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一厘米的阳光 > 第五章 何用待从头(2)

第五章 何用待从头(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房门再次打开时,纪忆眼睛红红着,扶着门,看着他走出去。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嗯。”她鼻音浓重,鼻子也哭得红红的。

    “你是几点的火车?”

    “晚上六点,下午两点还有个闭幕式。”

    他们低声说着话,好像现在终于想起来有很多话没说,刚才在房间里只是在不停亲吻,不想用任何语言来代替亲密的行为。

    此时在走廊的灯光下,,慢慢回到了现实。

    现实,未来。

    一天一天的日子。

    她欲言又止,他也是。

    这种陌生感真是折磨人,就好像是重新要走过那段朦胧的恋爱阶段,熟悉彼此相隔数年的已经悄然改变的生活习惯和说话习惯。

    隔壁有人叫了酒店的宵夜,送餐来得人敲开门,房里打牌的人走出来一个,看到他们还站在门口,有些惊讶:“这都一个小时了,怎么还站在这儿呢,要不要进来大家一起聚聚?”房间里听到声音,也有女孩子跑出来热情说:“季老师,纪老师……啊,怎么两个都是季老师,我才发现……两个季老师都来吧,刚才话题就是你们呢。”

    纪忆怕他们看到自己这种狼狈样子,没敢转头,随口说:“你去吧,我先睡了。”

    话刚才出口,嘴唇已经被他吻了吻,低声回答:“我也不去了,很累,”他抬头,对旁观这惊人一幕的两人,笑笑,“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纪忆怔了怔,手攥着门边,心怦怦地跳着……这是她初次在光天化日下和他公开关系,过去漫长的暗恋和那段隐藏的恋爱,让她甚至习惯了去当众隐藏两人的亲密。

    季成阳用手去抚摸她的短发,滑下来,用手心感受她柔软的发梢。

    真实的触感。

    失而复得,他挪不开脚步,离不开她。

    旁观的人,神情异样而八卦地退回去,关了门。

    刚才房间里的话题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季成阳过去的个人感情问题,以前同台的女主播似乎是他生命中的难得一个桃色人物,可也只是捕风捉影的说法。现在,这一秒,分明就是一个真实版的季成阳女友,差了有j□j岁?

    在他去伊拉克前早就认识?

    那时候纪忆年纪不大吧?

    是洛丽塔的爱恋,还是长大重逢后忽然碰撞出了爱情火花?

    季纪,必会成为一会儿宵夜的最大话题……毋庸置疑了。

    晚上的火车票是统一订票。

    所以整个一等座的车厢,她发现身边,远近,都是同行。季成阳是下午临时买的票,并没有和她紧邻,有热心的人很快就张罗着和他换了座位。来时形单影只,回去时却已人影成双,也难怪总有和他熟的会有意无意地玩笑两人。

    季成阳本就是个说话直接的人,笑着,三言两语就将整个故事定位为,两个人早已是十几年的感情……对他来说很自然,可纪忆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十几年,算一算就会很唬人,十几年前她才十岁出头。

    这种事坚持下来,绝对足够浪漫。

    连来时一直纪老师、纪老师叫着的小女孩也是神情憧憬,感叹这种爱情太梦幻了。“没想到啊,”和纪忆相熟的记者感叹,“我一直以为纪忆说话声音和身材都像是南方人,竟然是北京人?”她笑,轻声说:“我家里人都是南方籍贯,建国后到的北京,说话就没什么京腔。”

    “建国后到北京,那肯定是军人家庭了,又和季老师从小就认识,肯定是门当户对的两家。”有人笑,捕捉到了重点。

    纪忆没吭声。

    季成阳知道她不喜欢说到家庭话题,三言两语将话题带过去。不过当话题带到他在战地那些年时,不知谁说起听说纪忆要辞职,去申请做驻外记者。这个驻外记者不用说,肯定是去那些战乱频繁的国家。

    季成阳倒是惊愕,从她报社的主编到执行主编都是他多年老友,却对这件事绝口不提。他去看纪忆,发现小姑娘看着窗外怔怔出神。窗外黑漆漆的,没什么景色,他能看到车窗玻璃上映出她的脸,好像已经陷入了一种情绪里,视线没什么焦点。

    这件事,季成阳本来想在下车后,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具体追问。可两个人出了火车站,纪忆就带他到徐家汇美罗城附近的一家避风塘,季成阳以为她很饿,也没多做追问。

    两人坐下来没多久,茶水还没有端上来,就有个身穿着厨师服的胖胖的男人走过来,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脚步顿了一顿,然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对着看到自己的季成阳叫:“季叔。”季成阳看着他的五官,总觉眼熟,像是记忆深处有那么一些印象。

    可暂时捉不到,直到他换了一个地方的方言,说,我是阿亮。

    季成阳这才恍然。

    这是他当初带纪忆去看姨婆的时候,那个告诉自己,他想走出那个贫穷的地方,多赚钱,想改变自己命运的小男孩。

    阿亮生来面相老,看起来和纪成阳差不了多少,其实也才二十六七岁。

    “我还说西西忽然给我短消息,要来这儿吃饭是为什么呢,没想到季叔来上海了,”他坐下来,堂堂一个大男人面对季成阳竟然激动的眼睛有些红,“一会儿我亲手给你们做点心,虾饺,萝卜糕……还有什么?唉,我这一激动,连自己会做什么都忘了。”

    “没关系,”纪忆轻声笑,“我都点了。”

    她的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就那么握着一根绿色的铅笔,在菜单上挑选着,对看中的点心画个小圈圈,也不吭声,将时间都留给这个将季成阳视作奋斗目标的偶像。有时候有个奋斗目标,并不是要成为他,而是能让自己有动力越来越好。

    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这么傻,却发现,季成阳对旁人的影响,并不比对她的少。

    阿亮笑呵呵,开始对着季成阳讲述自己初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一路从宁夏,到广州,最后到上海,学历低就一直专心学做点心。“你们可真来巧了,我下个月就要自己在淮海路那边开小饭店了,也专卖点心,还有,季叔,家里几个堂兄堂弟都跟着我出来了。”

    他说着,感激着,激动着,脸有些发红,眼睛也越来越亮。

    到后来,看着纪忆放下笔,忙着就拿起餐单去张罗给他们做东西。

    纪忆觉得一个看起来成熟的男人,激动的和小男孩似的,很好玩,低头,忍不住抿起嘴唇笑了会儿。等抬头,发觉季成阳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忽然心就烫了:“我也是去年偶然来吃饭,碰到他的……多巧啊,他看到我一直问你怎么样。”

    季成阳的眼睛漆黑浓郁,视线锁在她身上:“是很巧,没想到他来了上海。”

    “敢于背负自己理想的人,才能有机会成为别人理想中的人,”她对他说过的话,从未忘记过,他说的每句话她都记得清楚,“你对他的影响,挺大的。他真能干,比我赚得都多,能在淮海路那边开小店了,多好,他还快结婚了呢。”

    这顿饭吃得很融洽。

    似乎是因为过去的一些人和事重新出现在这一晚,让她想起美好的少年时代。纪忆吃完了点心,还特地要了芒果冰沙,一口口吃着,听他继续和阿亮闲聊,甚至想,果然是已经辞职不干的人,竟然在上班时间就如此频繁出来和客人闲聊,老板也不管。

    冰沙吃多了,就会有些冷,尤其在夏天空调房间里吃,从内寒到外。

    等到了她家楼下,她手心还有冰凉,丝毫不像是夏天该有的温度。

    她摸出钥匙,反倒有些踌躇了,转身去看身后的季成阳,轻声说:“你累了吗?要回去吗?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当想要继续去爱他,她就会在意很多细节。

    比如……身后的房间里真的很乱,不太适合让他看到,虽然房间的状态和走之前他来的那次没什么差别。“是累了,”他低声回答,“所以想进去坐坐。”

    她挣扎了几秒,打开门。

    拉布拉多很兴奋都上来蹭了蹭,发觉有客人后,立刻又乖巧地溜达到阳台上自己的窝里,只是有些不甘心地仰头,张望着进来的男人和自己的女主人。

    纪忆也不太好意思当着他收拾,就意思意思弄干净床,示意他直接坐床上。

    家里从来没招待过真正的客人,最多有同事来帮她喂狗,所以没有什么正经给客人坐下休息的位置。“喝水吗?”她问。

    “不喝。”他攥住她的手,轻轻扯到身前。

    骤然拉近了距离。

    “告诉我,你想什么时候和我谈?”他感觉她手心凉,就用自己也不太热的体温,替她暖着手,将她的两只手合在掌心里,轻轻揉搓,“早谈早好。”

    纪忆觉得自己被搓热的不止是手,还有心。

    她避开这个问题,是不知道如何问,或者想着,其实有些事有些决定了,那过去的就知道的越少越好。她以为这是成熟的表现,可从昨晚到今天一整天都时不时走神,后悔自己没在昨天就问清楚,反倒不知道接下去何时再好开口……

    而现在,季成阳却直截了当地准备解决这个问题。

    “你说吧,我听着。”

    她轻声说,嘴唇微微张合着。

    接下来的季成阳这段话,大概只耗费了四五分钟。他是职业记者出身,总能立刻切入重点,很快就已经讲完他当初进入伊拉克之前和同伴交待“后事”的问题,他告诉她,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方式,自从开始成为战地记者就有这种习惯,起初后事的交待是为了家里父母和兄弟姐妹,后来这一次,多了她。“那时你只有十七岁,西西,我知道你的脾气,你要是知道我失踪……”他放开她的手,去抚摸她的短发,“我怕你会想尽一切方法去找我。”

    他最怕的,就是她的不顾一切。

    放弃学业,用尽方法,孤注一掷,去找还有一分活着希望的他。如果还有一分希望,纪忆绝不是一个安静等待希望降临的人,她会闹到没有书读,闹到人尽皆知,闹到自己毫无转寰的余地,将自己逼上绝路,也要去找他……

    他了解她,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年少的她。

    当拥有感情时,她能心甘情愿为亲情爱情放弃所有。

    可当失去亲情爱情的时候,也能强迫自己恢复清醒,将自己保护好。

    季成阳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她自幼的家庭,造就了如此的一个纪忆。她重感情,爱就会爱的全心投入,不计回报;她也现实,失去了爱,也不会因此彻底崩溃,懂得还是要好好活下去。他旁观过她从小到大太多次对父母家人绝望后,再擦干眼泪站起来的例子,也为此祈祷过,失去自己的她也能如此。

    他刻意淡化了被囚禁的日子,暂时总结了自己所说的往事:“所以我没有结婚。我不敢说是不是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但我肯定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那么早和你……应该等你大学毕业。”

    六年前的季成阳,因为一场大病,会有“时不待我”的做事风格。

    六年后的他走过时间和生命的万水千山,却会觉得有些事慢慢来会更好。

    命里有时终须有。

    他们两厢沉默了会儿。

    纪忆安静地蹲□子,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伸出双臂去搂住他的腰。他说的没错,如果当年知道他真的失踪在伊拉克,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一定都会想办法拼命去找他:“其实……你的邮件发什么都没用,我不信你会和别人结婚……”

    他们不是寻常的男女朋友,她从小就认识他,他的一言一行都看了那么多年。

    有什么道理会一夕改变一个人的品质?

    她不信。

    所以六年零两个月后见到他,她怕接近,怕和他说话,是因为什么?怕物是人非?还是近情情怯,不知道……或者真怕,他真的一夕改变,有了妻子?

    不知道,说不清。

    她鼻子酸酸的,好像只要面对他就会特脆弱。

    这种感觉,就像别人对着自己妈妈,就永远会是孩子脾性的一面,她对着季成阳,就永远会是那个全身心爱着他的小姑娘。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脸,将那小小脸孔托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一瞬仿佛回到小时候,隔着电视机屏幕看着他,那时她总觉得他的“那种勾人的劲儿”就来自于这双眼睛之后隐藏的那些想法,他时而微微笑,低声笑,或者神采飞扬的笑,都和别人没有什么关系。

    而现在,这一秒,那双眼睛里完全就只有自己。

    谈话告一段落,他在寂静的房间里,低头,深深亲吻她。

    拉布拉多从狗窝里站起来,它看到自己的主人在和一个陌生人紧紧挨在一起,在做着一些它不能理解的事。需不需要挺身而出,保护主人呢?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