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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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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昀翘首以盼了几个月的日子总算到了。

    在大陈,及笄是一名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这一日,有条件的富贵人家在及笄礼后都会宴请宾客,以此宣告吾家有女已长成。

    而一般的及笄礼都会在婚前举行,宁珞这样的极为少见,也不宜再大宴宾客,这一点倒是正中景昀下怀。

    除了双方父母,景家邀请的都是景宁两家亲近的长辈,人虽不多却都德高望重、身份贵重,包括宁国公夫人宁贺氏、姑姑宁臻芳都到场见礼。

    宁珞身穿鹅黄袄裙缓缓而来,那如墨般的长发披肩,将她的臻首娥眉映衬得分外婉约动人。

    景昀坐在左侧,痴痴地瞧着愈来愈近的佳人,胸口的跳动随着脚步声越来越重,仿佛不听使唤得要从里面跳将出来。

    宁珞到了前方,和赞礼、赞者互辑作礼后便面朝厅门而跪,三名执事捧着玉盘站在右前方,玉盘中放着发笄、发簪、钗冠,赞者上前,挽起那如云的墨发成髻,正宾清阳真人嘴角含笑,净手焚香,取过那玉簪插入发髻中。

    换上曲裾深衣,加了冠钗,一直垂眸敛眉的宁珞抬起头来,目光掠过景昀,朝着他笑了笑。

    那清纯俏皮的少女骤然间变了模样,成了庄丽明艳的妇人,唯有眉宇间还未散去的清纯泄露了她的秘密。

    景昀只觉得喉中干涩,恨不得此刻便和宁珞一起策马飞奔,到只有两人的地方去。

    礼成后便是午宴,宴席丰盛,清阳真人和大长公主已经很久没见了,两人相谈甚欢,景昀却吃得干巴巴的味同嚼蜡,宁臻川一连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元熹想什么这么出神?”宁臻川笑道。

    景昀此时觉得,这老丈人笑起来真是像只狐狸,平日里不动声色,一旦有了事情,那小九九必定是打得精而又精。他不敢怠慢,连忙道:“下午我要带珞儿去太清别院,正在想还有什么事情没想周全的。”

    宁臻川有些好笑,故意板起脸来:“我听说你告了两日假?”

    景昀在正月初六便调任羽林卫任中郎将,升至四品武官负责皇宫守卫。一听此话,他的脸上不由得一热,是哪个人这么嘴碎?这等小事居然也要在宁臻川面前说上一句。“难得去别院小住,总要带着珞儿四下瞧瞧。”

    “少年人总还要克制,不可恣情纵兴,多看看湖光山色才能陶冶情操。”宁臻川意味深长地道。

    景昀恭谨地道:“是,父亲说的是,我省得。”

    这个女婿沉稳端方,行事张弛有度,宁臻川其实心里满意得很,只是瞧那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沉吟了片刻,他低声道:“我和珞儿的母亲也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不如今日就和你们同行,你看如何?”

    景昀的心漏跳了一拍,愕然抬起头来,脑中同时闪过无数个拒绝的理由。“这几日天寒地冻的,只怕父亲和母亲同行的话太过仓促……”

    耳边一阵轻笑传来,宁臻川眼中的促狭一闪而过,景昀瞬间明白了,耳根泛起了一层绯色。

    宁臻川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们就不去打扰你们了,带着珞儿好好玩一玩,我们还等着早日抱到外孙呢。”

    这一顿宴席吃得分外漫长,等大伙儿酒足饭饱,还要奉茶闲聊,幸好宁臻川深谙景昀的心情,只说几个长辈聚会便可,小辈们听着无趣还是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便好。

    得了老丈人的训示,景昀便再无顾忌,拜别了大长公主和清阳真人,和宁珞一起上了马车直奔太清山而去。

    这几日正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候,城外的空气分外清冷,然而极目远眺,连绵的群山形成了一道道柔美的曲线,新绿隐约可见,就好似绝代佳人正要撩开覆面的轻纱一般。路边偶有不知名的野草野花经过了一季寒冬的摧折,在寒风中堪堪吐出花苞,看着分外喜人。

    眼看着城墙在身后越来越远,景昀让车夫停了马车,将手指放在嘴边一声尖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在车队后的逐云飞驰而来,亲昵地绕着景昀打转。

    景昀翻身上马,朝着宁珞伸出手去:“来,看看逐云的本事。”

    宁珞今日穿了裙子,并不方便,正犹豫着呢,景昀手一用劲,将她提了起来侧坐在了马背上。

    扬鞭策马,逐云身姿矫健,朝着前方疾驰了起来。

    宁珞只觉得耳边风声猎猎作响,身子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她惊喘着,紧紧地抱住了景昀的腰,两个人的心跳好似在这一刻并在了一起,“咚咚”地擂着胸口。

    “别怕,有我在呢。”那清朗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胸膛微微震动着,散发出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揪紧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过了片刻,她甚至敢从景昀的怀里探出半个头,看着身旁飞驰而过的景致,努力感受着那种极致的快意。

    她的丈夫,将会是纵横天下的将军,而作为他的妻子,她怎么能不去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呢?

    纵情疾驰了一会儿,景昀深怕宁珞受不了颠簸,这便放慢了马速。官道上的人很少,刚出正月,还是天寒的时候,路边田里劳作的人也不见一个。景昀也懒得让宁珞进马车去,索性便两人依偎在一起,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前面一阵马蹄声传来,景昀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银鼠皮大氅一甩,将宁珞整个人都拥进了怀里。他勒马肃立,避让一旁,看着那辆华丽的马车行驶了过来,又在他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的帘子挑开了,杨彦从里面探出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景昀不得不抱着宁珞翻身下马,躬身见礼:“瑞王殿下。”

    杨彦的目光在宁珞身上贪婪地停留了片刻,旋即收回了目光,神情自若地和景昀寒暄着:“大冷天的,元熹可真有闲情逸致啊,”

    “家母的病稍有起色,我们去太清观还愿。”景昀不亢不卑地道。

    “早知如此,我也住上一晚再回来,”杨彦笑道,“倒好和你们把酒言欢。”

    “不敢叨扰瑞王殿下。”景昀沉声道,“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先拜别殿下。”

    “好,一路顺风。”杨彦嘴角带笑,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眼神却仿如毒蛇,直勾勾地黏在宁珞身上,“珞妹小心别冻着,还是去马车上暖和一下吧。”

    宁珞咬着唇,满心倔犟地想要再骑马,却被景昀悄然示意,两人一起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而去。

    掀开帘子偷偷一瞧,杨彦的马车居然还在原地,定定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好好的一段路程,被他这样一搅好像一锅熬了很久的粥掉入了老鼠屎,兴致大减。前世杨彦的阴影太重,宁珞又气又怕:“他会不会跟上来?”

    “不至于,他到底是王爷之尊,总得有些礼义廉耻,”景昀劝慰道,“更何况我们的婚事是陛下所赐,他万万不敢胡来。”

    宁珞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那这次余家的事情,是不是有他在里面作祟?”

    景昀皱起了眉头:“我和父亲、岳父都仔细探究过了,只怕其中的确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他这个套没把你们引进去,只怕会有别的招数,我看他今日心情很好,不会是已经胸有成竹了吧?”宁珞担忧地问。

    景昀欲言又止,眼中带着几分探究,好一会儿才道:“你看起来很了解他。”

    宁珞一凛,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是啊,毕竟小时候曾和他玩耍过一段时日。”

    景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宁珞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涩意。她坐正了身子,不着痕迹地朝着窗口挪了挪,车窗帘子还掀着,一股冷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后忽然被人抱住了,整个人落入了景昀温暖的怀里。

    “珞儿,我好生嫉妒,”景昀的下巴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摩挲着,喃喃地道,“若是我先认识你就好了,就没他什么事了。”

    宁珞心里一暖:“景大哥太霸道,难道要我出娘胎便是你的吗?”

    “若是这样就最好了,”景昀沉思了片刻道,“其实我总觉得认识你很久了,有一辈子那么久。”

    宁珞心中激荡,转身依偎在了景昀胸膛,低声道:“景大哥,我也是,若是上辈子我欠缺你的,这辈子我都要补偿给你,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宁珞从未说过这样的情话,景昀听得心花怒放,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那下辈子呢?”

    “只要你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陪着你。”宁珞低声道。

    景昀猝然吻住了她的唇,狠狠地吸吮了片刻,又猝然分开,哑声对着车夫道:“快一些,再快一些。”

    在身后这座大山的压迫下,车夫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定云侯府的太清别院。太清别院在太清山的山腰,依山傍水而建,景色秀美。

    这一片是京城世家贵族别院汇集之处,宁国公府的别院也就在几步之遥。

    太清别院的陈管家早就接了信,候在府门口将少主人迎了进去:“世子爷吩咐的东西全都备好了,请少夫人和世子移步到后院。”

    宁珞有些纳闷:“为什么要去后院?”

    景昀也不答话,只是牵着她的手,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朝前走去。

    昏黄的烛火星星点点,将后院点缀的如梦似幻,在一片竹林掩映处,一片白雾蒸腾,热意扑面而来,居然是一汪温泉。

    温泉被一个半敞开的屋子覆盖着,通向外边的开阔处伫立着一方纱帐,白色的纱缦随风轻扬,将温泉围在其中,前方一张小木桌在白纱中忽隐忽现,上面的一壶酒被小火温着,几碟精致的小菜,看上去诱人得很。

    景昀盘腿在蒲团上坐了下来,将两盏小酒盅斟满了,嫣红的梅子酒仿佛宝石一般潋滟,倒映出了宁珞那张绝美的容颜。

    “珞儿娘子,”景昀朝着她举起杯来,眉眼缱绻,语声低哑,“今日及笄大礼,为夫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