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妻凭夫贵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绕过屏风,雅间的景致尽收眼底,然而苏婉并没有打量此间环境,她只是看着坐在桌前的年轻女子。女子抬头,年轻秀美的五官上,有一双与这个年纪并不相符的眸子,这双眸子含满令人未知的情绪,深不见底。

    苏婉微微讶然,并不掩饰探究的眼神。

    女子抬头冲她一笑,轻声道:“姐姐,请坐。”

    苏婉面不改色的在她对面坐下,语气不咸不淡的道:“柳小姐出自高门大户,姐姐这个称呼我委实担不起。”

    柳珍儿并未在意苏婉的态度,仍旧笑着,轻言细语的让在自己身旁的丫鬟退到外边去,小绿和大牛也被苏婉叫了出去,大牛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姐若有事,直接大声喊我便是,我们就在门外不走远。”

    苏婉点点头,柳珍儿见此行,了然的一笑,虽未说什么,面上却是一脸理解的表情,亲自苏婉她倒上一杯茶,苏婉端起抿了一口,放下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对方开口,她也不在意,好整以暇的等着,片刻后,柳小姐笑道:“姐姐好定力。”

    苏婉神色淡淡的回道:“不敢当,如何比得过柳小姐。”主动要见自己的人是对方,反正她不担心对方一直不开口。

    听得苏婉的回话,柳珍儿果然没有继续端着,开门见山的问:“姐姐应该知道我罢?”

    苏婉第一反应认为柳珍儿在问自己知不知道她纠缠宋子恒,然而第三感又告诉她,柳珍儿大张旗鼓的在路边将她拦下来,绝对不可能就为了问她这样的问题。思及此,苏婉迟疑了片刻,面上是一贯的不动声色。

    见苏婉一脸平静,柳珍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笑了笑,道:“想来姐姐是知道了,以前的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委实叫姐姐受苦了,然你我重新回来,姐姐现在过得也很好,我们为何不就此揭过,重新开始呢?”

    以前的事?重新回来?现在过得很好?

    苏婉不由挑眉,信息量似乎很大的样子,不过单凭对方这几句话,她倒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判断,于是微微一笑,拿柳珍儿的话回复她:“你也说我现在过得很好,即是如此,何至于重新开始?保持现状便是了。”

    柳珍儿只是定定的看着苏婉,“这便是姐姐回来的目的吗?”

    “你想多了,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苏婉既不承认,也没有否定。

    柳珍儿却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有些失了淡定,脱口而出道:“可是姐姐也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你只想保持现状,那我呢?”

    苏婉一顿,习惯性眯着眼睛看了柳珍儿半响,柳珍儿却索性大大方方的道:“姐姐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日后会如何,可是为着给下辈子多积点福,姐姐也不该肆意插手别人的命运,妹妹我也是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姐姐不想让出自己的正室之位本可以理解,然姐姐如今是连我也容不下了吗?”

    见苏婉还未吭声,柳珍儿忍不住道:“姐姐可别忘了,你命里早逝,本不该有子……”

    “行了。”苏婉突然发作,站起身脸色不虞,“我道你说什么过去之事,重新开始的,还以为你是为着柳夫人的行为特意来道歉,没成想嘴里竟然全是胡话,我命里早逝,不该有子?你是我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当真是一派胡言!”

    苏婉说着,怒作拂袖而去的架势。柳珍儿却被她这一番变故给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她竟徒然发难,且看她的神色,难道真是自个儿弄错了?

    不。柳珍儿在心里坚定的摇头,苏氏是真的有问题,相公家与她记忆中的情形相去甚远,分明是苏氏的手笔——苏氏非但避开了她英年早逝的命运,给相公家带来这般大的改变,由此引得相公对她态度大变,信任非常,若不是对上辈子的事一清二楚,她如何能做到这个地步?

    柳珍儿连忙拉住苏婉,道:“姐姐别气,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只是想提个醒,然你如今毕竟改变了太多东西,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想想你的孩儿……”

    苏婉甩开柳珍儿的手,一脸怒道:“够了,我和我孩子好好的,与我相公也不错,不用您一个未出嫁的大家闺秀这般惦记,念在你是曾公子远房表妹的份上,我与相公并未与你计较,还请柳小姐好自为之,有病治病。”

    看着苏婉满脸“我不懂你说在什么”的样子,柳珍儿下意识又动摇了,难道她真的不是像自己一般,重新回来的?只是下一秒仍又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柳珍儿顿时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看着苏婉:“姐姐不用这般,我既然来找你,自然能确定姐姐的身份,我只想对姐姐说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的报应到了这辈子,姐姐难道也想亲身试一试?”

    苏婉忽然有点好奇柳珍儿说的报应,难道她重生回来之前对原主做了什么?想到这儿,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柳珍儿,阴冷一笑:“你以为这便够了吗?”

    柳珍儿忽然感觉到一阵寒冷,死咬住唇才没有打哆嗦,果然是她,她回来报复了!她连去世后这么久的事都知道,还能回来报复,那上辈子她去世那些年,岂不是一直在暗中看着自己与相公?柳珍儿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的看着苏婉,她虽然嘴上说的肯定,却仍是想得到与自己猜测的不一样的答案,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如此。

    悲极反笑,柳珍儿嘴角扯出一个似笑又似哭的弧度,喃喃自语般的道:“难道这还不够吗,相公本该是我一个人的,本该只与我生儿育女,如今却把你生的孩子如珠如宝的宠着,对于我,连上辈子半分情意都未有……我如今没想过独占相公,只想与他白头到老而已,也不会再对做不起你的事,会好好待你,为自己上辈子所翻下的错赎罪……”

    “赎罪?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

    柳珍儿眼神哀婉的看着苏婉:“说到底,我自来与姐姐相安无事,你去世时相公还未进京,我唯一犯的错,也不过是把姐姐的牌位移出家庙罢了,现在我已经受到了惩罚,而姐姐却重头开始了,改变了自身的命运,过上了如愿以偿的日子,就真的不能原谅我?”

    “谁规定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就必须要原谅曾经对不起我的人,难道我现在的一切是你给的吗?”苏婉觉得好笑,“抱歉我自来不是善良之人,我很记仇。”

    不过说完这话,苏婉又觉得索然无味,今日委实不该答应来见一面,知道柳小姐是重生之人又如何?反正柳小姐再如何上窜下跳,也插不进他们的生活,唯一能让她的生活发生改变的理由,只有宋子恒心思活络了,是以她本就没有见柳小姐的必要,至于柳小姐说的上辈子,跟她又没半毛钱关系,她对不起的人是真正的苏氏,要不要原谅柳小姐,也不是她苏婉该关心的事。

    想到这里,苏婉是真准备回去了,却被不死心的柳小姐再次拉住:“姐姐就这般自私,你不考虑自己,也不想想相公……”

    柳珍儿的话还未说完,苏婉冷不丁转身,用没被拉住的一只手,一巴掌拍在柳珍儿脸上,声音又响亮又清脆,把被打的人和门外的人都惊呆了。

    苏婉自从养了孩子,抱着小家伙锻炼的力气大了不少,一巴掌直接把柳珍儿半边脸给打肿了,对方白皙的皮肤上显出几个鲜红的指印,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柳珍儿的头都被苏婉扇歪了,再抬头时,头发凌乱,先前的温婉高贵,瞬间打了一半的折扣,但她没有理会,她只是捂着半边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婉,她加上上辈子活的几十年,也未曾见过这般泼妇的女人,竟然动手打她?

    这样想着,柳珍儿扫到门口之人时,下意识将求助的眼神转过去。

    1

    宋子恒还在震惊中,他一回家,见娘子没回来本就意外,叫了人去许家瞧瞧是不是有事耽搁了,人还没回来,就听到他大姐说先前远远瞧见娘子的车子回家了,可走到一半又折身走了,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干什么去,他听了顿时紧张,连忙着人去打听,先前去许家的下人回来报说瞧见车子去了望江楼,他心知自家娘子不会无故在外头待那般酒,良辰如今虽有了玩伴,然超过两三个时辰没见到娘子便会发脾气,这便已经在家闹了,娘子定是被有心之人绊住了脚。

    至于那个有心之人是谁,宋子恒几乎不用想,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名字——柳家小姐。

    宋子恒既头疼又荒谬,恨不得立刻飞去望江楼,在娘子听那柳小姐胡说八道之前,亲自把她接回来——虽然那女子柳小姐说的都是胡话,可是听多了也叫人心塞。

    只是平日被苏婉称为“小霸王”的宋良辰,这会儿闹得委实太凶,也是,苏婉上午便出门了,午饭在许家吃的,这都快到太阳下山了,还不见人回来,小霸王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抱着爹的腿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不知道以为他娘不要他了。这种情形下,他是万不能把儿子丢下的,宋子恒只能抱着儿子去找娘子,心想若真是那柳小姐,也好让她瞧瞧自家孩子都有了,妻贤子孝,别再说那些叫人无法理解疯话。

    于是宋子恒带着儿子踏上了小蝌蚪找妈妈的路程。

    ************************************************************************

    然宋子恒委实低估了自家娘子,一猜想柳珍儿来找苏婉了,他下意识觉得自家娘子会受气,这才眼巴巴的赶过来,待瞧见门外见了他来一脸如获大释的大牛和小绿,更是以为发生了什么,连门都没来得及敲,直接推门而入,然后瞧见的,就是他娘子气势汹汹把人打傻的一幕。

    见到这一幕的宋子恒太过惊讶,一时愣在那里,竟忘了把儿子的眼睛蒙住——画面太黄暴,未满十二岁一下儿童禁止观看。

    宋良辰比他爹的反应好太多,刚看到这一幕时,小嘴巴下意识张成一个“o”形,惊讶了半秒,随后拍着手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当然他小人儿还想不到太复杂的事,只是单纯高兴有人跟自己一样,也被他娘教训了——不,比他还惨。宋良辰幸灾乐祸的行为,看在柳珍儿眼里便成了他在给苏婉鼓掌,视线忍不住从宋子恒身上,微微转移,看了宋良辰一眼,努力压下心头的不适。

    这孩子是个意外,本不该出现,然这种意外定也不会再有,自己无需在意,这辈子能安安稳稳与相公携手到老,一块下地,死了也不分离,此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场最淡定的人是苏婉,她从来就没在宋子恒面前装过贤良淑德,一开始是为了模仿女主的傲慢,后面适应了这边的生活,渐渐放开了自己的本性,她相信枕边人宋子恒再清楚不过她的性子,是以此时也不像柳珍儿想的那般,她会有半点惊慌或是无措,收回巴掌后,气定神闲的拍了拍手,大大方方的看向柳珍儿:“我想揍你很久了,第一,还请不要乱喊别人的相公,谢谢;第二,别喊我姐姐,我娘没给我生姐妹,顺便,娥皇女英的佳话在我眼里就是笑话,千万不要再拿这一套来说服我了;第三,我强调一遍,我儿子是堂堂正正活在这个世上的,他出生便符合情理,不是意外,更不是命里不该有;第四,对,我就是这般自私,别说让你做平妻,就是妾,甚至通房,我也不可能答应,说服不了我相公,便想从我这里入手?姑娘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柳珍儿神色复杂的看了苏婉半响,眼底既有失望,又有了然之色,转头看向宋子恒,“这便是你宁愿拒绝我娘,也不肯停妻再娶的原配,你事事替她着想,可曾料到她竟半点不在意你?”

    宋子恒看了苏婉一眼,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自己道:“正是我事事为内人着想,她开心我便高兴,是以,她从不让自己委屈,便是对我最大的在意了。”

    宋子恒这话,惊呆的不仅是柳珍儿,连苏婉也有些愣住了,终于承认两辈子第一次听到这般动人的情话,不是一笑而过的那种,而是直击内心深处,苏婉忽然发现,宋子恒这也不算是情话,因为他说的,正是他一直以来在做的,他知道她有很多自己的小心思,自私,从不让自己委屈,却从来未对她的性格发表任何意见,甚至一直默默的包容。

    苏婉忍不住笑着往宋子恒的方向走去。

    宋子恒也一直看着苏婉,看着她眼底含情,如碧波荡漾的温情,有些移不开视线,一时间两人眼底竟再看不到其他。

    苏婉越走越近了,就像一年相会一次的牛郎织女,都有些心情激动,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电灯泡,宋良辰眼疾手快,瞧见苏婉一过来,立马激动的扑了过去,苏婉只得把小家伙抱满怀,宋子恒不动声色的瞪了专门给自己做对的臭小子一眼,却也不得不放开手,任由他占据自家娘子的怀抱。

    宋子恒稍不注意,小霸王已经开心的抱着苏婉的脸,嘟起水嫩嫩的小嘴巴,冷不丁亲在苏婉嘴上,宋子恒再次瞪眼,小霸王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笑了。

    宋子恒气结,这臭小子居然还学会示威了。

    一家三口的这番动静,柳珍儿并没有注意道,或者说看到了她也没放在心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表现了几年,终于让父亲放下了对她的戒备,找到机会出现在相公面前,本以为他那回拒绝自己,也是因为苏氏不愿,他不想对不起为他生儿育女的原配,所以她才不顾身份的来找苏氏,只试图说服她,让相公不要在她们之间左右为难。

    万万没想到,相公竟然也不想娶她?

    他知道她的身份,不会不知道柳家女婿的身份能给他带来什么,明年便要外放了,相公再是惊才绝艳,朝中无人,也谋不到好的缺,若被分到不好的地儿,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回到京里,可若能在谋缺前娶了她,她父亲与吏部尚书是莫逆之交,只要父亲的与吏部尚书提一句,相公谋到的差事,想来也不会比上辈子差太多,地儿好,就不怕考评不过关回不来京城——她知道相公是心怀天下,有这远大抱负之人,迟早要在本朝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却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的他竟然甘愿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平步青云的机会。

    眼光长远如她相公,岂会不知娶她了她以后,外放谋个肥缺才是刚刚开始,日后走的路还要比现在顺畅许多!

    柳珍儿不知此时是失望多些,还是绝望多一些,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就是个笑话,只她一人还活在过去里,相公早就不记得自己了,眼里心里看到的只有那苏氏,甚至她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是,相公看着苏氏炙热而包容的眼神,是她上辈子从未见到过,她更未曾想过,自来冷静自持的相公,竟然也有对人这般热情的时候。

    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情谊,相公终是给了别的女人。

    想明白这个问题,柳珍儿瞬间瘫软在地上,连多看一眼那完全令人插不进去的一家三口的勇气都没有。

    宋子恒终是忍不住把趴在苏婉怀里耀武扬威、得意洋洋的小霸王抱了出来,理由是他长肥了,苏婉抱不动,宋良辰还不明白抱不动是个怎样的概念,却隐约知道是自己的错,便不敢造次,乖乖任由父亲抱着,一家三口旁若无人的秀了一阵恩爱,才终于打道回府,出门的时候,宋子恒却忽然道:“柳小姐回去不安全,大牛,你赶车送她们回去,务必安全将人送到柳大人跟前才是。”宋子恒来时抱着儿子,便把家里另一辆马车赶了出来,是以如今两辆马车都在望江楼外,匀一辆送柳珍儿回去道也合情合理。

    大牛听出了宋子恒的言外之意,遂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先前那丫鬟正扶着柳珍儿从地上起来,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浮着清晰指印的脸,转头狠狠瞪了苏婉一眼,不过她也知自家小姐理亏,且看宋子恒的态度,估计闹大了他也不会妥协,只能忍了,再听得宋子恒这般说,却不敢掉以轻心,忙道:“大人客气了,我家有人来接。”

    宋子恒却道:“姑娘不用客气,我与柳大人既是同僚,也是旧相识,自然不能这般将贵小姐弃之不顾,且姑娘总得跟柳大人和柳夫人交代贵小姐脸上的伤如何来的罢?”

    宋子恒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完全的威胁了,丫鬟还想据理力争,回过神来的柳珍儿却含着泪看了他一眼:“你当真狠心……”

    宋子恒却没回她,只是对大牛道:“记得安全将柳小姐送回去。”

    丫鬟还待说话,却被柳珍儿叫住了,丫鬟错愕的看着她:“小姐……”

    柳珍儿只是摇着头,看着宋子恒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苏婉离去的背影,神情绝望而悲伤。她知道相公的性子,他既已开了这般的口,便不可能改变主意,她也不恨他对自己的狠心,只恨自己上辈子为何不争气些,她一直知道相公心怀天下,无心儿女私情,便只想一辈子守着他就心满意足了,若知道相公也能为一个女子破例至此,她当初无论如何也要好生争取相公的心意,上辈子若能叫相公对自己也这般上心,她何至于一瞧见相公对苏氏的与众不同便方寸大乱?

    越是这般想却越放不下,她如今知道相公还有另一面,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甚至不敢透露的一面,如今怎么甘心轻易放手?穷极一生,她也要让相公也用这般的态度对她!

    宋子恒和苏婉都没有再理会柳珍儿,宋子恒是相信柳大人,上回看着都是柳夫人出面,柳小姐本身并未做什么,柳大人都震怒到将柳小姐送到寺庙里反省,且瞧着柳小姐仍是这般纠缠不休的样子,便知她这几年怕不是想通了,而是根本找不到来纠缠他们的机会罢了,想着两三年过去了,柳大人怕也确实不再像当初那般看紧女儿,被执着的柳小姐找到空子,委实合情合理,然这回顶着自家娘子鲜红的掌印,柳小姐回去势必瞒不住,大牛也不会叫他失望,柳大人得知他女儿做了什么,这次恐怕不会轻易姑息。宋子恒只是觉得柳小姐的行为与说的话太荒谬,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隐隐不安,却并未真正把柳珍儿这个麻烦看在眼里,本朝礼教甚严,他就不信,他有妻有子,不想另娶,柳小姐还真能强迫他不成。

    回去的马车上,宋子恒见苏婉一直沉默不语,怕她多想,忙安慰道:“娘子放心,以柳大人的性子,这会绝不会轻易姑息柳小姐,说不得过不了多久她便定亲了,与咱们委实不会有关系。”

    苏婉倒还真没想柳小姐这件事,不过对宋子恒的推测,她却不是很认同,若柳珍儿不是重生回来的,那她被家里安排匆匆说亲,并不叫人惊讶,可她现在真不相信,一个做过几十年宰相夫人的女人,重生回来后会这点手段都没有,且若对方真是这般容易就善罢甘休之人,恐怕也不会重生回来了。

    思及此,苏婉忍不住叹了口气,却道:“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事,相公便能处理好,只是我想知道,那柳小姐前几日找你,究竟所为何事?”

    宋子恒眼神闪了闪,摇着头没说实话:“就今日对娘子说的那些便是,太令人糟心,娘子不听也罢。”

    宋子恒自来没在苏婉跟前说过谎,一个眼神便被苏婉抓到了,当然苏婉也没有追问下去。

    想想柳珍儿还能对宋子恒说什么,应该也是我才是上辈子与你白头偕老、生儿育女的妻子,苏氏本该英年早逝,更生不出儿子云云,要不然宋子恒先前抱着儿子推门而入时,眼底也不会有叫人无法忽视惊慌。

    只是正常人自来只把这当过耳一笑的疯话,就像宋子恒先前对柳珍儿的行为而产生的荒谬之感,如今宋子恒竟然下意识对她隐瞒,苏婉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当然苏婉并不是怀疑宋子恒,她只是想搞清楚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常,此后便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他许多天,连柳小姐正在与人说亲的消息传来,都没能转移她对宋子恒的注意力,越是发现不出问题,她越觉得不对劲,一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某个夜晚,安静躺在床上的宋子恒忽然从梦中惊醒,直接起身坐在床上。

    这些日子睡觉,宋子恒并没有向先前一样将苏婉抱在怀里,然而这般大的动静,还是将苏婉给吵醒了,她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困意,关切的问:“相公,可是做噩梦了?”

    “娘子?”黑暗中,宋子恒轻轻喊了一声,声音里有些微不可查的忐忑,似乎生怕自己喊错了人。

    苏婉回道:“是我。”

    苏婉意识到宋子恒这个梦的不一般性,说着正准备起身去将灯点亮,刚刚手撑在床头,正要从宋子恒身前跨过去,却冷不丁被对方紧紧抱住,凉爽的秋日,苏婉感觉到宋子恒搁在自己脖颈间的额头,还沁着汗意,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一便柔声安慰,一边空出另一只手给他轻轻擦了擦额头,宋子恒却将她的两只手都握住,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溜走一般,一声迭一声的唤着:“娘子……娘子……”

    苏婉便一直安静的窝在他怀里,宋子恒叫一声,她应一声,不厌其烦。

    几近过了一刻钟,宋子恒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掀开杯子小心的把自己和苏婉拢了进去,柔声道:“小心着凉。”

    苏婉见他恢复平静,却笑了:“相公方才是做了什么梦,梦见我死了,还是你被我抛弃了,竟慌乱成这般?”

    宋子恒顿了顿,沉声道:“梦里我找不到娘子了。”

    “为何?”

    宋子恒这回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道:“梦见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地面特别的光滑的干净,屋子又大又明亮,上百个人围在一起高声喊着娘子的名字,然后你出现了,穿着奇怪的衣裳,带着奇怪的帽子,脖子上围着厚厚的东西,脸上也有个黑色的一双圆圆的家伙,将眼睛和半边脸都遮住,只露出下巴和嘴型,周围之人在疯狂的叫喊,声音大的几乎能震坏耳朵,试图冲到你面前,然你身边跟着几个黑衣人,也带着跟你一样的东西挡住了脸,几个黑衣人将要冲上去拉你的人都拦住了,我就在后面喊你,喊了好几声,你似乎听见了,回头看了我一眼,却像根本不认得我一般,转身便离开了……”

    宋子恒语气低沉,梦里的情绪现在还未完全走出来,苏婉听得也有些莫名发闷,似乎受到了宋子恒沉重心情的传染,更多的却是疑虑,宋子恒做奇怪的梦不反常,反常的是他为何无缘无故梦到了她上辈子的生活?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宋子恒白日想的到底是什么?

    宋子恒许久未听到苏婉吱声,忍不住问道:“娘子,你睡着了?”

    苏婉回神,轻笑道:“没,只是好奇相公如何能确认那人就是我?毕竟你说眼睛和大半边脸都遮住了。”

    “虽然娘子你的脸遮住了大半,唇也比平日红,穿着奇怪鞋底的鞋子,看起来比平时高了一大截,可我如何能认不出自己的妻子?”宋子恒语气异常笃定。

    “相公看得倒仔细,那我问问你,是梦里的我漂亮,还是现在更漂亮?”

    宋子恒却忍不住失笑:“娘子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苏婉却话锋一转:“我关心的倒不是这个,只是怕相公不愿意回答。”

    宋子恒闻言又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娘子上次不是问我,那次柳小姐找我所谓何事?”

    苏婉点头,她不但记得,甚至耿耿于怀,毕竟宋子恒第一次对她说谎——不是有所隐瞒,而是实实在在的说谎。若不是知道宋子恒对柳珍儿没别的心思,苏婉估计就不能忍了。

    宋子恒想是料到了苏婉郁闷的眼神一般,伸手抚了抚苏婉的头顶,似安抚一般,而后才开口娓娓道来。

    那日柳珍儿来找宋子恒,找他说了一通不知所谓的东西,上辈子他成亲不到一月娘子便意外逝世,是以夫妻并未有太多感情,后来他入京赶考,一朝考中状元,备受圣人青睐,将世家贵女的她指婚给他,他不欲欺骗柳家,主动上前说明家中已有原配之事,却被意外柳家所理解,共同想出两全之策,然后完婚,此后一直到他们去世,他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堪称朝中夫妻典范。

    宋子恒第一反应自然不信柳珍儿所说的,可她将他许多事都说的几乎差不离,别的或许可以叫人调查,然许多他亲近之人才能清楚的她的一些习惯,这个如何调查得来?

    当然这也不是宋子恒下意识隐瞒于苏婉的原因,委实是柳珍儿说她嫁与他一个月不到便意外去世,他恍然想起来,成亲不到一月时,他们确实发生过些状况,那日娘子与二嫂吵架之后一气之下跑回娘子,他印象深刻,因着那时他对娘子的印象直线下降,刚成亲那会儿他们如柳珍儿所说,确实感情不深,或者说完全没有感情,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自来最讨厌像娘子那般娇气任性的女子,最后却心甘情愿的宠着她,宁愿她一直这般任性下去。

    此时回想起来,他已经无法想像若真像柳珍儿所说,他娘子早早逝去,自己会是如何情形?定然是无法接受的!他甚至连柳珍儿毫无根据的话,自己只是将信将疑,却都不敢说出口,转告于娘子听。然他自己却从未把这事放下,一直存在心里,直到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好像自己正在经历过的梦,竟然真如柳珍儿说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