉闻言抿唇笑了起来:“我前些日子闲着给他做了几件小衣裳……我针线一向不如六姐姐,就怕您嫌弃。”

    “怎么会。”析秋笑着道:“我一直不得空做,有八姨母为他做衣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佟析玉听着心里便松了口气,和梅姨娘对视一眼。

    析秋送走佟析玉母女,便去了佟析砚那边坐了一会儿,佟析砚见到她便红了眼睛,析秋劝了一阵,佟析砚便小声道:“……那天,在府里见到他了。”

    不用解释,析秋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她握了佟析砚的手,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不管是为了母亲在天之灵能够瞑目,还是为了给那些人看,我们都该好好的……”说着一顿又道:“你若是整日里以泪洗面哭坏了身子,家里头可就真的剩大嫂一人操持了,她也辛苦的很,里里外外一个人,你在的话好歹也能帮她一把。”

    佟析砚抹了眼泪,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心里却总是放不下。”说着一顿又道:“大嫂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有罗姨娘帮衬着,她素来能干大嫂也落个清闲,一些不显重要的事都交给她去打理了。”

    析秋闻言点了头,想到罗姨娘八面玲珑的样子:“也正适合她!”颇有些打趣的口气,佟析砚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情总算好了许多,看着析秋问道:“八妹妹和梅姨娘去找你了吧?”

    析秋闻言点了点头,佟析砚就撇了嘴道:“母亲去世她就病了,知道的还以为她多伤心,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八妹妹的婚事,着急上火,这守孝三年她怕熬不起……”说的有些酸溜溜的,析秋也能理解,和她们不同,她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总归心里是真的难受,佟析砚又道:“算了,我也理解,八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一耽误还不知到猴年马月呢……况且,父亲年纪也不大,现在大嫂当家还好些,若是将来……八妹妹婚事只怕难上加难。”

    这也正式析秋担心的,若是大老爷再续弦怎么办?

    他们做子女的总不能拦着父亲续弦,也不可能去问大老爷:父亲,您不续弦行不行……只能看大老爷的意思,走一步看一步。

    “还有件事想要和你说。”佟析砚凝了眉头说着,析秋听着点了头道:“你说。”

    佟析砚想了想,道:“是大哥,折子已经批复了,大哥过些日子就要回保定了。”

    析秋闻言点了点头,大周祖制,官员无论在何位置若有至孝在身需丁忧,这件事她早想到了,到也不显得惊讶。

    其实,换个方向来说,现在朝中政局稳定,江南和卫辉两处的战事已接近尾声,闵大人走投无路跳河自杀,闵家全族悉数被擒,至于卫辉叛军也只有最后滑固县困守着,但也不用几日,想必韩大人就能得胜回朝,届时朝中冯杨两位阁老致使,顶替上刘大学士和翰林院的吴大人,这位吴大人曾是二皇子年幼时的侍讲,年纪不过五十出头,无论资历还是背景都是当之无愧入阁拜相,政局如此稳定佟慎之在翰林院也只是熬资历而已……

    还不如此刻停下来歇一歇,让大老爷在朝中拼一拼,若是三年大老爷能晋位,他这守孝三年也不是全无所获,若是大老爷不能晋位,他隐退三年适巧宫中几位皇子都已经长大……可能还有别的机遇也未可知。

    她暗暗点头,或许佟慎之也正是如此打算的。

    晚上,她将此事和萧四郎说了一遍,萧四郎并不显得诧异:“闻贤已与我提起过。”说着一顿像是安慰析秋一样:“大老爷庶吉士出身,外放前也曾官至翰林院侍讲,这一次朝中动荡,翰林院空缺以及工部都有空缺,我已与岳父详谈,若无意外,工部左侍郎一职……”析秋不待萧四郎说完,便满脸惊喜的道:“您是说大老爷……会升任工部左侍郎?”工部官员这一批因为滑固县的事被参奏很多,自就有官位空缺出来。

    萧四郎看着她满脸的笑容,心中也宛若太阳初升晴空万里,笑着点了头。

    析秋顿时就觉得鼻尖发酸,大老爷熬了这么多年,当年他曾是宣宁侯岳父之时,是吏部侍郎胞兄之时,多少次回京的机会他都放弃了,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今天,又委身在六部待了一年多,总算有了出头的一天。

    她又轻笑起来,就抱住萧四郎笑着道:“妾身何德何能嫁给四爷!”满心的感叹。

    她知道,大老爷能够顺利升迁必定和萧四郎从中周旋有很大的关系,否则朝中这么多人,有多少人比大老爷资历老的多,为何单单是大老爷升迁,这背后若没有人打点,又怎么会如此顺利。

    “傻丫头。”萧四郎也显得很高兴,见析秋含笑的明艳的宛若夏花的面容,便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吻了下去……析秋有些情迷的抵着他,含着内疚红着脸道:“四爷……妾身有孝在身……”

    萧四郎拥她在怀,平复了气息低声应道:“我知道。”只是有些不受控制而已,析秋却觉得内疚,她怀炙哥儿十个月后面又是坐月子,没想到现在又守了孝期……愧疚的道:“要不然……”手便顺着萧四郎的胸口滑了下去,脸上已经绯红一片,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萧四郎看着她的样子,越发的疼惜,揉着她的发顶道:“我去将炙哥儿抱过来。”有炙哥儿在,他也能分散了注意力。

    析秋就坐在那边,看着他背影,心里软软的,仿佛一碰即化……又觉得庆幸,若是换做的旁的人,可能她怀孕之初便要抬了通房上来,即便是萧四郎不提府中也有人会提,可是到现在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此事,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她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萧四郎曾经发誓此生绝不纳妾,大家都明白也清楚他的脾性,所以便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出半个字。

    第二日一早,任隽被侍卫押解出京城,析秋没有去但却听府中下人聊起,说是任夫人哭晕了过去,但佟析言却是自始至终冷静异常,只在任隽经过时递了一包换洗衣裳给他,被关了几个月的任隽已经瘦弱的不成人形,便是走路也是东倒西歪的……这一路长途跋涉,析秋很怀疑他能不能活到到平凉。

    任隽走的第七天一大早,任府便有人来报丧。

    武进伯在熬了一年之久后,去世了!

    第二日,析秋梳洗好,将炙哥儿交给太夫人和周氏照看,便带着春柳和碧槐去武进伯府吊唁……

    ------题外话------

    哎呀,超级感动…这么多评价票,爱你们…。终于结束了我二百五的生涯…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