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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王猛的日常

作者:荣誉与忠诚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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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王上雄才伟略者世间寥寥,面对困局亦能高坐庙堂。”王猛现在是南皮县的县令,就任的时间该是不到一年,管理着一个人口有三万七千多人的县。他看着对面的士子,笑道:“国朝北派与南派明朗化,何尝不是王上刻意为之?”

    南皮县是渤海郡的首府,在首府当县令历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下要面对治下数万人,上要面对近在咫尺的郡守以及一郡诸多官员,出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会牵扯出惹不起的人。

    说惹不起是相较于没有强大或特殊背景的人,王猛原来是一个寒门中的寒门,依靠自学而成才,后面得到天大的幸运被征辟为君王贴身秘书郎,仅是有当过君王贴身秘书郎的履历就足以作为凭借,哪怕是郡守都不敢有所造次。

    王猛从中枢下放地方做官,履任过豫州的一个县长职位,到南皮当县令算是地方上的第二个公职。有君王贴身秘书郎的履历使地方上任何官员都不敢小觑,甚至可以说地方的官员下至一亭的亭长上到一郡之首都是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的地方官经历很少会遇到什么麻烦。

    因为背景特殊,王猛有了为政上的便利,少不了是会有一些形形色色的人也会特意与之结交,像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士子就是其中之一。

    士子并不是渤海郡人士,是河间郡乐城人,姓名卫康。

    要说卫氏自然是出过不少的名人,像是西汉时期的卫青就是其一,不过卫青所在的家族在西汉末年遭受重创,一直是到东汉时期书法大家蔡邕选择女婿才出现一次,然后东汉末年在支持曹操的众多世家中看到痕迹。

    现在结交讲究在互相介绍时讲明白自己的身世,这个是受曹魏制定九品中正制的影响,大体是上就是上品不交寒门那么一回事。卫康介绍自己的家世,提到过河东卫氏,那么出身就显得很明白了。

    卫康在历史上没有留下过任何的痕迹,但他所在的家族有一人相当出名,那便是李矩之妻,世称卫夫人的卫铄。

    卫铄之所以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并不是因为她书法绝佳,是她当过书圣王羲之的启蒙老师。她本人是师从钟繇,而钟繇的老师又是东汉末年的书法大家蔡邕。她的儿子李充也是一名书法大家,不过在文坛上却是没有什么影响力。

    卫康出身决定了一点,那就是他的书法相当不错,来找王猛就带着众多的笔迹以求教之名。

    王猛有读书,要说对书法有什么研究则是未必。

    研究书法都是大富大贵之家才能做的事情,毕竟学习书法不止要有家庭环境,还需要收集诸多书法大家的笔迹,其中又以传世碑文最为珍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收集到名人的笔迹。

    卫康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谈了一下下看出王猛对书法没有研究,开始讲起了风花雪月。然后他发现王猛对风花雪月只是应付,没等王猛表现出什么不耐烦将话题转到了时政。

    中原被胡人统治和肆虐了几十年,早先的世家基本上已经“衣冠南渡”,哪怕是世家在中原留人也仅是留下一些旁支。数十年的不堪回首葬送掉不知道多少人,世家留在中原的旁支能够幸存已经不容易,只有极少数的世家旁支发展起来。

    发展起来的世家之中并没有卫氏一族,他们从曾经的举国名望,先是掉到一郡的郡望,到了当代除了迁移到南方的主家过得还算不错,在中原的旁支连县望都仅是堪堪维持。

    卫康能够见到王猛,还是王猛个性谦和,再来是王猛近期也没有太繁重的公务,其实最主要的还有卫康献上了一个屯田之策。

    讲时政,讲的就是汉国面对的局面,太高端的东西卫康无法讲也不敢讲,诸如汉国该怎么去面对看似苟延残喘的石羯赵国和看似强盛的慕容燕国,又怎么处理表露敌意的拓跋代国和张氏凉国。他能讲的是汉国怎么面对民生的复苏,根据王猛的施政投其所好。

    作为一县的县令,王猛最应该做的是安抚百姓来恢复生产,而要做这个的前提是丈量土地与进行人口登记。

    土地的丈量和人口的登记在夏季之前就已经被王猛做完,到了秋季是查勘民间土地持有量,却不是为了秋收后的税收,是官府按照市价进行合理的收购。

    卫康献上了屯田的办法,实际上就是曹操时期的屯田方法,后面又有钟繇进行过一些改良,到了司马懿主持的时候再加入一些水利法。

    关于农耕的事情在一个国家有多么重要不用刻意提起,王猛接受并表示会上呈中枢之后,代表卫康至少是有了上达天听的资格。这样一来,卫康有了资格,也是必须表现自己的才能。

    汉国对外战争没有让卫康有过多可以评价的地方,隐隐出现苗头的派别利益之争就成了可以谈一谈的话题之一。

    王猛不知道卫康是真的有见解,又或者是要哗众取宠,没等卫康多说就终结了话题,隐隐表示那关乎到了君王策略,能不谈还是不谈。

    卫康其实挺尴尬,见没有话题可以增进感情,起身正要告辞离去,却有县府衙卫前来禀告,说是有一自称释道安的僧人求见。

    “在下知晓此人。”卫康对王猛说:“此僧人师事佛图澄,为常山扶柳人士。”

    王猛不知道释道安何许人也,却知道石虎极重佛图澄,又听闻神通广大时常能够展露一些奇异手段(大概是有些可以惑人耳目的魔术)。他是一个没有多少好奇心的人,因为身份背景特殊没少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求见,其中就不缺少僧人,依稀记得释道安就至少求见了三四次?

    “石羯众僧之中,以胡进为恶最重,佛图澄常劝石虎不可过多造杀戮,释道安师事佛图澄想必也是此类中人。”卫康又不想走了,却是不好重新落座,只能是站着继续说:“胡进此人乃是华夏苗裔,入沙门却不修以人为善之佛法,转诸苟且恶事,石虎于元朔二年造就杀戮就与此人有关。”

    佛图澄是西域龟兹人,来到中土的早期行走于民间,后面才被石虎请到襄国。他被石虎看重之后,开始走自上而下传播信仰的道路,还真的让石虎推广佛教信仰,就是信了佛的石虎和那些胡虏并没有变得善良,一度让他有想要抽身离去的念头,就是难以辞行。

    说胡进是个恶僧,那是站在华夏苗裔的立场之上。

    石虎本来就以杀人为乐,酷烈和诡异的手段多不胜数,有心灭绝治下的华夏苗裔很久了,只是没有一个能够拿得出手的名目。

    胡进看出了石虎的心里所思,他就对石虎说“中原的晋人已经开始恢复元气,有一天大赵王朝会被恢复元气的晋人所灭,天王应该及早将晋人杀光”,历史要是没有被刘彦改变的话,从公元三四一年就该是中原晋人面对有计划、有策略、有预谋的杀戮开端,杀戮一直持续了七八年之久,直至石虎病死才有了冉闵崛起的机会。

    冉闵之所以能够崛起的背景有些诡异,首先是石虎欺骗说会立冉闵为太子继承王位,等待石虎死了却不是冉闵登位,是石世成了大赵天王。石世登位之后继续执行灭绝中原晋人的国策,到了这个时候中原晋人其实已经到了几近没有活路的边缘,冉闵趁势而起其实是石羯赵国境内晋人的一次绝地反击。

    刘彦改变了历史,自西汉、东汉、匈奴汉国之后,东土之上再次出现一个汉国。当然了,史书记载匈奴汉国绝对不会出现“汉”这个国号,是会以匈奴赵国来作为正式记载。

    而这个汉国已经坐拥青州、徐州、兖州、豫州、司州、冀州、梁州、益州,关中各地以及南方各州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收复,且先不谈民生之类的事情,以军事及版图而言,汉国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东土最强之国。

    沙门在东土的传教伟业是石虎率众远出并州而被打断,再来是稍有基础的东晋小朝廷眼见也是覆灭。沙门还没有来得及在慕容燕国以及拓跋代国、匈奴诸部、柔然部落联盟、东西高车部落联盟进行传教,等于是一片大好局面随着汉国的崛起被一击而破碎。

    “沙门传教之心坚决,听闻曾有僧人随大王王辇行走各处,屡次求见而不可得谒见?”卫康知道的事情似乎不少,说道:“当时县尊伴随大王左右,想必是有所知情?”

    王猛当然知道是有那么些回事,更知道身为汉国主宰者的刘彦对佛教虽然没有恶意却不会接受。

    世人皆以为是因为胡进才惹得刘彦不接受沙门,理所当然是有胡进的因素在内,但更多的是刘彦知道沙门会对东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和破坏。

    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到了南北朝时期是沙门强势崛起的时代,甭管沙门的多少人是善念或恶念,事实早就的是沙门广占田地和大肆建造寺庙,同时沙门向民间疯狂地放贷,导致沙门持有的土地和财富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持有量。

    更甚者,当时的沙门还掌握了不止一个国家的朝堂走势,也就是国家制定什么国策和对外的交涉都是沙门说了算,要是愿意建造地上佛国绝不会有什么难度。不过必须说的是,建造地上佛国的伟业是被沙门自己的人给破坏,原因是着实贪婪无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干掉皇帝的事情干了不少,还因为过于贪婪惹众怒,才有了南北朝时期的几次灭佛风波。

    “国朝有‘道’,专祀八方诸神,祭国朝烈士,沙门紧张并非一二日。”卫康说的‘道’,不是后世的道教,也不是汉国的国教,是刘彦系统的产物之一。他当然是不了解那么多,只是说世人了解的现状:“沙门传教之心坚决,上不断谒见大王以及重臣,下没有断绝传教。”

    汉国各地包括南皮县也有沙门僧人的活动,哪怕是汉国没有明令禁止沙门传播信仰,可是因为有胡进的存在让沙门的信仰传播千辛万难。估计这个就是一些沙门中人迫切想要从汉国高层打开僵局的原因,亦是在那个“道”没有被确认为国教之前的倾力挽救措施。

    王猛很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刘彦绝对不会让沙门在汉国发展起来,还没有什么动静不是汉国不做,是汉国需要应付的事情太多,解决沙门的事情暂时排不上必须处理的序列。

    卫康还在进行自己的见解,刚才那个衙卫却是又回来。

    “县尊,求见的僧人于府衙之外被百姓殴打。”衙卫一看就是从军中转职,他有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表情,说:“被打僧人只是不断口宣让人听不懂的梵文,没有进行反击。”

    梵文大概就是现代印度诸多邦的一种俚语,释道安会念梵文也足见是深谙佛法。

    “成何体统!”王猛多少是有些怒意,却不是因为其它:“府衙门前斗殴,置汉律于无物吗?还不尽数拿下!”

    衙卫就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禀告,得令也就下去。

    “呵呵。”卫康立刻笑着说:“县尊此举,却是让那僧人心想事成了。”

    王猛又不傻,他屡次拒绝见释道安,而似乎释道安要见的意愿无比坚决,三番五次之后用一些策略也算正常,原因是被捕之后肯定会有上堂断案的过程,甭管是在什么场合见,不都是见面嘛。

    “先生,猛还有诸多事宜。”王猛其实早想送客,卫康看似也早有告辞的意思,就是发生了那么件事又耽搁下来。他率先站起来,行礼道:“先生所献之策,猛必将转呈中枢。中枢回讯之前,先生可否暂居于南皮?”

    卫康自然是无不应允,要不还来献策是为哪般?

    王猛送走了卫康,独自一人的时候终于是露出了苦笑,特殊背景自然是有诸多好处,可是经常被一些人作为上进阶梯也着实是万般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