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医家女 > 第99章

第99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怀清下了车就看见等在一旁的慕容昰,仍是一身青衫,负手而立,别样挺拔。见了自己除了目光闪了闪,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怀清这时候抬头才发现眼前府邸的门楼子上有将军府三个大字,怀清愣了楞,指着府门:“四皇子说的病人是将军府的人?”慕容是点点头。

    怀清道:“既是将军府怎不请太医。”

    慕容是道:“王泰丰来了几次,正是王泰丰推荐了你,说这个病或许你能治,老将军托人情到了我这儿,不好推辞才劳烦姑娘走这一趟。”

    怀清有些不明白,王泰丰推荐了自己,这人情怎会托到慕容是这儿,若拖也应该托到老太君哪儿吧,只不过怀清如今颇有些了解慕容昰了,这家伙惜字如金,不想说的,问了也是白费唇舌。更何况,既然都来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回头叫甘草提着药箱子,自己跟着慕容昰走了进去。

    老将军虽上了年纪却仍声若洪钟,看得出来当年在战场上一定是所向披靡的人物,军人出身,说话不绕弯子,打量怀清两眼道:“你这么个小丫头会瞧病王泰不是忽悠老夫呢吧。”

    怀清道:“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将军怎就知道我不会瞧病呢,难道当郎中还有年纪的限制不成。”

    一句话说的老将军哼一声:“小丫头这张嘴倒是能说,虽无年龄限制,想来这瞧病跟当兵一样,新兵蛋子干不成大事,非得有经验的老将出马方可打胜仗。”

    怀清道:“老将军的话虽有理,怎知在下就没经验?”

    老将军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就算从娘胎里便学医,也不过十六七年罢了,更何况,怎可能从娘胎里就学医。”

    怀清歪歪头:“认真算起来,就是从娘胎里开始学的,我太爷爷,祖爷爷,爷爷跟我爹都是郎中,我哥说我娘怀着我的时候,我爹就天天给我说汤头歌儿,生下来刚会说话,头一个说出口的就是汤头歌儿,且,郎中虽说也看经验,有时候也需天分。”

    老将军:“你倒是一点儿都不谦虚,既如此,那老夫先来考考你。”

    可喜在一边儿不忿了,本来吗,将军托了他们家爷,怀清姑娘才来将军府的,这里头有好大人情呢,来了不痛快的让看病,倒难为上了,又不是考状元,还得过主考这一关。刚要说话儿,瞧见爷的眼色,又憋了回去。

    怀清道:“老将军若是问您老身上的病,也不用号脉,在下现在可告知,老将军身体康健。”

    老将军哈哈笑了起来:“小丫头倒会取巧。”

    怀清道:“老将军别忙,在下还有句话没说呢,虽身体康健,却有一处旧伤,至今仍困扰着老将军,时不时的犯一回,便痛苦不堪,尤其阴天下雨的天儿,最是难过。”

    老将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丫头可知我这旧伤在何处?”

    怀清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肩上:“伤在左肩。”

    老将军身后的老管家道:“姑娘怎知道的?”

    这已一句话便知怀清说对了,慕容昰微微扬了扬唇角,怀清道:“便是旧伤最好除根儿,不然,年纪越大越痛苦。”

    老将军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只凭丫头一眼能瞧出老夫伤在左肩,就可称神医二字。”话音刚落就听后头一个女声道:“爹真是的,人来了怎还不请进去,倒在这里难为人家。”

    跟着话音儿从里头走出一个妇人来,瞧年纪有四十上下,一看就是个性子爽利刚毅之人,进来先见过四皇子,才跟怀清道:“我爹自来如此,姑娘莫在意才是。”

    怀清道:“不妨事,这就去瞧瞧病人吧。”

    妇人忽有些为难,前头着急之下,也未顾得多想,王泰丰一说有人能治,就急巴巴的去托付了四皇子,如今人来了,方想起来,人家是位没出阁的姑娘呢,自己家的病人可是个二十多的男子,况彦儿伤的是骨头,势必要有接触,这男女授受不亲,如何诊治?

    正犹豫呢,忽听四皇子开口道:“怀清常说医者父母心,医患之间无男女亲疏之分,夫人只管放心。”

    慕容是一句话,怀清才知道,这病人是个年轻男子,只不过虽自己是这么想的,可从没跟他说过啊,他是如何知道的。

    怀清发现,这厮不仅是个地里鬼,还是个百事通,仿佛就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却也道:“四皇子说的是,夫人还是快带我瞧瞧病人吧,莫耽搁了。”

    老将军挥挥手道:“什么男女之别,我瞧这丫头成是个爽利人,如今是没仗打了,若是出征,老夫一准把这丫头带去当军医,比皇上派过去那些废物强多了,若有这丫头在,你爹也不至于二十多年还带着旧伤呢。”

    怀清忍不住冒汗,心说,亏了现在没仗可打了,自己可不想去当什么军医,那么多大老爷们,自己可伺候不了。

    进了里头一个小院,刚进了院子,就听里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接着便有人大声喊叫:“滚,滚,都给我滚出去,什么药汤子,喝了也没用,不喝……”

    怀清一愣,妇人忙道:“姑娘莫怪,彦儿自打从马上摔下来就变成这样了,之前是个颇懂事的孩子。”

    怀清点点头,这样的病例现代的时候自己也碰上过,她哥有个高中同学,后来学了建筑,年纪轻轻就拿了好几个国际大奖,被建筑界誉为鬼才,后来从高架上摔了下来,虽侥幸保住了命,却成了瘫子,不止从高架上摔下来,也从最风光的地位上摔了下来,脾气暴躁易怒,常打骂他的妻子,后来他妻子不堪忍受跟人跑了,他也得了忧郁症。

    所以说,越得意的人,一旦栽倒比常人更难爬起来,这并不是单单身体的问题,需要克服的是心理落差,及时调整心态才可能获得新生。

    怀清跟在妇人身后走了进去,丫头刚打起里屋的帘子,迎面便飞过来一只茶盏,怀清愣了一下,心说,今儿真倒霉打,病还没看呢就让茶杯开了瓢,下意识闭眼,却给一只胳膊拽了过去,就听啪一声茶杯摔在了地上。

    怀清睁开眼正对上慕容是的目光,妇人忙道:“对不住,对不住了,我这就劝他。”说着先一步走了进去。

    妇人刚进去,就听里头传来更暴躁的声音:“滚,滚,都滚,谁也别管我,别管我……”

    接着是妇人抽泣的声音:“娘怎么能管你,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便天下的人都不管你,娘也得管你。”

    “我不用你管,不用你管,你也滚……”

    怀清一皱眉,推开慕容是闯了进去,正看见床上的男子一把推开妇人,妇人一个踉跄摔到旁边,额角正磕在桌子角上,顿时血就窜了出来。

    老将军气的直搓手:“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怀清忙过去扶着妇人,从下人手里接过干净的帕子按住,待血不流了,拿开看看,不是很大的口子,方叫甘草取伤药来给她涂在额头上,这才去看床上的人。

    看起来气色还好,生的浓眉大眼,颇精神,只不过眉梢眼角积攒的郁气,显得他烦躁不堪,怀清道:“你发什么威风,病了就有理了啊,这世上谁欠你的不成。”

    那妇人忙拉扯怀清,怀清却道:“就是夫人总由着他使性子才惯坏了他,莫说你的病还有治,便不能治了又如何,至少命还在吧,至少有人一心一意的照顾着你,盼着你好,身为人子,连一个孝字都做不到,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你不是不让人管吗,那你也别在这家里头待着了,谁也不管你,这就让人把你扔到大街上,让你自生自灭,看你还跟谁使少爷脾气。”

    “姑娘,彦儿只是心情烦闷。”妇人极为心疼的替儿子开脱。

    怀清道:“他心情烦闷,难道别人就过得舒坦不成,瞧瞧这院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活的战战兢兢,这么大的人了,还让自己娘操心成这样,让满头苍发的祖父,舍了老脸上门求人,你如何为人子,为人孙,我都替你臊得慌。”

    怀清一番话说的男子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两只眼珠子狠狠的瞪着怀清,仿佛要把她吃了一般。

    怀清倒乐了:“你瞪着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若我错了你说出来,我向你道歉,若我没错,你是不是该给你娘说点儿什么?”

    男子僵了半晌儿,才低不可闻的说了句:“娘,是彦儿不好。”

    那妇人一听眼泪唰就落了下来,扑过去道:“彦儿没有不好,都是娘不好,娘不好……”母子俩这么着,倒看得人越发心酸。

    怀清道:“既然都道过谦了,是不是该让我瞧瞧病了,看看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病,至于如此要死要活的折腾。”

    妇人忙站起来,男子下身的被子撩开,怀清伸手捏了捏他的伤处:“骨头接的很好,也长的不错。”

    妇人道:“是王泰丰亲自接的骨,要说只摔断了一条腿,却不知怎么下半身都不能动了。”

    怀清道:“可否让令公子俯卧?”

    妇人看向儿子,那男子别扭的点点头,妇人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小厮进来,把儿子翻过去,本就穿着一条轻薄的亵裤,这会儿上头有盖上了一层薄棉布,怀清却一伸手把棉布扯了下去,两只手指按在腰上的穴位上用力:“可有知觉?”

    男子摇摇头,怀清又用力按下去再问:“可有知觉?”

    男子又摇摇头,怀清叫甘草取长针,认住腰上的穴位,轻搓慢捻,一边往里捻,一边问男子可有知觉,妇人看着那么长一根针扎了进去,心里不免有些怕,却也不敢惊动怀清,只得在一旁看着。

    长针下去近七寸,忽男子道:“有些酸。”

    怀清精神大振,就怕他没感觉,只要有一点儿感觉就说明有救,怀清又往里捻了一寸,男子这时候也仿佛明白过来,自己的病有救,因为两年来,还是头一次腰部以下有感觉,哪怕只是轻微的酸,也令他看见了希望。

    怀清把针缓缓启出来,甘草麻利的消了毒放好,妇人忙道:“如何?”

    怀清点点头道:“有救,只不过若想痊愈,除了行针之外还需公子下床走动。”

    走动?妇人苦笑一声:“若能走动我就不着急了。”

    怀清道:“说起来,令公子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摔断了腿,按说接好骨头恢复几个月就能痊愈,之所以躺在炕上,完全是他的心理作用。”

    “心理作用是什么?”妇人一头雾水的看着怀清。

    忘了这是古代了,怀清咳嗽了一声:“呃,心理作用就是公子下意识不想走。”

    妇人仍不明白,老将军一着急道:“你这丫头说个话儿怎都不痛快,跟那帮太医院的废物一样,非得拐弯抹角之乎者也一通不可,你就直接说,怎么治吧。”

    怀清道:“行针十次之后,公子应该能下地走动,至于以后恢复的如何,就要看公子自己的意志力了,能忍着坚持住了,不出一年便可恢复如常,若还跟现在似的,成天躺在炕上装瘫子,恐一辈子都是个瘫子。”

    那男子听了哼一声道:“你刚不还说是什么心理作用,怎还需行针十次方可下地,可见是个庸医。”

    怀清也不恼,好笑的看着他:“我说的是两年前你的状况,而公子您在床上躺了两年,便是个没摔断腿儿人,躺两年,肌肉萎缩,血脉不通也会不良于行,故此,如今先得把公子的腰部以下的经脉通开,使得血气通畅,才可能下地走动。”

    男子闭上嘴不说话了,怀清道:“只不过,三日后我就要跟我哥去益州,恐不能为公子行针。”

    妇人忙道:“姑娘这话怎么说,好容易彦儿有救了,姑娘能不能多留几日?”

    那男子道:“不定是推脱之词,就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怀清瞪了他一眼,心说,就该让你当个瘫子,嘴巴太坏,老将军也道:“丫头,就算老夫求你了成不成。”

    怀清忙道:“老将军,怀清可当不得您这一求,虽我不能行针还有别人呢。”

    老将军一愣:“除了你有谁能治彦儿的病?”

    怀清道:“王太医的医术高明,又极精通针灸之术,我曾亲眼见他行九寸针,就算在下也只能针行八寸,再往下就不成了,若王太医肯出手,比在下强得多。”

    妇人道:“可是正因为王泰丰治不了才举荐的姑娘。”

    怀清道:“王太医是谦虚呢。”

    慕容是这时候开口:“可喜儿拿着我的贴儿去请王太医。”

    不大会儿功夫,王泰丰来了,怀清一见他,便执晚辈礼,王泰丰忙道:“在下可当不得姑娘的礼儿。”

    怀清道:“怀清跟余大夫是朋友,余大夫是太医高徒,怀清自应执晚辈礼。”王泰丰这才受了。

    说起病,王泰丰苦笑一声道:“非是在下推辞,只是彦公子这病,非出于病而在于心,着实难治。”

    怀清心说这老头也够狡猾的,他早知道这病是心病,俗话说心病难医,他治不了却推到了自己头上。

    怀清道:“在下倒是有个法子,或许能破公子的心病。”

    王泰丰忙问:“什么法子?”

    怀清忍不住笑了两声,跟妇人道:“从明儿行针起,让令公子每日抄十遍孝经。”

    慕容是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可喜心说,这位可够损的啊,病人都躺在炕上两年了,每天还得抄写十遍孝经,这不上赶着受罪吗,再说,这腿的毛病,抄书有什么用啊。

    怀清从将军府出来,上了车方道:“不对啊,那妇人跟老将军明明是一对亲父女,那位公子怎会是老将军的孙子?”

    慕容是目光闪了闪:“老将军膝下只得一女,女婿正是如今的川陕总督尹继泰。”

    怀清一愣:“谁?你说谁?尹继泰?川陕总督?”

    怀清心说,这可真是治病治到冤家头上了,自己跟这位总督大人的二公子,可是打过两回交道了,第一回慕容曦捏断了那混账的手腕,第二回听说给吓尿了裤子,就这两回,自己跟尹府的疙瘩就算系上了,这怎么又碰上了。

    怀清道:“里头哪位夫人是?”

    慕容是:“尹夫人。”怀清又问:“那位公子?”慕容是:“尹府的大公子尹进彦。”

    怀清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呢,却听慕容是低声说了句:“这次你哥哥任益州知府,正在尹继泰的辖管之内。”

    这一句话怀清就明白了,为什么慕容是今儿非让自己来给尹进彦瞧病不可,不得不说,慕容是的心机城府真是常人难及,明明就是为了让尹府欠自己一个人情,以后到益州好办事儿,却让他做的水到渠成。

    而且,他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这么想着,怀清就问了出来:“你,你为什么对我如此?”

    慕容是深深看了她良久,方淡淡说了句:“不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