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凤髓 > 第72章

第72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防盗章,明天7点前更换】浴室里水声哗哗,她挪过去替他整理衣裤。军装是呢子的,挂起来后很平整挺括。她细细的把衣襟抻好,才发现袖底的铜扣少了一颗。他有个习惯,松了的扣子即便没掉也要预先扯下来装进裤袋里,免得以后找不到。原本老家的教条规定了,女人是不作兴掏男人口袋的,只是她想替他缝起来,少不得就要动上一动。

    男人的裤袋很宽,她手小,探进里面有点杳杳的。他的口袋里从来不装钱,俞绕良就是他天然的皮夹子,所以当她触到两张单票时有点好奇。拉出来看,花花绿绿的印刷,上面有五个加粗的铅字,写着“东方大舞台”。

    她把票托在手掌心,心直往下沉。他在婚前的名声她也有耳闻,年轻的少将,有花团锦簇的前程。风月场中厮混惯了,红颜知己少说也有一个排,大舞台的台柱子就是其中之一。

    浴室门上的把手突然响了,他从里面出来,原本还在系浴袍的腰带,看见她捏着那两张票,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望着她。

    她平静地把票塞回去,手伸到袋底,终于找到了那颗小小的翼型扣。她垂着眼说:“你别误会,我看见袖口少了颗扣子。”

    他在床沿坐下来,撑着两臂往后仰,视线绕过床架子看她,“那两张是十八号的门票,你不是喜欢玉玲珑的锡剧吗,那天有她的演出。你不愿意和我一道去,让雅言陪你也行。”

    她没言声,坐在梳妆台前翻找针线盒子。良宴觉得耐心快用尽了,她宁愿在那边浪费时间也不愿和他一起睡吗?他过来拉她,“这些活让下人干。”见她披着毯子更觉不快,用力扯下来扔到一旁,“真打算对峙一夜?我劝你省省,三贞九烈拿来对付自己的丈夫,就是告诉你姐姐,她也不会夸你做得好。”

    南钦挣起来,他的力气很大,钳制住她,勒得她手臂发麻。她咬着唇一味的往后挫,越缩他拽得越紧。她终于忍不住呼痛,“明天要回寘台,你想上晚报头条吗?”

    她是很容易留下瘀青的体质,不小心磕着碰着,马上就是触目惊心的一大片。他落这样重的手,婚宴上小报记者不少,很可能被大肆渲染一番,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才意识到,也是自己太心急了。忙不迭地松开她,撩起她的袖子查看,果然那皓腕上有一圈红红的印子。他对这种痕迹很熟悉,刚结婚的时候情热,在她脖子上吻得重一些,稍过几个小时就会变紫,害她大热天还要穿高领旗袍……他也不想这样,谁让她这么犟!他懊恼归懊恼,在她还没来得及退让的时候打横把她抱起来,一下子抛到了席梦思床上。

    她不是那种懂得乔装自己取悦男人的人,可是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一个眼波,就足以叫他无法自拔。中午的那点酒劲早在卿妃家的沙发上消耗完了,他现在很清醒,知道自己渴望什么。他娶了这个女人,过的仍旧是独身时的日子。孤枕难眠,又不愿再像以前那样放浪,他莫名其妙成了婚姻虔诚的信徒。

    现在想想,自己简直有点傻。那么多次了,每次都以为她会派人留意他的去向,至少在他回来后询问一下他身边的副官。女人不是善妒吗?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他在别的女人那里消磨时间,如果她还有心,她总会吃醋吧?会难过吧?可是没有,多么奇异,一次都没有!他早就看透了,她的爱不及自己付出的十分之一。因为她心里有别人,嫁给他,是多方权衡的结果。她仅仅是需要一个家,或者说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在她急欲起身的时候压上去,却不敢用太大的力,“又想跑?跑到哪里去?”

    南钦没有娘家,她无路可退。良宴知道她的弱点,她是旧家庭出来的小姐,受的本来是老式教育。姐姐送她出国时说,要把她托付给在美国念书的好友,这个好友就是冯良宴。一个不会英文的女孩子,初到国外人生地不熟,很多地方都要依靠他。相处虽不算热络,感情总还有。后来结婚,她也一心一意同他过日子。新婚的头两个月真的很好,她不善于表达,但是知道爱情多于感激。可惜他看不透,他开始对她诸多埋怨,即便不说出口她也能察觉。

    她力气小,那点抗拒不过是螳臂当车。她只是觉得屈辱,他总不着家,每常听说他和某某名媛相携出入什么场合,听多了人变得麻木,心肠也会变得更硬。所以当他想吻她的时候,她把头侧了过去,说不要。

    她没有大喊大叫,可是这种冷淡的姿态更伤人。他顿住了,那小小的身躯被他覆盖住,即使他们的身体交叠在一起,即使他们的的嘴唇刚刚相距不过两公分,心的距离始终都是那么远。

    良宴觉得失望,他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一个不愿和你有纠葛的女人,怎么再强迫她做那种事?

    他颓然倒在一旁,两个人各怀心事,分明的同床异梦。平复了半天转脸看她,她背对着他,瘦弱的身型蜷缩起来,看上去无比可怜。良宴只得腾挪开,扯起被子让她进去。

    南钦实在冷,也知道要打发他不容易。如果干熬一整夜,只怕明天的婚宴出席不了。她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没有娘家做靠山,自己腰杆子不硬,当初进冯家,很受良宴母亲的挑剔。眼下德音婚礼这么大的事,要是缺了席,唯恐惹得婆婆不高兴。所以也不管那许多了,他掀了被子她就钻进去,依然不肯面对他,照旧侧躺。

    良宴坐着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躺了下来。按理说遭受这样的冷遇,早该拂袖而去了。也不知怎么,这回却按捺住了。也许是太怀念以前,身边有个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说不出的安心和踏实。分房十个月,还是没有忘记新婚时的感觉。他跟着她的方向侧身,突然觉得就在她背后看着她,似乎也不错。

    她轻浅地呼吸,肩头在被子外面微微起伏。他不自觉把手探过去,那片织锦缎睡衣是暗水纹的,疏疏朗朗的镶上几朵绿叶衬托的花,很温雅的颜色,却还是扎痛他的眼。他的手略一顿,拐个弯去牵她身上的被子,拉高一些,把她齐脖盖住,然后关掉了床头的灯。

    黑暗里的两个人都冷静下来,看不见彼此,反而更放松。墙上挂钟滴答,不知过了多久,估摸有半个钟头吧!南钦一个姿势保持久了难免僵硬,刚想舒展舒展筋骨。还没来得及行动,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探了过来。不似往常的莽撞,这回是小心翼翼的。找到她的胳膊,顺着往下寻见她的小指,和她紧紧勾在一起。

    南钦有点惊讶,良宴的性格里温情占据的成分很少。他是学军事的,aem&c(空中预警和指挥)和aaw(防空作战)说得头头是道,却从来不对她说情话。追求她时一味的张狂霸道,她早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小动作不合常理,让她紧张之余,又莫名的心酸。这样的人,爱不得弃不得,委实令她困顿。她咬住唇努力克制,泪水还是模糊了双眼。很奇怪,似乎只有摒除了外界干扰,他才会让她感动。真要是这样,多希望他们是瞎子是聋子,不听不看,也许就能长远走下去了……

    一丝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南钦睡醒他已经不在了。她下意识摸摸床的另一边,还是温的,他应该还没有出门。虽然没什么事发生,一大早见面还是有些难为情。她在被窝里磨蹭了一阵才起床,梳妆完了换好衣裳下楼,走到楼梯拐角处,赫然发现他还在,戎装笔挺,正背着手在大厅里踱步。

    想躲是躲不掉的,他抢先一步看见了她,帽檐下的脸没什么表情,淡淡道:“睡醒了?杵在那里干什么?下来!”

    她只得硬着头皮下楼,怕显得不自然,故意搭讪,“你还没走啊?”

    “嗯,等你。”他随口一应,仿佛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她穿一身青花丝绒旗袍,二月底天还微凉,外面披了件花呢短斗篷。打扮虽素净,但那旗袍裁剪得极好,她又是窈窕的身段,腰臀间的曲线掐起来,两手一扣就能扣个大概。

    南钦担心他又要挑刺,忙道:“今天是德音的大喜日子,我甘当绿叶。”

    他吊起半边嘴角,“绿叶轮不着你来当,我冯良宴的夫人,何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

    他拍了拍手,门外的副官托了三只大礼盒进来,往茶几上一放,行个军礼又退了出去。南钦没有动手,她摸了摸耳上的珍珠耳钉,“这种场合穿洋装好像不大合适。”

    他坐下来揭盒盖,打开里面的宣纸,拎出一套黑地攒红花旗袍来。掐丝镶滚、鎏金蝴蝶扣,看样子是祥泰公司的最新款。另两个盒子里装着珠羔披肩和高跟鞋,都是用来搭配这身衣裳的。

    “去换。”他简洁地说,“我还要去空军署。”

    南钦皱了皱眉头,他浪费这么多时间,就是为了检查她的着装吗?不可否认他的眼光很好,但是这么打扮,是不是太艳丽了些?她看他一眼,想和他打个商量,可是他低头点烟,根本就不理会她。南钦叹口气,无奈进了衣帽间里。

    良宴等得很有耐心,看她穿他挑中的衣服,本来就是一件绮丽的事。南钦明明有得天独厚的资本,却从来不懂得善加利用。所幸他有发现美的天赋,知道怎么妆点她。他等着她惊艳亮相,一株直而通透的水仙,过年时包裹上红纸,不是比迎春更美三分么?

    鞋跟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他抬头看过去,眉心一瞬便舒展开来。南钦就在那里,身材自不必说。披肩拿钻石胸针别着,半袖旗袍下露出一双如玉的小臂。那娇脆的轮廓被绣上了明丽的一笔,竟美得有些不近情理了。

    他心满意足的审视一番,又到她身边看她的手腕,果然青紫的一圈。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还好一个早晨能办很多事。他从马裤口袋里掏出个半圆型物件来,“戴上这个,我就不会上头条了。”

    南钦不明所以,见他把两块镂空的金片分开,那连接处似乎有机簧,轻轻一扭就变成了个镯子。她正赞叹这个设计,被他拉过手,像警察给贼上手铐似的,喀地一声就把她铐住了。

    这镯子宽约两寸,正解决了燃眉之急。良宴愉快地长出一口气,回过身到沙发扶手上取手套,一边戴一边嘱咐她,“早些去也没什么,多陪陪德音就是了。其他事一概别管,自有下人打理。”

    他的护食在寘台是出了名的,不许别人支使她,即便他们跌跌撞撞走到这步,也还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这点上南钦很感激他,他的一意孤行很多时候替她解了围,让她在冯家能够有立足之地。

    她送他出门,下台阶的时候他的步子突然慢下来,回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姐姐和白寅初的官司打完了,他们现在已经正式离婚了。”

    南钦猛听见这消息愣了下,“怎么离婚了……”

    “据说南葭得了不小的一笔赡养费。”良宴别过脸看东方的太阳,颇有些嘲弄地哂笑,“五万现大洋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但是南葭的手面你知道,架得住多长时间消耗,那就不得而知了。”他又回过眼来深深望着她,“寅初和她离婚,是寅初赚了。今天的婚宴他应该也会来。”

    南钦说:“我只想知道南葭现在人在哪里,她离婚了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良宴扶了扶帽檐道:“她打到我署里了,你不用担心她,她和姓金的公子哥儿去香港了,钱花不完是不会回来的。我在想,早知今日,她是不是后悔当初送你留洋呢?”

    他散漫地一笑,没有等她回话,上了空军署给他配备的专车。

    寘台是楘州划出来的一片禁区,警备相当森严。陏园的车牌所有人都认识,因此过关卡时不需出示证件就放行。

    帅府坐落在寘台深处,南钦撩起窗口的绡纱往外看,路旁的洋梧桐还没长出新叶,一群鸽子腾空而起,很快从头顶掠了过去。她眯眼远眺,天是湛蓝的,蓝得像海子倒扣过来,下一秒就会滴下水似的。她以前在老家听过个俗语,说天公作美,新人就会有段美满的婚姻。德音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好,不像她那样,结婚当天回陏园,车上下来淋得半身稀湿。

    从门禁到帅府有程子路,约摸二三里模样。时间还早,客人都没到,进了大门只看见底下佣人往来忙碌,搬花篮,拉彩带,把平时庄严的官邸布置出了鲜活喜兴的味道。

    车一停下,立刻有人上来开门。南钦搭着对方的手下来,抬头一看,一张肖似良宴的脸,是五少冯良泽。

    她讶然咦了声,良泽挺胸收腹,冲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陆军第七十一军中校冯良泽,为夫人服务。”他原先是想一本正经的,到底绷不住,自己咧嘴大笑起来,“二嫂,好久不见。”

    他的脾气和良宴完全是两个极端,如果一个是冰,那另一个就是火。一母同胞有这么大的性格差距,的确很少见。相较之下南钦更喜欢和他相处,他是冯家上下最直率的人,撇开叔嫂这层关系,更有点朋友的意思。她笑着打量他,“差不多有半年多没见了。你毕业了?几时回来的?”

    良泽的手往门上比了比,边领她入内边道:“其实年前就毕业了,军校年底授衔,后来直接去了七十一军,这次回来还是借了三姐的光。”又问,“你一个人来的?我二哥呢?”

    “署里有点事要处理,办完了就来。”南钦道,“七十一军是中坚,你毕业就授中校衔,不简单啊!”

    良泽笑得眉飞色舞,“谁让我是冯克宽的儿子呢!还有良宴的大名,在黄埔军校里可算如雷贯耳。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比别人要优厚一些。”

    说话到了东边小厅里,南钦进门往里看,冯夫人正和两个姨太太核对姜家送来的礼单。

    这大帅府一共有三位夫人,冯夫人虽然是正室,但生育较晚,后来才有了良宴、良泽和德音。良宴上面原本有一位大哥,是二夫人所出,可惜平昌之战中殉了国。剩下的四小姐雅言是三夫人孟氏的女儿,认真说起来冯家眼下是以良宴为长。

    冯夫人白皮肤高个头,上了岁数略发福,但从以前的相片上看,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南钦对这位婆婆总有些畏惧,记忆一直停留在第一次上门,那张从头到尾没有笑过的脸上。所以即便现在态度有所转变,她还是不自觉的心有余悸。不过既然来了就得面对,她上前一呵腰,温声喊了声“姆妈”。